巴图尔翻身而起,一伸手,把飞在半空中的刀接在手中。巴图尔一步步逼向黑大个儿,黑大个儿连连后退。
胖大汉子见黑大个儿要吃亏,他向那群人大叫:“快!保护大哥。”
这三十多人各持兵刃扑向巴图尔,巴图尔把手中刀抖开了,就跟受了伤的雄狮一般,只听得“噼哧扑哧”“哎哟”“哎哟”……
黑大个儿吃了巴图尔的一通拳,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可把他气坏了。黑大个儿在一旁“嗷嗷”直叫:“把这小杂种给我宰了!”
然而,黑大个儿这帮人实在是不经打,一会儿的工夫,三十多人,趴下一大半,剩下的人都不敢上前了。
胖大汉子手里拿着刀,对身边的人叫:“上,上……”
巴图尔身形一纵,跳到那胖大汉子面前,寒光一闪,一个秋风扫落叶,斜劈胖大汉子的头,胖大汉子身子往下一蹲,一块头皮被削了下来,鲜血“刷”地就下来了。巴图尔手中刀一晃,刀尖顶在他的咽喉。
可把胖大汉子吓坏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爷饶命,小爷饶命……”
巴图尔不想杀人,他一抬脚,那胖大汉子飞出五尺多高,巴图尔又一脚,胖大汉子飞出八尺之外。
巴图尔知道黑大个儿是当头的,他又奔黑大个儿去了。黑大个儿从两个眼皮缝隙间发现巴图尔,他想跑,可还没等转过身,巴图尔的刀已经压在他肩上。
巴图尔喝道:“别动!动我就要你的命。”
黑大个儿连声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巴图尔喝问:“我问你,你们打伤我们多少人?”
“好像,好像有七八个……”黑大个儿支吾道。
“到底多少个?”巴图尔喝问。
“……八个。”黑大个儿战战兢兢。
“我再问你,你们抢了我们多少羊?”巴图尔又道。
“有,有一百三十多只。”黑大个儿道。
巴图尔一脚踹在黑大个儿的胸前:“欺人太甚!”
还没等黑大个儿爬起来,巴图尔踩住他的胸口。黑大个儿连气都喘不上来了,他挣扎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哼!让我饶你也可以,这西脑包是我们土默特人的,从今以后,你们乌拉特人不得到这里放羊,能做到吗?”
“……能,能。”
“还有,把抢我们的羊都赶回来,一只也不能少。”
“我,我……”
黑大个儿犹豫一下,巴图尔的脚在他胸上一蹍:“不答应我就踩死你!”
黑大个儿的肋骨都要断了:“我答应,我答应……”
巴图尔放开黑大个儿,黑大个儿让胖大汉子从羊群中分出一百三十多只给巴图尔。巴图尔这才把脚抬起来,黑大个儿上了马,带着他的人,一溜烟儿地跑了。
巴图尔心中高兴,他骑上马,赶着羊群奔向东而来,几个沙尔沁牧羊人迎了上来——
“二少爷,你怎么了?”
“二少爷,你后背流血了。”
巴图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没事。你们看看,这里有没有你们家的羊?”
“有我家的!”
“也有我家的……”
巴图尔似乎忘记了伤痛,他志得意满:“是你们的归你们,不是你们的,你们先看着,等有人认领再还给人家。”
“谢二少爷!谢二少爷!”
几个牧羊人赶着羊走了,巴图尔觉得头一阵阵发晕。他信马由缰,晃晃悠悠地往包头镇方向走去。
包头镇地理位置优越,南面与鄂尔多斯隔黄河相望,北面翻过大青山通向库伦(今蒙古国乌兰巴托),沿黄河往西可达后套和宁夏,东面与归化和绥远毗邻。一些商贾看中了包头这块风水宝地,他们将内地的商品运到这里,再将包头周边的皮毛货物贩往内地。一些人因此发了大财。
街上人群熙攘,买卖店铺门前车水马龙。巴图尔走在街道上,眼前金星乱窜,全身无力。巴图尔在马上里倒外斜,仿佛跟喝醉酒一般,他努力坚持着,又往前走了没多远,眼前一黑,从马上“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爱看热闹是中国人的特性。见有人倒在地上,卖货的也不卖了,买货的也不买了,人们都围了过来。
“这是谁呀?”
“不知道。”
“哪来的?”
“不清楚。”
海伦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她低头一看,惊道:“巴!”
见巴图尔眼睛闭着,脸色蜡黄,嘴唇发青,海伦抱起巴图尔的头,发现巴图尔背后血流不止。海伦向人群呼唤:“父亲?父亲?是巴!他受伤了,流了很多血。”
鄂必格分开人群来到中间,他俯下身,用手在巴图尔鼻孔前试了试,鄂必格惊道:“快!把他抬回教堂。”
鄂必格和女儿海伦把巴图尔放在马背上,人们闪出一条路。
基督教堂里,巴图尔被侧放在床上。鄂必格换上白大褂,鄂必格夫人麻利地把一个盛有医疗器皿的托盘端了过来。海伦解开巴图尔的衣服,发现了巴图尔后背的伤口,鲜血仍在往外流。海伦打开一个玻璃瓶,用镊子从中取出酒精棉,她轻轻地擦拭巴图尔背上的血迹。
鄂必格为巴图尔做了必要的检查,海伦焦急地问:“父亲,巴的伤怎么样?”
鄂必格神色凝重:“幸好没有伤到内脏,不过,他流血过多,急需补血药品,这一点,我们西医是不如中医的。海伦,你快去找一个中医药店,买一些补血的药品回来。”
当时,输血技术还没有应用到医学上。最先把输血技术应用到医学是奥地利的病理学家兰士台纳。1901年,他发现了人类的不同血型和输血方法,为现代输血技术提供了生理学基础。在以后的20年里,西方医学又逐步建立了血液抗凝和交叉配血技术,输血成为一种常规治疗方法,广泛应用于临床,兰士台纳也因此获得了1930年的诺贝尔医学奖。
海伦匆匆而去。
鄂必格缝合了巴图尔的伤口,又给巴图尔上了些西药,再用纱布缠了几道。
海伦买来补血中药,熬完之后给巴图尔灌了下去。一个时辰过去了,巴图尔微微地皱了皱眉,眼睛慢慢睁开了,可是,眼前模模糊糊。
海伦惊喜:“巴,你醒了!”
巴图尔听出了海伦的声音,他声音不大,口气却很硬:“是你!”
海伦耐心地解释:“是我。你受了伤,流血过多,倒在街上……”
巴图尔“呼”地坐了起来,他朝海伦吼道:“我不用你们洋人管!”
巴图尔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海伦忙上前搀扶巴图尔:“巴,你的伤很重,你是不能走的!”
巴图尔一甩手:“放开我!”
海伦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鄂必格夫妇听到争吵,从里面走了出来。
“巴,你流血太多,需要静养,现在是不能动的!”
巴图尔扔出一句话:“我不欠你们洋人的情!”
巴图尔撞开了门,见自己的马在外面,他抬起脚,好不容易踩上马镫,可使出全身的力气才坐上马鞍。
海伦想阻拦:“巴,我们不用你领情,我们只想治好你的伤。”
巴图尔看也不看海伦,冷冷地说:“这是你们第二次救我,我会加倍报答你们的。”巴图尔纵马而去。
马上一颠,巴图尔就觉得头越来越重,脖子越来越软,他不由自主地趴在马背上。这匹马似乎发现了主人的异常,它渐渐地慢了下来。
巴图尔正走着,路边有人拉住巴图尔的马,这个人轻声呼唤:“二少爷!二少爷!”
巴图尔微微睁开眼睛,见面前站着一个人:“你,你是谁?你,你怎么有两个脑袋?”
“二少爷,我是李生啊,去年冬天,你和大少爷……对了,现在是章盖老爷,你们兄弟救过我的命,难道二少爷不认识我了吗?”
巴图尔呼吸急促:“原来是李大哥。”
“是我,是我!”李生想把巴图尔抱下马,可一碰巴图尔的伤,巴图尔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少爷,受伤了!”李生叫过几个伙计:“快!把二少爷抬进咱们复盛公。”
伙计七手八脚地把巴图尔抬进屋,放在炕上。李生端来热水,巴图尔接过碗,可手一个劲儿地抖。李生捧着碗,巴图尔喝了两口:“李大哥,我求你一件事。”
李生郑重地说:“二少爷,我的命是巴家给的,我的今天也是巴家给的,有事您只管吩咐,千万别提‘求’字。”
一年前,李生因遭遇歹人,他住的窝棚被烧,辛苦一年的血汗钱被抢,就连身上的羊皮袄也被人剥去了。巴雅尔和巴图尔救了他,哲旺喇嘛把李生介绍给复盛公马掌柜。李生到了复盛公,眼勤、腿勤、手勤,马掌柜见他聪明能干,为人老实,就让他协助自己管理复盛公的日常琐事,如今的李生已经是个小头目了。
巴图尔道:“李大哥,你到包头召找巴音孟克,叫他马上回一趟沙尔沁,告诉我奶奶和额吉,就说,就说我有点事,过几天就回去,千万不要说我受伤了,也不要说我在你这儿。”
李生点点头:“二少爷,你放心吧,我这就去。”
李生对身边的几个小伙计说:“你们好好照看二少爷,我一会儿就回来。”
Chapter 17
巴图尔和巴音孟克是杀了几个捻子,可他们只有十七岁,都是孩子,马升一下子就给他们八品官,这可能吗?巴云氏越想越不对劲儿,一种不祥之兆袭上心头。
一进包头召,便是天王殿,四大天王分列两旁,他们手持法器,脚踩四怪,气冲斗牛,十分威武。手持琵琶的是东方持国天王,他用音乐普度众生;手执宝剑的是南方增长天王,他保护佛法,令众生增长善根;手执绢索的是西方广目天王,他用净眼观察世界,用绢索捉拿恶人;手执宝幡的是北方多闻天王,他用伞降魔,造福众生。
天王殿与主殿相对应。主殿是上下两层楼,二楼供奉释迦牟尼佛和护法诸神,两侧陈列刀枪剑戟、钟鼓铙等法器。一楼是经堂,正中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始祖宗喀巴大师的神像,他头戴黄色尖顶帽,手捧法轮,下坐莲花台,神态慈善安详。宗喀巴左右各有两尊塑像,左边的是一世达赖根敦朱巴,右边的是一世班禅格雷贝桑。经堂之中有两排经床,可供几十个喇嘛念经。墙壁四周都是彩绘,画的是释迦牟尼成佛和宗喀巴创立黄教的故事。
院中有一尊近两米高的香炉,香炉里烧着香。
自从李生当了复盛公的小头目,他不时来包头召敬香,庙里的人对他很熟悉。
巴音孟克提出投军,他的母亲布氏舍不得,布氏把他又送回了包头召。
李生进入包头召,又犹豫起来,我是不是应该先跟哲旺喇嘛打个招呼?可又一想,我见了哲旺喇嘛,他一定会问为什么让巴音孟克回沙尔沁。二少爷巴图尔不让我说,哲旺喇嘛对我有恩,我又不能不说。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见哲旺喇嘛,直接找巴音孟克。
李生把巴音孟克叫到庙外,他把巴图尔的话捎给巴音孟克,巴音孟克一惊:“我二哥在哪儿?”
李生没有回答,而是说:“巴音孟克少爷,天不早了,你快去沙尔沁送信吧,不然,老夫人和夫人见不到二少爷该着急了。”
巴音孟克似笑非笑:“可我不知道我二哥在哪儿,大奶奶和三娘问我,我怎么说呀?”
按辈分,巴音孟克称乌梁氏为大奶奶。
李生道:“你就随机应变吧。”
巴音孟克嘿嘿一笑:“李大哥,是不是我二哥出事了?”
李生摇了摇头道:“巴音孟克少爷,我已经答应了二少爷,我不能食言。”
巴音孟克还要问,李生跳上马,鞭子一扬,走了。
上次巴音孟克和巴图尔偷偷地跑出包头召追杀麻政和,八爷爷哲旺喇嘛罚巴音孟克顶四块青砖蹲马步,巴音孟克想,如果再私自离开包头召,八爷爷说不定让我顶八块。顶砖蹲马步那滋味太难受了,可是,我跟八爷爷说,八爷爷要问起二哥巴图尔,我怎么回答呢?
巴音孟克直挠脑袋,眼看天色将晚,再不走,天就黑了,从包头召到沙尔沁还有三十里路呢。巴音孟克硬着头皮来到禅房,哲旺喇嘛果然问巴图尔发生了什么事,巴音孟克把李生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给八爷爷,出乎巴音孟克的意料,哲旺喇嘛没有多问。
巴音孟克骑着马走在回沙尔沁的路上,八爷爷这关算是过了,可大奶奶和三娘问起二哥巴图尔,我怎么回答?二哥巴图尔不想让大奶奶和三娘担心,怎么才能不让两个老人担心呢?
一弯月亮高挂在天上,夜风轻拂,远处不时传来狗叫。
回到沙尔沁,天已经定更了,巴音孟克也没编出个圆滑的说法。就在这时,沙尔沁村前的大榆树下出现两个人影,旁边拴着一匹马。见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巴音孟克跳下马,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那两个人影说了两句话,就走向那匹马。
借着月光,巴音孟克认出其中一个,那不是四大爷多尔济嘛!另一个腰身有点像女子,但却穿着男人的衣服。
多尔济把那个人抱上马,他随后也跳上马背,两个人一马双跨,走了。
巴音孟克心中疑惑,难道是四大爷在跟哪家女人私会?四大爷绰号胆小鬼,他有那么大胆吗?
巴音孟克站在大树边胡思乱想,忽听身后有人叫道:“是巴音孟克吗?”
巴音孟克回头一看,见是额吉布氏。
巴音孟克嘿嘿一笑:“额吉,是我。”
布氏上前拉过巴音孟克的手:“儿子,你回来得正好,快回家,额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巴音孟克心中有事,他不经意地问:“什么好消息?”
布氏本想回家再告诉巴音孟克,听巴音孟克这么一问,她有点忍不住了,眉飞色舞地道:“额吉正想找你,你就回来了。额吉给你找了个媳妇,那姑娘跟你同岁,长得跟朵花似的,可漂亮了……”
没等布氏说完,巴音孟克连声道:“额吉,额吉,我还有点儿事,我一会儿回去,我一会儿就回去……”巴音孟克上了马就跑。
布氏在后面喊:“儿子,儿子,额吉还没说完呢……”
巴音孟克回头道:“我不要!”
布氏叫道:“额吉已经托了媒人,过两天就相亲!”
巴音孟克应道:“你去相吧,我不去——”
布氏在后面跳着脚骂:“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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