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并没有马上进入大学。为将来更好地应对大学课程,海伦又花了一年的时间,请凯斯老师为她补习,所以直到1900年秋天,海伦才真正进入大学。
入学的头一天,海伦就很清楚她面前一定会有更多的困难,但是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克服它们。古人曾经说过:“从罗马城被放逐,也不过是住在郊外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虽然她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走在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上,但是崎岖不平、满是荆棘的小路也是路,只要下定决心走下去,也一定能通往一个光明的世界。
麻烦很快就来了,最令海伦头疼的是,她老觉得时间不够用,她必须花费比别人多几倍的时间,去把各种知识装进脑子里,只一味地接收,而毫无咀嚼思考的余地。每天都匆匆忙忙过去了,连她过去最喜欢的黄昏时的沉思也省了。
第一学年的课程有法语、德语、历史、英国文学及作文等。在法语课上,海伦阅读了莫里哀、拉辛、缪塞等人的作品。德语则以歌德、席勒的作品为主。历史课讲的是从罗马帝国灭亡到18世纪的历史。英国文学讲的是弥尔顿的诗与散文,海伦对这门课最感兴趣,有时候还会闪现出批判性的想法。
上课的时候,海伦常觉得自己是在一间空旷的大房子里,而讲台上的老师是在电话另一端讲话的人。莎莉文老师就坐在海伦身旁,迅速地将教授们的话一字一字转成手语字母传达给海伦,因此海伦必须全神贯注,丝毫不能分心。其他的学生则是一面听一面做笔记。海伦虽然不做笔记,但尽量记住重点,等到回家后才写下来。相较之下,海伦的同学由于专注于做笔记,反而不如海伦那样可以用心思考教授讲述的内容。
作文、讨论、课堂上的小测试,或是学期末的大考,海伦都用打字机作答。
由于盲文课本和参考书很少,因此几乎每一科的内容都靠莎莉文老师一一转述。预习功课时尤其吃力,往往在别人休息时,海伦还在埋头苦读,短短的五六页的内容就得花掉许多时间。虽然这一点令海伦很懊恼,但是抱怨或者自暴自弃都无济于事。既然人生的道路上是没有任何捷径的,海伦就得走自己的迂回曲折的小路。
好几次,海伦就像一个跌倒后又一次次爬起来的人一样,拖着疲惫不堪的步子前进,好不容易才走过这一段路。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有很多人都给过她帮助。
进大学之前,海伦把大学生活想象得多姿多彩,以为进了大学就是进了天堂。可是等到真的进来之后,所有的光芒都褪了色。不过海伦倒是悟出一点东西:求学不必太急功近利,应该像散步一样从容地研究,同时要像海纳百川那样吸收知识,才能充分陶冶一个人的心性,升华一个人的气质。
劳资关系的演变也是海伦非常关心的一个课题。她曾经到贫民区去访问,了解到贫穷的工人住在污秽且暗无天日的小屋子里,而那些资本家却个个住着豪宅别墅。劳工的子女们衣衫褴褛、营养不良,他们的父母也没有时间照顾他们,只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海伦摸着他们粗糙的双手,读出了生活留下的痕迹。都说阳光与空气最为大公无私,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可是海伦也开始怀疑这句话了,在那些陋巷中,阳光不足,空气混浊,上帝似乎已经把他们遗忘了。
海伦希望资本家不要那么重视财富与虚荣,每个人都安于朴实的生活,这样的话,每个人都可以过着快乐的日子。
就在海伦为劳资纠纷焦头烂额时,大学一年级也结束了。这个暑假,海伦在马萨诸塞州伦萨姆附近的湖边小屋度过夏天。这一带的美丽景色令海伦心旷神怡,她暂时把大学的功课、太平洋上的战争、劳资纠纷等一切不愉快的事一股脑儿抛在身后。踏着乡野中芳香柔软的泥土,在小溪畔散步,在田埂上追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打滚,开怀地大笑,真是快乐极了!
与另外一个人同骑双人脚踏车也是海伦很高兴做的事,仰头享受凉风迎面吹拂,车子的速度随自己高兴或快或慢,到处都可以去,说不出的逍遥自在。
每逢下雨天,海伦和莎莉文老师就在屋子里编织或下棋。海伦有特制的棋盘,格子都是凹陷下去的,使棋子不致随便移动。黑色棋子的表面是平的,白色棋子则是半圆突起的,国王的棋子则挂有黄铜,因此很容易分辨,海伦只要用手摸一下棋盘,就知道这盘棋进行到哪里了。
如果屋子里有小孩子,海伦也喜欢放下手上的活儿与小孩玩。孩子们很喜欢海伦,也喜欢讲有趣的故事给海伦听。当然,小孩不会手语字母,但海伦只要把手放在他们的嘴唇上,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海伦也常给他们讲故事,教他们做游戏。
海伦还喜欢去博物馆或美术馆参观。她通过手的触摸,来感受那些冷冰冰的大理石雕像的姿态、情绪和美感。她的书房有一尊荷马的雕像,海伦常怀着爱戴与崇敬的心情抚摩荷马那张忧愁的脸,这是一张诗人的脸,也是一张饱经忧患的脸。海伦摸着他的双眼,想象着他双目失明时的痛苦。她想象着荷马艰难地、迟疑地从一个营地摸向另一个营地时吟唱的诗歌,他歌唱人生,歌唱爱情,歌唱战争,歌唱一个崇高民族的光辉成就。那是一支美妙、光荣的歌!
海伦还喜欢去剧院看戏。在剧院中看戏远比在书桌上看剧本有趣多了,因为舞台上有动作,有戏剧气氛。海伦喜欢别人把舞台上发生的事情解释给她听。
海伦仍然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看戏的情景。那是12年前,埃尔西·莱斯利小姐正在波士顿演出,莎莉文小姐带海伦去看她演出的《王子与贫儿》。海伦无法忘记剧场上的喜怒哀乐,随着剧情的发展,观众一会儿喜,一会儿悲,埃尔西·莱斯利小姐也演得惟妙惟肖。
散场后,海伦被允许到后台去见这位穿着华丽戏装的演员。那时海伦才会开始说话,她练习了很多次说埃尔西·莱斯利的名字。当埃尔西·莱斯利听懂了海伦说出的几个字时,她高兴地伸出手来拥抱海伦,表示很高兴能与海伦相识,海伦也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海伦看过不少舞台剧,对舞台明星约瑟夫·杰斐逊(1829—1905,美国喜剧演员)印象最为深刻,尤其他在《瑞普·凡·温克尔》(华盛顿·欧文的作品)一剧中的表演。这个剧本海伦读过很多次,有一次看完戏后,她到后台去看杰斐逊。杰斐逊很亲切地让海伦摸他下巴的胡须。这次之后,海伦和杰斐逊就成了好朋友,只要是他演出的舞台剧,海伦一定去捧场。
大二的课程比较有意思,海伦最喜欢的是英语作文、《圣经》、美国与欧洲的政治、拉丁喜剧等。
教授英语作文的斯普兰教授善于将原文的精髓淋漓地再现,海伦听得如醉如痴。其他如经济学、哲学、古典文学,以及基特里奇教授所讲授的莎士比亚,海伦也很喜欢。
在学业方面,无论是文学、诗歌还是历史,海伦都可以很快地阅读和理解。因为她在进大学之前就阅读过许多优美、富有想象力和知识性的文章。在这些科目上,海伦的成绩都很好。
海伦虽然如痴如醉地接受着新的知识,但是她并没有变成一个书呆子。有时候她也会想,大学的某些课程根本是不必要的。在海伦看来,大学中有一半课程可以舍弃。海伦就读的那个系一天中就有四五种语言课程,有些课程毫无意义,却还是得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学习,有时候海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学习什么。尤其到了快考试的时候,满脑子都塞满了有用没用的知识。
在功课方面,海伦要花费比别人多得多的时间,再加上她异于常人,因此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办法与班上的同学很融洽地玩在一起,不过大家还是通过各种方式尝试与她沟通。班上的同学常去一家餐馆吃三明治,喝巧克力奶,这时同学会就会围着海伦,给她讲些有趣的故事。海伦还被同学们推选为副班长。
有一天,朋友们邀请海伦去布鲁克林的一个朋友家玩,海伦答应了。可是他们并没有带海伦到布鲁克林,却到了波士顿一间狗屋。那些小狗都很热情地欢迎海伦,其中有一只名叫托马斯伯爵的小狗对海伦尤其亲热。这只狗长得并不可爱,但是很会撒娇,它躺在海伦身边,一副驯服、乖巧的模样。当海伦伸手去摸它时,它高兴得使劲儿摇尾巴,还低声叫着。
“托马斯伯爵,你很喜欢海伦,是吗?海伦,你也喜欢这只小狗吧?”朋友们问海伦。
海伦很干脆地回答:“是的,我很喜欢它!”
“那么托马斯伯爵就是你的了,这是我们送你的礼物。”朋友们说。
托马斯似乎听懂了大家的话,一直围着海伦绕圈子。等托马斯伯爵稍微安静下来了,海伦才说:“可是我不喜欢它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高不可攀的样子。”
海伦说完后,这只狗若有所悟地坐在一边,一声不响。
“你们觉得费兹这个名字如何?”海伦又说道。
托马斯伯爵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一样,高兴地在地上连打了三个滚。于是海伦就把这只狗带回剑桥的家。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淑女书报》杂志社忽然找到海伦,希望海伦能在他们的杂志上刊登传记,以连载的方式推出。
明白对方的来意后,海伦以功课太忙为由拒绝了,可是对方却说:“你不是已经在作文课上写了很多吗?”
接着,对方又告诉海伦,只要把在学校里写的作文修改一下,就是杂志社需要的稿子了。于是,海伦答应把自己写的《少女时代》以3000美元的价格在《淑女书报》上连载。
当时的海伦为金钱所诱,她忘记自己的稿子实际上只完成了一半。总之刚开始时一切都还顺利,可是越往后,她就越觉得棘手了。
每次收到杂志社发来询问稿子进度或者要求更改已交稿的部分内容的电报,海伦就不知所措。她不是专业作家,根本不知道怎么整理已有的稿子,使它们满足出版社的需求,她对截稿日期也全无概念。就在这时,通过同学介绍,海伦认识了麦西先生。麦西先生是哈勃特大学的教授,当时也在拉德克利夫学院兼课。麦西先生也是一位才思敏锐、感情丰富的文学家,当他了解海伦的困难后,立刻把海伦带来的稿子浏览了一遍,然后帮海伦整理出来。从此之后,海伦终于能够如期交稿了。
对海伦而言,麦西既是她的好朋友,也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兄长,更是遇到事情时不可缺少的商量对象。
当时,海伦她们就住在库利兹街十四号。住在这里的那段日子里,海伦和莎莉文老师结识了几位哈勃特大学的学生与年轻的讲师,大家相处甚欢。约翰·麦西先生也是当时的成员之一。
这群年轻人充满了活力与朝气,常常一口气走了十来里的乡村小路,却一点不觉得累。有时候骑着脚踏车出游,一走就是40里,玩到尽兴才肯回家。
对海伦他们而言,那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年轻人凑在一起,做什么都开心。而且,大自然中的事物是如此美妙,秋天的阳光、南飞的候鸟、搬运胡桃的松鼠、从树上掉下来的熟透的苹果,草地上的小花以及清澈的……
4月的时候,大家相约出去散步,结果天降大雨,大伙挤在一件小雨衣里躲雨,当然免不了被浇成落汤鸡。
草莓成熟的5月,大伙儿又相约到野外去采草莓。
天气晴朗的冬天,一群人会租带篷马车去游玩,或是去山上滑雪。等玩够了回到家里,聚在暖和的火炉前聊天,吃东西,实在是惬意。
漫长的冬夜,他们会连续几个晚上坐在炉火前,讨论文学、哲学或社会问题。这是一群懂得独立思考、有正义感、热爱人类、爱好和平的年轻人,大家在很多问题上都能取得共鸣。
就在这种愉快的日子里,四年的大学生活倏然而逝,海伦终于要迎接毕业典礼了。当时的报纸曾这样报道这次毕业典礼:
这一天,举行毕业典礼的礼堂被挤得水泄不通
但来宾们的目光却集中在一位学生身上,她就是美丽、成绩优异却又盲又聋的海伦·凯勒。长久以来,不辞辛劳地帮助这位姑娘的莎莉文老师也分享了她的荣誉。当主持人念到海伦·凯勒的名字时,四周响起了如雷的掌声。这位姑娘不但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大学学业,在英国文学这门课上的表现更是杰出,因此博得师长、同学的交口称赞。
海伦能够在英国文学这一科上得到高分,完全要归功于莎莉文老师,因此莎莉文老师十分高兴。遗憾的是,海伦的母亲因为生病不能出席典礼。有些同学还为莎莉文老师抱不平,一面脱下学士服一面愤愤地说:“真是太草率了,莎莉文老师也应该得到学位才对。”
伦萨姆的生活
毕业典礼之后,莎莉文老师和海伦离开了礼堂,直接乘车前往新英格兰的伦萨姆,她们计划搬到那里去住。
报道海伦毕业典礼的那家报纸还说伦萨姆的住宅是波士顿市政府送给海伦的,说这栋房子有宽敞的庭院,屋子里堆满了别人送给海伦的青铜雕塑,还说海伦有一间藏书数万的巨型图书室。
这完全是一派胡言。10年前,斯鲍尔丁先生送给海伦一部分糖业公司的股票,这栋农舍就是用这些股票换来的。
斯鲍尔丁先生是在海伦最困苦时对她伸出援手的人。第一次见到斯鲍尔丁先生时,海伦才九岁。不管海伦有任何困难,斯鲍尔丁先生都竭尽全力地帮助她,而且时常到柏金斯盲校去探望她。
斯鲍尔丁先生经常带着玫瑰花、饼干、水果到学校去探望海伦,有时会租马车带海伦出游,或者请海伦的老师及同学出去吃饭。
海伦刚开始学习说话的时候,非常希望大家都能明白她的意思。有时候因为周围太吵,斯鲍尔丁先生听不懂海伦在说什么,这个时候,他就会抱住海伦,轻声安慰她:“我虽然不太懂你说的话,但是我很喜欢你,而且永远最喜欢你。”一直到他去世为止,斯鲍尔丁先生始终每月寄生活费给海伦和莎莉文老师。他把糖业公司的股票送给她们时,嘱咐她们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卖掉它。
因此,当莎莉文老师与海伦第一次踏进这栋屋子,打开窗户,开始她们的新生活时,她们都觉得斯鲍尔丁先生是与她们同在的。
伦萨姆的房子四周还附带了7英亩荒废已久的田地。莎莉文老师把挤奶场与储藏室打通了,变成一个大房间,这就是海伦的书房。
这间书房非常简陋,一共有100册左右的盲文书籍,不过海伦已经觉得非常满足了。这里光线充足,有两扇可以眺望远处松林的落地玻璃门,东面的窗台上还可以摆盆栽。莎莉文老师还特地在海伦的卧室旁边搭了一个小阳台,以便海伦高兴时出去走走。
就是在这个阳台上,海伦第一次感受到蚊母鸟的歌唱。
那天,海伦在阳台上待了一个多小时,享受微风拂面的舒适。忽然间,海伦觉得栏杆好像在震动,时断时续,接着,一片花瓣掉了下来,擦过她的脸颊。
就在这时,栏杆又开始振动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海伦静静地站在那里感受着。
莎莉文老师从窗内伸出手来,悄悄地暗示海伦不要动,她用指语告诉她,有一只蚊母鸟停在身旁的栏杆上,不能动,否则会吓跑它。
海伦凝神屏息地注意感受鸟的叫声,由栏杆的振动,她终于能分辨出它的节拍与音调,同时感觉出它的叫声正逐渐加大、加快。
后来,莎莉文老师告诉海伦,这只鸟的恋人正在苹果树上与它应和,它们是在互诉衷曲呢!
这些平常人都不容易觉察到的东西,又盲又哑的海伦却能感受到,这当然是与莎莉文老师的教导分不开的,由此也可以看出海伦内心世界的敏感与丰富。
1905年5月2日,也就是海伦毕业的第二年,莎莉文老师与麦西先生结婚了。
虽然有多事的人揣测,莎莉文老师结婚了,可怜的海伦一定很伤心,说不定还会吃醋呢!可是他们一定没有想到,海伦不仅没有伤心、吃醋,而且日子过得比过去更愉快、更充实。
长久以来,海伦都盼望着莎莉文老师能有个美满的归宿。现在,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婚礼仪式结束后,麦西先生带莎莉文去新奥尔良度蜜月,海伦的母亲带着海伦到南部度假。
几天以后,麦西夫妇忽然出现在海伦与母亲所住的旅社,把她们吓了一大跳。麦西先生告诉海伦:“这一带到处洋溢着木兰花的芳香,而且有最悦耳的鸟鸣声,在这里度蜜月也不错。”最后,他们一行四人一起回到伦萨姆的家。
莎莉文老师是一个心地高贵、仁慈诚实的人,而麦西先生也是一个和善热情的人,他们在一起确实很般配。麦西先生为了使海伦不那么无聊,常说些风趣的故事引她发笑,偶尔也和海伦讨论当前的文学动向。麦西先生还想出一个好方法,在室外通往山坡的沿途树干上绑上铁丝,这样的话,海伦就可以手扶铁丝,独自一个人走到森林里去。那条“铁丝小径”足足有四五百米长,也就是说,海伦不需有人陪伴,自己也可以走那么远的路,而且不必担心会迷路。森林里面有长得非常高的秋麒麟草,以及开花的野生胡萝卜。
当时,海伦应邀为《世纪杂志》撰稿,文章的题目是“常识与杂感”,主要描述海伦身边的一些琐事。接下来的一本书是《石壁之歌》,这是一册诗集。写这本诗集的灵感来自田园。
在整理这些诗稿时,麦西先生给了海伦很多帮助。他会毫不客气地指出他觉得不好的地方,也会毫无保留地称赞他欣赏的诗句。就这样,一篇诗稿总是要经过反复斟酌,修改再修改。
刚到伦萨姆时,想起父亲在亚拉巴马的农场,海伦也兴起了养家畜、种农作物的念头。刚开始时,他们仅有那只名叫费兹的狗而已。费兹在他们搬去一年多后就死了,后来他们又陆续养了几只狗。
他们买了几只小鸡来养,大家都很细心地照料这些小鸡,可是小鸡还是没长大就死了,他们的养鸡计划遂告失败。
后来,他们在报纸上读到卖马的广告,因此想把家里那几件空屋子改成马厩。他们付了钱,请一个乡下男孩把马骑到伦萨姆来。那匹马野性未驯,在半路上就把送马的少年摔落两三次,可是那位少年把马交给他们时却隐瞒了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麦西先生把马牵出来,套上货车,要到镇上去。刚走出大门,马儿忽然暴跳起来,麦西先生便下来检查,刚好有一辆汽车快速从马车旁经过,受惊的马儿拔腿就跑,马车也撞到石头上撞坏了。一直到两天后,附近的农夫看到这匹马,就把它牵了回来。没办法,他们只好把这匹马卖给专门驯马的人。
那一阵子,他们的经济比较拮据,便有人劝他们种苹果,于是他们买了100棵苹果树苗,开始种起苹果来。到了第五年,树上开始结果,他们很兴奋,每天都在日记上记下苹果的生长情况等。
有天下午,仆人气急败坏地跑进来,说是有野牛进了苹果园。大家立刻跑到窗口去看个究竟,原来不是野牛,是附近山上来的野鹿,一对鹿夫妇带着三只小鹿,看样子是全家出动。
这群不速之客竟然毫不客气地对着苹果树大快朵颐起来。等鹿走了之后,大伙儿才如梦初醒地出去查看“灾情”,完完整整的苹果树只剩下五六棵而己!
就是这样,他们的各种农牧计划都泡汤了。
不过在他们的院子里,有麦西先生用心栽培的苹果树。每到秋天果实成熟时,海伦都会爬上梯子去摘苹果,装满一个又一个的木桶,以备过冬。
海伦在伦萨姆待了六年,从1905年到1911年。
马克·吐温
在伦萨姆的日子里,海伦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去马克·吐温先生家做客的事。除了贝尔博士与莎莉文老师以外,海伦最敬爱的就是马克·吐温先生了。海伦很早就听过吐温先生的大名了,随着年龄增长,他对海伦的影响越来越大。
14岁的时候,海伦第一次见到了吐温先生,当时海伦正在在纽约劳伦斯·赫顿先生家做客。海伦很快就喜欢上了风趣幽默的吐温先生。
这之后,他们又见过几次面,也经常通信。马克·吐温先生非常敏感细腻,他很能体会海伦的心情,常常鼓励她。吐温先生一直都很关心海伦,只要是跟海伦有关的事,他都热心参与。他也非常推崇莎莉文老师。
马克·吐温先生崇尚自由、平等,个性豪迈爽朗,不拘小节、嫉恶如仇,他看不起那些自我吹嘘的人,也看不起没有道德和勇气的人。他也反对一切不人道的事情,常常毫不留情地当面指出那些奸邪者的罪行,公然向恶势力挑战。
吐温先生与妻子感情深厚,他的妻子去世后,他非常伤心,也很孤独。
有一次,海伦安慰他说:“您不要想那么多,全世界的人都很爱您。萧伯纳把您的作品与伏尔泰的文章相提并论,评论家吉卜林也把您誉为‘美国的塞万提斯’呢。”
听了海伦的话,吐温先生回道:“你不必说这些话来令我高兴。海伦,你知道吗?我所做的一切事情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引人们发笑,因为他们的笑声令我感到愉快。”
他看过海伦所写的《我所居住的世界》这本书后,便写了一封短笺给海伦,邀请海伦、莎莉文老师及梅西先生前往他的住所小住几天。
收到邀请后,海伦一行人便立刻动身。马克·吐温先生派马车在当地火车站等他们。当时是2月,山丘上白雪皑皑,松树枝上冰柱参差,空气里有淡淡的松树清香。
吐温先生的房子是一所白色的建筑,他正站在阳台上等他们。莎莉文老师告诉海伦:“吐温先生身着白色的衣服,银白的头发闪闪发光,看起来充满了活力。”
进屋后,大家舒服地坐在熊熊的炉火前,喝了红茶,吃了奶油吐司之后,吐温先生主动带他们参观房子。
吐温先生的卧室里有一张雕有美丽图案的古色古香的床。当太阳即将西沉时,他们就在大落地窗前眺望外面的景色。
吐温先生试着开启海伦的想象力:“海伦,你不妨想象一下,我们站在这儿可以看到什么景象。我们眼前是一个银白的世界,远处是一片辽阔的松林,你闻闻看,那阵阵松香是不是美妙极了?左右两边是连绵不绝的山丘,而最上方是冬日昏暗的天空。整个景象是自由的、原始的、无拘无束的,是不是,海伦?”
他们的卧室紧挨着吐温先生的卧室,每个卧室的烛台上都有一张卡片,清楚地标明了房间里贵重物品的放置地点。原来这里曾遭小偷光顾,为了避免半夜三更里被人打扰,吐温先生干脆就写了这些卡片,小偷就直接去拿吧,也不至于弄出那么大动静,把他吵得睡不着觉了!
每天早上,十点钟左右,会有仆人来叫醒海伦。海伦起床之后,就去向吐温先生问好。这时,吐温先生多半穿着漂亮的晨衣,半靠在枕头上,口述文章,由秘书速记下来。
在吐温先生家里做客,吃饭的时候,客人们只需要安心吃饭就够了,主人则负责娱乐大家。他唯恐客人们用餐时气氛太沉闷,就常说些笑话来逗大家开心。
晚饭之后,大家就坐在壁炉前聊天,这是一天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海伦还跟吐温先生进行了一次“意外”的散步。
那一早晨,吐温先生提议午饭后一块儿出去散散步,大家都愉快地同意了。
那天午后,吐温先生穿着毛皮厚外套,还戴了皮帽,拉着海伦的手在小路上走,一面走一面为海伦介绍沿途的景色。他们走在一条岩壁与小河之间的小路上,四周景色优美。
看过了美丽的小溪与牧场,爬了长满藤蔓植物的石垣,接着又走了一段山路,吐温先生有些累了,他便请梅西先生回去叫马车来接。
吐温先生、莎莉文老师与海伦三人打算走到山腰上的大路上去等马车。
他们要穿过一条满是荆棘的小路,以及一条冰冷的小溪,还有一片长满青苔的滑溜地面,才能走到山腰大路上。大家战战兢兢地走着,但有几次还是差点摔跤。
“穿过这些草从后,路会越来越窄,一直沿着它走,你就能尾随松鼠爬到树上去。”虽然很累,吐温先生仍不失其幽默的本色。
后来路确实越来越窄,海伦甚至疑心他们走错了路,吐温先生风趣地安慰她说,这是一片在地图上找不到的荒野,换句话说,他已经走进地球形成之前的混沌中。“只是,上帝,我发誓那条路就在那边。”
他说得不错,大路就在离他们不远处,可是他们与路之间横着一条小溪,而且溪水相当深。
正当大家无计可施时,梅西先生与马车夫出现了,他们拆掉了附近的一道篱笆,搭成一座临时的小桥,使得海伦等人顺利通过了小溪。
海伦等人在吐温先生家呆了几天,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吐温先生为大家朗诵《夏娃的日记》。当他朗诵到夏娃去世,亚当站在墓前凭吊那一幕时,大家都掉下泪来。
临走的时候,吐温先生站在阳台上目送他们的马车远离,一直走了很远,他还在那儿频频挥手。谁也没有料到,这竟是最后一次相见。
吐温先生去世后,海伦和莎莉文老师又来过这栋房子一次,但是已经物是人非,那一间有大壁炉的起居室因为没有整理而显得冷清、凌乱,只有楼梯旁的一盆天竺葵还开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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