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神秘进行到底-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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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如求

    虾米伯并非天生驼背,而是年轻时让担子压的。不过这都是旧话了。虾米伯晚年值得一提的是他与村尾桥的故事。

    虾米伯的房屋建在村尾,离他屋角不远就有一道板桥,村里人都叫村尾桥。其实说是板桥,不过是用4根3米长的杉木两面用斧子劈平了再用鸡血藤绑成的。板桥栉风沐雨,已经老态龙钟,人挑担子经过便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声,棕色的烂木屑便不时纷纷扬扬直往潭里撒落。

    “这桥板该换了。”一日,虾米伯眯着眼望着桥板下碧波荡漾的水潭,幽幽地说。

    虾米伯没儿没女,五年前虾米婶蹬腿归西后一直吃“五保”,眼睛一年比一年花,近来腿脚也觉有些不便了,不能远行,便整日围着板桥转,越转便越有些坐不住了。

    “不行,会出人命的。”他拄一根烟篙拐杖,颤颤地来到村长家,未进门就喊:“阿焕弟,那桥板该换了,危险呀……”

    村长见虾米伯大驾光临,蓦地一惊,一听此话顿时如释重负:“我当是什么天塌地陷了不得的事哩!这事我早盘算好了,再过一个月,村头的富贵伯就从海外回来了,说要在县里投资建厂。这修桥铺路在他还不是打个喷嚏——小事一桩?这种积阴德的好事,老辈人最乐意干的了。让他修道钢筋水泥桥如何?”村长胸有成竹。

    “要是桥经不起一个月呢?要是一个月后富贵伯有事回不来呢?要是……”虾米伯倔起来比谁都认真,老人嘛,想得要比年轻人细。

    “不会的,不会的。”村长摇手不迭,“再说现在去哪里找那么长的杉木?”村长说着便起身,他还有许多事。

    “不能全换,起码先换掉腐得最厉害的两根。”虾米伯仍不肯收兵。

    “你老尽管安安心吧!”村长按住虾米伯的肩膀,半推着送他出门。

    虾米伯气哼哼地回到村尾桥,眯眼左相右相,在这头用脚跺几下桥板,又在那头用烟篙拐杖戳几下烂木,心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行,这事我得管管。”老人有时认真起来拦也拦不住。他进屋拎了一张凳子,坐在桥头上当起了交通警察。

    “嗳,绕到潭尾石跳上过,这桥板不安全,会断的。”虾米伯用拐杖顿得桥板“咚咚”响,打老远提醒一对嘻嘻哈哈要过桥的靓男倩女。

    “桥会断?真会断?那太好了!我们正想到潭里洗个凉水澡哩!”男的装腔作势,说着俏皮话,女的挤眉弄眼,爆发一阵浪笑,推开老人的拐杖,手挽手过了桥。

    “唉,危险,桥会断的!”虾米伯喃喃着,又坐到凳子上。

    一位妇女汗涔涔地挑着一担莽草远远走来了。虾米伯人老眼花,竟认不出那是谁家的媳妇,便起身扬起拐杖,指着潭尾,扯着沙哑的嗓子喊:“嗳,依妹,从潭尾石跳上过,这桥不安全!”

    “早上还走得好好的,怎么转眼工夫就不安全了?”妇女走近了,用袖口揩一把脸上的汗,张眼瞧瞧桥板两端,不耐烦起来,“你快把凳子搬开吧,我还得赶回去煮猪食呢!”

    “危险,桥会断的!不就是多走几步路吗,有什么要紧?”虾米伯固执地不肯让步。

    “‘多走几步路有什么要紧?’我肩上的莽草你来挑挑看!”妇女一脚踹开凳子,伸脚在桥板上跺一跺,随后颤悠悠过了桥。

    “太危险了,桥板肯定会断的。”虾米伯嘴里念念叨叨,又回到凳子上。

    “快呀——快呀——你们追不上我啰!”_群小猴头放学了,你追我赶地一溜烟跑过来。

    “站住,站住!从潭尾石跳上过,这桥不安全,会断的!”虾米伯横起拐杖,站在桥头朝远处呐喊。

    小猴头们转眼已到桥头,忙紧急刹车,一个个手搭凉棚,做孙悟空睁火眼金睛状。

    虾米伯将拐杖“咚咚”地顿了几下桥板。

    那个领头的小猴头忽然打了个唿哨,好家伙,其他小猴头一个个即刻像泥鳅样,“嗷嗷”叫着,鱼贯钻过虾米伯的拦网。到了桥中心,那领头的小猴头还往上蹦了两下,嘴里喊着:“噢噢,桥断啰!桥断啰!”喽啰们也跟着你呼我应闹糟糟过了桥。

    虾米伯瞠目结舌,望了好久好久,那提到喉咙口的心还没复位。

    “这桥肯定会断的,不断,我敢打赌!”虾米伯自言自语,重新坐到桥头上。桥下的流水昼夜不停地哗哗流着,虾米伯天天坐在桥头劝阻人们不要走这道危险的桥,可就是没人听他的。桥也作怪,像憋足了劲似的,至今不断。村里人都说:“虾米伯老糊涂了,怎么没事找事呢!”

    “真是出鬼了,桥板怎么会不断呢?”虾米伯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力来。

    这天中午,虾米伯拄着拐杖,颤悠悠地走到桥中心,低头端详了一阵,抬脚跺了一下桥板,只听“咔嚓”一声,虾米伯便和桥板一起跌落潭中。

    这天,正是富贵伯从海外归来的日子,所以全村没一个不记得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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