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我真的不太清楚他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人生总是无奈的,我和孙行君的友谊,大概就这么到此为止了吧。
心里莫名地开始失落。
我妈给我打来电话,委婉地问我是不是交了男朋友,有没有做什么冲动后悔的事情。我心想,我爸在这件事上动作也很迅速啊,这么快就给我妈告状了。
我揉着额头,觉得头更痛了。
我说:“没有的事,我是和他有点儿别的事聊,刚好撞上了我爸,我不想让他发现,结果弄巧成拙。”
本心里,我不希望我妈知道孙行君的事,她已经受了打击,我不想她知道真相后,会觉得自己二十几年的婚姻,变成了一场笑话。
不是所有的真相,都必须为人所知。
不被揭开的真相,往往里面都埋藏着阴暗、罪恶、野心、阴谋,种种衡量与制衡,才能让它掩埋在时间里,和那些带着它一起消失的所有错误的事情,化作尘埃。
我编了一堆振振有词的话,果然我妈相信了。这么容易就相信人,唉。现在还非要故作坚强,将自己辛辛苦苦努力出来的成果拱手送人。
我和我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从小我就知道,她外表冷漠、不易接近,实际上又傻又容易轻信人,对人托付自己一颗心。也是傻人有傻福,别人都觉得她真诚,反而让她事业做得红红火火,毕竟这年头聪明人太多,谁都不愿意和自己打交道的人,比自己还聪明。我呢,从小就活泼大方,人人都说我懂事听话又会做人,是个小人精,但我也知道,我的心比我妈狠多了。
宜早不宜迟,我决心早早拿到我妈的签名,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去法院告我爸,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我妈这种爱面子的人,总不能说我代她私自做决定,只能眼睁睁看着木已成舟了。本来嘛,你觉得自己受了伤害不愿意面对这些贱人,视金钱如粪土,人家说不定还觉得成王败寇,拿着你赚的钱,睡着你的男人,数着自己是如何班师回朝的呢。恶心点儿怕什么,臭豆腐还很多人都爱吃呢,新闻报道了多少年说用粪便熏出来的,广州街边卖臭豆腐的小贩还不是年收入过百万了。
选择和性格,成就命运。
该属于她的,我绝对要帮她拿到手里来。张阿姨想要什么,我就偏偏什么都不给她。宁可毁了我的人生,也要气死她。
我给俞觉悟发了短信:“我这边材料准备得挺充分了,有几年前他们约会的照片,还有一些录音,我发给你看看,你看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开始了?”
他本来被我强吻了以后,就再也不回我的短信了,但这条短信还是很快就回复了我:“你从哪儿弄的?这么快?”
我给他回了两个字:“姜介。”
之后他就没回我了,估计去做准备工作了。我来回摸出手机看消息,显示的自然都是没有新的短信,只能悻悻地收了手机,
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才好。
回家?现在还是下午,我妈还没回来;去学校?闹哄哄的,没多大意思;逛街?都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心情;再回去找姜介喝咖啡?那地方看着我就堵得慌,何况和姜介这只千年狐狸打交道,我觉得自己的智商都要欠费了。
我想了半天,想起之前去俞觉悟单位时,看到附近有卖炸鸡的,号称台湾连锁,我还在纠结去不去,人已经拦下了出租车。
自从我爸我妈创业成功,然后事业越来越成功后,我俨然也能冒充冒充白富美了,有时候和王进一起出去玩,再也不心虚气短。不过他爸自从当年赚了不少拆迁的钱,这些年一直在房地产业为推动提高北京房价做出了自己优越的贡献,连车都换成了劳斯莱斯,真不怕他儿子被人绑架。我虽然不如王进,但好歹大家出去玩的时候,再也不捉襟见肘,这世界上的问题,只要能用钱解决的,就不是多大的问题。早知有今日,这几年我就应该撺掇我妈变着法花钱才对。
就在我排队排到的时候,我看到林佳匆匆出现在了俞觉悟的单位门口,等我拿到自己点的吃的喝的走了没几步,就看到林佳拉着俞觉悟的衣袖,两人拉拉扯扯地在马路上快速说着话。
我走近了一些。
原来是林佳哭着喊着让俞觉悟不要和自己分手。
哈……分手了啊……
早就应该这样了啊。
在我读高一那一年,林佳加了我的QQ,没少和我嘘寒问暖的,其实我对她比对苏静客气多了,有来有往嘛。后来苏静的堂弟苏易老是来找我,还把我身边的人摸查了一遍,让大家支持他追求我。林佳没少做好人,总是和我说,苏易很好啊,完全就是高中时的白马王子样子啊,布笙你可以的哦,你可以早恋的啊,女人十八岁前不谈恋爱就晚了,以后后悔就莫及了啊。反正就是怂恿我们,我一开始不怎么搭理她,但是她对媒婆这件事一直锲而不舍、任劳任怨,跟唐僧一样,后来我受不了了就去套她的话。
姐姐你说的话好有道理啊,姐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姐姐你以前谈了不少恋爱吧。
我们一聊深入,她就被我套出了不少事,再以后,她就对我关闭QQ空间了,生怕我发现她的什么猫腻似的。
我知道这世间有很大一部分姑娘,总觉得自己年轻美貌会撒娇,腰软胸大皮肤好,世间男子都该倾倒,哪怕自己没有意,也要自备备胎才像样。
想起苏静和俞觉悟谈恋爱时对她就心怀警惕,没想到她还真的不惜血本一直追俞觉悟把他弄到了手。但话说回来,弄到手的东西,就没那么值钱了,就好像我一直求着我妈给我买韩国进口的头花,睡梦里都想着这件事,总觉得不弄到手自己的生活都暗淡无光。我妈被我烦得受够了,就让熟人帮我从东大门带了,结果拿到手我一看,什么玩意儿!估计她对俞觉悟也就这么一种心态,时间再久久,大概也就证明不了自己的魅力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本来我对林佳限制了我进她QQ空间这件事没多大意见,反正那时候大家都流行玩这个,成天贴自己的照片啦,建个相册我最爱的闺密我最爱的地方我最爱吃的东西我最爱的明星,然后一堆人在下面好棒好棒你好漂亮好有眼光诸如此类的留言。林佳这些全做了,还特别爱拍自己的自拍,四十五度角嘟嘟嘴,P个非主流的大玫瑰在耳朵边,我给她留过一次言:杨二车娜姆。她好几天都没和我献殷勤,估计心里骂我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但自从那次姜介请我们吃了饭,我对她就上了点儿心,不说别的,就看她老是娇滴滴地和姜介撒娇抛媚眼,我就不相信她没打算骑驴找马。一般呢,这种人总觉得自己能力无限,只要自己想要的,什么都可以办到,毕竟祖师奶奶就是邓文迪呢。
二话不说,之后我就黑了她的QQ空间。真当我是她吗,这么简单的密保,设了对我来说和没设有什么区别!我还用陆胖子的账号做出来过的人的假象,一旦她发现了,肯定也是和俞觉悟家长里短挑拨离间兄弟感情,让她把男人身边的男人们都得罪光吧。
这么一黑,还真看到不少精彩的东西。
比如她有一个欲说还休的相册,叫“我最美好的”,是加锁又加锁。我黑了以后一看,我的个乖乖,都是她自个儿的各种自拍啊,又是秀事业线,又是秀大白腿、大裸背什么,我还看到有一个重复的男人的账号给她留言,夸她:身材不错哦。
当时我就觉得,这男人肯定是姜介,在另外一个加锁的相册里,我就看到她和姜介的合影,还酸溜溜地写着:我们最好的回忆。
我说呢,她怎么开始写伤情的日记了,什么“压在心底的爱,不敢说出来,你的离开,带走了我世界的最后一点光,我已经无法呼吸,失眠的夜里,只有我和你的回忆,陪伴着空虚的自己,千万次想问你,爱我吗,柔情蜜意,最后只能说,你,好吗,为了我,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妈呀!
我当时闲得无聊又去看那个男的的账号,三十秒后显示我的电脑有黑客攻击,我们对战了半个小时最后我还是输了,电脑屏幕前姜介给我留言:布笙,到此为止哦。
我这辈子最怕的人就是这个姓姜的啊,见过有人用黑客技术相互聊天的吗,我见过啊!
后来……后来我就约他打了一次魔兽争霸竞技赛,我们勉强算是握手言和了。但也因为姜介的恐吓,我只好保存留档,没和俞觉悟揭发林佳。
当时我问姜介:“你又泡苏静又追林佳,几个意思啊?”
姜介是这么和我说的:“谁追她啊,我就是逗她,看她这么有自信,我呢,有点儿恶趣味,忍不住想打击打击她。”
“你不会和她睡了,搞大她的肚子,再恶狠狠甩掉她……”
姜介给了我一个栗暴:“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我的手段有这么低级吗?”
我特别哀怨:“你们这些子弟不都这样吗?”
不过我还是提醒了他:“苏静啊,人特别好,挺会照顾人的,就是太会照顾人了,所以有时候会很黏人。但是她特别没自信,特别需要男人肯定自己,你别玩得太过分,她胆子小,说不定就跑了。”
姜介若有所思:“我会培养她的自信的。”
现在,看到林佳和俞觉悟当场拉拉扯扯,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大敢相信。
“我和那个男人真的没什么。”这是林佳抱住了俞觉悟的大腿。
“别说了,我也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以后大家都别来往了,好聚好散。”这是俞觉悟在说话。
“无凭无据,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呜呜呜呜,你是对那个苏静念念不忘吧。”
“呵呵,你以为,我真的就无凭无据了?别以为我是学法律的,就不懂IT了。实话告诉你,我高中时玩网页玩腻了,才去读的法律系,还要让我说得更详细吗?说说你们的合影?”
林佳的哭声顿时停止了。
她拿起手边的手提包,慢条斯理地掏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就好像完全没有哭过一样。
她哼了一声,道:“俞觉悟,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一穷二白,还一点儿都不懂女人心,除了有个北京户口,你就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他还很英俊啊!我在默默地想。
“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看看你和那个布笙,无亲无故,还腻在一起,你当你自己在玩萝莉养成吗?呸,什么玩意儿。”
俞觉悟面无表情:“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可以走了,以后别来我单位骚扰我,不然我告你性骚扰。”
哇,他什么时候说话都这么难听了啊。
说得好!
“怎么?说到你痛处了?假模假样,别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不然当初你怎么抛弃苏静选了我?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还拿这种事来说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就是不如姜介,你自卑,只会怪女人!”
“嗯,我俞觉悟的确不如人家好。”俞觉悟看起来就好像一点儿都不生气,他的声音十分平静,一个字一个字温温柔柔地说,“那我祝你一马顺风,早日抱得金龟婿。”
说完转身就走。
林佳气得直发抖。
“俞觉悟,你不是男人。”
“俞觉悟,你这个软蛋!”
“俞觉悟,你就是变心了,老娘后悔了,后悔当初勾引了你!我跟条狗,都比跟你这种人强!”
俞觉悟回了头,说:“是啊,这的确是你的真心话,我知道了、肯定了、清楚了,你以前和我说的做的,都只是为了证明你自己的能力吧。我也和你说句真心话吧,我,也后悔了。”
“你骗人。”
“你爱信不信。”
官司在一个月后准时开庭,一直到开庭前我才让我妈知道这件事,当时我妈对我说:“离婚就离婚,有什么好打官司的啊。想到你爸做的那些事,我都恶心。”
我就知道,她不会同意的,她嫌丢人。
我说:“为什么不打?必须打!欺负人了,还不能让人知道他们多不要脸?妈,你什么时候这么圣母了?外婆他们知道吗?”
“总要留点儿最后的情分,他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妈其实心里特不好受,但面子上非得撑着。所以说,一个女人太好强就是不好,好强的女人,最后总是被那些柔弱的女人欺负,落在男人眼里,还是你欺负那些柔弱的女人。
“爸一直觉得咱欺负那个臭娘们儿,既然都担了这个名声,干脆把事也都做齐了。”我说。
那天开完家庭会议,我外婆外公抹着眼泪走了,临走前对我说:“布丫头,你比你妈强多了,你妈,唉,不说她了……”
李娜和王进本来准备一起出国的,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一天内媒体上就全部是这个新闻。
李娜的爸爸做了传媒集团真不是白做的啊,我本来打算好好谢谢她,她却对我讥讽一笑:“布笙,其实我挺嫉妒你的,生活美好,家境优越,长得漂亮,讨人喜欢,偏偏成绩还好。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就没一点儿不如意的呢?我啊,从小,就盼着你,摔个跟头,让我知道,世界也是公平的。但真到这一步了,我还真看不了,不想你被毁了。”
我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她一脸嫌弃:“少摆出一副无害的小白兔样给我看,你爸要知道是你自己主导的这场官司,要气得希望从没生过你。”
“不过……”她停了停,“这样才对,没给我们姐妹儿丢脸!”
轰轰烈烈的夺产大战,就此展开。
我爸一开始是激烈反对,直到我亲手送上了一堆证据。最后结案的时候,姜介也来了,他带着一抹笑容,对刚出法院的我说:“感觉如何?”
我眯了眯眼睛,只觉得阳光刺眼,我说:“感觉非常好。”
俞觉悟在我身后,就好像没看见我们俩一样,飞快地走了。
我没来得及追上他。
因为孙行君最后陪着他妈妈张阿姨也来了,张阿姨哭倒在他怀里。我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看不清孙行君眼里闪烁的复杂表情,到底是在想什么。
但我想,张阿姨应该足够伤心了。
她辛苦经营了这么久,最后到手的鸭子也飞了。而且由于我们的官司持续了几个月,一直打到我快开学了才算结束,这段时间里,张阿姨彻底成了名人,抛夫弃子勇敢做小三的带头人,阴谋抢夺他人财产的坏心女,从网络上到网络下,口水都能淹死她。
孙行君把张阿姨推给了我爸,走了过来,他面色动容,对我说:“很开心吗?”
“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他愤怒地指着一旁窃窃私语的人群,提高了嗓门:“被别人看你的笑话,你就这么开心?你以为这个社会是公平的、正义的?不不不,他们只不过就是为了看别人的好戏……”
我打断了他:“就算是,那又怎么样?最少,我们赢了,拿回了属于我们的东西。”
“输赢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你以为你妈妈会高兴吗?以后,你也要被别人记着,记得你爸爸是这样的人,时时刻刻,都会被别人认出来。”他说,“不就是你家的那点儿股权吗,我早就和你说了,我会帮你,让你记住我,我已经和我妈妈要了,她说她会给我的。本来,咱们什么都不需要被人家知道,只要我要到了,我会给你的!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帮我要?”我反问他。
“对,你只要等一等,等一等就好。”
“我为什么要你帮我要?”我歪着头去看他,“本来就属于我妈妈的东西,为什么我要一个不确定的因素,施舍我?”
他咬了咬嘴唇,说:“输赢对你就这么重要?”
我抬高了下巴,轻轻地说:“对。”
远处的张阿姨放声大哭起来,她情绪顿时激动上来,冲着我一路张牙舞爪:“你这个小贱人,我知道是你,就是你怂恿的。呸,真不要脸,就是为了你,我儿子还跑来找我要股权。我告诉你,我一毛钱都不会让给你的,我要和你打官司打到底……”
我对孙行君露出一个“你看吧就是这样”的眼神。
我可一点儿都不怕张阿姨。我拉了拉姜介的胳膊,挽着他,理直气壮:“呵呵,那我奉陪到底。”
张阿姨往后缩了缩,嘴巴上还不客气:“哼,别以为你找了靠山就了不起,你以为他们有背景的人家里,会看得上你?人家也就是玩玩你,以后有你摔下来哭的时候……”
她的目光落在了姜介身上,应该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姜介毫不畏缩,还呵呵笑了起来。
孙行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说:“以后我摔不摔我可不知道,但是现在,我就能让你摔下来,这样就够了。别以为靠你琼瑶奶奶那一套,就能欺负我妈,老不要脸的。”
“你!”张阿姨气得跳脚。
最后,被孙行君一把用力拖走了。
我爸一直在远处围观,他犹犹豫豫走近了我,最后说:“布笙,你是不是真的怀了他的孩子?”
他有点儿嫉妒,又有点儿愤恨的眼神落在了姜介身上。
“你以为他是你?”我面无表情地说。
我爸不太相信,说:“你要不是有了他的孩子,他凭什么这么帮你?这么帮你……帮你和我作对,你……你……你……我辛苦养大了你,你就这么对我?”
我呵呵笑了。
这才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啊,他不敢和姜介对抗,但是他又不甘心,最后,他只能,把矛头对准我身上。
“你养大了我?”
我说:“你确定?”
他的表情有点儿狼狈。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大概是想享齐人之福?但又知道我妈的性子刚烈,所以一直瞒着她?”我直接盯着他,“要是有选择的话,我真的宁愿你,不是我的爸爸。”
“你恨我?”他一副震惊的模样。
“对,我恨你。”
“我自己生的女儿,恨我?”
我白着脸,说了最后一句话:“你有儿子,这不就是爷爷奶奶的心愿吗?我知道你孝顺,你儿子在那边,快点儿去接他。当初你为了留在北京,追了我妈,但又和张阿姨有了儿子,不过呢,张阿姨也不愿意嫁给一个外地人,所以找了孙行君他爸当备胎,不就是这么点儿奸夫淫妇的破事吗?何必摆出那么一副恩爱情深被人拆散的戏码出来?别这样,怪恶心的。”
他终于走了。
我的眼泪,也在这时候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姜介扶着僵硬着身体的我,我小声对他说:“快,快帮我擦一擦,不要让别人看见。”
他嗤笑着伸出了手,一点点帮我擦干净脸上的泪。他的动作十分温柔,说话的声音,也格外温柔:“你说你,非要这么凶巴巴的,以为自己多了不起,现在又哭成这样,还怕被别人看见。”
“你懂什么。”我吸着鼻子,“我就哭这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这么脆弱……”
“大哥,我也就十八岁。”
“那又怎么样?”他含着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我十八岁那一年,发现我爸在外面给我添了一个弟弟,和我读一个高中,就比我小一岁呢。你看,我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我愣住了。
“这世界啊,没什么事大不了的,当时以为都要活不下去了,等你熬过去了,就会发现,以前要死要活的事,回过头看,都是什么玩意儿啊。以后啊,你会发现人生还有更多的挑战呢。”
他握着手,对我说:“用这种事,迎接你的成年,真不错,你得庆幸。”
我被他从背后这么握着,总感觉十分别扭,我扭了扭腰,转过身,然后,看见俞觉悟木着脸,站在我们身后。
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说:“我现在真的确定,我能赢这场官司,是托姜先生的福。”
他的声音里透着苦涩。
“我再怎么努力,是不是都没用?只要有他帮你,你早就知道这官司会赢,是不是?”
姜介用一种很有趣的眼神打量着俞觉悟,他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说:“你小叔叔自卑心上来了,哎呀,你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我很无奈地推开他,没好气地说:“别添乱。”
姜介“哎呀哎呀”叫着,说:“你又过河拆桥了。”
俞觉悟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却没有拦他。
如果是自己心里有所猜忌,那要解决的,就先是面对自己,这件事上,我没法帮助他。
看着他的背影,我神情有点黯然:“对不起俞觉悟,虽然很伤你的自尊心,可是,我真的不想有波折,我只想让我妈妈赢。”
我在一个小时后见到了俞觉悟,那时候他腹部中刀,躺在了我家的阳台上,生死未知。
是警察的电话叫我来的,说是有人被绑架了,而且犯罪分子绑架了人质威胁要我去现场。我当时就蒙了,第一反应是难道张阿姨绑架了我妈,要和我们鱼死网破?
但最后我看到了孙行君。
他挥舞着手里的刀,冲着越来越多的人,声嘶力竭地大喊:“你们走,你们走开,布笙呢,让布笙来见我。”
张阿姨的确也在现场,但她不是我以为的那个绑架犯,她蓬松着头发,脸上精致的妆容,在这时候也彻底花了,就算是在输了官司后,我都没见过她这样。
她哭得天花乱坠,喊着:“君君,我的君君啊,你为什么要做傻事啊!都怪妈妈,妈妈害了你,君君,我的傻君君,你快下来,别伤害妈妈。”
我远远看着她,这时候,她不再是那个让我咬牙切齿的坏蛋,她只是一个可怜巴巴的母亲,爱自己的孩子,用错了方式。
我从警车里走下来后,没走几步,孙行君就看到了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有人从我身后给我塞了一把雨伞。
我没有打伞,抬头看着上面的孙行君,他看着我,突然冲我凄然一笑。
声音听起来却很清醒:“布笙,你来了啊。”
“你在我家做什么?”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这样被发出来。
他哭了,他说:“布笙,我说过了,我会让你记住我。”
说完话,他一下从阳台上跳了下来。
就这么跳下去了。
我家是在六楼,谁都没想过,绑架别人的犯罪分子,会这么放弃自己。
我感觉,眼前的一切,在我面前,都被放慢了。
那逐渐变大的雨滴,慢悠悠地从空中掉落、掉落,在接近地面的一刻,狠狠用力,砸向尘土四溅的世界,粉身碎骨。
就好像此时的孙行君,他以一种毅然决然的决心,从空中一跃而下,选择了用头部落地。我甚至以为自己有了幻觉,在空中的他,眼里含着泪,看着我,轻启嘴唇,他说:“就算死,我也不要做你的亲哥哥,我也不要做你的朋友。”
他说:“布笙,我会让你记住我的。”
砰!
地上的血一下涌散开来,被四散的雨,带到了四面八方。
张阿姨一声尖叫,我看着她,她瞬间就这么晕了过去。
雨水把我浇了一个透心凉。
我却觉得心里燃着火,就快要把我烧得一干二净了。
我无法相信面前的这一切,真的就这么发生了。
人群渐渐变得嘈杂、骚动,所有的声音在我耳边,仿佛都消失了,只留下救护车尖锐的叫声,在我的脑海里,不断、不断地回响。
“这里还有一个伤者。”有人抬着担架,从我面前跑过。
我看到担架上的那个人,苍白着脸,腹部上流着血。
俞觉悟。
他手里还握着他的手机,我跟着他一路上了救护车,从他手里,取走了那个手机。
那上面有一条短信,发信人的号码是我熟识的孙行君,他给俞觉悟发了短信,上面这样写着:“俞觉悟,你不是布笙的小叔叔吗,这么担心关心爱护她的人,如果知道她现在在我手里,你还有胆子过来吗?”
然后是他们的一个电话通话记录。
……
我问身边正在给俞觉悟扎针的护士:“他会死吗?”
“这不好说。”
“那个,跳楼的人,他会死吗?”
护士用力地给了我一个白眼。
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你们这种女人,祸害了两个男人,现在还在这儿假惺惺的。
她的声音冰凉:“头部着地,是生是死,那就是看老天的意思了,不过,我看不妙。”
从她的眼神中,我感觉到,我已经成为一个优秀的狐狸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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