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远的乡村宅邸里,品性温和的秘书被刺杀在老教授的书房里,现场遗留下一副形状奇特的金边夹鼻眼镜。弥留之际,秘书只留下一句话:“教授,是她!”而老教授对这个“她”似乎一无所知……
警察局局长霍普金在一个下雨的深夜给我们带来一件他认为棘手的案子,因为找不到有人要谋害当事人的理由,他急于向我的朋友福尔摩斯求助。事情是这样的:
几年前,年长的考芮姆教授买了这栋乡村宅邸——约克斯雷旧居。教授身体不好,一天中大半的时间都在床上度过;另外半天时间则是让园丁推着他在花园里转转,偶尔也会自己拄着拐杖慢慢在房子附近转悠。他是一个很有学问的老头,说话也很幽默,邻居们都很乐意和他往来。在他家里目前有一位管家,名字叫马可,她是一个中年女人,大家都称她马可太太。另外还有一名叫苏珊?塔尔顿的女佣。自从教授住到这里之后,都是这两个女人服侍他。
教授正在写一本专著,因此他雇用了一位秘书。这个年轻的男秘书叫威洛比?史密斯,他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工作勤奋,头脑灵活,深得教授喜爱。他的工作基本上可以分为两部分,记录教授口述的话及查阅相关资料和书籍。威洛比?史密斯毕业于剑桥大学,教授看了他的证书。他从小就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并且性情温和,工作努力。但正是这样一位青年,竟在教授的书房中遭人杀害。
我的朋友福尔摩斯认为警长带来的信息有限,破案很难,所以他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抓紧时间到现场去一趟。约克斯雷位于肯特郡,距离凯瑟姆7英里,离铁路线也还有3英里。
第二天早晨,我们收拾好行李,就动身上路。泰晤士河以及两岸的沼泽地上洒满冬日的阳光,但空气仍然很寒冷。经过一路火车的颠簸,我们终于在离凯瑟姆几英里远的车站下了火车,在火车站等候马车的间歇,我们草草地吃了几口饭,随后便乘着马车来到约克斯雷旧居。一到那,我们便开始工作,迎接我们的是警察局局长霍普金。
一见到我们,他马上将我们请到屋子里,“经过昨天的现场调查,我初步了解了一些情况,这家人只有女仆苏珊?塔尔顿还能说清楚当时的一些情况,据她说昨天上午11点到12点之间,她正在楼上的卧室里挂窗帘。而考芮姆教授当时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那天天气不太好,他打算过了中午再起床。马可太太也正在房子后面忙活着,男秘书则在自己的卧室里。
“突然,女仆听到秘书威洛比从过道走过及下楼的声音,而且径直走向了书房。因为书房就在她所在屋子的下面,她听得很清楚,确信这个年轻人就是走进了书房。但是她说当时并没有听见书房门关上的声音,随后便从书房里传出了一阵可怕的叫声。那叫声她这辈子都不会忘,声音嘶哑而恐怖,绝望中夹杂着恐惧,她觉得毛骨悚然。由于叫声几近扭曲,她甚至不能很好地辨别出那声音是出自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女人。与此同时,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在整间屋子里响起,很快便消失了。苏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惊呆了,愣了几秒,她知道似乎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她才壮起胆子去楼下查看。当她走到楼下的时候,书房的门是关着的,她轻轻推开书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的威洛比。她走过去,想看看他怎么样了,一开始她并没有发现伤口,但当她试图把他的头抬起来的时候,一股股的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她清楚地看到威洛比的脖子上有一个很深的伤口,动脉被刺穿了。刺杀他的工具就在旁边,那是一把平时用来封文件的工具刀,在教授的书桌上,象牙质地,刀背很硬。”
警察局局长顿了顿继续说:“女仆起初认为史密斯已死,但当她用冷水瓶朝他的前额上倒水的时候,他的眼睛居然睁开了一会儿,用微弱的声音说:‘教授,是她。’苏珊说她保证听到的这句话肯定没错,并且敢肯定这就是威洛比的原话。而且当时威洛比好像还要再说些什么,他费力地举起右手,好像要指向哪里,但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随后他就放下手死了。这时女管家也赶到了现场,她错过了威洛比临终的话。女管家让苏珊留下看着尸体,自己跑到楼上教授的卧室去报告情况。她推开门,教授此时正惊慌地坐在自己的床上,显然他也听到了刚才的叫声,知道发生了可怕的事。他当时还穿着睡衣。”
“还有一个重要证据。”说着警察局局长斯坦莱?霍普金从他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纸包。他将纸包打开,里面露出一副做工精致的金边夹鼻眼镜,眼镜一端垂着一条断成两截的黑丝带。他说:“这不是威洛比?史密斯的,他的视力很好。我推测这应该是从凶手身上拽下来的。”
福尔摩斯从警察局局长手中接过眼镜,仔细地看了看,还放到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他把镜片放在自己眼前,透过镜片朝窗外看过去,随后便凑在灯下,仔细地琢磨起这副眼镜来。最后,他笑着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大笔一挥写上了几行字,然后扔给对面的斯坦莱?霍普金。
他说:“朋友,看看吧,这也许对你破案有些用处。”
霍普金大声地读出了上面的话:“你要找的人是一位女士,她必定穿着体面。就她的面貌而言,她的鼻子很宽,眼镜和鼻子之间的距离稍有些近,她的前额应该有一些皱纹。我建议你去周围的眼镜店找一些线索,因为这位女士很可能在最近几个月内两次光顾过同一家眼镜店。她的眼镜度数很深。这座城市眼镜店不多,找到它是不难的。”
看到霍普金露出异常惊讶的神色,以及呈现同样神态的我。福尔摩斯微微一笑,接着解释道:“不要以为这很神奇,你仔细分析一下,就不难得出上面的结论。首先,我们从死者的遗言和这副眼镜的外形,不难看出这副眼镜的主人是一位女士;至于我断定她一定穿着体面,是因为我考虑到,能戴这样金边眼镜的人,绝不会是一个邋里邋遢的人。
“而且,不知你是否注意到,这副眼镜的夹子很宽,这说明这位女士的鼻子底部很宽,这样的鼻子一般都短而粗。此外,我把眼镜在自己的脸上比划过,我的脸型已经算比较狭长的,但我的眼睛还是很难对上镜片的中心,可见这位女士的眼睛长得十分靠近鼻子。华生,有一点我们不用分析应该也能明白,这副眼镜镜片是凹陷的,说明眼镜度数很深。”
我说:“是的,你说的这些都合情合理,但是,对于你说的她两次去过同一家眼镜店的提法,我还是想不明白。”
福尔摩斯把眼镜摘下来拿在手中。
他说:“你们凑过来,看这里,眼镜的夹子衬着软木,为的是防止把鼻子压痛。但是,你看现在两边的软木颜色并不一样,很显然,有一侧是旧的,而另一侧的则是新近才换上去的。这种软木一般都很难配到,因此我猜测她很可能去过同一家眼镜店两次。”
霍普金羡慕地说:“天啊!太妙了,我还没见识过如此巧妙的断案。我手中同样掌握着证据,但这对我来说却如同虚无,福尔摩斯先生,我太佩服你了。”
霍普金想起来昨天他画了一张约克斯雷旧居的地图,他认为这张图能更好地让我的朋友了解当时的情况。于是,他将地图展开在福尔摩斯面前的桌子上。我站起来,走到福尔摩斯的背后,围在一起看这张地图。
霍普金警长一边用手指点着地图,一边给我们解释:“我只画了我认为重要的几处。我想其他不是特别重要的地方,你们可以在我讲的时候想象出来。现在,我假设凶手进了书房,但她是怎么进来的呢,从别处进来都很遥远,最近的一条路就是经过花园的小道,从后门进来,那样就能直达书房。至于逃走的路线,我认为也只有原路。因为我曾向苏珊询问过,她说通向书房的另外两个出口,一个已被她锁上,而另一个则通往教授的卧室。我想我应该注意观察花园的小道上有没有脚印,最近是雨季,有脚印的话一定能留下痕迹。
警长顿了顿继续说:“但我发现凶手很老练,小道上看不出一丁点儿足迹。但我看过,小道两旁的草被践踏过,一定有人踩过,这个人准是杀人犯,因为雨是在夜里开始下的,而园丁和别的人,当天早晨都没到那里去过。
“福尔摩斯先生,有些情况我已经调查清楚。我发现有人从外面谨慎地走进屋内,我把过道也检查了一遍。过道上铺着椰子毛编的垫子,我没有在垫子上发现任何痕迹。之后,我从过道走到书房,书房里的主要陈设是一个写字台,其他家具并不多。写字台下边有一个固定的柜子,柜子有两排抽屉,中间是个小柜,抽屉全开着,小柜锁着。抽屉里面没有贵重的东西,看样子大概经常开着。小柜里的一些重要文件并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教授告诉我他没有丢失任何贵重物品。”
福尔摩斯直了直身子:“我们还是到房子外面的草坪上去寻找一下线索。”我们跟随他来到外面,他弯腰看着草地,仔细检查了一会儿说:“是有人经过这儿。我想这位妇女走路一定很小心,不然,不可能不在小道上留下痕迹。如果在小道的另一边走,就会在湿软的地上留下更清楚的痕迹。”
我的朋友在院子里踱着步子说:“这件谋杀案干得很漂亮——小道已经到头了吗?我想这位客人一定是从花园的这扇小门走进屋子的,她当时应该还没有预谋杀人,不然,她自己就会带着工具,何必临时抓起写字台上的工具刀呢。她通过过道,走过椰子毛的垫子,然后走进了书房。但我们谁也不知道她在书房停留了多久。我们无法判断出来。”
“先生,我忘了告诉你,她应该停留没几分钟。因为女管家曾告诉过我在出事前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她还在书房里打扫卫生。”警长说。
“太好了,你怎么不早说!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它告诉我们一个时限。那么,我们可以继续推测,这位客人走进屋里是为了什么呢?她走近写字台,难道在写字台的抽屉里有她需要的东西?可是即便有她想要的东西,一定也已经锁起来了。难道他想拿小柜里的东西。哦,等等,小柜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划过。华生,点根火柴。霍普金,你怎么没看出这里有一道划痕?”
这道划痕是从钥匙孔右边的铜片上开始的,小柜上大概四英寸长的皮被划掉。
霍普金一脸无辜地说:“福尔摩斯先生,我看见了,但是钥匙孔周围的划痕不是很经常的吗?”
“但是,你仔细看看,这条和其他的不一样,它是一条新的划痕。你把放大镜拿来我看一下。对,没错,这个划痕是新的,旧的划痕颜色和铜片表面颜色是一样的,而这条痕迹两边的油漆像犁沟两旁翻起的土一样。马可太太在吗?”
随后,一位年纪较大面带愁容的妇女走进屋里,她就是马可太太。
“这个柜子你昨天上午擦过吗?”
“是的,先生。”
“当时你发现这条痕迹了吗?”
“先生,我没有。”
“我想你也没有,不然油漆的粉屑会被抹布擦掉。你清楚谁拿着这柜子的钥匙吗?”
“钥匙在教授的表链上。”
“好,马可太太,你可以回去了。我想我们的调查有了一点进展。可以想象得出这位客人走进屋子里,她来到柜子前,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已经打开了它,要么就是设法要打开它。但巧的是,威洛比?史密斯正在这个时候走进书房。”
(十三)金边夹鼻眼镜 (2)
于是,她匆匆忙忙把钥匙拔出来,慌乱中就在柜门上留下了一道痕迹。由于威洛比发现了她,并要阻止她,她于是抄起一件近在手边的东西,就是那把工具刀,向威洛比扎去,好让威洛比放开她。这一扎使威洛比受了致命伤。威洛比倒下了,她随后逃跑,但我们无从推断她是否带着她想要的东西。女仆苏珊在这儿吗?苏珊,你跟我说,在你听到叫喊声后,你认为她能从那扇门走掉吗?”
“先生,她完全不可能从那扇门走掉,因为从我当时所在的位置,有任何人出现在过道,我都能清楚地看见,但当时我没有看见任何东西,也没听见任何声音。”
“既然他不可能从这边的通道逃走,那么有可能是从来时的路逃走的。我知道这面的过道通到教授的卧室。那里有出口吗?”
“先生,那里没有。”
“走,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教授吧。喂,霍普金,带我们过去,通向教授卧室的过道也铺着椰子毛垫子,这一点也很重要。”
“但我想不出来这与案情有什么关系。”
“来吧,我们先去,你会明白的。”
我们跟着霍普金走过一个长长的过道,过道的尽头有一段楼梯,楼梯的尽头是一扇门。我们敲了敲门,然后走进教授的房间。
房间很大,但几乎都被书占据着。此时,房子的主人正靠着枕头,躺在床上。他长着鹰钩鼻子,面庞瘦削,相貌很是奇特,他算得上我见过的长得比较特殊的人。当他转过身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对深陷在眼窝中的敏锐的深蓝色眼睛,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外貌这样奇特的人。同时我闻到在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烟草气息。他伸出沾满黄色尼古丁的手和福尔摩斯握了握手。
他说话的语调很慢,措辞也十分小心。
“福尔摩斯先生,你抽烟吗?请你抽一支吧。这位先生,你也抽一支吧。我最近吸烟很厉害,我知道这很不好,但一个老人能有什么可供娱乐的。留给我的只有烟草和工作,而现在只剩下烟草了。”
他说:“如果你能帮助我们理清这件离奇的案子,我将不胜感激。弄清这件没有头绪的案子,我会非常感激你。有你帮助我们,实在是万分荣幸。”
福尔摩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而老教授还在絮絮叨叨地讲着。别的我没有发现,只发现我的朋友与往常很不一样,他吸烟吸得很快。
“教授,我很清楚,事发的时候你不在现场而是在你的床上,但我只是想知道一个问题,你的秘书最后说了一句‘教授,是她’,你觉得这其中包含着什么含义?”
老教授说:“苏珊是个农村来的女孩子,她的很多话都是愚蠢的,我认为秘书当时只是胡乱说的一句话,苏珊却把它当成重要的暗示语言,简直不可思议。”
“可是,你怎么解释他手里的那副金边眼镜呢?”
“好了,我不是一个空想家,我只是一个读书人。我的朋友,你知道当一个人陷入爱情的时候,深陷其中,想要结束自己的时候,任何一件他认为珍贵的东西都可能攥在手上。那可以是一把扇子、一只耳环、一副眼镜,或是任何东西。而那把工具刀,我认为极有可能是他在摔倒的时候丢出去的,倒不像是故意有人谋害,我看,自杀的可能性要大些。”
我的朋友不停地踱来踱去,烟也是吸了一支又一支,也许是老头的话使他感到惊异。
不多时,他问道:“你写字台的小柜子里面装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那只不过是些家里人的证件及我妻子的来信。给你钥匙,你自己去看吧。”
福尔摩斯接过教授手中的钥匙,看了一会儿,又把它还了回去,说道:“也许继续盘查钥匙的问题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用,也许我到你的花园里透透气,仔细想一下,更有益于我理清头绪。抱歉,打扰你了。”
说完这些话,他便一个人来到花园,默默地来回走了很久。
之后,福尔摩斯又把仆人叫来问了几个问题。一个是关于教授最近食欲的问题,女仆说:“教授最近食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大了,真叫我吃惊。可是我呢,自从昨天早晨看见史密斯先生倒在屋里地板上起,我对吃的东西连看都不想看。是的,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人,教授可没因为这件事吃不下饭。他今天早晨吃得很多。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吃这么多,而且午饭他又要了一大盘肉排。”
之后一上午的时光,我们都在花园里度过。尽管我们不太明白我的这位朋友的用意,但我敢肯定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用餐过程中,苏珊一边招呼我们,一边讲起了一些她所知道的情况,福尔摩斯对此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苏珊提到男秘书散步回来后,大概也就半个小时,便发生了这件惨案。说者无意,听着有心,我看到福尔摩斯很用心地听着,并且好像还思索着什么,显然他已经把这件事和案子联系了起来。只见福尔摩斯说:“朋友们,让我们上楼和教授谈谈吧,我想这件事马上就要有结果了。”
走进这位老人的房间,他刚刚吃完饭,盘子已经空了,正如我们所了解到的,他的食欲果然不错。老人嘴里叼着烟,转过头来说道:“你把这件离奇的案子调查清楚了吗,福尔摩斯先生?”言语中带着讥讽。
福尔摩斯说:“当然,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我和霍普金都感到吃惊,同时我们看见老教授那憔悴的面孔和不停抖动的嘴。老人讥讽地朝我们一笑,说:“哦?说来听听。”
“犯人就在这里。”
“什么!这里!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
“先生,我不得不告知你,作为一名侦探,你应该保持严肃,不要在这里开玩笑。”教授说。
见我们不动声色,教授大声喊道:“你发疯了吗?你在说胡话!”
福尔摩斯用他细长的手指指了一下屋子角落里高高的书柜,冷静地说:“她在那里。”
霎时,老人像是遭了雷击一样,他颤抖的双手还没举起来,整个人就瘫坐在椅子上。这时,柜子的门自动开了,我们都大吃一惊。随即,一个女人急匆匆地出来,我们听到她操着异国口音的语调说:“没错,我就在这儿。”
她和我们从那副眼镜里推测出来的形象完全相符,眼睛之间的距离稍短,鼻子较阔,衣着华贵,面容却很沧桑。这时,一旁的老教授瘫坐在椅子上,用阴郁的目光注视着她。而此时,斯坦莱?霍普金正要抓住她的手臂,给她戴上手铐,却被她一把推开。
她说:“先生们,你们放心,我承认自己将被捕。我确实是杀死那个年轻人的凶手,那是意外,因为眼镜被他抓落,所以我想挣脱他逃走,于是就从桌子上抓起一件东西,向那个青年刺去,后来我才感到那是一把刀,我说的句句属实。”
她的脸色很难看,坐到床边上。
“在我所剩不多的时间里,我要向你们揭露一个人的丑恶嘴脸,并把全部事实告诉你们。我是这个人的妻子。他不是英国人,他是个俄国人,我不想说出他的名字。” 她指着教授说。
老人的心情显得很激动,他喊道:“安娜,上帝保佑你,上帝保佑你!”
她藐视地朝老人瞟了一眼,说:“先生们,我20岁的时候嫁给他,当时他已经50岁了,而我在俄国的一座城市上大学。”
老人又咕哝地说:“安娜,上帝保佑你。”
“你知道,我们是革新家、革命者、无政府主义者,我们人数很多。后来遇到困难,很多人被捕。而这个人竟然出卖了我们所有人,自己用得来的这笔钱,逃到国外,这个卑鄙的家伙。他害得我们的人流亡的流亡,惨死的惨死,没有一个幸免于难。”
老人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又拿起一支烟卷,说:“安娜,你随便处置我吧,你一向对我很好。”
“他最大的罪恶你们还不知道。为了掩盖这件事,他把我和另外一个同志的往来信件藏了起来,而这些信件正好可以证明我们这个同志的清白,这位同志高尚、大公无私、乐于助人,这些气质我丈夫全没有。”
她接着说:“后来,我刑满出狱,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寻找那些信件,以便为那位被诬陷的同志洗雪沉冤。俄国政府在得到这些东西之后,便会依照法律将我的朋友释放。几个月的查访之后,我终于知道了他的住址,但我清楚他的为人,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只能自己亲自动手找回那些信件。但是,现在东西虽然拿到手了,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当时是这样的,在我刚刚拿到日记和信件,正要锁上柜子的时候,一个青年抓住了我。在争执过程中,我误伤了他。看到他死了,我很害怕。”
她接着说:“之后我闯出书房,走错了门来到我丈夫的房间。他说要告发我。我告诉他:他如果这样做,我不会放过他,他如果把我交给警察,我就把他的事告诉我们的团体。我们的人一定会很快找到并杀了他。他害怕了,只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掩护我。他把我塞进那个黑暗的角落——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秘密。他吩咐佣人把饭端到屋里来吃,以便可以分给我一些,并且他一直向我索要我拿到的东西,我一直和他僵持着。我们商量,等时机到了,趁着天黑他协助我逃跑,我把东西交给他。
“但是,哪能那么便宜他,我就算死也要保护好这得之不易的证据。现在好了,既然我已经被识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从胸前拿出一个小包,交给福尔摩斯,说:“这个小包裹可以救我的朋友。先生,出于你的正义和荣誉,我把这包裹委托给你,请你一定把它交给俄国大使馆。我的职责已尽,我没有遗憾,并且……”
福尔摩斯大喊一声:“拦住她!”随即从她手上夺下一个药瓶。
事情发展到后来是这样的:那个女犯人被判处死刑,她在被羁押的日子里,显得很无谓。她说用自己的生命换得了友人的清白,让卑鄙的小人浮出水面,她死而无憾。而对于教授,他所犯下的一些错误,因为涉及敏感的历史问题,还有待进一步调查,他也难逃应有的惩罚。
我对于福尔摩斯的智慧感到无比敬佩。关于这宗离奇的案子,我用手中的笔记下了福尔摩斯当时的话。他说:“这个案子,其实很简单,也发人深省。眼镜的问题我前面已经说过,而且也判断得完全正确。戴眼镜的人近视程度很深,离开眼镜什么事也做不了。这就是为什么她会拿起刀子向受害人扎去,她的近视眼导致她屡屡出错。当霍普金让我相信她确实从草地上走过的时候,我就料定这不太可能。对于一个近视如此之深的人来说,那难度实在太大。所以,另外一种假设就非常明显——她仍在这栋房子内。
“我一看见两个过道完全相似,就想到她很可能走错路,这样她就会走到教授的屋中。我密切地注意一切能够证实这个假设的事情,我仔细地检查这间屋子有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霍普金先生,还记得吗?我在教授的屋子里抽了很多支那种烟,我为的是故意把烟灰洒在可疑的书柜前。这是简单而有效的办法。我们下楼去的时候,正好给了他们一些时间,我等的就是她出来时刚好踩到那烟灰上。下午我们再去找教授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柜子旁的烟灰印确实有踩过的痕迹,这一点可证明在我们走后她出来过。好了,现在都理清了。”
这栋乡村宅邸——约克斯雷旧居至今依旧矗立在那里。随着岁月的流逝,也许人们已不再关注这件轰动一时的案子,但约克斯雷旧居里发生的故事永远被记录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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