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为什么看不起中国人-世 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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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炼

    现年24岁的湖南浏阳沙市镇青年罗炼,2003年起南下广东打工,先 后辗转深圳、珠海、中山、佛山,做过保安、油漆工,跑过太阳能和房 地产生意。今年9月14日中秋节,正在佛山市南海区一家具厂做学徒的 他留下一纸字条后,悄然出走,至今不知所终。他在字条里写道:“终 生役役而不见成功,茶然疲役而不知所向,讳穷不免,求通不得,无以 树业,无以养亲,不亦悲乎!人谓之不死,奚益! ” (2008年11月24日 《南方都市报》)

    我在看到评论者转述上述字条的内容时,第一个感觉是,虽有庄子 的话在前,能写出这么好文字的人,居然一直靠打粗工为活,而且大有 活不下去的意思。

    说实在的,这样的文字,即使在重点大学的文科学生中,也很少 见。但据报道,罗炼2002年高三未参加髙考,綴学读职中,工友说:“他的书我们看不懂,都是之乎者也”。罗炼的二姐介绍说,罗炼“心 很高”,去年跑地产时甚至还写过一份计划,想象着几年后自己开几家 分店,甚至未来自己的公司怎样上市,“很理想化的一个人,但真正做起来很难”。他生活在一个不属于他的圈子或阶层之中。

    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度,一个有才华的人身居下潦,并不是一件什 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怕的是,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这样 的命运,最终绝望。一两个人也许只是个案,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如果 这样的人多了起来,形成一种格局,在社会上层的人,永远在上面,世 代嬗递,下面的人永远在下面,无论如何都翻不了身,等级、身份大体 固化,社会阶层之间的流动停滞,那么这样的社会格局,如果在当代中 国,那是相当危险的。

    在我们很多人不齿的帝制时代,有人做过统计,北宋年间的进士, 世族家庭出身者仅占12. 8%,中等家庭和寒族出身者却占87. 2%,而 明清两代进士大约有44. 9%出身从未有过功名的家庭。潘光旦和费孝 通曾统计了清末915名科场中试者,发现41.16%的人来自乡村。(参见 杨齐福《科举与古代官僚制度》)

    在古代,底层民众通过在商业或其他领域的成功取得社会地位,大 抵很难。但是在科举考试这个渠道里,尽管“成功人士”凤毛麟角,但 是在促进社会阶层之间的流动上,还是比较可观的。科举考试制度之所 以确立,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打破世族门阀对官职官位的垄断,将社 会各个阶层的优秀人才选拔到官僚体系中来,以免有才华者沉居下流, 造成社会的动荡。从唐太宗“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的兴奋,到武则天 “使人才流寓不偶,宰相之过也”的感喟,都有这个意思在。

    今天的社会,目力所及,就我熟悉的教育这一个领域,城里的重 点大学,却出现了来自农村的学生越来越少的现象。我所在的学校和专业,连续几届,一个班级三十几人,居然一个来自农村的都没有。

    由于城乡教育资源的不均衡加剧,农村的孩子,只能上那些等级 不那么髙的学校,不那么好的专业,在今天这个就业很讲究所谓名校的 情景下,这些农村孩子毕业后的前途可想而知。而且,一旦高考没有进 个好学校,此后无论怎样努力,再考本科或研究生,上一个名校,也有 可能无济于事,因为现在就业,很多用人单位要看第一学历,如果第一 学历不好,就算你是北大清华的博士,也未必受欢迎。其实,罗炼这样 文采斐然的农村孩子,如果不能进重点中学,没有经过魔鬼式的考试训 练,即使参加高考,多半上不了所谓名校,在改变其阶层身份上难度仍 然不小。

    干部家庭出身的人更容易做干部,这是社会学家陆学艺主编的《当 代中国社会流动》一书证实了的事实。作为事业单位的学校招聘,更多 考虑的是第一学历好的学生。在走市场的企业里,按道理应该唯才是 举,但是领域宽广的国企,其结构和文化,很像官场,来头和出身是重 要的考虑因素。只有外企和民营企业好一点,但这些企业中做简单加工 类的中小企业,更需要简单劳动的打工者,具有技术含量的企业非受过 良好教育擅长外语者不可,吃香的还是“名校”学生。

    阶层的流动,是天经地义的传统。在今天这样的社会,如果出现 了等级固定化的趋势,是相当可怕的。一个社会有很多人地位不高不要 紧,要紧的是要给这些人中有才能有志向者留下一个渠道,使他们可以 通过这个渠道,经过努力奋斗,有改变自己的身份的可能。如果这样的 渠道阻塞了,就必须及时加以疏通。

    扬州痩马与阔太选拔

    扬州痩马,是明末清初人张岱《陶庵梦忆》里的说的事。扬州的 繁华,在明清两代没有城市可与相比,因为那是盐商们喜欢的地方,人 富,钱多。

    人一富,最热衷的就是找女人。当年叫纳妾,基本上属于合法配 偶。所谓痩马,就是扬州这个地方待嫁候补的妾。有专业人士专营, 先从各地买来,一边养滋润了,一边培训,调教出个人样来,就可以供 人挑选了。在扬州,这是个有规模的产业。所以张岱说:“扬州人日饮 食于痩马者,数十百人。”如果有哪位富商有纳妾之意,哪怕稍微露了 点口风,这边的从业人员,立刻蜂拥而至。“牙婆驵侩,咸聚其门,如 蝇附膻,撩扑不去”,跟苍蝇见了血似的,非把主人拉到痩马家看货而 后止。看一家,至少得见五六个痩马,如此这般地看过去,五六十人过 眼,多半挑花眼了。最后被撺掇着选定一人——千万别误会从业人员在 买卖人口,人家不卖的,只要你按规矩送上花红彩礼,一个好生生的姑 娘,就归你了。

    毕竟时代不同了。从前听说富人找配偶,蜂拥而至的是作为中间人 的牙婆驵侩,现在的“交友”活动,蜂拥而至的是女士本人。中间人则 变成了交友网站,这样的网站组织着名字半今不古、半通不通的活动: “杰仕人生——名流游艇会”。“杰仕”是什么东西,咱不知道,但 名流咱还是懂的,只是,在这里,有钱就是杰仕,就是名流。参加活动 的男性,必须是有钱人,每人需要交纳36800元,女士则没有这样的限 制。这个活动一推出,大家都说,这是在给阔人找阔太。这样的活动, 此前在上海好像也搞过,但规模没有这么大。据说,仅在深圳一地,有 姿色或者自以为有姿色的女士们,自愿报名的就有2800余名。可是,经 过层层筛选,最终能登上游艇的,只有5人。按这个比例,有资格选人 的阔人,应该不足5人。(据2009年11月19日《南方日报》〉

    我们没法谴责那些成千参加“海选”争当阔太的女孩,毕竟选择 做阔太,是她们的自由。令我感到不快的是这种活动的形式,无论叫 什么,其实无非是抬出阔太的名头,诱使大批的女子,排上队任富豪挑 选。跟当年的挑选扬州痩马,何其相似?只是当年挑人,看相貌,看 手,看皮肤,看小脚,今天变成了脸蛋加三围,据说还有气质。

    中国人自戊戍维新开始,争取妇女解放,已经经过了一百多年。可 是到今天,把女性当成被挑选的商品的活动,却还能够堂而皇之大张旗 鼓地开展,好生奇怪。据说,选美在中国大陆今天还有限制,可是,即 便选美至少还有个公益之类的借口。深圳这样的“交友”活动,明目张 胆地给富豪选配偶,让成千的女子排上队接受选拔。这又算什么?

    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交友,几千个女子排队接受几个人挑选的交 友?接受挑选的女子,此刻,是人,还是东西?女性的尊严,曾经被视为圣洁的爱情,在这样的挑选中,应该早就不见了踪影。自打戊戌维 新,国人提倡妇女解放一百多年,到了今天,女性居然还这样被人挑 选,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当年扬州痩马的时代,女子寻找配偶,无论是正室还是偏室,对干 多数人来说,是个吃饭的问题,所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其实, 当今女孩子争嫁大款,背后也不乏有吃饭或者吃好饭的动机。日益严酷 的社会生存现实,女孩个人奋斗的艰辛,特别是当下大学生毕业求职之 难,女性尤其难,很多地方公然歧视女性,一点都不忌讳,确实使得女 性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所谓格言,特别流行,也特别对景。虽然,不排 除很多女孩也许天生就梦想嫁入豪门,或者好逸恶劳,但更多女孩其实 是无奈地接受了这个女性生存艰难的现实。

    中国虽然是个具有庞大妇女组织的国度,但在这个国度里,却很少 有人在女子权益受损的时刻,站出来说话。我们可以鄙视这样的活动, 但我们无法回避这样严酷的社会现实。

    国家和社会,理应多给女性一些机会,一些奋斗向上的机会,不要 让她们一出校门,就输在起跑线上。不要逼她们中一些尚有志气之辈, 如此早地就放弃幻想,躲入豪门。高高在上的男性,在女性受到歧视和 压迫的时候,应该站出来,为她们说句话,而不是站在一旁,津津乐道 或者指责她们争做阔太。

    不姓公的公厕

    上海火车站附近,有个公厠每次方便收费1元,据说每年收入上 亿。从照片上看,这个亿元公厕虽然收费不菲,但内部设施还算差强人 意。某些长途车中途站以及风景点的收费公厕,脏乱差,但是收费比上 海的亿元公厕还要髙,往往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不上也得上。

    尽管近年来像上海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已经开始推行免费公厕,让公 厕名副其实,但在中国的土地上,不姓公的公厕,还是随处可见。早就 听人说,干什么都不如篕厕所,如杲能私家在城里或者旅游点办个厕所 公司,收益比旅游门票也少不了多少。

    在中国古代,至少在南方的城镇,公厕这个概念一直都是有的,但 那时的公厕,大抵由私人来建,这种公厕,对于如厕之人槪不收费,收 费是针对掏粪人的,因为那时候没有化肥,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所以农民想要增产,必须多上农家肥,买粪是必须的,经营公厕,挣的 都是农民的钱。由于粪尿可以卖钱,所以那时的公厕都是干干净净的, 不是为了卫生,主要是不能浪费。

    在西式马桶没有普及之前,像上海北京这样的地方,公厕也是不收费的,北京的胡同里,遍布蹲坑式的公共厕所,每到早晚时节,胡 同里的各色人等都会在蹲坑上齐集,方便一次得聊上十多分钟。这样的 场景,随着旧式胡同四合院的逐渐消失、商品房小区的兴起,逐渐消失 了,外面来的客人,包括出租车司机,再想方便就成了问题,马路边单 位的厕所,一般不让用,连大商场的厕所,处在迷宫深处,进去都找不 到。马路边最缺的,依旧是公厕。直到今天,依然能看到逼急了随处方 便的出租车司机和游客。

    公厕的普及、设施的完善、卫生状况的好坏,是衡量一个城市现代 化水平的重要尺度。在中国,现代意义上的公厕建设,是跟城市现代化 的步伐相一致的,只是在最近20年,才出现了脱节的状况。公厕跟马路 一样,属于公共设施,是由负责公共事务的政府用纳税人的钱建的,但 服务的对象,却是来到这个城市的所有人。因为,即使来的是游客,也 为这个城市增加了税收。在理论上讲,城市不应有所谓的收费公厕,公 厕就是要姓公,建多少马路,就应该修多少公厕,因为马路上无论走和 坐车的,都是人,是人就得方便。

    但愿,上海的亿元公厕很快就会成为历史,因为它的存在,对于上 海这样一个现代化大都市来说,是一种耻辱的标记。

    卑劣中的卑劣

    网上最轰动的事之一,就是有人在网上发艳照。这种事情,多半是 女方因为不知什么原因,跟男方分手,男方就把当日拍的私密照片弄到网上去。

    这种事情,是两个人的事,属于相互要负责保密的,不仅有法律 责任,而且有人之所以为人的道义责任,作为私密照片的一方,为了泄 愤,单方面公之于众,其卑劣和无耻,已经到了非人的境地。

    现在只有男人泄漏女子照片,没有女子泄漏男人的,原因很简单, 无非因为现在还是个男权社会,男人的裸照,即使再怎样暴露,对于男 人的伤害远不及女性。

    男性女性之间,存在着性别方面的社会评价反差,因此,男子就可 以肆无忌惮地借此报复原本跟他同床共枕的女子。利用这点“优势”, 算什么呢?

    中国男人不尊重女性,曾经是为西方人大加诟病的所在。一直 以来,在道貌岸然的男人们心目中,女性无非是生儿育女或者发泄性 欲的工具,这一点也是近代先贤们批判国民性的火力所向。但是,即 便是传统的所谓大男人,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因为他们至少得 做出个男子的样子来,不屑于做这种蝇营狗苟之事,叫人看不起。比 如,一个男人不能跟女子厮打在一起,不能私下散布跟女子有关的流 言蜚语,这种事,要做,也得女子对女子做,如果一个男人做了,就会为大豕所不齿。

    假如我是真的

    《假如我是真的》,是沙叶新1979年创作的一部话剧,说的是一个 假冒高千子弟招摇撞骗的事。这样的事,在后来的共和国历史中,一直 在演,假冒的对象,不是髙千子弟,就是高官。

    今天,这样的假冒戏,又有新的发展,一个农民,假冒教育部一位 处长的名义,给若千“211”名校打电话推销书籍,两个著名高校—— 江南大学和中国海洋大学居然中招,买了这个农民一万余元的书。(2008年11月10日《新京报》)

    官场俗话,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小。随便一个地方,处级干部 不止一礼堂,司局级千部也不止一走廊。在人们习惯中,绝对没有人把 处级干部当回事。

    笔者在北京这么多年,按说跟司法界也挺熟悉,从来没听说有人顶 着处长名义诈骗的,即便是农民,一张嘴,就是国务院领导。

    不过,这是教育部,教育部的事例外。不用仔细观察就会发现, 在各个部委权力萎缩的今天,教育部的权力却在大幅度地扩张,不仅 有和“985”这两项巨大工程的拉动,而且还有无所不在的各种 名目的评估和评审,实际上已经把全国的高校悉数纳入教育部的管理范 围。今天的教育部,早已不是当年只管若干直属髙校的部,现在的教育 部,已经成了全国教育体系无所不管的利维坦。

    在上个世纪90年代,教育部的一个司长说话,某些重点大学可以 根本不予理会,但是现在,一个处长却可以到处颐指气使,纵使北大清 华这样的高校巨无霸,也不敢不洗耳恭听。早听说教育部现在是“处 男” “处女”坐天下,今天方才知道其实是真的。也难怪,如此膨胀的 杈限,仅凭司局长怎么能管得过来,“处男” “处女”的权力自然就大 了起来。

    现在中国的教育体系,实际上就是一个金字塔结构的超大衙门。也 可以这么说,中国只有一所小学,一所中学和一所大学,一所总校,下 设无数的分校。中小学开课、跳舞、长跑都得由教育部来管,大学则毕 业证学位证的发放、本科招生、研究生录取的分数线,都由教育部统一 管理。甚至连本科教学,在统编教材之下,连教法都通过本科评估,统 一到一个模式上。我曾经建议教育部干脆把大学的老师都赶走,统一制 造一些课堂软件和光盘,上课的时候给学生播放即可,这样可以省下一 大笔资金。

    显然,教育部不会听我的,因为管人,才有乐趣。一位很著名的老 教授跟我抱怨,在开座谈会的时候,一个重孙子辈的教育部处长,就可 以开口教训他,而自己的学校领导也不为他说话。是的,学校现在都怕 教育部。

    为什么呢?首先要归功教育部主导的评估体系。教育部在赶超世 界一.流大学的口号下,在自家的园子里搭了一个小小的金字塔,这个 金字塔,由各种世界上除了中国之外的任何国家都不明白的各种评价指 丰示搭建起来,暗示我们的大学,只要你们一级一级爬上去,到了顶端, 就是世界一流了。所以,大家只好爬,谁要是不爬,在官方的评价体系 中,你就会直线下滑0不听话的中国科技大学就是样子,这所上个世纪 八九十年代排名中国前几位的大学,现在都快没什么人知道了。

    比指标金字塔更有威胁的是各种资金的发放,自打“211” 和“985”工程启动,各种名目以项目下达的资金层出不穷,“处 男” “处女”们手里掌握了大笔的钱,管你是哪个大学,有什么名头, 更不管你是什么教授,有多大学问,只要不听话,钱就没了。高校里的 官和教授,也是人,有谁踉钱有仇呢?更何况,作为那些所谓的名牌大 学,万一拿不到某项资金,给别的二流学校拿走了,面子上也过不去。 因此,教育部领导交办的事,无论合理不合理,合法不合法,都得办, 在教育部范围之内,一个处长,就是领导。

    富二代的接班问题

    富二代的接班问题,是个古老的难题。自古以来,中国富商的事 业,总是传不下来,二世、三世即斩。因此,中国罕有像欧洲甚至日 本那样七八百年的企业。资本主义,总也长不起来,老是萌芽。近代以 后,海外的华人企业,也面临同样的难题,在上个世纪70年代,海外中 国学者就已经探讨过。从晚清到民国成长起来受过良好西式教育的一代 企业家,他们中有些人已经开始探索一条不同于传统的企业传承之路, 但是随着他们1956年因政治原因退出历史舞台,这一代人基本上被格式 化了。因此,改革开放后先富起来的一代,依然要再一次面对传承的难 题,而且没有任何前人的经验可以汲取。

    同时,由于先富的一代人出身参差不齐,很多人出身草根,没有 受过多少教育,而且忙于打拚,无暇顾及子女的教育,因此富二代的教 育状况,有相当比例的人情况堪忧。惹人痛恨的飙车一族,也许还不算 最糟的,吸毒嗑药者,也不在少数。很多富一代,对于子女没有什么要 求,只希望下一代不再像他们那样吃苦奋斗,能享福就享福,自以为已 经挣够了可以让后代享福一辈子的钱。至于事业的传递,并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所以,富二代之中有相当比例的人,似乎注定要成为败家子, 重演多少辈子父辈创业、子代败家、崽卖爷田的悲剧。对于这样的富 二代,即使有关部门或者某些社会团体急来抱佛脚似的强化培训,估 计效果也不大。当然,富二代中也有比较出息的,受过良好的教育, 出国读名牌大学。而且有些人也有志接班,把父辈事业发扬光大。但 是,他们又碰到另外的难题。有些人虽然受的教育不错,但志向却不 在企业经营,也许热爱艺术或者别的什么。有些有志于家族事业的, 由于受过新式企业管理,对于父辈老一套的经营方式不以为然,但回 国后却水土不服,完全不能适应中国的社会和政治法律环境,不知道 如何施展拳脚。同时,目前中国的生育制度,独生子女的条件,给富 一代的传承问题,提出了更加严峻的课题,使得他们在选择接班人的 时候,面临更大的难局。

    比起富二代来,贫二代的问题也许更加令人困扰。无可讳言,比 起先富起来的第一代人来,现在白手起家的奇迹,越来越少见了。从一 个小贩变成巨富的故事,现在f以乎真的成了神话。现阶段的中国社会, 阶层固化的现象已经出现。现在被视为弱势群体的那一部分人,他们的 第二代,即使少部分上了大学,改变身份地位的可能性,也比从前小得 多。在改革之初的那几代人中,上大学是个命运的分水岭,但是现在这 种分水岭已经不明显了。也就是说,现在贫困的群体,他们的第二代, 最大的可能依然是贫困的弱势。

    代表身份地位固化的群体,最明显的是被称为杈二代的官员子弟。髙干子弟借助父辈势力经商的故事还在延续,但另一种官宦世袭的苗头 却已经出现。在很多地方,一定级别的官员子女,无论所上的大学优 劣,甚至在国内上不了大学,花钱送出国,拿了不知什么来头的国外文 凭,回国之后进入仕途,在父辈的荫庇下,就会官运亨通。在历史上, 官僚世袭或者变相世袭,是最糟的一种制度,比贵族封建制还要糟。贵 族世袭制,至少贵族还会对自己所有的土地和人民负有责任。而世袭官 僚制,土地和人民是国家的,官职和特权是自己的,就像托克维尔所说 的大革命前的法国贵族那样,既享有特权,又不负责任。显然,这样的 权二代,最为人们所痛恨。

    富二代、贫二代和权二代的问题,实际上改革进程中社会政治环境 和制度的滞后要负很大的责任。但是,即便是改革的第一代人,对此也 认识不足。以富一代为例,他们往往习惯于对于制度和法律的问题,通 过与制度内的官员个人建立关系来解决。在转型的某个阶段,这种个人 关系,甚至还可以给他们带来某种特权,方便地分享国有资产的流失, 便利地压榨弱势群体,不担心有工会的干预、罢工的威胁。在身份阶层 固化的过程中,富一代的民营企业家,往往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一旦 杈一代和权二代起来吞嗤和侵夺民营企业的时候,这些民营企业家往往 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即使奔走呼号,也无法引起社会的同情。不考虑 制度的变革和改进,只热衷借用腐败的润滑剂,通过建立个人关系牟取 利益,这样的短视势必会付出代价。最大的代价是,富二代和杈二代被 民众视为一丘之貉,丧失了作为精英阶层的威信和地位。

    富一代事业的传承问题,只有靠现代企业经理人制度和资本社会化来解决。而这个制度的建立和完善,只能靠市场进一步规范,政治和法 律制度的进步,才有可能。否则就只能守着家族企业的小摊子,一旦摊 上不肖之子,家业就败掉了。同样,严重威胁社会稳定的贫二代问题, 也是一个制度问题。存在贫富差距不要紧,如果社会制度不能保证穷小 子经过奋斗发迹,连一个都实现不了,那么问题就大了。接代的贫困, 就会产生巨大的绝望,最后的结果就是玉石俱焚。当然,可以预计, 权二代如果普遍地接了班,那么他们会比他们的父辈更加疯狂地吞噬财 富,尤其是吞噬已经成为大鱼的富二代。而为了避免被吞噬,富二代则 会跟古代富商那样,积极进入仕途,把自己变成权二代。这样的话,也 许到了某个时候,社会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一边是少数人上人的权二 代,占有垄断所有的资源,一边是贫穷传代的贫二代,富二代极度萎 缩,畸形的两极分化。到了这个地步,社会离崩盘也就不远了。

    其实,尽管富二代、贫二代和杈二代势同水火,但从长远看,他 们实际上是在一条船上。对他们利益最大化的选择,是共同奋斗,改进 我们的环境和制度,使得这三种人可以相互转换。只要个人奋斗、有才 能,就能改变命运。社会才不会因周期的动荡而财富尽毁,重演中国历 史一次次从头开始的悲剧。

    添加剂的信息不对称

    内地输港鸡蛋被査出三聚氰胺含量超标,掲开了内地饲料滥用添加 剂的冰山一角。

    事实上,内地食品生产滥用添加剂,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几乎尽人 皆知,但又无可奈何。可以预料,三聚氰胺(或者叫蛋白精)的生产, 现在已经形成规模,肯定不止目前破获的河北的那一个小厂子,按目前 这种东西蔓延的深度和广度,应存在一个相当大的生产和销售网络。

    像三聚氰胺这种东西,毕竟属于终端生产厂家所不太情愿的一种添 加剂。在实际的食品生产中,还存在着大量终端厂家乐见的添加剂,比 如,猪牛饲料中的激素,某些有催眠作用的药物,抗生药,鱼饲料中的 抗生素、激素,甚至避孕药,面粉里的增白剂,以及各种包装得严严实 实、华丽精美的即食食品……坊间传闻,某些价值不菲的高档食品,乃 至某些大饭店,也存在这样的添加处理。

    我不懂化学,无从判断传闻是否靠谱,我相信多数消费者跟我一 样,都处在信息不对称的相对闭塞的一端,内心恐慌,但不知道这些添 加对健康有什么害处,更不知道哪些食品是安全的,只是那些年纪大一

    点的人,感觉现在的肉、蛋和面粉,都跟他们当年吃的味道差了很多。 相信每个人的心中,都怀着程度不等的不安。

    食品的添加,给生产者带来了巨大的利益,让面粉更白,即食食 品更可口,肉蛋的生产更迅捷,生产周期缩短,成本降低。因此饲料 和食品添加剂的生产和科研,也跟着突飞猛进,跟终端食品厂家比翼 双飞,互相促进。常言道,民以食为天。但对生产者来说,食以添加 剂为天。

    添加剂日新月异。三聚氰胺的危害被公之于众,是若干儿童的生命 以及成万儿童入院的代价换来的。其他食品饲料添加的危害,消费者还 不知道,没有人会先学会了生物化学以及各种动物学和植物学知识,才 去消费,人们只能等待什么地方什么添加剂出了事,这个事恰巧又没有 被隐瞒的话,才如梦方醒,哦,某种产品不能买了。

    因此,食品检验部门要及时出手,对食品和饲料添加剂进行全面的 检查,告诉消费者哪些添加剂是有害的,哪些是无害的;凡是有害的, 应该实行零容忍制度,一经发现,立即查处,责令厂家退出这个领域; 同时应帮助建立社会的相关组织,协助监督检查食品安全;媒体也应该 有一些具有专业知识的记者,四处去嗅,一有发现,马上曝光。让民头 上这个食品的“天”,不至于塌下来。

    好车的麻烦

    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凡是好车出事,往往会出现很大的麻烦,宝马 麻烦最大,其次是奔驰和凌志。网上经常会爆出宝马男或者宝马女的劣 迹,大多都是交通事故,甚至是一些轻微的刮蹭,而激起网民愤怒的, 无一例外是刮蹭者骄横的态度。

    我们的社会,已然出现了一个很深的鸿沟,所谓的好车,仅仅是鸿 沟的象征,代表着有杈有钱的人。而这样的人,则被那些开不起好车的 人、挤公车的人、只能用两脚走路的人嫉视。这种现象,被一些人说成 是仇富。

    产出这种恶性嫉妒的原因,不是富贵本身,而是富贵背后的不公。 就像赛跑一样,如果起跑线一致,跑道一样,失败者即使心有不甘,也 只能认账。但是如果他们发现有人中间坐了一段车,或者吃了兴奋剂, 那就不一样了。

    我们的社会,炫富炫贵的现象目当普遍,有钱要臭显,有权有势更 要臭显,甚至通过特殊渠道拿到一张稀有的门票,都会拿出来显摆。开 好车本身,也是一种炫耀,开跑车在城市里飙车,则是炫耀中的炫耀。

    即使自己不炫耀,自己的子弟也会炫耀。

    要想使这种社会的鸿沟被削平一点,最要紧的,是尽量在制度上 突出公平二字,免得不公平戕害整个社会的进步。但是,已经富起来的 人,握有权势之人,要尽可能保持低调,不要以富贵骄人,同时教育子 弟不要以富贵骄人。

    更重要的是,先富贵起来的人,要对社会有所回馈,对弱势群体 有所帮助。在历史上,中国社会一向是士大夫和农民并存,士大夫握有 政治和文化权力,也大体上过得比农民要富足、体面。但是,凡是士大 夫,都有义务为社区做公益事业,不仅要张罗修桥补路,兴修水利,而 且要担负救难济贫的责任,通过这种行为,赢得社会的尊重。凡是不做 公益的富人,都不被列入乡绅的行列,为乡里所不齿。

    现在的社会,虽然说富贵者中也有积极参与公益之辈,但是总的说 来,尤其是那些有杈者,公益心还是相当淡薄,.利用权力为自家造福劲 头大,为民造福的心气小。

    社会有贫富差异,是不可避免的,但不仅出现了物质上的而且 出现了心理上的社会鸿沟,却非国家社会之福,尤其非富贲者之福, 若要填平鸿沟,需要出大力气的,还是强势的一方。强势的一方不作 为,最后遭残的还是自己。

    城管秘笈的联想

    城管眼下名声不好,日子难过。在网上,有人又挖出来一个“城管 秘笈”,学名叫做《城管执法操作实务》,据说是国家行政学院出版社 的公开出版物,有照片为证。

    这个城管秘笈透露了好些城管执法的实用招数。比如在“反暴力抗 法的局部动作” 一节中,教导城管14以暴制暴”时怎样不落下把柄:注意要使人的脸上不见血,身上不见伤,周围不见人,还应以超快的连环式动作一次性做完,不留尾巴。一旦进入实 施,一定要干净利落不可迟疑。要将所有力量全部用上。

    这本城管秘笈是真是假,尚有待详察,但城管执法,以“打”闻 名,却是事实。俗话说,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举国上下,连三 岁的孩子,一提到城管,都当是打人的,有的地方,据说提城管可以止 小儿哭,跟提大灰狼--样。

    我个人是主张取消城管的,因为这个所谓的执法部门,于法无据。但 是,中国的惯例是,一个人数众多的部门只要成立起来,想要取消就千难万难D考虑到上级领导的难处,我可以退而求其次,严格规范域管行为, 不能打人,与暴力绝缘。当然,这也很难,因为城管的行为模式已经定型 了,似乎不打就不叫执法。暴力的滥用,导致执法对象也日趋暴力化。

    在发达国家,执法行为多半是不使用暴力的,即使带枪槭的警察, 也是如此,除非碰到刑事犯罪,除非碰上暴力性极强的群体暴乱。显 然,我们的城管管理的对象,不是犯罪群体,也不是情绪激动的示威群 众,他们面对最多的人,无非那些进城谋生的小商小贩,那些走街串巷 谋生的穷人。如果不是逼急了,他们一般不会暴力抗法。

    小商贩之所以跟城管周旋,打游击,就中国而言,的确是他们的生存 的必要。城乡的集市贸易,就是存在无法理解的自发性,商贩自发集聚, 而买者也自发拢过来,一旦政府千预,换个地方,盖上房子,大家就都不 来了。自古以来,集市贸易看起来无序,其实内部有序,政府要做的,一 般都是因势利导,稍微整顿一下,然后坐等收税即可,用不着大动干戈。

    再说,小商小贩,贩卖是他们的谋生之道,是他们的饭碗,自古 乡下人想挣钱,主要的渠道是跟城市人交易,你不让他交易,横加干 涉,等于是断了人家的财路和生计,注定要招致激烈的反抗。

    比较起来,城市的面子,跟乡下人的生计,一个人道的政府,是 应该向着后者的。所以,为了城市的面子可以对商贩进行管理,但要适 可而止。除非个别人扰乱了居民的生活,阻断了道路,又坚持不听劝阻 的,可以请警察来强制执行。不能像现在这样,用暴力赶尽杀绝,这样 做,只能让暴力升级,再升级,最后,纵然城管个个武功高强,打人不 留痕迹,也一样有麻烦。

    一票难求

    每年春运的时候,一票难求,但票贩子、黄牛党手里却有大量的票 源,这种现象,已经延续很久很久了。没错,就目前的铁路运力而言, 春运期间车票的确会有些紧张,但是紧张到这个程度,人们通宵排队依 然一无所获,甚至体力不支而猝死,还是不正常的。

    干什么吃什么是国民的老毛病,干铁路,’就吃两条线,似乎天经 地义。从买票走后门,到自觉跟黄牛党结合,把经手的车票当成自己 生财的终南捷径,是一条顺理成章的灰色路线。应该说,这条路线上 已经形成了势力强大的利益集团,要想斩断它,已经到了非动大手术 不可的地步。

    铁路售票实名制的建议,已经提出来很多年了,之所以实行不了, 绝不是技术手段的问题,也不是所谓铁路部门的认识问题,症结就是一 旦实行了实名制,这个灰色的利益集团的利益就会受到损害,而这个集 团恰好又有力量寻找各种借口,将实名制挡住。

    说到底,铁路部门的这种灰色、不法的利益状态能够生存,而且越 活越滋润,即使在铁老大经常亏损的情况下也依然滋润,关键还是源于

    铁路这种公共资源的经营性垄断。改革三十年了,像铁老大这样既是政 府部门又是经营公司的部门,已经不多了,经营者、管理者和裁判者三 合一的强势垄断地位,使得铁路的经营成本永远都会居髙不下,永远黑 幕重重。这个近乎世袭制的王国,垄断着用纳税人的钱修建的铁路,将 这种公共资源当成自己的铁饭碗,内部人子子孙孙吃下去,绝对不允许 外面的人分上哪怕一杯羹。这样的一个准封建王国,其内部的猫腻,无 论外面的人怎样想破解,只要王国还在,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健忘

    哈尔滨的平房区,有座侵华日军七三一部队遗址纪念馆。它是公认 的侵华日军的罪证,也是著名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然而,这个纪念馆的 办公楼的一层,目前已经变成了商品房的售楼处。(据2009年9月19日新 华网)

    日军七三一部队是干什么的?我想稍有历史记忆的人都知道, 那是一个灭绝人性的、从细菌战的特别部队。现在哈尔滨平房的遗 址,就是当年侵华期间他们的基地之一。这样一座遗址纪念馆,对于 记住那段悲惨的历史,向世界昭示侵略者的罪行,无疑是必不可少 的。特别是在日本政府并没有就细菌战问题有明确的表态,而且日本 国内的右翼势力依然否定曾经在华从事过细菌战的情况下,这个遗址 就显得格外重要。

    开发商有积极性不奇怪,如果能把楼都卖了,他们肯定也会卖的。 但是,有关部门为何会准许他们这样做?

    也许,在开发商和有关部门眼里,遗址办公楼最适的用途,是为 “经济建设”服务,或者说,为开发商以及卖地的地方政府的钱袋子服 务。不知道有关部门,此番可以将遗址办公楼用作售楼处,以后是不是 也可以临时改作歌厅呢?比如说,为了某个部门临时举行联欢会。

    一个民族的尊严,是靠对自己历史的尊重建立的。如果我们对自己 在过去不久的那段被侵略、被屠杀、被侮辱的历史,都采取一种无所谓 的态度,那么,中国以外的人,将会怎么看我们这个民族?我们还有什 么资格去谴责日本的右翼?

    画圈为牢

    都说中国人窝里斗,柏杨先生当年给国人头上*J上“丑陋”两字, 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国人的这种特别能战斗的习性。其实,更早一 点,在中国走向现代世界之初,我们的志士仁人也经常为国人的这种习 性而懊恼颓丧,因此而出家做和尚的不知凡几。

    窝里斗多半是因为派系。孔夫子说,君子群而不党。这里所谓的 党是指阿党,以私利结合的一伙。可惜,国人中君子太稀缺,所以偏要 党。凡是有人群的地方,总是能找到一个个的小圈子,说话、做事,往 往以小圈子为依据,想不斗都难。

    中国人祖袓辈辈活在乡村世界,说是家庭或者家族本位也许并不十 分合适,但毕竟每个人都处在一个个洋葱头结构的圈圈里,圈圈有核心 有边缘,每个人位置不同,说话的分量各异,多数人注定是要别人替他 们说话的。不过,洋葱头里的每个人有一点是绝对一样的,那就是对圈 子的依赖。当人们还生活在农村的时候,由于家庭既是生产单位,又是 生活单位,乡村里的公共生活,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参与,但毕竟有人 替他们说话,人们生活的各个环节基本上包在家庭和家族的圈子里。可 是-旦离开了乡村,脱离了原来的生活环境,家庭的圈子不再能包住人 们的活动,原来公共生活的情景无法再现。城狐社鼠,没了依托,难免 无所措手足,未免按照原来的圈子模式,复制类似的圈子,力求再现过 去的情景,江湖上的结拜、行会里的师徒等等都属此类。

    进入现代之后,城里的人似乎离中世纪很远了,离农村也很远了, 但活动在潜意识里的暗流,却跟从前没有什么区别。人们不拜把子磕头 了,但不靠上个小圈子心里就不塌实,没有办法寄托自己的情感,甚至 没法子给自己找乐。小圈子无形中成了家庭和家族结构的替代品,难免 在行动中以小圈子为依托,动机和冲动,是非和曲直,全以小圈子为 准。如果说,对过去的中国人而言,家庭具有价值观的意义,那么,现 在的小圈子,怎么也有半个价值观的分量。

    古代中国的乡村,虽然不能说没有公共生活,但在洋葱头的结 构中,不可能人人都参与。每个洋葱头的核心人物才可以参与议事, 而且说话的分量各有不同,往往只有那些乡绅和别类的精英才可以真 正参与意见。其他人只有汉娜?阿伦特所谓的labor (劳动)而没有 action (行动)的份,实际上没有真正的公共生活。而在那个时代, 在乡村以外的生活场景,是一种非稳态的情景,属于无法用“礼”来 约束和安排的生活情景,城市(包括集市)和江湖难分彼此,相互渗 透,从来没有形成稳定的市民社会,在一般老百姓眼里,商人已经不 算是好人,而车、船、店、脚、牙,则跟黑社会没有多少的差别了 (俗谚: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因此,在农村社会以外,也没 有真正意义上的公共生活。

    进入近代以后,在西方的介入下,中国的沿海都市总算有了市民社 会的雏形,但1949年后的社会主义改造,又秋风扫落叶似的将每个人都 变成了单位人。一个个独立的单位,尽管处在非农村的场景里,但至少 在外观上很像是乡村。在其中的人,也像农村人一样,彼此没有隐私空 间,可以戚戚瞭嚷。但是跟过去的农村生活截然不同的是,所有的资源 都掌握在单位领导手上,人的行动,不再以家庭为基本单元,更重要的 是,单位没有了过去农村的公共空间,每个人都垂直与领导发生联系, 没有过任何一种公共生活的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争取到更多的资源,每个人都会追求跟领导或 者跟领导关系密切的人套上某种关系,地缘、亲缘、业缘等等都成了现 成的工具,而各个领导间的分化,则形成了各种不同的派系。实际上看 起来派系间的争斗往往是无原则的,甚至像是乡下妇女间莫名其妙的闹 剧,但事实上都有其利益争夺的背景,比如,每个髙校资深教授之间, 近乎你死我活的派系斗争,最早大多起源于建国后第一次职称评定。从 表面上看起来,各单位领导似乎对派系和派系斗争深恶痛绝,但实际 上,派系斗争往往对单位的主要领导有利,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更方 便地控制局面,做个似乎是超然的仲裁者。

    在今天,即使是最通西方政治学的中国学者,也没有过it真正的公 共生活,不习惯妥协,不会求同存异,不自觉地追求零和博弈,在学术 讨论中,没有fair play的风度,没有弄清问题的预设,甚至想把对方批 倒,再踏上一只脚,帮腔是自己人,批评者必是敌人D其实,我们早就 掉入了祖先为我们准备好的圈子里而不自知,画圈为战,也画圈为牢。

    最牛女生的背影

    温家宝总理到北航图书馆看学生,在一国总理面前,一位女生端坐 不动,背对着总理照旧看书,照片传到网上,被誉为最牛的女生。

    总理来学校看学生,恰好赶上期末复习的紧要关头,埋头读书顾不 得跟总理打招呼,或者起立表示敬意,都没什么。但是,这是在中国。 我们是一个曾经跟领袖握手后多少天都不敢洗手的国度。

    按常识,总理视察一个单位而没有事先准备,多半是出于总理的意 思,而且这个意思要足够坚定,或者干脆是“突然袭击”,临时起意来 的,否则,下面的人依旧是要摆一摆的。

    记得当年我所在学校也接待过领导人的视察,学校里凡是能在视察 中露面的师生,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排练,不仅欢迎队伍的动作要热烈而 整齐,雀跃都得雀跃得一个样子,连在图书馆里看书的、饭厅打饭的, 都经过长期练习。万一被领导人问到了,怎样回答,都得准备好预案, 第一方案,第二方案,务必保证整齐、有序、得体,一丝纰漏都不能 有,让领导人满意,令学校领导面上有光。

    这样视察的场景,不劳有关媒体剪接加工,所有的镜头都完美无缺,像这样最牛的女生,即使有心牛一下,也肯定不会有机会。

    不管怎样,这位最牛女生的背影,对于我这个过去时代的过来人而 言,意味着过去时代的过去。现在的年轻人,无论领袖多大,对他们来 说,都是人,即使崇拜,也是追星式的,他们不会当拜神的香客。领袖 人物到来,没有引发这个女生下意识的起立,也没有让图书馆的其他学 生毕恭毕敬,连椅子都不敢坐,即使坐也欠着半个屁股。说起来容易, 做起来其实不易。

    回想起我们当年,那种从心灵深处发出的崇敬,一想到领袖也会跟 我们一样吃喝拉撒,也会死亡,就感到是一种亵渎。恍惚已成隔世。我相信,这样的感觉,至少在普遍意义上,不会再有了。

    最牛女生的背影,昭示着一个人口最多的民族,终于正常了。我们 终无可以正常地看世界,看周围,看政治领袖。唱了那么多年的《国际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要神仙皇帝”,经过30年改革, 才真的变成了现实。

    现在,如果各个地方某些端足了官架子走到哪里都要求管辖的百姓 尊崇的地方长官、单位长官,也能够放下架子,别再前呼后拥,别再全体起立,这个世界,也许就更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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