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文学经典必读·1989短篇小说卷-于笙的浪漫史 生存篇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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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彦周

    她五十岁了。寡居已经五年,忽然有人来替她说媒。

    说媒的是她原来在妇联的同事,是省里一位前领导的夫人。

    这位夫人,有一天在开省政协会议的时候,在会场上把她拉到一边,两人极其机密地谈起心来。

    夫人对她说:“听说你和孩子分开了?”

    她:“分开了,我和媳妇搞不来。儿子只知道宠媳妇,恨不得要我在家当老妈子。我可不干!”

    夫人连连点头:“现在年轻人,都是一样的,都给现在的风气带坏了。他们心里哪有长辈,我家那几个不也一样?我都给他们赶了出去。”

    她叹了一口气:“老大姐有办法,你能给孩子搞到房子,一人一套。我呢,我只好自己搬出来。我现在住到政协的办公室里来了。”

    夫人笑起来:“你别愁没房子,政协新楼盖好了。你现在政协工作,你要房子还不是一句话。”

    她也笑起来:“大姐你说得倒轻松,房子是给主席常委们的,能有我的份?”

    夫人诡谲地眨眨眼:“那你就找一位常委做伴嘛!”

    她一下羞红了脸,悄悄打了夫人一下:“你不正经。老太婆了,谈这个!”

    夫人倒是正正经经的,她说:“老太婆也要有个伴嘛,何况,你又不老。你不见最近报上常提晚恋吗?你完全可恋它一下。”

    夫人还要发挥,被一阵掌声打断了。一位委员的发言结束了。夫人和她也例行公事式鼓了几下掌。她没有看台上,她虽说红了脸,心里却漾起了一股说不清的波纹。像是飞进一片羽毛,那羽毛在搔她的痒。她很希望夫人再说下去,夫人却用胳膊捣捣她,要她注意台上。她这才抬起头来。

    一位身材高高的先生,慢条斯理走上主席台。他仿佛对他的身材高不好意思,把腰躬着,上了台就对主席位子上的人鞠躬,又转身朝台下鞠躬。主持会议的人请他坐下,他忙说“谢谢!”并未坐下来。他戴老花眼镜,抖抖索索从口袋里掏出讲稿,他那已经刻有深深皱纹的脸上,是一副庄重、严肃的表情。他的腰仍然躬着,他说了“各位委员”开头之后,紧接着便是:“我坚决拥护×书记的报告,我听了×书记的报告,非常激动。×书记对我省情况,明察秋毫。……”

    她愣愣地看着。夫人又轻轻戳了她一下。这次一戳:明显是一种暗示。她心里一动,并且也立即明白了夫人的暗示的含义。

    原来夫人是在说他。

    她这才想起,这位民主人士专职常委的妻子,也早已去世了。她一到政协上班就见过他。他对人非常客气,不管老小,他都一律躬腰点头。他大会小会都发言,发言又都是“拥护!”“赞成!”,但别人对现状提出略微尖锐的意见,他又会表示:“看问题要全面,成绩是主要的。”因此,很有一些人背后议论他、嘲讽他,说他跟得太紧。她尽管对党有深厚的感情,对这位常委时时刻刻表示自己拥护党的行为,也有点不舒服,她觉得这人很窝囊。只有省里有关领导,对他另眼相看,说他是忠诚的,有些党员还不如他。

    他现在在台上,又在引用马克思、毛泽东,证明省领导的工作报告正确、英明,只要大家坚持执行,全省就有希望。

    她怔怔地望着他。他那单薄的身体,倒也不显老,她知道他今年过了六十五了。看上去也不过六十左右。作为丈夫,似乎也可以。只是他为什么要卑躬屈膝,到处讨好?他那神情多么叫人不喜欢。

    夫人和她不同,带着明显的赞赏望着他,并低声问她:“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

    “你嫌他是民主人士?”夫人说,“这可用不着,现在党的政策不同了嘛,要是在前几年,当然不行,政治条件第一嘛,现在没有关系了。再说,你也五十了,不会影响你什么了,他表现好,我家老头子就很赞赏他,说有些党员,党的观念越来越淡漠了,倒是郑惠中(常委的名字)党的观念比党员还党员。我看,他配你小于正合适,你别犹豫了。”

    小于,这是老同志们对她的习惯称呼,她的全名叫于笙。

    于笙没点头,也没摇头。夫人说的和她想的是两回事。她现在想的不是民主人士问题(当然,是党员就更好了),而是有点瞧不起这个郑惠中。五十岁女人找丈夫,也得有丈夫气才行啊。台下人鼓起掌来,他又在鞠躬,对台上鞠躬,对台下鞠躬,走下讲台,那躬着的腰好像还在鞠躬。

    夫人以为于笙已经认可,便兴冲冲地到前面找这个郑惠中去了。

    于笙很懊悔自己没有坚决表示不同意。她不知道夫人会怎么对他说,她坐不住了,站起来想走,她瞥见夫人已和郑惠中站在窗口,他仍旧躬着腰,毕恭毕敬站在夫人面前,是一副俯首帖耳准备听别人训话的架势。于笙只觉心里发堵,急急从人缝里钻了出来。

    于笙回到她那办公室改成的住处。这个住处只有一架单人床,一只衣箱和洗脸用具,其余便是办公室的家具。她原来觉得住在这里倒也挺自在,此时此刻忽然产生了凄凉孤独感。她看看桌上的镜子,镜子里是丰润的仍然柔嫩的脸。两只眼睛虽不大,并且两边有了细细的鱼尾,但眼睛本身却是活泼地有光。想当年她在学校里,也算是被男生暗中评为几大美人之一。只是因为虚荣心作怪,她却嫁给了一个老头子。老头子一死,儿子又不孝,落得孤单一身。五十岁了,还没尝过爱情滋味。现在有了自由身,并不见有令她动心的男子找她,而她,当然也不便主动去找什么男人。

    于笙没有回到会场上去,夫人却又匆匆跑了来。她一推门进来就笑嘻嘻地说:“小于,成啦!”

    于笙吃了一惊,习惯势力使她不好意思顶撞这位热心的夫人,她只好用轻松的口吻说:“你怎么跟他说的?你不会说我已经同意了吧!”

    “当然说了。你为什么不同意?嫌他老?他比你那去世的老头子还年轻几岁。他子女都出了国,他马上又有一套新房子。他有外汇,家用电器一应俱全。你们结了婚,过几年说不定他还能让你到国外逛逛。我看啦,你别再犹豫啦。”

    这一来使于笙有点尴尬了。夫人居然代替她,说她已经同意了,这像是她在对这个窝囊的只会表态拥护的郑惠中暗示,是她于笙在主动,是她托夫人去做媒的。

    “你们什么时间、用什么方式见面,这我就不管了。桥我搭了,怎么走,靠你了。”

    夫人喜笑颜开,末了又俯到她耳朵边上说了句什么,于笙又一次涨红了脸,忍不住捶了夫人一下。夫人咯咯笑着走了,临走还抛了一句;“说不定他晚上会来找你。”

    于笙有点慌乱,又觉得有点可笑,热心的夫人就这么简单地、草率地要改变她的生活。生活?她当然不反对改变,现在确实太孤寂了。原来住在家里,尽管磕磕碰碰闹矛盾,倒也是生活。现在一人住进办公室,这滋味就完全不一样了。每到夜静更深,心灵和肉体,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渴望和骚动。她不能像年轻女人希望有什么白马王子,但有个伴侣能疼爱她或者值得她去疼爱,那也是诱人的。现在,终于有人挑起话题了,可给她引来是一个什么人啊!一个窝囊废,见人就讨好,“拥护”不离口的角色。难道她于笙就只配伴着这样的人进火葬场?

    最糟糕的是,好像是她在主动追求人了,这位夫人也太不照顾人的自尊心了。

    于笙心理上,立即产生了反抗心理。夫人说他晚上可能来,这简直有点可笑了。她必须用行动证明不是她的主动,并暗示她对他不感兴趣,绝无可能。她决定一下班就锁上门溜出去,她不能让他进来,不能让他误会她在等她。

    她真的出去了。

    她在街上胡乱吃了一点东西,便去串门。人家对她倒也挺热情,献茶上点心。但她明显地感到,她打搅了人家的融和气氛,人家一家正在看电视,她插进来算什么,她坐不住了。到了另外一家又是如此。她觉得太没有意思了。她在幽静的马路上徘徊,她看见花丛树下都是年轻恋人的世界,他们公然在那里拥抱、抚摸、亲吻。这些青年人毫无顾忌,空气中都飘荡着他们的火热的恋爱气息。她又急急忙忙逃离这个早已不属于她的世界。

    她九点多钟回到她的“家”。她开了门,开了灯,灯光也很寂寞。她躺在床上,她自个儿苦笑了。这是何苦。她不知道他来过没有,他来了又有什么关系,大大方方解释清楚了就拉倒了。她又不是小姑娘,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雏儿,她干吗要躲一个她瞧不上的老头子?

    但是,不知怎么,这个郑惠中却黏黏糊糊留在她心里了。她第二天见到他,他正和一位副主任站在走廊上,他仍然怕人觉得他个子太高,躬起腰,卑微地和人家攀谈。他似乎看了她一眼,她还觉得他对她笑了笑,同样是一种讨好的笑,她没有回报便走了过去。

    她以为他今天会找她,她下决心迎接他,解释误会。下了班,她在房里看报,让门大开着,她随时留心走道上的脚步声。脚步声倒有,都不是朝她房门走来的。一直到十点,仍不见有人来,她开始疑惑并有点生气了。他为什么不来?他难道并没有那个意思?后来一想,可能是昨天晚上吃了个闭门羹,不敢来了。也可能是今天她没有回报他的笑,她当时一定是冷脸子,把这个胆怯的人吓住了。

    这样也好。这事就这样了结了,无影无痕,一切照旧。可不知怎么,心底深处,又有一点儿遗憾。遗憾什么呢?他那大个子?他那虽有皱纹却仍不失有高级风度的脸型?可一想起那脸上卑怯的表情,她又自我解嘲地摇摇头。

    这样过了几天。她没有再看见他,据说他去参加一个什么会议去了。她也几乎不再想这件事了。有一天,她奉命去接待北京来的客人,一位很有学术地位的女学者。她陪客人住在高级宾馆里,女学者很有风度。年龄比她大,保养得很好,因此显得很年轻。比她还年轻,她还有一副极好看的胳膊。

    于笙很崇拜这位女学者。因此,照顾她,她心甘情愿。

    早晨,天刚亮。女学者就起来了,她要练拳,练气功,说这是她的必修课。于笙没有早练的习惯,为了礼貌只得陪她起早。女学者走进小花园,自己练起气功来。于笙不敢打搅,便一人去林子深处散步。

    林子里空气清新,有婉转清甜的鸟声,林子里花也多,花上面的露水珠儿晶莹闪光,并有一阵阵香气。她畅快地呼吸。心里似乎也涌进了不少青春气息。她扭了扭腰肢,她庆幸自己很健康,还没胖到臃肿地步,她忽地觉得,她完全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她在一棵丁香树下站住了。她看见一个穿红运动衫的人,背对着她,正在那里舞剑。这人身材也很高,但腰杆挺直,肌肉结实。他手中的剑寒光闪闪,是一把真正的宝剑。他挥舞着这把剑,腾挪跳跃,忽急忽缓,一片白光,闪得于笙心里发跳。于笙呆呆站在那里,她忽地大吃一惊,舞剑者的身体转过来,她看见那是郑惠中。

    此时的郑惠中,不可思议,简直不是郑惠中了。他的眼睛贼亮,他脸上的皱纹也似乎平复了,他全神贯注,眼随剑飞,手脚生风,一股英武之气逼人。他没有注意躲在树后面的人,她却看呆了。

    这个郑惠中,此时哪有半点卑怯畏葸之态?他是一个毫不见老的男子气概十足的男人。她注视着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腿,他的从运动衣里面透出的结实的体魄。她的心怦怦跳动起来,心完全不听她的,把它里面的热血,热辣辣地冲到她的脑际,冲到她的脸部。

    她简直搞不清楚,一个人怎么会有这种截然相反的两面?

    她怕他发现她,便躲得更隐蔽。她要观察得更仔细些,她不能再轻易对人下判断。这个也许会成为她后半生依靠并给予她爱的雨露的人,她要重新认识他了。

    她的眼牢牢盯着他,从头到脚,她不觉得她如此偷看人有失体面,她已觉得她的眼睛舍不得离开他了。

    他舞得分外起劲,他似乎是把自己的生命贯注到这柄剑上,她的心随着他的剑跳动,她觉得那剑有时直指她的心口。而那执剑的手,也会扑到她的身体,她觉得他就是剑,剑就是他,他和剑已经合二而一。

    她看见那位女学者走过来了。女学者没有躲躲闪闪,一直走到郑惠中面前,她喊了一声“惠中!”,郑惠中立刻戛然而止。

    “是你,”郑惠中惊喜又很随便,“你几时到的?”

    “昨天,你的剑还是耍得这么好!我还以为是哪个小伙子呢?”

    “你真会恭维人。”郑惠中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他的谈吐、表情,还是舞剑时的豪爽和开朗。他和女学者显然是老相识。他毫不拘礼,当着女学者的面,用毛巾拭身体、穿衣。他穿好了衣服,女学者扶住他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向那山后小湖边走去。

    于笙立在树后。因为开始的躲藏,反而不好出来,女学者的出现和她对郑惠中的亲热态度,使她心里的迷雾又加浓了。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难道他们之间是在搞夫人所说的“晚恋”!

    这一天于笙有点心不在焉,她虽然陪着女学者,心里却盼望着郑惠中出现,她非常想重新认识他,并了解他和女学者是什么关系。郑惠中一直没出现。晚饭后于笙忍不住,便乘女学者坐在沙发上翻报纸的时候,套她的话。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

    “大姐,我们这里你有熟人吗?要不要我帮你联系!”

    女学者说:“有啊!”于笙就问认识哪些人,女学者举了一大串,其中自然提到了郑惠中。

    “郑惠中在我们政协,”于笙故作平淡地说,“他是专职常委。你想见他吗?”

    “我见过他了。”女学者说,“早晨我在林子里看见他,他在舞剑。”

    “他会舞剑?”于笙做假做到底,“他在机关里可从来没露过。”

    “他在你们这里怎样?反映好吗?”

    “该怎么说呢!他礼貌周到,胆小谨慎,跟得很紧,政治上很受省里信任。”

    “啊?”

    女学者“啊”了一声,听出于笙话中有话。于笙乘机打听:郑惠中过去是做什么的。他是怎样一个人?女学者犹豫了一下,便也娓娓地介绍起来。

    据女学者介绍:郑惠中年轻时可英俊了。性格也豪爽得很,很有点风尘英侠的派头。他是他的上司的宠儿,是同辈的嫉妒对手,是许多小姐佳人的偶像。他十八岁就当连长,不久就升了营长团长,他的部队作战很有名,他跃马横刀,杀鬼子,打伪兵,并深入虎穴,单枪赴会征服过一个山区有名的盗匪。人家给郑惠中起了个名号叫“郑扑天”。说他能青云直上,直扑蓝天。抗战胜利,他果然当上了师长,那时才二十几岁。他在四八年冬起义,投奔了共产党……

    女学者的介绍,使于笙心头发热,她不知道女学者有没有夸张。她过去只知道他是国民党军官,是起义的。解放后坐过牢,后来又平反。别的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她见到他时,他已是一个弯腰低首卑怯畏葸,随时表白自己忠诚“拥护”的老头。她哪会想到,他曾经是叱咤风云,铁铮铮的英武男子!

    她回到办公室,心里怎么平静不了。她非常想找郑惠中。她已认定,他就是值得她去疼爱并也希望得到他的爱抚的人。她觉得她应当主动。

    这天,又是一个什么会。她听说郑惠中去会场,便也到了会场。会刚开,郑惠中坐在主席台上,他的头低着、腰弯着,又是一副低首小心惶恐的神态。这时来了一位省委副书记。郑惠中忙带头先站起来,伸出双手,满脸堆笑迎向省委副书记。这位副书记很年轻,是他的儿侄辈了。可是郑惠中的表情,倒像是在迎接老祖宗,谄媚之态,令人作呕,他还忙着挪椅子,倒开水,双手捧茶送到副书记面前。过后,他又走到麦克风前面,仿佛极其激动地对参加会议的人说:“×书记在百忙中,亲自来参加我们的讨论会,这是对我们会议莫大的鼓舞、莫大的支持,莫大的荣幸,我们欢迎×书记做指示!”他带头鼓掌。下面人碍于面子,也鼓了几下,但掌声寥落。有人还发出嗤笑声。于笙听见有人小声在骂:“这个郑惠中,无聊透顶!”

    于笙痴痴地望着。她不仅没产生耻笑感,反而有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对郑惠中又爱又怜的柔情,从心里缕缕升起。她觉得她应当去疼爱他,抚慰他。她想起他那有劲的手和他掩藏在深处的强健的身体。她脸红心跳,体温上升,她急忙低下头,偷偷瞧瞧邻座的人,生怕人窥探出她内心的秘密。

    这天晚上,她怀着一颗滚烫的跳荡的心,鼓起勇气去找郑惠中去了。她在他的房门前敲了半天的门,没有人应。她看看窗子,屋里也没有灯光,她有点扫兴。她又不能站在门前等,她只好怏怏不乐地回去了。

    她觉得自己待在这间临时宿舍里不能忍受了。她又下了楼,又到郑惠中的宿舍,这回房门倒是开了,却是他家的保姆。保姆告诉于笙,说他被人拉去打麻将去了。保姆抱怨说:郑先生最讨厌打麻将,可他是好好先生,别人喊他,他怕不去得罪人,只好去受罪。保姆还问于笙有什么事,于笙想了想,决定留下一张条子:“有空请来看我,我是遵守诺言的。”

    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早晨起来,心情特别愉快,她还精心打扮了一下,她认为郑惠中这回一定可以放心大胆地来了。为此,她又跑上街,买了点心。她知道郑惠中爱抽好烟,便又忍痛买了一包云烟。

    她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是那位夫人打来的。夫人在电话里嚷嚷说:“小于,那件事算了。郑惠中这家伙莫名其妙,他说他是民主人士,不配和一位共产党员结婚。他到了我这里,几乎要哭了。他说千万千万要谅解,他感谢党对他的关怀,但是他不配……”于笙手一抖,听筒便掉了下来。……

    原载《收获》1989年第3期

    点评

    小说生动细腻地描述了一场“晚恋”,一场从无到有、从不屑到深爱的晚年恋情。尽管最终并没有“成功”,但是女主人公跋山涉水的心路历程被作者叙述得极为真实、精彩。已经五十岁的于笙,在老伴去世后并没有再婚的打算,过了大半辈子的家庭生活,她其实很享受目前的单身,自由、轻松、无拘无束,但是领导夫人的热心牵线让她的春心再次萌动了。只不过领导夫人介绍的人选她实在是看不上眼,其实这也正是小说的精彩之处,从不入法眼到主动迎合,这巨大转变里包含了主人公内心漫长的跋涉。其实这也是生活中每个人经常犯的错误,就是以貌取人,或者从某些片断性的细节来判断一个人,这样的判断往往是错误的,于笙就犯了这样的错误。看似唯唯诺诺的郑惠中,实际上是一个非常阳刚而且有着辉煌过往的英雄,他表面的软弱可能是历尽坎坷之后的一种本能伪装,也可能是一种主动的自我保护,总之,真实的郑惠中与于笙看到的郑惠中反差极大。于笙显然被表面的东西所蒙蔽了,得出了错误的结论。尽管最终的结局或许并不是因为她的错误判断,但是于笙的浪漫史还是令人惋惜和慨叹。郑惠中最后选择了婉拒,不知道已经陷入感情旋涡的于笙该如何自拔。

    (崔庆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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