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太祖努尔哈赤-终憾没能踏破山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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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他亲手割断了手足情

    舒尔哈齐捧起带有剧毒的馒头:“既然是我的汗王哥哥要我死,又有谁救得了我?”

    后金汗王努尔哈赤,在宁远兵败之后,回到沈阳,心情异常沮丧。

    这是努尔哈赤有生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失败。他自万历十一年,二十五岁起兵,四十多年来,身经百战,旌旗所指,无不披靡。

    回顾战斗历程,努尔哈赤的统治权力,从佛阿拉逐渐地移到沈阳,其问经历着关于汗位及汗位继承的激烈斗争。

    为了加强汗权,努尔哈赤曾经同自己的同胞兄弟舒尔哈齐,发生了权力之争。

    舒尔哈齐是努尔哈赤的同母兄弟。早在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遗甲”起兵之初,就与他一起驰骋战场,冲锋陷阵,屡建功勋。

    由于舒尔哈齐英勇善战,曾被努尔哈赤赐名为“达尔汗巴图鲁”,意思是为首的勇士。

    当时,在明朝的官书中,努尔哈赤称都督,舒尔哈齐也称都督,两人地位相等。

    以后,努尔哈赤与舒尔哈齐都以建州卫都督的身分,多次进京“朝贡”。

    随着女真的统一及军事、经济力量的增长,努尔哈赤的权力急剧膨胀,他随时警惕周围那些觊觎他地位和权力的人。

    与此同时,舒尔哈齐的权力也在扩大。为了巩固和加强各自的地位和权力,兄弟二人的矛盾由小到大,由潜在的发展为公开的,逐渐演变为不可调和的生死斗争。

    且说舒尔哈齐有三个心腹爱将,他们是常书、纳奇布、武尔坤,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舒尔哈齐还有两个贴身侍卫,一个名叫兀西拉,一个名叫火列来,他们有极深的武功。

    儿子阿布什,也是能征贯战,战场上也是舒尔哈齐的助手。

    因此,努尔哈赤对舒尔哈齐已早有戒备的心理。

    万历十五年(1587),努尔哈赤基本统一建州后,为了兴基立业,巩固权位,同时在其内部,开始出现以努尔哈赤及其弟舒尔哈齐为首的新的女真军事贵族,其地位、等级、权势、利益等,都发生了变化,需要兴建与之相适应的都城。这就是被后人称作旧老城的佛阿拉。

    这佛阿拉城,分为三重:

    第一重为栅城,是努尔哈赤行使权力和住居之所。城内有神殿、鼓楼、客厅、楼宇、行廊等建筑。

    第二重为内城,由努尔哈赤“亲近族类居之”。

    第三重为外城,由努尔哈赤“诸将及族属居之”。

    外城外的住户,是军人,工匠等。

    对这样的分配,舒尔哈齐很有意见。他的心腹将领常书在会上向努尔哈赤说:

    “舒尔哈齐也该进橱城里面居住,不应该住在内城里。”

    大将额亦都说:

    “那怎么行?俗话说:“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呀!这应该分出等级来。”

    武尔坤说:

    “明朝的皇帝称他们兄弟二人都是都督,没有等级的差别。”

    努尔哈赤听了这话,满心不高兴,表面却不动声色。事后,他带着大小福晋,搬进栅城。舒尔哈齐虽然住在内城,心里却不服气。

    接着,努尔哈赤在佛阿拉“自中称王”,同时建立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称其弟舒尔哈齐为“船将”。

    为了显示威严,努尔哈赤还制定了初具规模的礼仪。当努尔哈赤出入橱城时,在城门设下乐队,届时吹打奏乐。

    努尔哈赤接见客人时,他自己坐在中厅的一把黑漆祷子上,舒尔哈齐和其他将领一样,佩剑卫立在他的两边。

    这些显示出尊卑的等级,使舒尔哈齐在内心深处感到不满、不平。

    万历十七年(1589),努尔哈赤派兵攻打兆佳城。他让舒尔哈齐担任前锋,带五千人。他自己殿后,带一万人。

    这兆佳城主名叫宁古亲,他有一个女儿名叫瓜尔佳,是当地出了名的美女。

    据说她的头发又黑又长,黑得像天上的乌云,长得拖到地面。因此走起路来,不得不用手挽着。

    她的皮肤比马奶还白,润滑无比,芳香馥郁。面似桃花,一笑起来,红红的嘴唇,活像花骨朵儿,又娇又艳。

    行军路上,常书对舒尔哈齐说:

    “咱先打进城去,把瓜尔佳找到,带回佛阿拉,给你作个三福晋吧!”

    “俺不一定能有那个艳福!若是被他知道了,你就别想见到她的面了!”

    舒尔哈齐讲的“他”,就是指努尔哈赤。

    再说舒尔哈齐领着五千人马,来到兆佳城下,派武尔坤前去讨战。

    兆佳城主宁古亲,仗着武艺高强,带着三千人马,出城与武尔坤对阵。

    二人并未搭话,便撕杀起来。宁古亲虽然五十开外,一把大刀挥舞得上下翻飞,左砍右劈,非常厉害。

    战到十几个回合,武尔坤虚晃一枪,拨马便逃。宁古亲怎肯干休,随后便追。

    这边舒尔哈齐看得清楚,立即指挥人马,与常书、纳奇布、兀西拉、火列来一齐杀人敌阵,宁古亲的三千人马,那里经受住舒尔哈齐等人的冲杀,遂四散奔逃。

    建州的兵马尾随着城里的逃兵,一下子冲进城去,兆佳城便被攻下来了。

    宁古亲正追赶武尔坤时,突然发现城已被占领了,立即勒马回看,稍不留神,被武尔坤一箭射下马来,当即毙命。

    再说舒尔哈齐等,领着人马,在城里追杀逃兵。常书领着数十人往宁古亲府里杀去,此时府里已乱糟糟的。常书手提大刀往城府后院走去,忽见两个女人在水池边上啼哭。

    常书正要挥刀砍去,突然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睁眼细看,原来其中一个年轻女子,面自如玉,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白光。

    常书马上抚刀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年龄大的妇人说:

    “俺们是城主的妻子、女儿。”

    常书恍然问道:

    “是不是宁古亲的女儿——瓜尔佳?”

    那年轻的说道:

    “俺是瓜尔佳。”

    常书走近一看,那瓜尔佳果真是玉肌花貌,如同天上的神妃仙女一般。

    遂说道:“你们快跟俺来!”

    常书带着二人往前厅走去,不巧的很,迎面碰上努尔哈赤带着一班侍卫进来。

    “你不到城里追杀敌人,跑到这里带着两个女人往哪里去?”

    努尔哈赤一边问,一边二目睃巡着瓜尔佳的俊秀面庞。

    “俺是奉舒尔哈齐将军的命令,前来……”

    努尔哈赤未等常书的话说完,就发火了:

    “胡说!他能让你到这里来找女人?还不赶快出去追杀敌人!”

    常书不敢再说什么,只得丢下瓜尔佳,急急忙忙去找舒尔哈齐回报去了。

    这里努尔哈赤来到宁古亲的住房,问了瓜尔佳的情况,对侍卫说:

    “不经俺允许,不要放任何人进来,俺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侍卫们带着瓜尔佳的母亲,关上房门,出去了。努尔哈赤走近瓜尔佳说:

    “你来陪俺睡觉好不好?”

    瓜尔佳十七岁了,面对这种情况,只得走到努尔哈赤跟前。

    直到第二天中午,努尔哈赤才走出那所府第。在那里,他和瓜尔佳一起呆了两个半天和整整一夜!

    侍卫告诉他说:

    “舒尔哈齐已带着兵马,自己回佛阿拉去了。”

    努尔哈赤心想:怎能这样?若是海西四部的人得到消息,派兵来攻,俺岂不成了俘虏?

    遂带着瓜尔佳,回佛阿拉去。

    他向舒尔哈齐问道:

    “怎么可以不通知俺一声,就随便撤兵了?”

    “你不让任何人去见你,俺有啥办法通知你?”

    舒尔哈齐带着气,走了。

    努尔哈赤又找来常书,问明情况后,才知道舒尔哈齐是为了瓜尔佳在生气呢!

    为了顾全大局,努尔哈赤只得忍心割爱,派人把瓜尔佳送给了舒尔哈齐。

    他心里想,只要弟弟能同心协力,奋力杀敌,再美的女人都可以给他!

    见了瓜尔佳,舒尔哈齐气消了一半。尽管她已不是处女,初夜权已被他夺去了,但是,瓜尔佳长得太美了,果真名不虚传。

    舒尔哈齐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的瓜尔佳,心里说:跟这么标致的女人睡一起,别的女人连看也不想看了。

    不久,瓜尔佳怀孕了,十月分娩,产下一个女孩。越长越大,舒尔哈齐越看越不象自己。

    原来,努尔哈赤与舒尔哈齐兄弟俩,虽是一母同胞,努尔哈赤的肤色较黑,像他父亲塔克世。舒尔哈齐肤色较白,像他的母亲。尽管兄弟俩都是高鼻梁,长方脸,身高肩阔,说话声音洪亮,中气挺足,只是在肤色上稍有不同。

    那女孩随努尔哈赤的肤色,是个黑小丫。舒尔哈齐向他哥哥说:

    “那孩子是你的骨血,还是由你扶养她吧!”

    努尔哈赤没有再说什么,就去领回来,放在宫里扶养,算作养女吧!

    她就是后来的晋和硕公主。

    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天命二年),努尔哈赤把晋和硕公主嫁给蒙古内喀尔喀巴岳特部达尔汗贝勒子恩格德尔为妻。

    在古勒山战役之后,乌拉部的布占泰被俘,在赫图阿拉被软禁了三年,回到乌拉后,布占泰为了与努尔哈赤结交,借以抬高自己的身望,于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十二日,亲自送妹妹滹奈到建州,给舒尔哈齐作妻子,以续友好情谊。

    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十二月,布占泰又率领三百多人前来朝见努尔哈赤。

    为了进一步搞好关系,努尔哈赤对舒尔哈齐说:

    “俺想让你将女儿额实泰许配给布占泰为妃,你看怎么样?”

    舒尔哈齐很不高兴,立即说道:

    “这太不像话了!前年,他才将妹妹滹奈嫁给俺作妻子,俺如今怎能将女儿嫁给他作妃子,这岂不是骂大会么?”

    努尔哈赤说:

    “你真是太幼稚了!这是政治联姻,婚姻关系是手段,交结情谊才是目的。所有其他的东西都是次要的。”

    舒尔哈齐又说:

    “不管怎么讲,从感情上俺接受不了。”

    “感情算什么?感情也要为军国大事服务。就不必再争论了,你回去同额实泰说一下,俺明天就向布占泰讲。”

    舒尔哈齐思想上怎么也想不通,他心里说:为什么你不让自己的女儿去呢?……俗话说:“胳膊扭不过大腿。”不久,额实泰被送往乌拉部,与布占泰成婚。

    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一月,布占泰送他侄女阿巴亥到佛阿拉,给努尔哈赤作妻子。

    这个阿巴亥就是大妃乌拉纳喇氏,当时她才年仅十二岁,比努尔哈赤小三十一岁。

    布占泰向努尔哈赤要求说:

    “请大王再许配一个女儿给俺为妻。……”

    努尔哈赤又答应将舒尔哈齐的另一个女儿娥恩泽给他,舒尔哈齐当即说道:

    “你自己的女儿那么多,为什么不让她们去乌拉?……”

    努尔哈赤不想与他争吵,只是说:

    “就这么定了,你别想得那么多。”

    那布占泰本想娶努尔哈赤的女儿为妻,结果这两个女人,全是舒尔哈齐的女儿。在一怒之下,布占泰多次扬言要用鸣镝穿射她们。

    额实泰、娥恩泽送信到佛阿拉,舒尔哈齐对努尔哈赤更加不满。

    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九月,努尔哈赤带兵征讨哈达部。

    舒尔哈齐自请为先锋,领兵一千作前队。兵抵哈达城下。

    哈达部长(贝勒)猛格布禄,带兵出城迎战。舒尔哈齐见哈达有了准备,城坚兵盛,就不敢贸然攻城,遂按兵不动。

    努尔哈赤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以后,努尔哈赤问道:

    “兵马已到城下半天了,为什么不攻城?”

    舒尔哈齐答道:

    “哈达已有了准备,猛格布禄又带兵出城了,不好再攻城了。”

    努尔哈赤十分生气地说:

    “咱们这次出兵,难道是因为哈达没有准备才来的吗?……”

    说罢,努尔哈赤亲自带兵沿城环攻,经过昼夜进击,终于攻破哈达城,并吞了哈达部。

    自此以后,兄弟二人的矛盾加深了,裂痕加大了。

    从哈达回佛阿拉以后,舒尔哈齐与常书、纳奇布、武尔坤,以及兀西拉、火列来一起商议对策。

    常书说:

    “他没有容人之量,咱们再尽心竭力,为他卖命,也未必能得到信任;弄不好,稍有一点差错,便会受到重责,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武尔坤说:

    “乌拉布占泰在赫图阿拉时,你对他很好,万一不行,咱们就去乌拉部!”

    火列来说:“不如去跟他们联络一下,来个里应外合,咱也不怕他。”

    舒尔哈齐说:“现在不能那么干,他还没有逼得俺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常书说:“万事都要未雨绸缪,及早防备,有两手准备比一手准备好得多。”

    舒尔哈齐勇猛过人,但遇事少谋,忧柔寡断,难成大事。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斐优臣首领策穆特赫来降求援,努尔哈赤派遣舒尔哈齐同褚英、代善等领兵前往援救。

    出发时,夜黑天阴,忽然军旗上白光闪烁,众将官无不惊异。

    舒尔哈齐说:“俺从小打仗,从未见过这种怪事,想必是凶兆!”

    舒尔哈齐的话,得到其他将领的响应,都说:“这是不祥之兆!”

    舒尔哈齐接着说:“干脆不用去,退兵罢!”

    褚英说:“这次进兵是父亲的命令,违抗了,要受军法处置的。”

    代善说:“作为军人,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怎能随意违抗,不能退兵。”

    褚英见舒尔哈齐还在犹豫,便说道:

    “你要退兵的话,你自己回去。咱们走。”

    在这种情况下,舒尔哈齐勉强领兵前往。

    当乌碣岩大战开始,褚英、代善等带兵英勇冲杀,大败乌拉兵,并斩杀乌拉主将博克多贝勒父子。

    舒尔哈齐带领五百人马,同常书、纳奇布等止于山下,逗留不进。

    乌碣岩战斗结束,他们回到赫图阿拉。

    当晚,褚英、代善将舒尔哈齐的临战表现一一作了回报,努尔哈赤听了,怒气填膺。

    次日,努尔哈赤召开会议,对乌碣岩大战严行赏罚。

    他批评了舒尔哈齐一军作战不力,命令说:

    “为了严肃军纪,将常书、纳奇布拉去处死!”

    舒尔哈齐急忙说道:

    “俺是带军将领,不能委罪于他们,请处置俺就是了!”

    努尔哈赤怒气不减,又说道:

    “罚常书白银一百两,撤去纳奇布牛录一职。”

    自此,努尔哈赤不再派遣舒尔哈齐将兵,借此剥夺了他的兵权。

    一天,努尔哈赤召集军师张一化、大将额亦都、安费扬古、扈尔汉、费英东、何和理,以及长子褚英、次子代善,一起研究舒尔哈齐的问题。

    努尔哈赤先说道:“表面上看,舒尔哈齐的问题是俺的家事;实质上,这是公事,半年多来,没有派他带兵出去,听说他有不少怨言,请诸位来谈谈,讲讲各自的意见。”

    褚英说:“叔父这个人本不坏,都是他手下的那几个将领把他教坏了,特别是常书这家伙太坏,一肚子的坏点子。”

    军师张一化说:

    “你们兄弟之间,实际是君臣之间的上下级关系。他作战不力容易处置,少派他或是不派他去带兵打仗,也就行了。棘手的,是他会不会有不轨的行为,比如有政治野心之类。”

    何和理说道:

    “早在十多年前的万历二十三年,俺曾经陪同朝鲜的特使申忠一,到舒尔哈齐家里赴宴,他对申忠一说道:“你来了,咱兄弟俩都请你来赴宴,以后你们朝鲜国给咱们兄弟俩送礼物,要送一样的,不应该有高下之分。因为咱兄弟俩的身份都是建州的都督”。这件事,俺那时便有看法,认为他对已获取的权位与财产是不满的,他要与你平分秋色才满意。”

    额亦都也说:

    “从赫图阿拉搬到佛阿拉时,他对住在内城不满,想与你一同住进栅城,也是他对所获取的地位,有不满的表现。”

    扈尔汉说:

    “在乌碣岩大战时,他所以作战不力,是不是因为他与布占泰之间,是翁婿的关系。”

    听了大家的议论,努尔哈赤向张一化问道:

    “兄弟之间由于争权夺利,引起互相残杀的事例,古代有没有?”

    张一化答:

    “有哇!最典型的是唐朝初年,李世民兄弟三人,也就是历史上说的“玄武门之变”。”

    努尔哈赤沉吟半晌,叹口气说道:

    “李世民是在被逼得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开始进行反击的……”

    这次会后,对舒尔哈齐的行动,努尔哈赤没有限制,也未派人监视。只不过夺下了舒尔哈齐的兵权。

    但是,舒尔哈齐却感到非常气愤,后悔没有听信常书等人的建议。

    长子阿布什向父亲舒尔哈齐说:

    “趁着他们没有对你采取什么行动,悄悄搬到黑扯木去。那里距离乌拉、叶赫都不远,也好暗中与他们联络一下。”

    常书建议说:

    “最好是向他提出请求,在他答应以后再搬去,所谓礼多人不怪嘛!”

    次日,舒尔哈齐去向努尔哈赤说道:

    “在这里住得厌烦了,想搬到黑扯木去住,那里山林多,可以经常去打打猎,散散心。”

    努尔哈赤看着自己的弟弟,说道:

    “你到黑扯木去住,俺也没有意见。只是有一条俺不放心。你那几个心腹部下,不是好东西,俺担心他们把你引上邪路,会把你的命葬送掉。这一点,你要当心啊!”

    舒尔哈齐听了,不大愉快,就说:

    “他们不像你讲的那么坏!过去,他们都为你出过力,卖过命。至今,他们也没有反对你,何必将他们一棍子打死呢?”

    听了舒尔哈齐为部下辩解的话,努尔哈赤冷笑一声,说:

    “过去,他们出过力、卖过命,俺都是论功行赏的。如今,他们不愿意出力、卖命,俺当然饶不了他!至于反对俺,那就更不准许了,谁也不行!”

    舒尔哈齐听出了弦外之音,就不再说什么,站起来也不告辞,就走了出去。

    移居黑扯木后,常书、纳奇布偷偷去了乌拉,想借助布占泰的力量,兴兵攻打努尔哈赤。但是,布占泰回到乌拉时间不长,兵力不足。眼前,他正与努尔哈赤打得火热,来往频繁,他不愿意卷入这个兄弟反目的旋涡中去。

    常书、纳奇布暂时留在乌拉,他们耽心回来以后,努尔哈赤不会放过他们的。

    舒尔哈齐移居黑扯木后,褚英、代善都有意见,他们一齐来见努尔哈赤。褚英说:

    “让他们去了黑扯木,岂不是放虎归山了么?那黑扯木距离乌拉、叶赫,比距离佛阿拉还近呢!万一他们联络起来,就麻烦了。”

    努尔哈赤说:

    “他还不至于那么下贱吧!即使他们联络一起,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九国之师俺都不怕,一个乌拉,又能怎么样?”

    第二天,努尔哈赤派何和理去黑扯木,让常书、纳奇布回佛阿拉。

    舒尔哈齐对何和理说:

    “常书、纳奇布被撤了职,生活无着落,连吃饭也成了问题。他们二人走了,俺也不知道他俩到哪去了。”

    努尔哈赤得知常书、纳奇布走了,十分生气,立刻派代善前往靠近乌拉、叶赫的边界,布置边境守军,不准任何女真人离境去乌拉或是叶赫。

    再说舒尔哈齐移居黑扯木,长子阿布什仍住在佛阿拉,武尔坤也在,二人准备刺杀努尔哈赤,但是苦于没有下手的机会。

    一天,武尔坤回来对阿布什说:

    “听说明天他去喇嘛庙,参加大喇嘛干禄打儿罕囊素的八十寿诞庆贺活动。咱们可以在路上伺机截杀。”

    阿布什说:

    “途中不好下手,他有众多侍卫,不如在喇嘛庙外的林子里动手。咱们躲到树上去,用弓箭射他。”

    二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早早休息了。约在四更多天,武尔坤与阿布什悄悄起来,准备停当,从外城上爬了出去。

    在佛阿拉去喇嘛庙的中途,有一片槐树林,那槐树枝干稠密,叶片繁茂,人躲在上面,若不细心留神,是发现不了的。

    两人选好地点,分别藏身路两边的大树权上,将弓箭预备好,耐心等着。

    约在辰时光景,便听到从佛阿拉方向传来的銮铃声响。二人精神顿时紧张起来,手拿着弓箭,两眼觑着路上。

    不一会工夫,只见努尔哈赤骑在白龙马上,后面跟着四名侍卫,正往槐树林里,信马游缰,缓缓而来。

    突然,弓弦一响,“嗖”的一箭射来。

    努尔哈赤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一听到弓弦声响,知道树林里有刺客,立即拍马前奔,把身子伏在马背上。

    就在努尔哈赤一弯腰的工夫,头上的黑貂皮帽子被射了下来。

    后面的四名侍卫拼命赶去,想护着努尔哈赤逃出槐树林。

    眨眼之间,前面又“嗖”的一声,飞来一箭。那白龙马速度挺快,第二支箭从努尔哈赤的脑后飞过,正中一名侍卫的耳门上。

    那侍卫被射中以后,一头栽下马来,再也不动了。

    原来武尔坤与阿布什计议,由武尔坤在前面先射,阿布什随后再射,两人一前一后,互相配合。

    当努尔哈赤驰出林子,发现少了一人,便停下马来,向他们说:

    “留一人跟俺到喇嘛庙去,两人去林里把弓箭找到!”

    且说武尔坤、阿布什见没有射中努尔哈赤,立即收好弓箭,从树上爬下来,又悄悄溜回城里,回到府中。

    武尔坤说道:

    “俺的那支箭未找到,就怕他们会认出来。”

    阿布什说:

    “那箭上也没有写俺的名字,他们怎么断定是咱们干的呢?”

    武尔坤说:

    “那箭是佛阿拉兵器场制的,他们会怀疑是俺干的。”

    阿布什无所谓地说:

    “只要未抓住俺,总不能硬往咱头上栽吧!”

    “不像你讲的那么简单,他们会监视咱们的行动,以后不能粗心,要谨慎一些。”

    阿布什听了武尔坤的提醒后,又说:

    “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想办法去弄些毒药来,在栅城的水井里给下上,也许老天有眼,能把他毒死!”

    经阿布什一提醒,武尔坤突然想到佛阿拉的北边,有个瑚里寨,他认识寨里的老猎人玛垅塔,他会制一种慢性毒药,人畜服下以后,半月之内才死。

    于是,武尔坤稍作准备,便去瑚里寨了。

    且说努尔哈赤从喇嘛庙回来,即喊来张一化、何和理、费英东,还有儿子褚英、代善等,研究被刺事件。

    努尔哈赤说道:

    “有几点值得研究,看情况是两个人,那弓箭还是咱自己造的,去喇嘛庙的消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时候,在努尔哈赤前面的桌案上,放着一支弓箭,还有那顶被射穿一个孔的黑貂皮帽子。大家看着这两件东西,各自沉思。

    何和理站起来说:

    “俺到城门口去问一下情况,你们先谈着。”

    努尔哈赤对代善说:

    “你到外城门去,要守门的严格检查,必要的话可以搜身,发现可疑现象,来不及报告,就发出警报。”

    张一化问道:

    “你去喇嘛庙,俺都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你自己回忆一下。”

    努尔哈赤让褚英去喊贴身侍卫乌虎,工夫不大,乌虎来了。努尔哈赤问他:

    “你去马房布置他们准备马匹时,有没有讲过俺要去喇嘛庙?”

    乌虎吓得说不出话来。张一化替他端来一杯水,对他说:

    “别害怕,喝杯水舒舒气,慢慢想一下。”

    乌虎想了一会,吞吞吐吐地说:

    “当时,马房里没有人,只……只有老哈西一人在……在喂马。他随便问……问了一句:“又不出征,汗王上哪去呀?”俺就告诉他:“去喇……喇嘛庙”,以后,俺就走了。”

    “当时有别人在吗?”

    努尔哈赤又问了一句。

    乌虎说:“只有俺和老……老哈西,没有其他人在……在那儿。”

    费英东教训乌虎说:

    “你当了几年侍卫,不懂这规矩么?怎么能将汗王出行的时间、地点乱说出去呢?”

    乌虎急忙双膝跪下,流着泪说:

    “俺一时大意,也觉得老哈西不是外人,就随口讲了出去。俺愿意接受处罚!……”

    这时,他突然又高声说道:

    “俺想起来了,俺临走时,才发现老哈西的床上,似乎睡着一个人……”

    费英东站起来,走到努尔哈赤面前,对他耳边讲了几句小话,然后匆匆走了出去。

    这时,何和理与代善一起走了进来。何和理看着大家,说道:

    “昨天中午,有两人分别看到武尔坤与阿布什从城外回来。”

    努尔哈赤忙又问道:

    “二人有没有骑马?可带弓箭吗?”

    何和理说:

    “据说两人都未骑马,也没有带弓箭。”

    张一化说:

    “要是他们干的,弓箭一定丢在哪里了,他们也不会身背弓箭,大摇大摆地回城的。”

    正在这时候,费英东回来了,说:

    “床上睡的人,是武尔坤。”

    大家听了,互相看了看,都望着努尔哈赤,楮英猛然站了起来,说道:

    “不用说了,这是阿布什他们干的,俺去把他们宰了,还研究啥?”

    努尔哈赤急忙挥了挥手,说:

    “别急嘛!是他们干的,也跑不了!不过,是否有人指使他们?还要进一步追查!”

    何和理看了一眼费英东,对努尔哈赤说:

    “让俺俩去问他们一下,听他们怎么说。”

    努尔哈赤说:

    “你们别去了,俺派人喊他们来,由你们二人出面问他。怎么样?”

    褚英说:

    “假若他们不来呢?不如俺去把二人捆来,免得夜长梦多。”

    努尔哈赤看了看大家说:

    “还不到时候吧?……根据这些迹象看,事情快明朗化了。”

    大家正说话间,有一侍卫进来说:

    “外城守门兵士将武尔坤绑着送来了,从他身上搜出毒药一包。”

    努尔哈赤看着何和理说:

    “你们几人分开问吧?”

    何和理立即会意,他向努尔哈赤说道:

    “俺与费英东问武尔坤,让额亦都与安费扬古问阿布什,行吧?”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说:

    “咱们坐等你们的消息吧!”

    屋里只有努尔哈赤与张一化两人了。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显得无可奈何地说:

    “看来,这一场斗争是不可避免的了。”

    张一化说:

    “古人说:“树欲静而风不止。”人世间,好多事情不依个人的意志为转移。那李建成、李元吉二人,无智、无谋、又无人,硬是要和李世民较量,到头来落得家败人亡,这岂不是自找的么?”

    努尔哈赤说道:

    “这场斗争,如今转移到咱们家里来了。本来,有一段时间,故意不让他带兵,是想让他闭门思过。往日,他老是以为离开他俺就不行了。俺是想让他清醒一下头脑,睁开眼看看,离开他,什么事都能办成,俺照样能打胜仗!未曾想,他竟然用移居来要胁俺!这也可以不计较,但是越走越远了,他让常书、纳奇布出走,到哪去了?去干什么了?俺真是怀疑,是派他们到乌拉、或叶赫去了?果真这样,岂不是背叛自己的亲人,去投靠咱们的敌人么?现在可好,儿子与部下又来刺杀俺,这让俺怎么办?……”

    张一化见努尔哈赤动了感情,忙劝道:

    “别想那么多!水到转弯自然直,看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到时候再说!”

    努尔哈赤又长叹一声,说:

    “现在也只能由着他吧,看他到底能走多远。不过,俺等着他能有幡然悔悟的一天!”

    这里努尔哈赤与张一化谈心,暂且不提。

    且说何和理与费英东走进屋子,见武尔坤被捆着,忙上去替他松了绑绳,说道:

    “你与守卫士兵怎么发生了冲突?”

    武尔坤说道:

    “他们无端地对俺进行搜身,说俺买毒药是为了毒人。这是恶意地陷害!俺根本没有买什么毒药,是他们拿了毒药,借着搜身的机会,装作是从俺衣袋里拿出来的,这不是栽脏、陷害,又是什么?”

    何和理听了武尔坤的,说:

    “这没什么,如果那毒药不是你的,暂时就别管它。咱们随便聊点别的吧!”

    费英东接着说道:

    “你与阿布什在这里生活不方便,为什么不一起到黑扯木去?”

    “俺留下来,是与阿布什作伴的。他留下来是看家的。”

    武尔坤说完,何和理问道:

    “难怪你急着往城外跑,整日无事,谁也急得受不住!”

    武尔坤听了何和理的话,接着说:

    “是呀!俺今天就是到城外溜溜,散散心,这却惹了祸,遭了难!”

    费英东跟着问他:

    “昨天你出城了吗?”

    “没有,俺一天都在家里,没有出城!”

    武尔坤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地否定。

    何和理与费英东交换一下眼色,说:

    “咱俩是汗王派来跟你谈话的,你说话可要慎重啊!俺问你,刚才你说:昨天没有出城,你再想想,是不是记错了?……”

    武尔坤不由一怔,听何和理说话的口气,似乎已经对昨天的事情有了证据。但是,不管怎么样,反正不能承认,又未当场抓住谁,无凭无据的,看他们有什么办法!他想到这里,遂干脆地说道:

    “昨天的事,俺怎能记错!俺和阿布什全在屋里,连大门都未出。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阿布什?”

    费英东说:

    “你没有说实话,昨天你出去了。阿布什已经承认,你还瞒着干什么?”

    何和理见武尔坤正在发愣,又说:

    “出城不出城,本不是什么大事,你却不说实话。阿布什都说昨天你们出城了,你还要俺找他问去,这样说假话,是不老实的。”

    武尔坤让他们问糊涂了,又听他们说阿布什已承认昨天出城了。难道这是真的吗?他俩已商议过,决不承认,……武尔坤决定坚持原先的说法,不能上何和理、费英东的当。于是,武尔坤坚持说:

    “你既然说出城不出城,不是大事,为什么还老是盯着问?俺再说一遍:昨天,俺确实没有出城!”

    何和理又问武尔坤:

    “你的弓箭哪去了?”

    “俺不打仗了,还要弓箭干什么?丢了。”

    “什么时候丢的?”

    “早就丢了!”

    何和理又向武尔坤说道:

    “又在扯谎,不是早就丢了,是昨天中午才丢的,是不是?”

    武尔坤说:“俺讲的你不信,还问俺做什么?”

    “不!要问,这是口供!你扯谎,不说实话,说明你态度不老实,处理得就重。”

    何和理说完,费英东接着说:

    “老实告诉你,昨天你们干的事,俺都清楚了。试想一下:本是两人干的事,其中一人都承认了,另一人还矢口否认,能行吗?”

    何和理见武尔坤不言语,又说:

    “把事情说清楚,本没有什么大事。因为你们是被利用的,又不是主谋!汗王又是宽宏大量的人,会从宽处置的。怎么样?还犹豫什么?老老实实说罢!”

    武尔坤心中更加明白了,即使说出来,他们也不会完全相信的,他们还要追主谋,目的不是很清楚么?……武尔坤想到这里,就说道:

    “俺讲的都是实话。俺不懂什么“主谋”!你们把这些脏水,硬往俺身上泼,也未必能达到目的。汗王若是有容人之量,就不会让你们来逼俺了!”

    何和理与费英东交换了眼色,费英东说:

    “昨天,在槐树林里发生的事,是你们干的。有人看见的。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再狡辩下去,只能加重自己的罪行,对自己不会有好处的。”

    何和理说:

    “你还年轻,要珍惜青春。爱护生命。路走错了,可以回来,重新走;话说出去了,收不回来的,正像那泼水难收一样!”

    不管他们二人怎么说,武尔坤总是不吭气,不吱声,所谓抱住葫芦不开口,由着你们去说罢,反正俺就是这么着了!

    何和理与费英东觉得,再谈下去,也无益了,就对他说:

    “俺们今天讲的事情,你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咱们再来谈,也还不迟!”

    武尔坤站起来要走,门外有侍卫拦住说:“哪里也别想去了,就在这屋里蹲着,好好想想吧。对抗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

    于是,何和理、费英东走了出去,向努尔哈赤回报情况去了,这且不提。

    再说额亦都、安费扬古二人,见到阿布什以后,向他问道:

    “你认识咱俩吗?”

    阿布什看看他们,只是点了点头,未说话。

    额亦都说:

    “咱俩与你父亲十几年来,跟着汗王打天下。南征北战,出生人死。你是在咱们眼皮底下长大的,今天找你来谈话,你可不要说假话哟!”

    阿布什对二人说:

    “你们都是汗王的红人,汗王对你们比对他的亲兄弟还亲呢!”

    安费扬古说:

    “汗王对咱们亲,咱们也对汗王亲!这是以心换心的结果呀!”

    “俺父亲不行了!他拼杀了十几年,等于白拼,流了十几年的血、汗,等于白流了!他不会做人,他不会做汗王需要的那种人!”

    额亦都说:

    “你对汗王的气不小呢?是不是向咱们说说。你到底对他有些什么意见?”

    “谁敢对汗王有意见?谁不想活了?”

    额亦都、安费扬古听了,都直摇头,觉得阿布什小小的年纪,说话够刻薄的啊。

    见二人不吱声,阿布什问道:

    “不知汗王找俺来有什么事?”

    额亦都向阿布什反问道:

    “你应该知道有什么事,怎能说不知道?”

    “这样吧,你们在这里坐一会儿,俺去找汗王问问,到底有啥事找俺?”

    阿布什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谁知,他刚走出门槛,就被侍卫拦住,对他说道:

    “不准走,快回屋里去!”

    “怎么?凭啥不准俺出去!俺要找汗王问清楚,俺到底怎么?……”

    阿布什站在门口,大声地喊着,与侍卫僵持着,不愿意进屋。

    安费扬古站起来,走到阿布什身边,对他说:

    “汗王有公事要办,派咱俩来跟你谈话,你就不用去找了。”

    阿布什冷笑几声,说道:

    “汗王有啥公事要办?他白天想着整人、杀人,夜里搂着女人睡觉。办什么公事?扯蛋!”

    额亦都与安费扬古实在气不过,一齐说:

    “不准胡说!小小年纪,怎么不讲道理?”

    “谁不讲道理?为什么找俺来,又不同俺见面,这才是不讲道理!”

    额亦都生气地说:

    “刚才已经跟你说了,是汗王派咱俩来与你谈话的,不必去找汗王了。”

    阿布什将颈脖子一梗,大声说:

    “不行!俺不跟你们说。老实说,你们也不配跟俺讲话,你们……”

    安费扬古实在气愤不过,质问他:

    “你说,咱俩为什么不配跟你说话?”

    “俺说出来,你们可不要气死了。”

    额亦都、安费扬古齐声说道:

    “你说罢,俺们不生气,也不怪你!”

    阿布什眼睁睁地瞅着他们俩,带着十分鄙夷地口气说道:

    “你们俩是汗王豢养的一对忠实走狗,怎么能跟俺说话?……”

    额亦都立即站起身来,拉着安费扬古,往外就走。在他们身后传来几声笑声。

    二人见了努尔哈赤,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努尔哈赤生气地说道:

    “俺去见他,看他有啥蹶子尥!”

    当时,莽古尔泰在座,就拦住努尔哈赤,高声说道:

    “割鸡焉用牛刀!让俺去见他,看他可能尿一丈二尺高的小尿!”

    莽古尔泰与阿布什的年龄差不多大,他们小时候,经常在一块玩。

    阿布什见莽古尔泰来了,对他说道:

    “你来做什么?汗王喊俺来,俺只同汗王说话。别人来,俺不理他。”

    莽古尔泰说道:

    “怎么?你不愿意同俺说话,是俺辱没了你?还是有其他什么缘由?”

    “你真要俺讲,俺就讲了。”

    莽古尔泰大声地说:

    “你讲吧!”

    阿布什说道:

    “咱们是堂兄弟,从小又是好朋友。如今你父亲不顾兄弟、子侄之情,硬要置俺于死地,还要整死俺父亲,甚至俺全家,这让俺怎能不仇视他。俺实在不想因为你父亲的关系而伤害了咱们之间的兄弟之情。希望你能理解俺的心情。在俺死后,你能常常记住俺,俺就感到非常满足了。”

    说完之后,阿布什哭了起来,泪水涟涟。莽古尔泰也情不自禁地陪着哭了一会,才悒悒不乐地走了。

    莽古尔泰向努尔哈赤建议道:

    “阿布什已经得了神经病,满嘴胡言乱语,放了他罢!”

    努尔哈赤带着张一化,二人一起进了阿布什的屋子。看着阿布什,问道:

    “听说你要找俺说话,有什么话就说罢。”

    “是你把俺从家里喊来,不知为了什么事,俺想找你问个明白!”

    阿布什的话,努尔哈赤听了很生气,问道:

    “你真的不明白,还是有意装糊涂?”

    “俺的头脑清醒,为什么要装糊涂?你把亲兄弟看成仇人,才是真糊涂呢!”

    “俺并没有把亲兄弟当成仇人,你却动手刺杀你的亲大爷了!”

    “这叫作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你胆大包天!你刺杀的是建州女真的汗王,这罪可不小呢!”

    阿布什听了张一化的话,又看了一眼努尔哈赤,激动地喊道:

    “他是建州女真的暴君!建州女真没有多少人拥护他!恨他的人倒不少。”

    努尔哈赤只是冷笑着,又问他:

    “谁让你去刺杀俺的?只要你说出来,俺就放你。”

    “你别绕弯子,想嫁祸于俺父亲,这事与他无关!你想杀他,别找借口,这是你一贯阴险狡诈的表现!……”

    努尔哈赤气愤填膺,只得说道:

    “看不出,你倒很有心计——”

    “还有你的鬼点子多吗?你是搞阴谋的专家,整目就在算计着别人……”

    “住口!你也真够猖狂的,把他吊起来!”

    努尔哈赤实在气极了,坐在凳子上直喘粗气儿。两个侍卫把阿布什绳捆索绑,吊在门口的大树上。

    这时,阿布什并没有住口,仍在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

    “你残暴、阴险、毒辣,你是魔鬼!

    你无耻、卑鄙、野蛮,你是恶棍!

    你忘恩负义,不讲良心,你是无赖!

    你反复无常,狼心狗肺,你是畜牲!”

    张一化几次催促努尔哈赤说:

    “咱们走,别计较他,这是一个疯子!跟这样的人生气,既不值得,也有失身分!”

    努尔哈赤在阿布什的骂声中走了,他对侍卫们说:

    “要吊他三天三夜!……”

    未等三天三夜,阿布什已奄奄待毙了,第二天夜里,死了。努尔哈赤回去以后,仍是怒不可遏。他命令代善领五千兵马,去黑扯木,把舒尔哈齐捉来。

    又派人把武尔坤吊起来,下面放了木柴,他亲自去问武尔坤道:

    “你为什么刺杀俺?”

    武尔坤看他一眼,冷笑一声,一言不发。

    努尔哈赤又问道:

    “你若讲出是受谁指使的,俺立马就放你!”

    武尔坤只是冷笑几声,对着努尔哈赤吐唾沫,仍是一言不发。

    努尔哈赤命令点火,木柴燃着了,熊熊的火焰炙烧着武尔坤。只听他大声骂道:

    “努尔哈赤!你不得好死!俺要化成厉鬼,向你索命!……”

    武尔坤被活活烧死了。

    且说舒尔哈齐在黑扯木,这些日子总觉得心神不宁,尽管瓜尔佳百般体贴,他还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嘴里自言自语地说:

    “难道要出什么事么……”

    说来也巧,第二天佛阿拉家中便来了人,告诉舒尔哈齐说:

    “阿布什与武尔坤都被汗王派人抓去了,说他二人阴谋刺杀汗王。”

    听到这个消息,舒尔哈齐当即昏倒,过了好长时间,才苏醒过来,嘴里不停地说:

    “阿布什完了,武尔坤完了,咱们都要快完了!完了,完了!……”

    又过了一天,佛阿拉家里来人哭着说:

    “阿布什被活活吊死!武尔坤被活活烧死!”

    顿时,全家大哭起来,舒尔哈齐坐在那里,两跟发直,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

    “太残……残忍了!太……太残忍了!”

    正当全家号啕大哭之时,突然,一个家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看到两眼哭得通红的瓜尔佳,他急急忙忙地说道:

    “快!告诉二王爷,军队快要来杀他!他必须立即藏起来!快藏!”

    那家人又告诉瓜尔佳说:

    “军队已经将黑扯木围起来了,俺是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地越过防线,一点一点地爬着,溜进来的。”

    此时,瓜尔佳在屋子里发疯似地跑来跑去,惊慌地说:

    “快穿好衣服!快!军队快要来了!”

    她披头散发,那长长的黑发,在后面拖着,像孔雀的长尾巴。她一边跑着,一边喊叫着:

    “快!军队快来了!……”

    惊恐不安的气氛,笼罩了这个连续几天没有安稳的家庭。那只名叫黑豹的猎犬,似乎也感到了紧张气氛,狺狺的吠个不停。

    舒尔哈齐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想着:军队来了?为什么要杀俺?……“开门!”

    大门口传来高声叫门声音。

    “你们要干什么?”

    家人们用力顶着大门,向外面发问。

    “找舒尔哈齐!”

    士兵们大声地叫嚷着,继续砸门。

    门被推开了。

    当舒尔哈齐听到院子里杂乱的脚步声时,身披盔甲的士兵很快就冲进了他的屋子。

    他们手执明晃晃的大刀,指着椅子上的舒尔哈齐,把他团团包围起来。

    “你们凭什么冲进俺家里来?”

    舒尔哈齐把脸转向代善,厉声问道。

    “俺是在执行命令,”代善说,“要把你带到佛阿拉去!”

    “谁的命令?”舒尔哈齐问。

    “父王的命令。”

    舒尔哈齐轻蔑地扫了代善一眼,缓缓地站起身来。他走到洗脸间,拿过毛巾擦了把脸,整了整衣服,随后走出大门,在军队的押送下,离开了黑扯木。

    代善遵照努尔哈赤的命令,把舒尔哈齐押到了一间特别的屋子里。铁门牢牢地关着,墙上只留两个小洞,是送饭食,倒便溺的进出口。

    这屋子阴暗、潮湿,全部面积只有五、六尺方圆。漆黑一团的屋子里,飞满了苍蝇和蚊子,蝙蝠附在房笆上,壁虎在墙上乱窜。

    一张小小的铁床上,铺着一条草席,那上面生满了虱子和跳蚤。那厕所,便是在墙角里挖个小坑。

    舒尔哈齐在小铁床上躺下,怎么也睡不着。他两眼看着墙上的两孔小洞,思潮滚滚,往事一件件、一桩桩地涌现出来……舒尔哈齐的童年并不幸福。虽然出身在建州卫指挥使的家庭,但是母亲早死,给兄弟三人留下苦难的生活。

    他一娘同胞三人,努尔哈赤、舒尔哈齐、雅尔哈齐。母亲死时,他才八岁,努尔哈赤大他两岁,雅尔哈齐小他两岁。

    由于后娘的虐待,他十三岁时候,兄弟三人被赶出了家门。那时的情景,舒尔哈齐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兄弟三人,走了一天,后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兄弟三人坐下来,努尔哈赤掏出祖父给的银两,三人平均分了,又抱在一起大哭一场。

    以后,三人各奔东西。舒尔哈齐先是在抚顺街上讨饭吃。一家饭店老板收留了他。

    在饭店里干了不到两年。一天,抚顺关的李成梁到这家饭店喝酒,走时匆忙,将一手提包丢在店内。

    舒尔哈齐拾到以后,就亲自送去交给李总兵。原来那提包里不光有钱,还有一分重要的文件。这位李大人一时高兴,便将他留在身边。

    由于舒尔哈齐能吃苦耐劳,深得李成梁的喜欢,不久,便被提拔为亲兵的小头目。

    后来,大哥努尔哈赤在佟家庄园入赘以后,到抚顺卖马,兄弟二人才得以见面。

    不久,李成梁聘请努尔哈赤帮助训练兵马,兄弟一起吃住,共同受到李成梁的信任。

    为了报父祖之仇,他们才离开抚顺,一同走上征战的历程。

    从万历十一年,他们带兵攻打图伦城以后,兄弟二人,在统一建州的各个战场上,总是并肩战斗,出生人死,相互关照,关系是多么亲密啊!

    可是,随着势力的强大,军队数量的增加,特别是在佛阿拉“自中称王”之后,大哥努尔哈赤逐渐妄自尊大,独断专行,目中无人了。

    从此,大哥再不把自己的亲弟弟当作助手,而是看作一般将领都不如的奴仆了。

    平日里带兵打仗,只给少量的兵马;稍有不满意,便横加训斥。对俺手下的几员将领,如常书、纳奇布、武尔坤,百般仇视,多方刁难。对他们大功小奖,小错重罚。

    舒尔哈齐越想越气。俺搬到黑扯木以后,目的是远避他,躲着他。未想到移居没有一年,就对俺开了杀戒,吊死阿布什,烧死武尔坤,如今又关了俺。这心肠也太狠了!

    舒尔哈齐怎么也想不通,大哥把俺看得比哈达的猛格布禄、乌拉的布占泰还危险。他们被俘以后,都放回去了,为什么硬要置俺于死地呢?……在那阴森漆黑的小屋里,舒尔哈齐一连想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答案——他是怕俺夺他的王权,争他的王位!

    由此,舒尔哈齐也想到,他不会放自己活着出去了!他必欲置自己于死地,这是肯定无疑的了。

    在那肮脏潮湿的小屋里,舒尔哈齐过着人世间最恶劣的生活。这且不提。

    再说努尔哈赤吊死了阿布什、烧死武尔坤之后,又派代善将舒尔哈齐关进那间小屋里,内心里也并不平静!

    舒尔哈齐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二十多年来的浴血奋战,建州女真能有今天的辉煌,也有他的一分血汗!

    但是,他太不自量力了!如今,才统一了建州各部,他就要与俺分庭抗礼了。将来,俺还要统一海西四部,统一东海女真,黑龙江女真等,还要攻占辽沈,打进关去,登上北京皇帝的龙庭。到那时,他会更加眼红,闹得更加厉害。说不定,他会来个取而代之,也未可预料。

    努尔哈赤想到这里,不禁自言自语起来。

    “这次绝不饶他!不能放虎归山!还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于是,第二天早晨,他又下达了命令:

    “收回舒尔哈齐的所有财产。”

    他又命令代善说:

    “你带领五千兵马,再去黑扯木,将他全家人全部杀死,一个人也不能放跑!”

    代善就带领五千兵马,又去了黑扯木,这且不提。

    再说黑扯木舒尔哈齐家里,大哭小喊,乱得一塌糊涂。

    那天傍晚,舒尔哈齐的两个贴身侍卫兀西拉、火列来,才放马回来。

    二人听说以后,立即就要骑马追赶代善的队伍,把舒尔哈齐救回来。

    经过瓜尔佳再三劝阻,才未成行。

    兀拉西与火列来商议,派人连夜去乌拉,要常书、纳奇布回来,组织家兵,与努尔哈赤对抗。

    两天后,代善的军队已到。他们先没有包围黑扯木,准备扎下营盘,次日再去杀人。

    当天夜里三更多天,兀西拉、火列来准备停当,带领黑扯木的兵马五百人,悄悄出了黑扯木,摸到代善的营前。

    突然一声呐喊,他们杀了进去。

    白天从佛阿拉来得迟,路上走得急,晚上代善又多喝了几杯酒,睡得也比较熟。

    正睡香甜之时,忽听一片呐喊声,代善慌忙穿上衣服,绰刀在手,带着几名侍卫,正准备杀出去。

    只见兀西拉、火列来二人,手执大刀,带着一群人,杀了进来。代善不禁喊道:

    “兀西拉、火列来!你们要造反么?”

    兀西拉大笑一声,说道:

    “不造反被你们杀死,不如跟你们拼了!”

    说罢,大刀一挥,望代善顶门砍来。

    代善举起大刀,迎了上去,二人厮杀一块。火列来领着五百家兵,在代善营里见人就杀。代善的士兵在熟睡中醒来,慌忙应战,有的衣服未穿好就被砍死了,有的匆忙应战,斗不多时,多被杀死。

    那五千兵马,大部分逃跑了,代善与兀西拉杀了一会,见营里士兵渐渐少了,到处是尸体,不敢再恋战,遂瞅个空子,跳出圈外,逃出营去,找了一匹战马,急往佛阿拉报信去了。

    且说兀西拉、火列来二人在营中追杀。见代善逃走,便领着家兵回黑扯木去。

    火列来、兀西拉对瓜尔佳说:

    “代善回去,还要带来大批兵马,常书、纳奇布未回,咱们与其在此等着被他们杀死,不如趁早逃走吧!”

    瓜尔佳流着泪说道:

    “往哪里逃呢?……”

    “咱们还是往乌拉逃,兴许常书他们正在路上朝这里走呢!”

    于是,二人帮着瓜尔佳收拾行李,准备逃往乌拉去。

    舒尔哈齐共有三子四女,阿布什是长子,两个大女儿已出嫁给布占泰了。家中还有二子两女。

    工夫不大,收拾停当以后,兀西拉、火列来领着瓜尔佳等,一齐上马,往乌拉奔去。

    且说代善一路奔驰,回到佛阿拉,向努尔哈赤将情况叙述一遍,可把他的父王气坏了。

    努尔哈赤指着代善骂道:

    “没用的东西,给你五千人马,去杀那几个人,都弄成光杆司令回来了。”

    费英东、扈尔汉走了过来,说道:

    “让咱们去吧?”

    努尔哈赤赶忙说:

    “你们二位去了,咱就放心了。他有两个贴身侍卫,兀西拉,火列来,作战骁勇,要谨慎对付。”

    代善说道:

    “俺担心他们往乌拉逃去!”

    努尔哈赤说道:

    “你就不用操心了!他们跑到天上,二位将军也会追去的。”

    于是,费英东、扈尔汉又带领五千人马,往黑扯木赶去。途中,又收拢了代善那些跑散了的士兵。

    当费英东他们的兵马到达黑扯木以后,早有人对他们说:

    “兀西拉、火列来等,已望乌拉逃去了。”

    二人遂指挥军队,迅速赶去。

    且说兀西拉、火列来二人指挥七、八百家兵,保护着瓜尔佳与几个孩子,一起往乌拉驰去。正走之间,突然听到身后马蹄达达,知道是大队人马追上来了。

    兀西拉对火列来说道:

    “你到前面保护他们,争取快走,俺在后面对付追兵。”

    火列来说:

    “你到前面去罢,俺在后面对付追兵。”

    这时,追兵已接近,兀西拉忙说:

    “别争了,你到前面去吧!若是再迟,就来不及了。”

    火列来只得掉转马头,往前面去。

    不久,费英东等已经赶上来了。兀西拉勒住马头,手执大刀,拦在路当中,说道:

    “二位大将军,久违了!”

    费英东、扈尔汉只得停住马,答道:

    “彼此一样。因为咱们是老朋友,不说假话。汗王派俺俩来,执行任务。你是明白人,可以走吧,咱放你一马。”

    兀西拉答道:

    “此话说得不对!二王爷你们抓去了,阿布什也死了,剩下几个孩子太小,你们能忍心去杀他们?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扈尔汉催马来到前面,说道:

    “俺是奉命行事,其他情况一概不管,希望你立刻让出道来,别伤了咱们的和气!”

    兀西拉还想说话,扈尔汉已催马上前,兀西拉将刀拿起,说道:

    “别忙!扈尔汉将军若能赢了这把大刀,你再过去不迟!”

    于是二人就马上厮杀起来。费英东看着两人战斗,想起了那年攻打巴克达城时,他被敌兵围在中间,左冲右突,也杀不出去。正当危急之时,兀西拉忽然冲杀进来,救出了自己。

    从那次以后,两人成了莫逆之交。

    刚才,费英东是想放兀西拉逃走,报那次救命之恩。

    这时,扈尔汉与兀西拉还杀得难分难解,不分上下。费英东拍马上前,来到扈尔汉跟前说:

    “你到前面去,让俺来对付他!”

    听了费英东的话,扈尔汉只得收了枪,拍马往前追去。

    见扈尔汉走远了,费英东向兀西拉说:

    “快走吧,老弟!何必要与汗王作对?南蒙北蒙,远走高飞去吧!……”

    兀西拉听后,长叹一声,说:

    “好罢!俺就听你的了!”

    只见兀西拉在前面拼命策马逃去,费英东在后紧追不舍。二人联合起来,演出了一出假追捕的双簧戏。

    前面不远处,有一片山林,兀西拉转马头一看:只有费英东一人,随翻身下马。

    费英东来到树林边上,见兀西拉在林子里等他,立刻催马上前。兀西拉说:

    “多谢将军指点。俺这一去,很可能终身不再回来,咱们之间的友情,只等来世续吧!”

    说完,兀西拉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费英东也有些动情,他忍住后,说道:

    “大丈夫志在四方,何必为一时一地而计较呢!二王爷一家该绝了,这是天意!因为“天无二日”,建州怎能容下两个“王”?你又何必去违拗天意呢?……”

    兀西拉还想说什么,费英东连忙挥手说:

    “赶快上马!等会儿有人看到,对俺不利呀!”

    听了费英东的话,兀西拉只得翻身上马,往林子深处驰去。

    等到兀西拉的背影隐没以后,费英东才策马往回走。

    且说莽古尔泰听说费英东与扈尔汉去黑扯木,就急急忙忙去见努尔哈赤,说道:

    “俺想去黑扯木!”

    “你去干啥?费英东与扈尔汉已走多时了。”

    努尔哈赤见儿子一付着急的样子,又反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吗?”

    莽古尔泰吞吞吐吐,只得说道:

    “那瓜尔佳跟俺大小差不离,俺想……想要她!”

    听了儿子的话,努尔哈赤内心里只想笑:这愣小子也想女人了!便说道:

    “瓜尔佳年纪虽不大,已生下两个孩子,何必吃人家嚼过的馍呢?”

    莽古尔泰仍是执意要去,努尔哈赤只得说:“你去吧!说不定他们已将那女人杀了。”

    莽古尔泰催马加鞭,直奔黑扯木驰去。

    再说费英东放跑了兀西拉,迅速赶回军队,正遇见莽古尔泰飞马赶来,距离老远,莽古尔泰便喊道: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来到费英东跟前,奔古尔泰翻身跳下马,焦急地问道:

    “瓜尔佳呢?瓜尔佳呢?……”

    费英东不解地说:

    “找瓜尔佳干什么?”

    莽古尔泰慌忙解释道:

    “俺要她!父王已经答应了,俺要她!”

    费英东这才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忙说:

    “她在前面,不知扈尔汉可把她杀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原来,扈尔汉到前面追上火列来时,二人正要厮杀,瓜尔佳突然对火列来说:

    “让俺跟他说几句话吧!”

    火列来心里想,这扈尔汉是一个标准的牛汉,做起事来,板上钉铁钉,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从没有缓和的余地。你去讲哑了嗓子,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但是,也不便阻拦,只得说道:

    “好罢!你去讲讲看,他不一定会理你呢?”

    瓜尔佳拍马上前,来到扈尔汉跟前,说:

    “俺早听说大将军是一个正直的汉子,二王爷已被你们关起来了,还剩下俺和几个孩子,你又何必干这绝事呢?……”

    不等瓜尔佳说完,扈尔汉一抖手中枪说:

    “俺不跟你讲这些,俺只知道奉命执行任务!”

    说罢,手中钢枪一挺,就向瓜尔佳的胸口刺去。说时迟,那时快,扈尔汉那枪头将要扎到之时,只听“口当”的一声,那枪被隔开了。

    原来,瓜尔佳与扈尔汉说话时,火列来已策马来到近前,知道扈尔汉会当场将她杀死。他看到扈尔汉的长枪扎向瓜尔佳时,便伸出刀去,把那长枪一隔,当场救了瓜尔佳一条性命。

    火列来冷笑一声,说道:

    “别凶神恶煞似的,咱们来战它个一百回合!”

    扈尔汉立即答道:

    “好啊!俺就奉陪到底!”

    二人一枪一刀,来来往往,杀到一处。

    正当他们二人酣战之时,费英东与莽古尔泰追了上来。他对莽古尔泰说:

    “你真幸运!瓜尔佳未死,你到那边找她去罢!”

    莽古尔泰举目一看,瓜尔佳与几个孩子一块,身边有一群士兵。他立即大喝一声:

    “俺奉汗王之命,来带瓜尔佳,其他的人一律走开!不然,老子的大刀可不饶你们!”

    那些士兵随即一哄而散,瓜尔佳立即搂住几个孩子,惊恐地看着莽古尔泰。

    来到瓜尔佳对面,莽古尔泰翻身下马,他心里说:美人毕竟是美人!

    他正要说话,突然间,从瓜尔佳身后窜出一条浑身乌黑的猎犬,扑到他面前,“汪,汪”地叫个不停。

    莽古尔泰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便想挥刀去砍。

    瓜尔佳立即唤道:

    “黑豹!快过来,快过来!”

    那猎犬便摇了摇尾巴,一溜小跑,回到主人身后伏下来。

    莽古尔泰对瓜尔佳看了一会,说道:

    “父王答应俺娶你为妻,跟俺回去罢,俺会喜欢你、善待你的。”

    瓜尔佳听了,立刻说道:

    “不能!这不能!俺不能与你们家两代人有夫妻关系!你把俺杀了吧!”

    莽古尔泰连忙说道:

    “这有什么关系?只是俺喜欢你,就行了!父王都答应了,你何必拒绝俺呢?”

    瓜尔佳想了想,又说道:

    “这几个孩子,都是俺的心头肉,你要真心娶俺,就不能杀他们。”

    莽古尔泰心里说:只要答应作俺妻子,什么条件都可以接受。何况这几个孩子,带回家里去,想什么时候杀他们,还不是“小孩摸鸡尕——手到擒来”!于是,他愉快地说:

    “行!你带着他们就是了。”

    瓜尔佳又连忙说道:

    “那个火列来,你去放了他,俺才愿意呢!”

    莽古尔泰想了想,俺愿意放他,那两位大将不愿意咋办?只得说道:

    “让俺去劝劝那两位将军,他们真不答应,俺也不能硬放!”

    瓜尔佳心里想:看起来,这个莽古尔泰憨头憨脑的,身高马大,肯定是一身的好气力。到这分上,俺还坚持个啥?自古以来,女人都是男人手中的玩物。何况这几个孩子又能活下来了,俺就依了他,也落个后半生快活!

    瓜尔佳已决定做莽古尔泰的妻子,这且不提。再说莽古尔泰来到扈尔汗与火列来拼杀的地方,见二人打得不分上下,遂一个箭步上前,用刀往中间一架,对二人说:

    “请二位暂时歇手,俺有话对你们说。”

    扈尔汉、火列来各收回兵器,站到一边去,莽古尔泰先清了清嗓子,说:

    “父王已答应俺娶瓜尔佳为妻,瓜尔佳提出两个条件,要求俺不杀孩子,由她带着;还要俺放走火列来。俺都答应了,请两位大将军能成全俺。”

    费英东听了,立即过来说道:

    “汗王既然答应你娶瓜尔佳,赦了她的死罪,孩子又不杀了,火列来当然也可以放掉。俺没有意见,扈大将也不会反对的。”

    扈尔汉本来是不愿意的,听费英东这么一说,也只得顺水推舟地说:

    “俺也……也没有意见,那就放他走吧!”

    火列来双手抱拳,向大家说道:

    “后会有期!”

    说罢,遂走到瓜尔佳面前,对她说:

    “祝贺你另得新欢,又可以做一次新子了!”

    说完,身子一摆,吐了口唾沫说:

    “水性杨花的女人!”

    然后,大踏步走了。

    费英东立刻赶过去,喊道:

    “别走,俺有句话要跟你说!”

    火列来勒马站住了,转过头来。费英东来到他马前,轻声说:

    “兀西拉往南蒙、北蒙方向去了!”

    “多谢大将军的关照!”

    说罢,火列来头也不回地,也往南蒙、北蒙方向,打马加鞭,奔驰而去。

    且说努尔哈赤在莽古尔泰走后,头脑里许多事情,一齐翻腾起来了。

    瓜尔佳跟着舒尔哈齐,这许多年来,二人的感情相当融洽。如今,又嫁给莽古尔泰,会不会仍旧眷恋着他?……另外,常书、纳奇布出逃,会不会来搭救他?……再说他活着,只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想到这些,就唤侍卫去请何和理来一下。

    工夫不大,大将军何和理来了。

    努尔哈赤屏去身边的侍卫,向他问道:

    “他老是在那小屋里住着,也不行啊!得想个万全的办法,你看呢?”

    何和理懂得努尔哈赤话里的“他”,是指他的弟弟舒尔哈齐。但是,这要俺如何说呢?何和理思索了一下,问道:

    “听说莽古尔泰要娶瓜尔佳,你答应了?”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

    何和理只得像淌水似地,慢慢往前试探着进行,自言自语地说:

    “以后会不会增加麻烦,或是另生枝节呢?”

    努尔哈赤两手一拍,附合着说:

    “对呀!你说的一点不差,俺正为此产生了顾虑呢!”

    何和理听到这两句话,胆子壮了起来,便果断地说道:

    “让他活着,他自己还受罪;死了呢,他自己倒解脱了,咱们大家都放心了。”

    努尔哈赤接着说:

    “这是两全的结局,请你看着办罢!”

    何和理又追问了一句话:

    “是用绳子,还是给他吃点东西呢?”

    “也由你全权操办去罢!”

    何和理想了一会,又向努尔哈赤问道:

    “之前,你是否还去见他一面?”

    努尔哈赤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但是,还是拿不准,是去见他,还是不去见他?

    他心里说:若按兄弟之情,这最后一面也该去见他一下。但是,如今这兄弟之情,情已已矣!……还是不去为好!

    见了面,一旦他说什么,俺也不好答复。弄不好,他若骂俺,不是自讨没趣么?

    想到这里,站到何和理面前,说:

    “还是不去见了罢,免得——落个不愉快!另外,见了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又无话可说,就不多此一举了!”

    何和理又考虑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话还要问的了,他向努尔哈赤告辞时,又说:

    “你不见他,俺要见他一面,你该不会反对的吧?”

    努尔哈赤笑了一下,连忙答道:

    “不——哙,你去见他吧,俺怎会反对呢!”

    又过了两天,何和理来到那小屋门口,对守门士兵说:

    “将门上的铁锁打开!”

    何和理走了进去,立刻,一股难闻的气味呛得他几乎呕吐出来。

    他站了一会,才发现舒尔哈齐蜷缩在小铁床上。接着,他分明听出是舒尔哈齐的声音:

    “你来了,何大将军!”

    尽管那声音微弱,但是何和理立即能听得出来,那是他——舒尔哈齐,曾经与自己一同战斗过的,“二王爷”的声音。

    “你起来吧,汗王让俺来放你的。你先出去洗个澡,换套衣服,咱们一块去见汗王,怎么样?”

    何和理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平静地跟他说。但是,舒尔哈齐并不相信有这一天,他已抱定必死的决心,知道他那位大哥是不会放他的。所以,他说:

    “你别瞒俺了,俺早已不怕死了!……”

    这时,何和理让守门士兵扶他起来。三人一起走到院子里去。

    何和理让士兵将他的脚镣打开,并扶他到隔壁去洗澡。那里有一只特制的大木桶,里面的热水是冒着蒸气,这是何和理派士兵们事先准备好的。

    洗完澡,何和理走上前去,拉着舒尔哈齐一边走,一边说:

    “这些事情,都是令兄——汗王安排好的,等俺俩喝完酒,再去见他。他要亲自放你!”

    舒尔哈齐摇了摇头,说道:

    “俺不相信。他既不会这样安排,更不会放俺的!俺是把他看透了!……”

    二人坐在酒桌边,面对面地吃着,喝着,也谈着话儿。

    舒尔哈齐说:

    “俺所以能有今天下场,就是因为是他的弟弟。换了旁人,也会是这个下场。再会做人的人,若是他的弟弟,也逃不脱这个结局!”

    何和理尽力把他们谈话,引得远远的,并不时地给他添酒加菜。

    但是,舒尔哈齐还是三句话离不开那个主题,又说道:

    “阿布什刺杀他的事情,俺确实不知道。不过,咱跟他换个位置,他的儿子也会这么干的!俗话说:“父仇大似天”啊!”

    舒尔哈齐见何和理不吱声儿,又说:

    “常书、纳奇布出走,就算是逃跑,也不能把帐记到俺的头上。那是他逼的,削了俺的兵权,也夺了他们的饭碗。他们再不走,在这里活活饿死不成?”

    “就凭这些无凭无据的事情,将俺杀了,将俺全家杀了,谁能服呢?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真是一点不假!”

    舒尔哈齐不停地说着,似乎满肚子都是话,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诉不尽!

    何和理只是静静地听着,有时“嗯,啊”的附和几声,或是为他添酒,加菜,提醒他多吃菜,少喝些酒。

    但是,舒尔哈齐又说道:

    “这菜俺吃了,酒也喝了,身子也洗干净了,唯有话未说完,冤诉不尽啊!”

    何和理还在劝他多吃一些,但是,舒尔哈齐又想起一件事,问他:

    “俺的子女他一个也不会放过的,可是有一个人他不会杀,那就是瓜尔佳!他不是留着自己玩弄,就是送给别人!是吧?”

    何和理只得说道:

    “他哪里会呢?你别胡思乱想了!”

    何和理见他吃得差不多了,也喝得差不多了。就向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用盘子捧着一个鸭蛋大小的白面馒头,放在桌子上。

    何和理把那盘子放在舒尔哈齐面前,说:

    “这白面馒头是用参汁和面,蒸出来的。你吃了可以补补身子,走路就有力气了!请你快把它吃下!”

    舒尔哈齐拿起那个馒头,端详了又端详,然后说道:

    “何大将军讲得对,俺吃了它,就有力气了,走路就走得动了,就能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舒尔哈齐一边说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咬着,嚼着,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何和理看着,听着,不由得流下了眼泪。真想上去一把夺下来,并且告诉他:

    “不能吃!那馒头里有毒药!”

    但是,他不能那么做。这是命令,是“命令”让这么做的。吃完那馒头,舒尔哈齐想站起来,但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那侍卫走过去,扶着他站起来,他向何和理点了点头,断断续续地说:

    “谢谢!何——大——将——军!……”

    还想说什么,但是,他已说不出话来,颓然倒在那侍卫的怀里……这时间,是万历三十九年(1611)八月十九日,舒尔哈齐死了。时年四十八岁。

    在万历三十七年三月,舒尔哈齐被夺去了兵权。一年多一点,他就被关押在那间小屋里,直到死前。

    再说莽古尔泰与费英东、扈尔汉一起,放了火列来以后,他对两位大将军说:

    “你们先回去向父王复命,俺要带着瓜尔佳,在黑扯木过两天,然后回去。”

    费英东与扈尔汉只得带着兵马,回佛阿拉去了。

    努尔哈赤得知消息以后,心里说:

    “这小子性子这么急,连回来成亲都等不及了!”

    几天后,莽古尔泰带着瓜尔佳,及几个孩子,一起回到佛阿拉。

    从此,佛阿拉再没有人提起舒尔哈齐及其一家的事情。……二、汗王把太子送上了绞架废太子褚英哭天抹泪:“父汗保重,恕孩儿不孝,先走一步!”

    舒尔哈齐于万历三十九年(1611年)八月十九日死后,汗位之争的焦点,移向努尔哈赤的长子褚英。

    褚英是努尔哈赤的长子,跟随努尔哈赤南征北战,战功赫赫。

    万历二十六年(1598)褚英十八岁,率兵征讨安楚拉库,得胜归来,被努尔哈赤赐号洪巴图鲁(在满文里“洪巴图鲁”为无敌的勇士)。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在乌碣岩之战中立功,又被赐号阿尔哈图土门(在满语里,“阿尔哈图土门”为多谋、广略的意思)。

    以后,又经历几场征战,屡建军功。

    褚英统帅过千军万马,在政治上也有抱负,想有朝一日作一国之王。

    努尔哈赤在统一女真的战场上,连续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但是,他年岁已高,政事冗繁,时常感到精力不够了。

    在这种情况下,努尔哈赤想找一个助手,也需要确定继承人。那时,建州没有立储以长的历史传统,但是,褚英战功卓著,努尔哈赤便决定选择褚英,授命他执掌国政,代替自己管理政务。

    且说努尔哈赤曾替儿子请了一个武功师傅,名叫赛义德,是蒙古人。

    原在赫图阿拉时,一次南蒙科尔沁贝勒来结盟通好,努尔哈赤万分高兴,让将领们都来陪着喝酒,办了十桌酒席。

    当酒菜上桌后,因为那天天气很热,有人建议说:

    “咱们将酒席搬到院子里去吃罢,房子里太闷热了。喝起酒来,会更热的。”

    努尔哈赤觉得这意见很好,就派侍卫来抬桌子,撤酒菜。

    这时,科尔沁的贝勒随员中走出一人,说:

    “别让他们撤了,那太麻烦了,让俺来端出去罢!”

    那些桌子都是枣木做成的,料又大,本身就很沉重。再加上桌面上的酒菜杯筷等项,粗略估计一下,该有百十斤重吧!

    由室内搬到院子里,起码五六丈远,由那人一桌一桌地搬出去,真是不容易啊!

    只见那蒙古人一捋衣襟,伸直两手,竟将一桌酒席,平举着端到院子里去了。

    放下时,桌面上的汤和酒,一点也没溢出来。就这样,十桌酒席,那蒙古人硬是用两只手,平举着端到院子里去了。

    在场的将领们,无不鼓掌叫绝,齐声说:

    “大力士,真是大力士!”

    酒席散后,努尔哈赤同那蒙古人谈得很投契,便对他说:

    “俺有十多个儿子,想聘请你担任他们的武功师傅,好不好?”

    那蒙古人便留了下来,他原是科尔沁贝勒的侍卫队长。这蒙古人便是赛义德。

    平日,赛义德教孩子们练拳踢脚,有时与褚英一起去山林打猎,二人处得融洽,变成莫逆之交。

    在练拳的空闲时问,赛义德就讲三国的故事给他们听,引得大家整日围着他转。

    一天,褚英又邀赛义德去打猎。休息时,二人躺在草地上,晒着春天的太阳,浑身舒服极了。

    赛义德说:

    “英子,你要好好干啊!你是汗王家的长子,将来要继承王位的。”

    褚英听了,很不以为然地说:

    “不一定吧?父王早就说过了,建州没有长子承袭的传统。俺祖父兄弟五人,他排行老四。当时太爷爷认为他不光有武艺,还有谋略,就让俺祖父袭位了。”

    赛义德又说道:

    “要是兄弟几人都有武艺,又有谋略,你又是长子,岂不能优先么?”

    “那也要看父王的态度!能被他看中才行。”

    “你又不傻,为什么让你父王不欢喜你呢?”

    褚英两手一摊,觉得为难地说:

    “父王是一个严肃的人,平日,不苟言笑,对咱兄弟们十分严格,俺都怕他呀!”

    赛义德说:

    “英子!你今年是十七岁了吧?论你的功夫,也可以上阵了。”

    褚英说:“父王不让俺去,说太小了,去了很危险。说不定,真去了还要别人照顾呢!”

    赛义德又说:“你一定要想办法让汗王喜欢你,信任你,认为你将来有出息。”

    褚英立即说道:

    “请师傅教俺,将来俺要是当了王,一定封你一个大官,重重地报答师傅的恩情!”

    褚英说完,从草地上一个鱼跃,起来了,然后噗嗵一声跪在地上,连续给师傅叩头。

    赛义德一见,急忙站起来,伸出双手,将褚英扶起,连声说:

    “这又何必呢?俺既关心你,又怎能不替你想办法?不过,这得靠自己!俗话说:不经一番冰霜苦,怎得梅花放清香?”

    褚英急着说道:

    “请师傅说具体些,俺一定牢记心头!”

    赛义德朗声说道:

    “汗王是武将出身。古人说:“惺惺惜惺惺。”他必然喜欢作战勇敢的人,比如大将额亦都、安费扬古、费英东、扈尔汉等,都是你父王十分喜爱的勇将!你要学习他们,仿效他们,做他们那样的勇将,你父王一定会让你袭位的。”

    褚英说:

    “战场上作战英勇,轻者负伤,重者丧命。俺若战死沙场,不是什么也捞不到了么?”

    “英子,你尽说傻话!打起仗来,要有勇有谋,既要胆大,又要心细。不能乱冲乱撞,盲目地蛮干!另外,也要武艺高强,这是勇猛的基础,没有过得硬的本领,再勇敢,再胆大,也不过是敌人的靶子!”

    褚英接着说道:

    “师傅,从明天开始,你抽时间单独教俺一些武艺,怎么样?”

    赛义德忙说:

    “可以单独教你。只是白天不行,你那些弟弟看到了,不是有意见吗?你要不怕吃苦才行,就在夜里教吧!”

    “可以,俺已下定决心,学好本领。就从今天夜里开始!可好师傅?”

    赛义德见楮英歪着脑袋,一脸正经地问他,心里特别高兴,觉得孺子可教。便说道:

    “行!只要你能吃苦,肯学,俺一定认真教你。不过,有句话你听说没有:“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关键在你勤学苦练!”

    褚英高兴起来,一跃站起,兴致勃勃地说:

    “走!俺这就回去,今夜就开始学!”

    自此,褚英学习武艺非常刻苦,马上的刀枪功夫练得很熟。

    一天夜里,努尔哈赤回来较迟,他听到前院有兵器撞击声音。

    遂手提一把宝剑,往前院走来。

    努尔哈赤走近一看,原来是赛义德在陪着褚英练武呢!

    他也不吱声,悄悄站一旁观看,见楮英的武艺大有长进,心里非常高兴,就上前说道:

    “快半夜了,还不休息?”

    二人这才停下,赛义德上前说道:

    “英子上进心很强,要俺天天夜里来教他,已经苦练几个月了。论他的本领,也可以跟你去战场走走,一般将领已不是他的对手了!”

    努尔哈赤欣喜地说:

    “那好啊!多亏师傅教得认真。好,咱父子俩走几个回合,看你的功夫到底如何?”

    褚英忙说:

    “俺怎敢与父王交手?俺的功夫还差远呢!”

    赛义德忙对褚英说:

    “俗话说:“弄斧到班门,比武找高手。”正因为你差得远,才不要放弃这个学习的机会呀!”

    努尔哈赤也笑着说:

    “初生牛犊不怕虎呢!俺未必能胜你,来吧,别像大姑娘似的。”

    褚英手提一杆钢枪,摆开架式,与父王战了起来。

    儿子使枪,父亲使剑,枪来剑往,寒光闪闪,一连打了十几个回合。

    努尔哈赤跳出圈外,说道:

    “真可以走马上阵了!”

    赛义德急忙说道:

    “英子很有出息,不光练武认真,还要俺教他用兵布阵的谋略。”

    努尔哈赤赞赏地点了点头,说:

    “用兵不用谋,是个糊涂虫!孙子说:上兵伐谋。就是要有勇有谋嘛!”

    赛义德笑着说:

    “再学一阵子,俺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努尔哈赤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说:

    “那还不至于吧?师傅也太抬高他了。好吧,过两天再出征,就让你也去,先练练胆子,再试试功夫。”

    赛义德忙向褚英说:

    “还不快去谢谢你父王!”

    努尔哈赤笑着说道:

    “算了吧!天也不早了,都该休息了,师傅也辛苦,整日被孩子们缠着,亏得你有耐心!”

    赛义德说:

    “辛苦点没啥,只要他们肯学,俺累点也愉快。今天,汗王亲眼看到了,俺这里已有收获了,而且是很大的收获!”

    赛义德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褚英。

    努尔哈赤笑得更开心,说道:

    “师傅真会说话,你的心血没有白费,你的勤奋耕耘,必然收获更大的硕果!”

    褚英说道:

    “请父王与师傅都休息吧!俺再练一会,就回去了。”

    努尔哈赤对赛义德一拱手,说:

    “师傅也歇着吧!明天还要早起练功,不要累坏了身子!”

    说罢,努尔哈赤往后院走去。

    赛义德见努尔哈赤走远了,对楮英说;

    “古人说: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这第一关已被你闯过来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要过关斩将,实现美好的愿望,你仍要踏实苦练本领,提高作战能力,争取达到智勇齐备,文武双全!”

    褚英赶忙走到赛义德面前,说道:

    “感谢师傅教诲,俺英子决不负师傅的厚望,一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好!师傅就等这句话呢!今晚就到这里吧,明天再接着练!”

    从这以后,努尔哈赤见了褚英,总是笑眯眯地。一天,他当着赛义德的面,训导代善等小兄弟们说:

    “你们要用心学,能像大阿哥那样,俺就放心了。”

    然后,又让褚英表演了几套枪法,并亲自指点,说道:

    “功夫不负苦心人啊!作为一员武将,平时要多流汗,勤练功,打仗时就少流血,甚至不流血。

    不久,努尔哈赤真的带着褚英,打了几仗。在讨伐讷殷部时,褚英跟着大将额亦都,参加了攻城战斗,亲手杀伤了许多讷殷部民。

    古勒山战役中,努尔哈赤将褚英带在身边。他亲眼看到了父王用谋略,打败了狂妄的九部联军,受到了极大的教育。

    从十八岁开始,褚英被他父王差遣,多次率兵出征,攻打安楚拉库路,参加乌碣岩之战,攻占乌拉的宜罕山城,等等,楮荚屡立战功,深受努尔哈赤的信任。

    万历三十六年的一天,努尔哈赤派侍卫喊来了赛义德,并向他问道:

    “俺战事频繁,无暇管理政务,想让褚英主持国政,师傅意见怎么样?”

    “褚英今年二十八岁,就现在的表现来看,是可以胜任的。”

    赛义德竭力保荐,心里说:只要他能接受意见,以诚待人,加上苦干实干,何愁干不好!

    努尔哈赤对赛义德说:

    “还得请师傅多给他指教,帮助他管理好政事,并能从中受到锻炼提高!”

    赛义德说道:

    “这就请汗王一百二十个放心了!不过俺的能力有限,又没有从政的经验,还得请你经常指点他。”

    于是,努尔哈赤在四大贝勒、五大臣会上宣布了这个决定。从此,褚英便走上了太子的宝座,代替努尔哈赤管理政务。

    褚英兴奋地对赛义德说:

    “过去,羽毛未丰,不能高飞;如今,高飞之势已经形成,当奋翮凌空,一飞冲天而去!”

    看到褚英那得意忘形的样子,赛义德真想泼他一瓢凉水,让他清醒一下。便说道:

    “高空之中也有逆流,若不当心,便会朋断羽落,又怎能高飞?更不能冲天!”

    “师傅!你不要扫俺的兴呢?”褚英一边说着,一边喊道:

    “狄盖特!狄盖特!”

    进来一个武大三粗的侍卫,对褚英说:

    “你不是派狄盖特去请安文子了?”

    “啊!对,对,对!俺倒忘了。那你去准备酒菜吧?尤一夫!”

    这个尤一夫也生得膀大腰圆,与狄盖特二人,都是褚英的贴身侍卫。

    工夫不大,安文子来了。他是大将安费扬古的长子,长得一表人材,白净面皮,衬着两只大眼睛,高挑个儿,显得很文雅,像个读书人似的。

    楮英忙喜笑颜开地对安文子说:

    “今天,咱们好好庆贺一番,让师傅喝个痛痛快快,咱俩也来个一醉方休!”

    安文子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说:

    “行啊!只要大哥一声令下,小弟敢不从命!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俺也不在乎的。”

    这场酒,他们一直喝了一天,到傍晚才散。

    再说褚英柄政以后,努尔哈赤解除了政务的冗扰,一心一意地着意于军事,负担真的减轻了许多。

    当了小王爷的褚英,内心充满喜悦,整日乐呵呵的,踌躇满志,决定大干一番。

    一天,赛义德向褚英说:

    “安文子出纰漏了。他前天在山上打猎,遇到了扈尔汉的闺女,名叫扈米拉,安文子在山林里将扈米拉给强奸了。这事情五大臣正在调查,安文子已被他父亲安费扬古绑到牢里关起来了。”

    这一惊可不小!褚英只觉头脑一阵晕弦,幸亏年轻力壮,能顶得住。若是老年人,早跌趴下了。

    原来安文子对扈米拉早就爱慕她的美貌。由于两家住得门连门,安文子长扈米拉三岁,从小在一块长大。但安文子不求上进,喜欢玩弄女孩子的行为,早为扈米拉厌恶。

    前天早晨,她与头天约好的大将何和理、扬古利几家的女孩子,一起去山林打猎。她们身背弓箭,骑着骏马,向南山驰去。

    正是四月天气,温暖的阳光洒在林中的草地上,那些不知名的野花零星地开放在野草中间。红花,绿叶,浑然天成。林中的鸟儿叽叽喳喳,啁啾呜啭,组成优美的合唱。

    几个女孩子打了五六只野兔、野鸡,将马拴在树上,然后躺在草地上,嬉戏喧闹,非常惬意。

    扈米拉不光长得美丽动人,还能歌善舞。这时候,她带头唱起来,大家唱着,不由得围着草地跳起来。

    这歌声、笑声惊飞了周围树上的小鸟,却引来了一只小鹿。它伸着头,好奇地看着这群天真烂漫的女孩子。

    正在跳舞的扈米拉首先发现了小鹿,立即拿起了箭,正想瞄准射击之时,心里又不忍射死它。便对它的后腿射去,心想:射伤以后,捉回家去,留养着玩。

    只听“嗖”地一声,一箭射去,正中小鹿的屁股。那鹿儿“咩”的叫了一声,便往林子跑去。

    扈米拉立即赶了过去,心想:它已受伤,俺不用骑马了,就能将它捉住。

    谁知,那小鹿屁股带着箭,跑得更快。扈米拉在后面紧追不舍,追了一会,看看就要赶上了。

    忽听“嗖”地一声,那小鹿一头栽倒,它被一箭射中头部,倒下就死了。

    扈米拉抬头朝周围一看,一匹白马“唰”地一下子窜到眼前,马上不是别人,正是平时极为讨厌的安文子。

    扈米拉没有搭话,便转头就走。安文子将两腿一夹马肚子,那白马一下冲到扈米拉前面去,拦住她。安文子笑着说:

    “今天,咱们有缘在林子里见面,也算是天赐的良机,怎么不说说话儿,就走了呢?”

    扈米拉红着脸说:

    “俺跟你没有好说的,快让开!”

    安文子跳下马来,笑眯眯地说道:

    “俺有许多话要向你说呢……”

    安文子说着话儿,就想伸手去拉她,扈米拉忙把手一甩,躲开了。

    安文子那天与褚英、赛义德喝完酒回家,父亲安费扬古让他去老家瑚济寨看望祖父亲。第二天便骑马去了南山脚下的瑚济寨,在老家过了一晚,次日上午告别祖父亲,回佛阿拉来。正要穿过这片山林,不意问看到一头山鹿,便拔箭射去。

    事有凑巧,被安文子射死的这只小鹿,便是扈米拉射中屁股的那只小鹿。二人不期而遇,扈米拉惊慌之间,就想及早离开。

    安文子是个好色之徒,斐得利家的女儿辛格沙被他玩弄过,他与死去的总管大臣洛寒的小妾暗中来往。

    去年春节在喇嘛庙会上,与安文子狭路相逢时,安文子用话挑逗,遭到拒绝。因为几个女孩子及时赶到,她才得以脱身。

    想到这里,扈米拉急得满脸胀红,香汗直流,却脱身不得。

    安文子说道:

    “咱们的父亲同在汗王帐下,共列五大臣班内,正是门当户对的。咱俩若能结为百年之好,俺一定好好待你……”

    扈米拉连忙说道:

    “你若真心爱俺,就回去让你父亲托人下聘,为什么要在这山林之中逼俺呢?”

    安文子说:

    “这正说明俺爱你爱得深,爱得急呀!既然你也愿意,迟早咱们都要干那事的,为什么不可以先让俺亲热一番呢?”

    扈米拉说:

    “不行!那边还有几个姑娘,一会她们会找来的。你快些让开,不然,俺要喊了!”

    安文子笑着说:

    “你喊也没有用,她们来了俺也不怕。今天,咱们在这里遇上,这就是缘份。你想走是不行了,咱们还是……”

    安文子说着,就一步蹿过去,搂住扈米拉,几经反抗,扈米拉终被安文子压在身下,扒去了裤子,强行奸污了。

    事毕,安文子说:

    “这事,你不说,俺不说,谁也不知道。说出去了,咱俩都不好看。……”

    未等安文子说完,林子不远处便传来呼喊的声音。安文子急忙整理好衣服,拉过马来,纵马驰去。

    扈米拉哭成个泪人儿,真想望树上一头撞去,但是,那几个女友已找到她跟前了。

    一见扈米拉那付样子,大家都明白了一切。于是,谁也不吱声了。

    扈米拉回到家里,将事情的经过向母亲哭诉一遍。扈尔汉听说后,虽然气得火冒三丈,但是,他对安费扬古非常敬重,平日他们处得不亚于同胞兄弟,内心斗争激烈,怎么办呢?

    他把妻子叫了出来,一起商议,他说:

    “你去问一下,她若愿意与那东西结婚,咱们就好办了。反正木已成舟,让俺怎么办?”

    但是,扈米拉宁死也不愿意。扈尔汉只得去找额亦都,他说:

    “这事让俺怎么办?……”

    额亦都说:

    “最好的办法,还是劝说扈米拉,让他们成亲;安费扬古若是知道此事,非要杀他不可!他就这一个儿子,……”

    正当二人议论之时,扈尔汉的侍卫跑来说:

    “夫人喊你快回去,扈米拉上吊了……”

    扈尔汉听了,两脚一跺,叹了一口气,急忙看了一眼额亦都,就匆匆离去。

    额亦都也随后跟了出去,刚来到扈尔汉家大门里面,便听后院传来了哭声。他急得直搓两手,在院里走来走去。

    不一会工夫,大将何和理,费英东都来看望。听了额亦都的叙述,正在商议着,只见安费扬古也来了。他向大家问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互相看了看,觉得不好给他讲,知道他不了解内情。何和理只得敷衍地对他说:

    “咱们也才来,还不甚清楚……”

    这时,大将扬古利突然从后院出来,说:

    “俺去向汗王报告,不处理这小东西俺决不答应!”

    额亦都赶忙叫住他说:

    “扬古利!你回来!”

    扬古利急忙转过身来,当他看到安费扬古时,用手指着说:

    “你也在这儿!看你儿子干的好事!”

    安费扬古十分惊奇,连忙“呵”了一声,说:

    “俺儿子干了什么事情?俺还不……”

    扬古利瞪了他一眼,接着吼道:

    “你儿子奸污了……”

    “啊!是……是这样……唉!”

    安费扬古不满地看了一眼额亦都等,意思是:为什么不告诉俺?遂匆匆转过身,往大门走去……额亦都、费英东、何和理也接着尾随而去,他们刚进大门,就听到安费扬古喊道:

    “把小孽畜给俺捆上!”

    不一会,侍卫押着安文子来到客厅,只见安费扬古从墙角的兵器架上,“镗啷”一声,抽出一把朴刀,向绑着的安文子走去。

    安费扬古一边走,嘴里一边骂道:

    “小孽畜!今天俺非杀你不可!”

    他刚把朴刀举起,手臂突然让人拽住了。回头一看,他见是额亦都、费英东、何和理三人,不由得流着泪说:

    “俺只能这么办!俺……”

    额亦都说:

    “你不用杀他!他违法,由法律判他的罪,还是把他关起来,然后再处置吧!”

    安费扬古想了想,说道:

    “也好,俺亲自把他送去!”

    安文子被送进佛阿拉监狱里,五大臣额亦都、何和理、费英东、安费扬古、扈尔汉开始调查这件案子,安费扬古、扈尔汉二人因为涉及到自己的子女问题,便回避了。

    且说褚英听说这事以后,忙把狄盖特喊来对他轻声嘱咐一番,又派尤一夫立刻去准备一些食品,为安文子送去。

    狄盖特去找到监狱长高虎,对他说:

    “安文子是小王爷的好朋友,请让他住条件好的监房,生活上给予照顾。”

    高虎昕了狄盖特的话,为难地说:

    “这里所有监房条件都是一样的,让俺到哪里去找条件好的?再说,生活上也无法照顾,俺实在无法办到!”

    狄盖特又说:

    “俺是传小王爷的话,你看着办就是了!”

    高虎立即说:

    “与其让俺照顾他,不如让小王爷把他领出去住,想怎么优待他都可以!”

    狄盖特不高兴地说:

    “你是存心想跟小王爷过不去,是吧?”

    高虎仍然理直气壮地说:

    “不要说是小王爷,就是汗王亲自来了,俺也无法做到那两条!”

    狄盖特悻悻地回来,将高虎的话又添油加醋地学了一遍,气得褚英两眼直瞪,说:

    “记下这笔帐,将来到俺登基之日,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高虎!”

    正在这时,尤一夫回来了,对褚英说:

    “高虎不准送食品进去。他说“这是汗王的命令”,他让俺带回来了。”

    褚英气得没有办法,只得说道:

    “走!咱们看看去!”

    高虎见褚英带着两个侍卫来了,脸上气呼呼的样子,只得说道:

    “请小王爷谅解俺的难处,俺实在……”

    “别说了!带俺去看看监房!”

    高虎只得领着褚英挨着监房看去,来到安文子的监房,他停住了,转过头来对高虎说:

    “打开锁,俺要进去看看!”

    高虎打开监门后,又对高虎说:

    “你到旁边去,俺要单独跟安文子讲几句话!”

    高虎只得提醒似地说:

    “小王爷,这已经违反了汗王的规定,有了不良的后果你要负责任啊!”

    褚英不耐烦地说:

    “少罗嗦!你快到一边去!”

    高虎没有办法,只得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

    这时,褚英立即将安文子喊出来,对他说:

    “无论谁审问,你都不要承认,只说调戏她,俺好想办法救你!记住啊!”

    说罢,褚英让狄盖特将食品交给他,才离开监房。高虎又对他说:

    “小王爷!俺要替你受过了,弄不好,汗王会砍俺的脑壳!”

    褚英听了,却不以为然说:

    “你不怕俺也可能会砍下你的脑壳!”

    高虎十分诚恳地对褚英说:

    “小王爷,你这样做,汗王知道了,怎么办?”

    褚英说:

    “你不告诉汗王,他怎么会知道?俺警告你,若是说出去,俺也饶不了你!”

    高虎立即说道:

    “俺才不那么傻呢?俺自己讲出去,不是自己挖自己的墙角么?不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呀!小王爷,别人讲出去,俺可没有办法了。这事,你也得提防着哟!”

    再说安文子将褚英送来的食品,拿回监房以后,那房里还有七、八个犯人,他们大都是偷抢扒拿之类。

    一见到那些好吃的,他们便一哄而上,把食品抢得干干净净。安文子刚骂了一句,就被那些人围上来狠狠地打了一顿,并警告说:

    “你若告诉监狱长,夜里就把你勒死!”

    安文子不敢对高虎讲,但是心里想:有了小王爷的那句话,胆子就壮了。于是,食品被抢的不快感觉,一闪而过,夜里反而睡得很熟,很香甜,还作了一个梦:

    ……汗王病重了,小王爷已正式登上王位。小王爷让那些年龄大的臣子,全部下去,换上一班年轻的。自己被小王爷封作五大臣的头子,当了他的助手。

    一天,小王爷说:

    “安文子还没有妻子,这怎么行?俺把最小的妹妹聪古图公主嫁给你作妻子吧!”

    佛阿拉的人都知道,老汗王一生共有八个女儿,只有聪古图最漂亮。

    安文子心里可高兴了,不仅娶到了一个最美丽的妻子,还是一个公主,又当了额驸!这真是二福齐至,双喜临门!

    于是,在小汗王的操办下,婚事准备得非常隆重,整个佛阿拉的人都来了。锣鼓齐鸣,鞭炮连响,喇叭吹得震天响。

    在迎亲队伍的前头,自己穿一套崭新的大红绸子做的礼服,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黑貂皮帽,脚登一双黑缎子面的新靰鞡靴,胸前佩戴着一朵大红花,骑着一匹高大的枣红马。

    走在佛阿拉的街道上,两边的人群齐声喝采,鼓掌道贺。

    那聪古图公主身穿红底黄花的结婚礼服,头上戴着的金银珠玉,闪闪发亮。面含微笑,正像盛开的桃花。她端坐在彩轿里,不时地掀起轿帘,向安文子送着媚眼。

    后来,拜了天地,又拜了父母二老,夫妻又对拜,最后被送入洞房。

    这时候,安文子心里真高兴万分。忽然想起古人说的两句话:人生有两种快活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想到这里,便急步上前,去揭那红布盖头。嘴里不禁说道:

    “公主,俺来揭下你这盖头,咱们就可以……”说到这里,那红盖头已被揭下,谁知不是那个如花似玉的聪古图公主,而是前日上吊自杀的扈米拉!只见她满脸鲜血,长长的舌头伸出口外,两眼直勾勾的瞪住自己,厉声喊道:

    “还俺的命来!还俺的命来!……”

    那扈米拉一边喊,一边伸出两只手来,乱抓乱舞,吓得安文子想跑,两腿却抬不起来。只得用尽平生之力,猛一转身,只听“噗嗵”一声,栽下床来。

    这时候,安文子才觉浑身被跌得疼痛难忍,方知刚才经历的是一场梦幻!

    同监房的那几个小偷之类的犯人,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安文子,有人说道:

    “怎么啦。你?是不是梦中想逃跑?……”

    次日天明,同监房的犯人对安文子说:

    “你的脑门子上跌了一个大疙瘩!”

    另一个犯人对他揶揄地说:

    “本来你想在梦中碰一个好运气,结果,却在脑门上碰了一大疙瘩!”

    这句话把大家引得哈哈大笑,安文子虽然笑不出来,但是,内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正是说得一点不差!

    且说五大臣中的额亦都、费英东、何和理对安文子的案子,通过反复调查,又经过多次审问,尽管安文子不承认奸污扈米拉、只认为对她进行了调戏,他们仍然定了死罪。

    五大臣把案情向四大贝勒作了汇报,又将判决意见作了上报。这四大贝勒即是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

    开始,四大贝勒中只有莽古尔泰不同意判死刑。他说:

    “这样的事情咋能判死刑?又不是安文子杀了她,是她自己上吊死的,该她倒霉!干脆放了拉倒吧!”

    以后,经过辩论,莽古尔泰说不过他们,只得说道:

    “随你们怎么处理吧,俺没有意见了。”

    于是。维持五大臣的判处死刑的判决。

    由于政务上的事情交给了小王爷褚英管理,这最后决定权便交给了褚英。

    褚英想了两天两夜,决定找他们谈谈,做一下疏导工作。他先去找大将额亦都,说:

    “安文子不承认强奸她,扈米拉又是自杀,不能判死刑吧?何况安费扬古就这一个儿子,放了安文子吧!”

    额亦都说:

    “是事实,不承认也可以照判!至于说,安费扬古仅这一个儿子,这意见更不能立住脚!”

    褚英有些急躁地说:

    “你们五大臣都有几个儿子,唯有安费扬古就这一个,你能忍心这么做?将心比心,高高手,他就过去了。做事,何必那么绝呢!为人,还是厚道一些为好!”

    额亦都听了,真是哭笑不得。遂说道:

    “俺的小王爷,你不用再说了!你去找费英东、何和理去,他们没意见,俺也没意见了!”

    褚英心想,行了,有了这句话俺就好办了。

    他找到何和理以后,劈头就说:

    “你有几个儿子?”

    一句话问得何和理莫名其妙,心里说:怎么,查户口来了?只得答道:

    “三个儿子。”

    “人家安费扬古不就是那一个儿子么?你们硬是判安文子死刑,不是存心要人家绝后么?”

    “你这话说得不恰当吧?谁存心要人家绝后?安文子致死人命,他不负法律责任么?这法令是汗王亲手制定的。俺有三个儿子,他们若是犯了法令,还不照样判刑?……”

    褚英心想:这人能说会道,俺说不过他,得旁敲侧击才行。于是,他又说道:

    “这个案子是有些活动的余地,安文子不承认有那么一回事,扈米拉又是自杀,安费扬古是咱们的开国勋臣,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些问题缠在一块儿。不能草草率率地就定了,要多掂量掂量,额亦都已对俺表过态度了,只要你和费英东不坚持判他死刑,他没有意见。”

    何和理立即说道:

    “他能这么说?俺不相信额亦都会这么说!你不能在中间乱传话!”

    “你若不相信,就去问问他,他就是这么对俺说的,也就是他让俺来找你的!”

    褚英这么一说,城府颇深的何和理也有些沉不住气了,遂说道:

    “别再找俺了,由他额亦都定吧!无论怎么定,即使放了安文子,俺也没意见!”

    褚英又去找费英东,他以为:就这一个堡垒了,千方百计,也要把它攻破!

    见了费英东,褚英说:

    “安文子这案子伸缩性很大,俺已同额亦都、何和理都谈妥了,他们也说了,只要你不再坚持判他死刑,他们同意无罪释放!”

    费英东气得脸红脖子粗地说:

    “这成什么话!这案子从一开始俺就不同意判他死刑,他二人坚持要判。如今倒好,全推到俺头上来了。俺跟他们说去,这要是让安家知道,还不记恨俺一辈子么?……”

    费英东说道,就站起来要往外走。

    褚英赶忙上前拦住,劝他说:

    “别躁嘛!他们讲他们的,俺自己心里要明白,何必计较那一言半语呢?”

    “这怎么行?事情很明显,这案子俺再也不问了,随便他们怎么办,俺都没意见。他们不是说了吗?即使放了安文子,他们也没有意见,俺也没有意见!”

    褚英高兴得跳起来,都说没意见,俺真把他放了!于是,次日上午,他让狄盖特将额亦都、何和理、费英东三人找在一起,褚英说:

    “根据案情的特殊性,你们三人都愿意将安文子释放,请各位签上自己的大名。”

    三人也不再说什么,都想早点结束这个麻烦案子,遂各自签名走了。

    出门以后,费英东叫住二人道:

    “请二位留步,到俺家有两句话请教。”

    额亦都、何和理随着费英东来到家里。三人落座后,费向二人问道:

    “俺有一事不明,你们怎么跟楮英说,俺坚持要把安文子判死刑?”

    二人惊愕地互相看了看,何和理将大腿一拍,像是大悟般地说道:

    “咱们都上这小东西的当了!你想了没有,咱俩能那么跟他说?他在咱三人之间,胡编乱扯,戳戳捣捣,千方百计要咱们判安文子无罪,这手段也太损了!”

    额亦都说:

    “当年,俺与安费扬古随他父亲一起攻打图伦城时,他还在襁褓中;如今立储才几天,就不拿咱们当一回事,把咱们放在股掌上玩弄,真是太傲漫无礼了!这以后还怎么敢跟他共事?”

    费英东又说:

    “这案子开始俺就不主张判他死刑,你们坚持要判。现在干脆放了,这以后还能服众么?以后再有案子,咱就别问了,由他一人说了算,咱也落个轻闲。”

    何和理说:

    “等汗王这次进贡回来,跟他讲讲,不然的话,不说俺不负责任么?”

    三人谈了很长时间,方才散去。

    再说褚英,拿到三位大臣的签名之后,他心里说:这四个贝勒都是自己兄弟,该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为了防止万一,他先去找了莽古尔泰,知道这位兄弟平时还听自己的,想把他当作一个缺口,于是,一见面他就说:

    “安文子这个案子原先判得不当,三位大臣经过重审、重查,觉得安文子仅是调戏,又未构成事实,扈米拉又是自杀,怎能判死刑?如今他们经过慎重考虑,已决定无罪释放了。你一向坚持真理,对这案子的结局,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莽古尔泰说道:

    “俺是不主张判死罪的,安费扬古就这一根独苗苗,还能让他绝种吗?现在又放了,扈家会不会有意见?俺四人,就怕皇太极话难讲,俺是没意见的,你把他说好,就没事了。”

    褚英听了莽古尔泰的话以后,便去找皇太极。他知道这位兄弟虽然年轻,但是他聪敏过人,他是十六个兄弟中唯一会汉文的。

    见到皇太极,褚英问道:

    “安文子的案子,几个大臣已经改判了,你有什么看法?”

    皇太极已听说过了,并了解褚英探监的前前后后的经过,但他故意装作不知道,问道:

    “不知怎么改判的?请大阿哥明说。”

    褚英告诉他:

    “改判成无罪释放了。你有意见吗?”

    “俺听大阿哥的!小弟先听你的看法。”

    皇太极眨着狡黠的两只小眼睛,看着褚英等待着他大阿哥的发言。

    褚英只得说:

    “这案子伸缩性大,主要有两个因素,一是安文子不承认有事实,只说有调戏行为;再一个是扈米拉是自杀。根据这两种情况,案情可轻可重。另外,安费扬古又是咱们的开国功臣,仅这一个儿子,能拉就拉过来,何必硬要推过去呢?俺是倾向放了好。你说呢?”

    皇太极早就琢磨过了,你大阿哥怎么讲,俺也怎么讲的,绝不唱对台戏!于是说道:

    “大阿哥!你只管放心好了,俺是跟定你大阿哥了。你说怎么办,俺都依着。”

    皇太极的态度,使褚英感到出乎意料之外。忽然,他想起了莽古尔泰的谈话,遂又说:

    “听说你对这案子有些看法,所以俺先来听听你的意见。既然你如此爽快,俺也就放心了。明天上午,请你们四位到俺那里,把改判后的意见签署出来,怎么样?他们三人请你招呼一下一块去吧!”

    皇太极爽快地答应了。

    他送走褚英,回到屋里老是平静不下来,心里想:你立储时间不长,胆子就如此之大,不顾父王的命令,在监牢里胡作非为,真是一条“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

    次日上午,四大贝勒来到褚英处,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几位大臣对安文子案子,已作了改判,意见都签署上面。请你们看了以后,也将自己的意见签署在上面。”

    大家看了以后,代善和阿敏不清楚,事前不知道,感到有些奇怪。就问道:

    “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要改判?……”

    未等褚英回答,莽古尔泰先说道:

    “这案子一开始俺就以为不能判得那么重,现在事实证明,还是俺对了!”

    莽古尔泰说着,两跟直瞅皇太极,意思是:怎么样?是你对,还是俺对?……皇太极说道:

    “大阿哥已经说过,几位大臣也签署了意见,咱们还能对大阿哥信不过?来吧,咱们也签个意见吧!”

    随着皇太极的带头,阿敏等都签上“同意改判意见,立即释放”十个大字。

    最后。褚英也签署了意见和姓名,然后让狄盖特、尤一夫去监狱把安文子接出来。

    工夫不大,安文子随着两个侍卫来到褚英家里,对褚英深表谢意说:

    “对褚大哥的救命之恩,俺当终生不忘!”

    褚英说道:

    “好了,好了!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有话以后再讲!”

    再说额亦都、费英东、何和理三人,一起来到安费扬古家里。他们将安文子改判的情况,向安费扬古简单叙述一遍,不料安费扬古生气地说道:

    “你们怎能这样做?这不是拿法令当儿戏么?你们明知道:纵容恶人,就是坑害好人!褚英真是胆大包天,他拿感情代替法令,汗王回来,也饶不了他啊!”

    额亦都却说道:

    “放了安文子未必有多大的过失,关键是褚英使用的这种挑拨的手段,是非常恶劣的。”

    说罢,额亦都又把褚英原先跟何和理、费英东他们三人讲的话,叙述给安费扬古听,他气愤地说道:

    “这个小东西倒很会搞阴谋诡计呢!”

    何和理又说道:

    “你们不清楚,还有一件事呢!”

    他又把楮英去监房,给高虎施加压力等事叙述给大家听。费英东说:

    “立储才有多久,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他将来真当了汗王,这个佛阿拉是横不下他的了。”

    安费扬古沉思似地说:

    “褚英容他,俺可不能容他!”

    费英东连忙劝他说:

    “你可不要于傻事!让他记取教训,也就是了。”

    安费扬古流着泪说:

    “俺这一个馒头也没有蒸熟,真惭愧呀!俺对不起扈尔汉!……”

    额亦都三人劝说好长时间,安费扬古才安静下来。他们告辞出来,又去了扈尔汉家。

    扈尔汉主动向三人说道:

    “俺已听说安文子改判的消息,俺从内心里拥护这件事,俺家已经发生了一件不幸,何必再让安家再发生一起不幸呢?何况他就这么一个独生儿子,俺能想得开!”

    大家正说着话儿,扈家的侍卫进来报告说:

    “安文子刚回到家里,两条腿被他父亲打断了,如今正躺在院子里哭哩!”

    由于两家住得近,四人一起来见安费扬古。见到安文子躺在地上流泪,额亦都对他们说:

    “你们去劝劝,俺去找绰尔济医生来!”

    安费扬古见了扈尔汉,立即奔上前去,行拥抱礼,哽咽着说道:

    “俺养了一个不孝儿子,害了扈米拉,给你及全家造成巨大伤痛,俺觉得实在对不起你们全家……”

    扈尔汉劝他说: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别提了吧!安文子既已回来,你就不该做这傻事。这岂不是痛上加痛么?”

    原来安文子在褚英家里洗完澡,换上一套褚英的干净衣服,褚英对他说:

    “你先回家吧,老俩口能不惦记着?过两天再来这里,咱们好好叙谈也不迟。”

    谁知安文子刚进家门,安费扬古举起一根木棍,对着两腿打去,只听“嗳哟”一声,安文子便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安费扬古气得脸色铁青,骂道:

    “俺将你的两腿打断,让你一辈子躺在床上,看你还能再胡作非为么?”

    不久,额亦都请来了绰尔济医生。

    经过检查,绰尔济说:

    “这是硬伤,骨头断了,打上石膏,要不多久,腿就会好的。”

    额亦都等这才放心,他们又劝了一会安费扬古,才离开安家,各自回去。

    再说褚英这几日非常高兴,自从办成了安文子的事情之后,心里想道:古人说得一点不错,“一登龙门,则身价十倍”!俺不当这小王爷,他们能听么?这小王爷的“权”既要用,也要及时地想办法巩固呀!

    一天,他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把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请来。

    莽古尔泰进门一见那满桌酒菜,说道:

    “嗬!咱们的大阿哥今非昔比了!丰盛的宴席,是王爷的规格。俺们小小的贝勒是办不起的!”

    褚英笑着说:

    “俺这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其实俺的收入还不如你们兄弟四人。就拿你莽古尔泰这次去修复哈达旧城,你从中捞到不少油水吧?”

    莽古尔泰立即低下了头,轻声地说道:

    “小意思!捞不到几个,比他们去虎哈尔部的油水相比,俺那是少得可怜了!”

    皇太极忙说道:

    “你别瞎说!从虎哈尔掠来的财物确实不少,你不了解,那是由父王论功行赏,俺能分得多吗?只不过是水过地皮湿呀!”

    褚英急忙两手一挥,说道:

    “别相互哭穷了,咱们还是来喝酒吧!”

    于是,兄弟五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喝得热热闹闹。

    褚英借着酒意,向大家说:

    “俺名为立储,实际上只是一个空架子。你们四人各为旗主贝勒,手握军队,拥有权势,又有雄厚的财帛,领着众多的部民,比俺富裕得多!今后,咱们兄弟五人应该有福同享,有事多在一块商量。”

    莽古尔泰醉醺醺地说:

    “大阿哥!你尽管放心,以后俺一定听你的。在俺心目中,除了父王,第二个就是你了!”

    褚英立即向门外的狄盖特、尤一夫喊道:

    “把香案摆上,俺兄弟五人来对天盟誓吧!”

    皇太极立即向褚英问道:

    “大阿哥!要咱们立什么誓呀!”

    楮英看了看他,说道: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走,咱们到院里去!”

    四人只得随着褚英,来到院中香案前。褚英跪下了,他们四人也挨着一溜儿跪下来。

    褚英捻香对天祝告说:

    “自今而后,俺褚英一定善待四个弟弟,信任四个弟弟,请老天爷为证吧!有朝一日,俺褚英接了王位,一定要将兄弟们的财产拿出来重新分配,体现出亲疏远近来。要杀死反对俺的人,没收他的财产。请老天爷支持俺的行动!”

    褚英立誓之后,四个兄弟不知怎么立誓,皇太极问褚英说:

    “大阿哥!咱们四人如何说,请你告诉俺。”

    褚英走过来,对着四个兄弟说:

    “这样吧,俺说一句,你们跟着说一句,好不好?”

    莽古尔泰说:

    “行!你大阿哥怎么说,俺也怎么说。”

    只听四兄弟跟着褚英说道:

    请老天爷为证——请老天爷为证。

    从今以后,大阿哥怎么说,咱就怎么办,一定听从大阿哥的指示——从今以后,大阿哥怎么说,咱就怎么办,一定听从大阿哥的指示。

    立誓结束,五兄弟又继续喝酒。

    褚英又接着说道:

    “父王老了,兄弟们有什么话,有什么事,不要去跟父王说,咱们自己商量着办就行了。该隐瞒的,一定要隐瞒,连父王也不能说!自古以来,都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谁反对俺,俺绝不饶他!谁支持俺,俺忘不了他!”

    这天酒席散后,四人心中都有些想法,特别是皇太极,他以为:这种背着父王,向天发誓的行为,实有贰心之嫌!

    不久,努尔哈赤第七次去北京朝贡归来。没有几天,安文子一案的详细情况,努尔哈赤全都知道了。

    这时候,军师张一化因病卧床,努尔哈赤亲自登门看望。张军师说:

    “俺来建州二十年了,变化可真大啊!遗憾的是俺不能再随你去打辽沈,叩关攻明了!你也年过半百,虽然雄心不减当年,但是,也应当意识到年岁不饶人,注意爱护自己的身体。”

    努尔哈赤听着老人的嘱咐,不由得泪光闪闪地回忆着往事,想着这位张大爷曾经给自己多么大的帮助啊!

    自从听到褚英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努尔哈赤深感苦恼。觉得这首次的立储,很有可能是失败的。于是,他向老人说道:

    “就当前形势看,内部的危机大于外部。从这立储来说,本想让他出来经受锻炼,考验一番。他却胡作非为,不走正道!使俺非常失望,也十分苦恼。”

    张一化说:

    “俺已听额亦都来说了。古人云:“创业难,守业更难”!确实是这样,如果秦始皇当年让扶苏作储君,也许秦朝不会灭亡得那么快!这立储之事不慎重不行啊!李渊若是早立李世民为太子,怎能发生骨肉相残的玄武门之变?“前事不忘后世之师也”,这是有道理的。”

    努尔哈赤不无忧虑说:

    “舒尔哈齐的事情刚刚过去,褚英的贰心又露端倪。这连续的王位风波,使俺伤透脑筋。俺越来越感觉到:那外部的攻城夺隘,反倒容易;这内部的争权夺利,更加棘手!”

    张一化又劝说道:

    “褚英还年轻,找他谈谈,也许能翻然省悟,改正罪错,也是好事。”

    二人谈了好长时问,努尔哈赤才告辞出来。第二天,他喊来褚英,对他说道:

    “今天俺给你讲一条为官之道——“公生明,廉生威”的道理。古人说:“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畏吾能,而畏吾公。公则民不敢慢,廉则吏不敢欺。”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说:当官的想树立威信,不能光靠着严厉的法令,还要自己廉洁;自己光有本领不行,还要办事公道。这样,你的下级官吏就敬重你,老百姓也拥护你了。为什么呢?这是因为你办事公道了,老百姓不敢懒惰了;你自己廉洁了,官吏也不敢欺骗你了。俗话说:打铁全靠自身硬,身正不怕影子邪。就是这个意思。希望你能记住。”

    褚英说:

    “父王讲的这些,俺记得了。”

    努尔哈赤说道:

    “记得了很好,还要在行动中做到。就拿监牢的制度来说,不能因为私人感情有意去违犯。办什么事情,都要公道。心术不正派的人,就不可能办公道事情。办事情不公道,部下不支持,百姓不拥护。上上下下都反对,你还能干下去吗?自然没有威信了。”

    褚英当面唯唯诺诺,不声不吭儿,内心并不服气,回去以后与狄盖特、尤一夫说怪话,发牢骚,把怨气迁延到四个贝勒和五大臣身上,以为都是他们在父王面前说他的坏话造成。

    他的师傅赛义德自那次与安文子在褚英那里喝酒之后,几乎很少来。后来见他为安文子的事到处张罗,便不来了。

    褚英自被父亲教训之后,心里总是不快活。一天,他遇见莽古尔泰,遂问道:

    “你怎背着誓言,到父王面前说俺的坏话?”

    莽古尔泰当即告诉他:

    “那是皇太极,阿敏去讲的,俺没有讲你。”

    褚英满脸气得胀红,咬牙切齿地说:

    “莽古尔泰!你好好听着,等俺登上王位,俺一定先杀他二人祭旗!”

    没过两天,皇太极和阿敏便将这话告诉了努尔哈赤。汗王听了,冷笑几声,一言不发。

    一次,阿拜、德格类等几个兄弟在褚英那儿,他又扬言说:

    “别看皇太极,阿敏他们神气,仗着父王给他们撑腰。将来俺登了王位,一定将他们的财产拿出来分给你们。现在反对俺的大臣、贝勒到那时,全部将他们杀死。”

    努尔哈赤听了阿拜、德格类的叙述,内心十分恼怒,但是,当他们的面他隐而未发。

    次日,努尔哈赤找来了五大臣,与他们谈到了褚英的问题。

    费英东首先说道:

    “这孩子心术不正,专干戳戳捣捣的事情。前次,他为给安文子改判,在咱们之间任意编造谎话,挑拨离间。若不是咱们相互了解,差点产生矛盾。将来谁敢跟他共事?”

    何和理是专干情报工作的,掌握的材料更多,一套一套的,他说:

    “褚英人小心大,为了达到个人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前次,他到监狱里胡作非为,高虎不听,他竞说:“你怕汗王砍了你的头,不怕将来的汗王也会砍你的头?”这次改判事件,楮英作了精彩的表演,不能低估了他。说句重话,这孩子有野心,请汗王及早防备。”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说:

    “他为了达到目的,俺定的法令他任意违犯!对几个兄弟常用威胁方式,进行利诱。”

    额亦都说:

    “这孩子在咱们眼皮子下面长大,咋变得这么傲漫?可以说句掏心的话:他不是理想的储君!不过,再等一段时间,也许他能有所悔悟。败子回头金不换啊!”

    安费扬古也说道:

    “褚英与俺那小孽种是臭味相投。他曾经当着俺的面允诺过:“俺要当上汗王,一定重用安文子!”当时俺就警告他:“你若重用他,你的汗王就当不长了”!”

    扈尔汉说:

    “在乌碣岩大战时,他当着代善的面骂俺和费英东二人,说俺俩眼里只有汗王,没有他了。当时,代善制止他,说道:“你没有权利杀他们,他俩都是咱们建州的开国功臣。”褚英竟说:“管它是什么功臣,现在杀了,将来少两个反对俺的!”这话代善听到,费英东也在。”

    努尔哈赤越听,心里越窝着火儿,后悔当初考虑太仓促,未能广泛征求意见,造成这首次立储的失败!

    万历四十年九月,努尔哈赤统领大军第一次征讨乌拉,褚英向父王请求出征,努尔哈赤说道:

    “都城不留人监国怎么行?你留下来吧!”

    这意味着父王不给他立功的机会,也就不能增加财物。

    在当时的建州,每个人的生活必需品——粮食、牛羊、布疋、金银,以至部民等,全靠从战争掠取来的财物中获得。

    每次战斗一结束,便论功行赏,凡参战者均能获得物质奖励。

    褚英闷闷不乐,在家长吁短叹,生怕父王将他的储位取消。

    他又想起叔父舒尔哈齐的下场,也是从不让他出征开始,渐渐夺去兵权,以致下狱,处死。想到这里,内心更加恐慌与不安。

    怎么办?俺该怎么办?他在屋里东走走,西溜溜,像一头困兽,焦躁不安。

    这时候,侍卫狄盖特对他说:

    “城门口有一个算卦的先生,据说能预知吉凶祸福,算得很准。小王爷不妨去打它一卦,也可以借此出去散散心。”

    褚英听了,不觉眼睛一亮,去算一下未来的命运,也可以及早防范呀!

    于是,随着狄盖特往城门口走去。

    这算卦先生是蒙古人,原是蒙古王公府的一名管家。平时自称善卜未来,并精通巫蛊术,能咒人生死,非常灵验。后得罪王公,被凿瞎一只眼,赶出蒙古,来到建州,到处招摇。

    来到佛阿拉,因为他善于察颜观色,见风使舵,又会吹捧奉承,满口胡言乱语,赢得一些愚昧部民的相信,哄动一时。说他是“活菩萨”、“二神仙”,相面、看卦的人络绎不绝。

    这天,褚英随着狄盖特,来找那活菩萨。老远就看见那里围着许多人。当褚英来到近前时,算命的人中,有的小声说:

    “小王爷来了,小王爷也来算命了!”

    那算卦先生给人算命,相面时,虽然口中念念有词,却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那人说话的声音尽管不大,算卦先生还是听到了。不一会儿,褚英站到他面前了。

    只见睨着一只独眼,面色虔诚地看着褚英,又从头到脚细看了装束,忽然,双膝跪在褚英面前,嘴里连声说道:

    “该死,该死!得罪,得罪!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迎迓,特给王爷赔罪,赔罪!”

    当时,给楮英弄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向他摇手。那算卦先生也确实乖巧,赶忙站起来,将褚英领进城墙下的茅屋里。

    褚英在屋里刚一坐下,他又急忙跑到楮英面前,双膝跪下,说道:

    “王爷定当大贵、大福!”

    这一句话可把褚英乐坏了。他向算卦先生看了两眼,连又问道:

    “这大福、大贵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那算卦的瞎眼一翻,那只好眼盯着楮英看了一会,沉思似地说:

    “不远,不远!这大福、大贵的日子不远了!但是,眼前王爷还有些小麻烦,正是黑云压城头,滚雷响顶上的时候……”

    说到这儿,算卦的突然停下不说了,像是卖个关子,又像在思索的样子。

    褚英正想听他的下面有什么话说,只得催促道:

    “快说下去呀!为什么不说呀?”

    算卦的两手一拍,极神秘地轻声说道:

    “天机不可泄露!”

    褚英以为他是想要银子,遂喊狄盖特道:

    “把银子给他!快把银子给他!”

    只见算卦先生将双手一拢,说道:

    “你给俺再多的银子,俺也不敢接受!”

    “为什么?”

    “因为……因为王爷眼前还……还有血光之灾哩!”

    算卦的说完之后,那只独眼在瞅着褚英的反映。褚英听说“血光之灾”这四个字以后,不由得浑身一震,脸色陡然变黄了,心想:果真父王想对俺下毒手么?……想到这儿,褚英急忙问道:

    “请问大师,这……这灾能避了吗?”

    算卦的见这位小王爷先是变了脸色,现在又喊他“大师”,心中有了谱儿,顺口说道:

    “天变俺也变,地变俺也变,人变俺也变,万变不离其宗。事在人谋,谋到祸除!”

    褚英听了这一段似懂非懂的话语,觉得这人还真有些功底,说的话里带有一股玄味,便更显急切地向他问道:

    “请大师指点迷津,俺将重谢!”

    算卦的听了,又说道:

    “打卦相面,不求有赏,只想替人消灾免祸,达到逢凶化吉,铲邪除恶罢了!”

    褚英朝前一扑,抬起头来说道:

    “请问大师,是否要弟子参拜以后,再来帮助于俺?请指教。”

    这时候,狄盖特凑到算卦的耳边,向他轻声说了一会,只见他高兴地说道:

    “让俺略施小计,管叫他们一个个命归西天,那王位不就是小王爷的了?”

    褚英兴奋得忘记了身份,急忙跪下连磕了几个头,说道:

    “请大师帮助俺登上王位,将终生侍奉大师,以报答大师的恩德!”

    这时,那算卦的先生才扶起褚英说:

    “莫急,莫急!你明早派人来取,俺随后就为你准备!”

    褚英站起来刚要走,他又忙轻声说:

    “此事属于天机,不可泄露于他人;否则,不仅没有灵验,还将遭遇灭顶之灾!”

    褚英让狄盖特给那算卦的一百两银子,然后二人便回府了。

    俗话说:“大路上讲话,草棵里有人。”褚英的这些举动,全被赛义德看在眼里。

    这几天,赛义德见出征乌拉,汗王未让褚英随军,又见他心神不宁的样子,知道他遇到了麻烦。

    今天早晨,他见褚英与狄盖特找那人去算卦,便躲在茅屋外面窃听。从他们谈话中,他知道算卦的将用巫蛊术,来帮助褚英得到王位。

    赛义德是蒙古人,他知道这是骗人的把戏。于是,当晚便去见褚英。二人说了一些闲话之后,赛义德说:

    “城门口来了一个算卦的独眼先生,有人说他能预卜未来,并能帮助人除邪铲恶,避难呈祥。这都是欺人之谈,不可信的。”

    褚英却说道:

    “据说这人有法术,还能咒人生死!”

    赛义德说道:

    “太荒唐了!他真有这本领,汗王也不用带几万人马去攻打乌拉了,就让他去咒吧!”

    褚英不以为然地说:

    “俗话说:真人不露面!说不定那算卦的真有这个本领哩!”

    赛义德说:

    “你也相信这个?眼睛不亮,会上当的!”

    说完,赛义德便走了,心里说:他已中了邪了,不久他会招祸的。这里俺今后不再来了。他心胸偏狭,气量又小,怎能承继王位啊!

    次日,狄盖特去算卦先生那里,将那咒诅用的东西带回来,并按照算卦的嘱咐,全部安置完毕。

    褚英心里仿佛掉下一块石头,顿时感到轻松多了。他心里想:果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让他们命归西天,俺不就是汗王了么?……褚英迷迷糊糊地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竟骑上一匹大红马,飞一般驰骋而去,越过了山林,飞过了河川,那马停了下来。

    褚英睁眼一看,见面前矗立着一处所在,仔细一看,见大门楣上书着四个大字:佟家庄园。他不觉心里格登一下,这不就是外祖父家么?不由得心里一阵高兴,这是童年生活的地方!他心里又不禁想到:好多年随父出征,东奔西杀,真有些想念母亲了。如今,马已到了门前,该下马进去瞧看一下她老人家!

    褚英径直走进小时候随母亲住的那三间上房,喊道:

    “母亲!你儿子褚英来看你老人家了!”

    随着叫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走了出来。褚英仔细一看,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母亲!

    于是,他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嘴里不停地喊着:母亲,母亲!俺是褚英呀!……母亲抚摸着楮英的头、脸、身子,嘴里絮絮叨叨地说道:

    “都长这么大了!都长这么大了!”

    褚英抬着一看,母亲的两眼全都瞎了!顿时,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哽咽着问道:

    “母亲!你的眼怎么……怎么看不见了?”

    母亲用颤抖的手掌为褚英擦去眼泪,说:

    “自从你们随父出征以后,俺在家日日盼,夜夜想,天长日久,这眼就有了毛病,以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褚英禁不住又哭了,向母亲说:

    “俺也十分想念母亲,只是鞍马劳碌,没有工夫回来了看望母亲,孩儿真是不孝啊!”

    母亲说:“不能那么说,自古以来,家国不能两顾啊!”

    母亲说着,忽然象想起了什么似地说道:

    “你看,俺都高兴糊涂了。你吃饭了没有?”

    母亲一边说,一边走进屋里,说道:

    “你从小喜欢吃鸡蛋,俺去替你煮几个。”

    褚英急忙上前,拉住母亲的手,说:

    “俺吃过了,母亲,你先坐着,咱母子俩说说话吧!”

    母亲重又回到椅子前坐下,问道:

    “你父亲身体怎样?他今年五十四岁了!还能上马杀敌吗?”

    “是的,父亲身体好着呢!他还能上马打仗。”

    “俺也听说了,你父亲当了汗王,把你立了储。英子!要好好干!别惹你父亲生气,你父亲这一生可不易啊!从小吃了那么多的苦,到处流浪,到了这佟家庄园,他才立起了腰,过上了人的生活。可不能让你父亲失望啊!”

    母亲正说着,忽听院子喊道:

    “英子回来么?”

    还未等褚英反映过来,母亲忙说:

    “英子!是你父亲回来了!没错,是他的声音,快去看看!”

    母子俩还未走出院子,只见努尔哈赤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老俩口多年不见,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过了一会,父亲向褚英瞪了一眼说:

    “你这个不讲良心的东西,竟然请巫师想咒死俺,真是狼子野心啊!”

    母亲一听,急忙问道:

    “什么?他请巫师咒你?果有这事?”

    父亲气愤地对母亲说:

    “俺还能赖他!你若不信,亲自问他去!”

    母亲探索着来到褚英跟前,用颤抖的声音向褚英问道:

    “英子!你父亲说的,可是真的?……你说!跟母亲说!……”

    褚英只是不吱声儿。

    母亲拉着褚英,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举起,“啪”地一掌,正打在褚英的脸上,他感到脸上热辣辣地疼痛,……这时,褚英一翻身,坐在床上,似乎觉得脸还在热辣辣地疼痛!他仔细一想,啊,刚才经历的这一段情景,原是一场梦啊!

    褚英醒来之后,心潮涌动,久久平静不下来。他只得走到香案前面,燃上一柱香,嘴里说道:

    “母亲,请你老人家原谅儿子,俺也是不得不这样做,俺是被逼得万般无奈啊!”

    焚香祝告以后,褚英又似乎觉得心情平静了,他以为这是母亲已经原谅他了……当晚,征讨乌拉的大军凯旋归来,褚英只得强颜欢笑,去迎接父王努尔哈赤以及诸贝勒、将领们。

    第二天,又召开了热热闹闹的庆功会,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去领赏,褚英又陪着坐了大半天,心里说:你们高兴得太早了!到时候,有你们想哭却哭不出声来的时候!

    不久,军师张一化病死,努尔哈赤为老人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佛阿拉全城的人为老人举衰、戴孝,一连忙碌了七八天,将他葬在鸡鸣山上。

    坟前一块高大的石碑上,镌刻着“懿范长存”四个大字。坟墓周围,栽上成排的松柏。

    努尔哈赤说道:

    “让老人睡在松柏丛中,象征着老人一生的人品、精神,如长青的松柏,永不衰老!”

    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正月,春节刚过,努尔哈赤又亲率八旗兵马,二次征伐乌拉。

    出征前,褚英又找父王请求随军出征,努尔哈赤对他说:

    “都城需要留人监国,你还是留下来罢!”

    褚英无奈,只得服从。但是心里恨恨不已,他招呼狄盖特再去算卦先生处,问道:

    “为什么至今不显灵,没有效验?”

    算卦的说:

    “别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俺还有第二方案,这一次他注定难逃法网!”

    说罢,那算卦的走到褚英跟前,在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褚英听着,点着头,说道:

    “这一次该能奏效了吧?”

    算卦的却说道:

    “你未听说过:磨道里逮鸡,多转两圈子就是了,迟早是跑不脱的。”

    楮英得了算卦的几旬牙慧,便奉为金箍神咒,意色扬扬地往回走,忽然身后传来喊声:

    “大阿哥,你也去打卦了?”

    褚英扭头一看,原是德格类与几个小兄弟去南山打猎,便顺口说道:

    “小心啊,可别被老虎吃了!”

    “不会的,咱人多,又有兵器!”

    说完,他们一夹马肚,那马四蹄蹬开,只听哒哒哒,一股尘土飞起,奔驰走了。

    再说褚英按照算卦的吩咐,为了不泄露天机,全府人等,只有他自己与狄盖特知道。

    另一个贴身侍卫尤一夫,平日不会阿谀奉承,褚英本不喜欢他。这些日子,更不让尤一夫沾边,有时连屋子都不让进。

    这样一来,尤一夫更感到不解,每天看到褚英与狄盖特背着他,在一起嘀嘀咕咕,那鬼鬼崇崇的行动,使他顿生怀疑。

    这一天的正午,温暖的阳光普照着大地,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正是春光二月,尤一夫躺在房顶上,晒着太阳。

    猛然间,他听到院子里有轻微的响声,夹杂着细小的说话声。他昂起头来,向院子里一瞅,只见褚英双膝跪在香案前面,先叩了几个头,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白纸,口中小声地念着,然后对天焚烧。之后,又叩了几个头,站起身来,象办完了一件大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狄盖特说道:

    “这一次让父王和他爱如心肝的四贝勒、以及与他同甘共苦的五大臣们,一起见鬼去罢!”

    狄盖特忙摆手示意,轻声说:

    “别大声说话,尤一夫就在屋子后面。”

    “怕什么?他不敢去报告的!”

    褚英大大咧咧地说。

    狄盖特小声地说道:

    “不能大意,这几天他老是觑着咱们!”

    “噢!他若是跟咱不一条心,就先把他干了,免得碍手碍脚的!”

    褚英的这句话,使尤一夫吓得心里一紧张急忙把头缩回来,生怕被他俩发现。

    这时,褚英又说道:

    “看老天爷可能睁开眼,让俺来个扬眉吐气!这次出兵乌拉,最好是打个大败仗,能被打得全军覆没最好!到时候,一咱就不让父王和弟弟们入城!……”

    尤一夫听了这些话,吓得浑身抖作一团,心里说:这二人是想作乱,造反哩!

    当晚,尤一夫趁他们睡熟以后,便悄悄起来,跑到赛义德那儿,将白天的情况向他叙述一遍。

    赛义德听了,心里也有些紧张,就对他说:

    “你一定要沉住气,可不能冒失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自己也要当心,不要让他们怀疑你,弄不好会丢掉性命的!”

    十天后,努尔哈赤率领大军胜利返回。出乎褚英的意料之外,他的父王这次出兵乌拉,大获全胜,安然返回佛阿拉。

    当晚,赛义德走进内宫,向努尔哈赤作了回报,并建议去找两个人。一是城门口的算卦先生,一是褚英身边的尤一夫。

    努尔哈赤听了不动声色,一方面派人将那算命先生抓来,又把尤一夫保护起来。另外派人暗中监视褚英和狄盖特的行动。

    这案子先由管理行政和司法的十个都堂审理,然后上达五大臣;五大臣进一步核实,再上达四大贝勒;最后,上达努尔哈赤。

    再说城门口那个算卦的先生,被抓来以后,老老实实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狄盖特也不敢抵赖,做了证实;又从屋里地板下面的泥土里,掘出十几个木头人儿。其中最大的一个木头人是努尔哈赤,身上钉满钉儿、针儿之类。还有四大贝勒、五大臣等,尽在中间。

    努尔哈赤一看,怒不可遏,立即下命令说:

    “将楮英监禁起来!”

    这是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三月二十六日,褚英由于犯了诅咒罪,被他父王努尔哈赤监禁起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努尔哈赤为了褚英的事件,恼得茶水不想喝,饭食不想吃,寝卧不能安,美色不愿近。整日足不出户,独自一人在屋里走来走去……努尔哈赤陷入了深深苦思之中。在他众多子女里面唯有褚英、代善是他的第一妻子——佟氏春秀所生。

    努尔哈赤在众多妻妾面前,在戎马倥偬之间,从没有忘记对佟氏春秀的一片感激和怀念之情!

    在努尔哈赤的眼里,佟氏春秀不仅是他的第一个妻子,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在内心深处,努尔哈赤埋藏着一句少为人知的话语:没有佟氏春秀,怎么能有俺努尔哈赤的今天!

    因此,努尔哈赤对佟氏春秀生的两个儿子,褚英和代善,便爱有独钟,一切事情都优于那些庶母所生的儿子。

    迁都佛阿拉,那次分配财产,褚英和代善每人分得部民五千家,牧群八百,白银一万两,敕书八十道。其余子侄的分配数目,至多不超过褚英、代善的一半。

    但是,褚英目光短浅,胸无大志。他反对努尔哈赤的四处征讨,积极主战的方针。

    努尔哈赤从起兵的那一天开始,就决定以征战统一女真各部,用武力推翻明王朝的统治。

    因此,父子二人的矛盾是根深蒂固的。

    楮英立储后,由于心胸狭窄,处事不公,又与兄弟四大贝勒,五大臣发生矛盾。

    努尔啥赤在权衡褚英与四贝勒、五大臣两方力量对比之后,决定疏远褚英,两次出兵乌拉故意不让褚英出征。意在观察褚英的动态,气量狭小的褚英,竟丧心病狂,妄图运用诅咒的巫蛊邪术达到目的,实现其早登王位的野心。结果,事情败泄,被幽禁于囚室之中。

    且说安文子腿伤愈之后,父亲看管严格,不准他随意出门。但是安费扬古身任五大臣之一,忙于政务和军旅之事,怎能看得住?

    于是,父亲一出门,安文子便获得了自由,如马儿飞出牢笼,他又恢复了原来的安文子模样,整日与一帮小哥们嬉戏乐闹。

    褚英被监禁以后,安文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团团乱转。

    他与那帮朋友中的几个铁哥们商议,没有其他解救的办法,只有去劫牢反狱。

    至于后果,他们没有考虑多远,认为救出褚英以后,他们就逃往蒙古,远走高飞。

    这些铁哥们中,有大将额亦都的次子龙辛伍,何和理的小儿子何其儿,扈尔汉的四子扈拉山,还有几个将领的儿子,他们是兀西,路约齐,正旦儿等,共十二人。

    一天,他们开会商讨劫牢办法,安文子说:

    “这间囚室是过去关二王爷舒尔哈齐的地方,囚室虽不大,但坚固得很。囚室前面防守严密,有五六个士兵看守。后面无人看守,后墙有两丈高,难于攀援。”

    何其儿说:

    “那地方俺随父亲去过。后墙虽高,但是墙外是空地。若是深夜无人,爬梯子上去,从房顶将他救出,人不知,鬼不觉。”

    龙辛伍说道:

    “救出以后,怎么跑?这是不能马虎的。每人需要一匹马,还要带一些干粮,这都得事前准备停当。”

    扈拉山说:

    “马匹容易,军马棚里有俺的好朋友红雷四在那儿。咱先去跟他讲好,需要几匹牵几匹。那棚里几万匹军马,牵走十匹、二十匹马,像苏子河里舀走几碗水,根本发现不了。

    安文子笑着说:

    “干粮的问题好解决,让正旦儿到奶酪场去偷两袋子,就解决问题了。”

    龙辛伍又说道:

    “内城墙不高,咱们可以翻出去。外城门经常不关,即使关了,也无人把守,容易出去。

    最后,安文子与何其儿说完,一起去救褚英,后天夜里三更天行动,到外城北门外会齐,并约定:不齐不走。

    且说褚英被囚禁在那小屋里,真是度日如年。他从小诞生在佟家庄园,也是娇生惯养。成人后,随同父亲南征北讨,历尽风霜之苦,但是,跟这小屋里的恶劣环境,粗糙的食物,窒息人的孤寂比较起来,仍有天堂地狱之差!

    这些日子,褚英对自己三十多年短暂的足迹,作了认真地回顾。

    佟家庄园的童年生活固然幸福,但养成了贪图享受,害怕艰苦生活的习惯。后来跟随父亲过上军旅生活,整日拼杀,逐渐对战争产生厌恶,渴望过安定的和平日子。

    在统一建州之后,自己曾向父亲提出过罢兵体战的建议,当即受到他严厉的训斥,说道:

    “要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而高翔。不能鼠目寸光。咱们的小目标,是统一女真各部;大目标是打进关内去,推翻明朝天下。”

    当时,俺表面上接受了父亲的训导,但是内心里却隐藏着不满,仍然对父亲的好战情绪有意见。

    有一次,在攻打哈达途中,俺跟在父亲后面,徒涉兀伦河时,由于河水较深,父亲的盔甲里浸了水,谁知他盔甲里的虮虱成团地飘出来,在他身后的河面上,一团团、一片片地流过。当时,俺差点流出泪来。

    这是他长年征战,甲不离身,所造成的。涉河之后,俺又向父亲提出休战一段时间的建议。父亲压着火气,对俺说:

    “咱们休战,敌人有了准备的工夫。再去攻打,咱们的伤亡不是更大吗?吃点苦怡什么!没有苦中苦,哪来甜上甜呢!一个人不能吃苦,就没有出息呀……”

    褚英想着那些难忘的往事,怎么也睡不着。他又想到叔父舒尔哈齐的死。在他被监禁期间,自己也曾向父亲建议过:

    “把他放出来,他一无将,二无兵,又能奈何咱?还显示出你气量大,能宽厚待人……”

    未等俺说完,父亲就说:

    “儒夫庸人之见!你现在还不懂,等你承继汗王之后就懂了。”

    如今,这小屋——当年关押叔父的地方,又成了俺的囚室,父亲真的会处死俺吗?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哩!难道他……转而一想,俺也实在让父亲寒心,那诅咒之事,打击面也太大了!即使父亲原谅了俺,四贝勒、五大臣也不会饶了俺!

    回想起来,自己也太幼稚,怎么能相信一个算卦的呢?当初真是鬼使神差,若不是那个该死的狄盖特,也不至于去打卦,……”

    古人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大错铸成,身陷这间囚室,呼天不应,喊地不灵,只有等死罢了!

    褚英躺在那间小监房里,整日坠入冥思苦想之中。他忽然想起安文子,如今,几个月过去了,他的腿伤该治好了吧?为了替他改判,俺得罪了五大臣,连四贝勒也不高兴俺!

    褚英心里想:安文子的伤肯定未好,不然他会拼着命要来看俺的,或是想办法救俺。

    这天夜里,褚英仍在胡思乱想,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

    忽然,他昕到房上传来轻微的响声。于是,他翻身坐起,仄起耳朵细听,是有人在房顶上揭瓦呢!

    一时之间,他激动万分,心想:可能是安文子来搭救俺出监的!

    可是,他又一想,即使把俺救出去,又怎么办?能躲到什么地方?到头来还不是抓住,又关在这间囚室里?……猛然间,房顶苇箔“哧啦”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借着室内的微弱的灯光,举头望去,那苇箔已撕开一个大洞,从那洞里垂下一根绳子来。

    这时,只听上面说道:

    “小王爷!你抓牢绳子,上来吧!”

    褚英也顾不得多想,随即站起身来。紧紧腰带,抓牢绳子,用上吃奶的气力,一截一截地往上爬去……且说褚英被安文子、何其儿救出监房,来到外城北门处时,扈拉山将几匹军马牵来了。

    不一会儿,龙辛伍也陪着正旦儿,背着几口袋干奶酪等食品,匆匆赶来。

    安文子一点数,八个人全到了,于是安文子当即对大家说:

    “趁着离天亮的时间还早,咱们抓紧上马走吧!再耽搁时间,一旦被人发现,麻烦就大了。”

    于是.各人翻身上马,沿着去蒙古的大道,疾驰而去。

    且说看管监房的几个士兵,他们心想:过去关押二王爷时,从未出过差错。这小王爷开始关押时,天天哭,有时夜里也哭。如今,关伏了,还怪安稳的,也就放心了。

    于是,夜里也就自动取消了值班的规矩,几个人一觉睡到大天亮。

    次日,他们起床后未去监房查铺,直到送早饭时,才发现囚室里褚英不见了。朝房顶上一看,屋笆漏出一个大口子!几个士兵当时吓瘫了!

    努尔哈赤得到消息之后,立即召开四大贝勒、五大臣会议。

    未等努尔哈赤说话,安费扬古就说道:

    “俺家的小孽种一夜未回家,这事肯定是他干的!”

    额亦都、扈尔汉、何和理都说昨夜有一个儿子未回家。努尔哈赤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向大家说:

    “别小看了褚英!他的能量还不小呢!被关进监狱里,居然还有这些人去救他。”

    额亦都说:

    “他们能往什么地方去呢?是不是派人去马棚问一下,看马匹少了没有?”

    四贝勒皇太极说:

    “他们不会往明朝方面跑的,可能去蒙古了。俺愿意带二百骑兵去追赶他们!”

    努尔哈赤说:

    “你与费英东一起去吧,最好不要杀他们,带他们回来再说!”

    皇太极与费英东立即带领二百骑兵,向着蒙古方向,沿着大道,飞驰般地追去。

    努尔哈赤又说道:

    “他们这一跑,倒给咱们敲响了一次警钟。咱们的外城门无人把守,都城与边境没有联络信号,这哪成?”

    努尔哈赤说完之后,对何和理说:

    “这事交给你了,把这两件事抓紧布置下去,越快越好。”

    且说安文子等一行八人,飞马疾驰,那马蹄扬起的尘土,窜有一丈多高。

    褚英被关了半个多月,身体虽然消瘦了许多,但他毕竟年轻力壮,加上刚被解救出狱,精神处在亢奋状态,以致马上颠簸,并未出现晕弦之感。

    天亮时,他们离开佛阿拉已经一百多里路了。前面有一个寨子,安文子对大家说:

    “咱们下马吃点东西,喝点水,然后再走。”

    于是大家在寨前的一个水井边停下马来,安文子对大家说:“再往北不远,就到乌拉了。过了乌拉就是南蒙的科尔沁。然后咱们再往北,就可以到达北蒙,能到北蒙,咱们就安全了。”

    大家吃过饭,喝了水,又骑上马,继续奔驰。很显然,这支队伍的领头人,便是安文子了。只见他一马当先,在前面带路,又不时地回转身子同紧跟身后的褚英说话。

    再说皇太极与费英东,二人领着两百骑兵,在后面一路追赶。途中,他们又下马对路上的行人作了打听,知道褚英等人正是往蒙古方向逃跑。于是,紧催座下马,向前拼命追赶。

    俗话说:“一顿饭,十里半。”这是说的步行,骑马跑起来,可就不止“十里半”了。就这一顿饭的工夫,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二、三十里路!

    安文子等已接近乌拉境内。这地方尘沙比较严重。那八匹马一路驰去,尘头冲天而起,老远便能看到。

    ,快到中午时分,皇太极、费英东的追兵,已能见到那黄色的尘土,像一条长龙,往北窜去。

    这时候,那战马似乎通了人性,跑得更加迅疾,眼看就追上了。

    皇太极向费英东丢了个眼色,二人各自亮出了兵器。他们身后的八旗士兵,也随着抽出了大刀。

    且说安文子、褚英等,见后面的追兵赶上来了,便有些惊慌失措,安文子问大家:

    “追上来了,怎么办?”

    褚英说道:

    “俺宁肯死在这里,也不回佛阿拉了。”

    安文子也说道:

    “俺也是这样想的。给你一把剑,俺还有一把,跟他拼死算了!”

    他俩正在说话的工夫,皇太极已喊着追上来了。只听他喊道:

    “别跑了!父王让你们回去!”

    由于皇太极的那匹名马,跑得特别快,说话之间,他已冲到安文子、褚英的前头!

    只见皇太极将马头一勒,拦住去路,手握大刀,厉声说道:

    “你们再不停下,俺就不客气了!”

    这工夫,费英东也赶到前头。那些骑兵都是经历战阵的八旗精锐,只听哗啦一下子将八人围在中间。

    安文子手举宝剑,喊道:

    “跟他们拼啊!”

    他一边喊,一边举剑向皇太极砍去。二人便杀到一处。

    褚英也不搭话,举剑劈向费英东,二人也战到一起。这褚英在那小屋里关了半个多月,又一路马上颠来,怎是费英东的对手?战不几合,只见费英东用力一挡,把褚英的宝剑隔开。然后,轻舒猿臂,一把将褚英的腰带抓住,大声喝道:

    “还不给俺过来?”

    费英东用力一提,褚英的身子便离开了战马,被费英东提了过来,往地上一撂,说道:

    “捆起来!”

    他的话音未落,蹿上去三、四个骑兵,七手八脚,很快把褚英捆上。

    再说安文子与褚英和皇太极、费英东拼杀时,龙辛伍等六人,未敢动手,他们只是骑在马上观战。

    见到褚英被捆时,龙辛伍、何其儿等,也翻身下马,来到褚英跟前。

    且说皇太极与安文子拼杀中,二人斗了七、八回合,安文子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便虚晃一剑,急忙把宝剑收回来,往自己颈上抹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费英东伸手取出短剑,向安文子的宝剑掷去。

    只听哨啷一声,安文子的宝剑便从手中跌落,掉到地上。

    这时,那些骑兵抢上去几个,将安文子拉下马来,随手捆了。

    皇太极向费英东问道:

    “他们几个不用捆了吧?”

    费英东点了点头,指挥二首名骑兵说道:

    “先回去两人送信,要快马加鞭!其余的人护着他们,往回走!”

    这时,太阳已经错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非常惬意。可是,褚英和安文子等人,都巳汗湿衣杉,热不可耐了。

    至晚,才返回佛阿拉。全城的男女老少都出来围观,大部分人都认识褚英。有的人说:

    “你当了太子,还要杀害父王,真是狼心狗肺!死有余辜!”

    褚英、安文子等八人,被送进了监狱。

    次日,努尔哈赤召集负责管理行政和司法的十位都堂,对他们说:

    “抓紧审理这次劫牢反狱的事件,希望你们从重、从快处理好这一案子。”

    由于案犯全部抓回来了,案情也比较明朗,所以审理起来也比较容易,几天工夫,十位都堂便审理清楚,将判决意见逐层上报,最后,由努尔哈赤裁决。

    他手拿判决文书,看上面写着:

    褚英犯诅咒罪,又越狱逃跑,判死刑;

    安文子策划、领导这次劫狱行动,判死刑;

    龙辛伍、扈拉山、何其儿、兀西、路约齐、正旦儿,参与劫牢事件,又盗窃军马、奶酪,各人罚白银二百两。

    另外,又判算卦先生和褚英侍卫狄盖特也是死刑。

    努尔哈赤手拿判决文书,深感这次劫狱事件的严重性。八个人全是大臣的后代,他们小小的年纪,竟目无法令,公然向自己的长辈挑战,真是胆大妄为!

    老子们在前方浴血拼杀,后方的子女们缺乏教育。他们娇生惯养,贪图享受,甚至胡作非为。这一班年轻后代,将来怎么承继咱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江山!

    教育啊,需要及时地教育!

    这次事件要让全城人受到教育,要公开审判他们!

    于是努尔哈赤下达命令:

    “召开公判大会,让全城军民都参加!”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八月二十二日,佛阿拉城内的教练场上,人山人海,高高的点将台的右侧,树着高高的绞刑架,绞索无声的挂在架子下面。那圆形的套环,活象张开的虎口,随时准备着吞噬。

    太阳升到半空中,开会的时刻到了,努尔哈赤率领着四大贝勒、五大臣,一起进入会场,登上台去。

    大会开始以后,何和理宣读了判决文书,随着一声行刑命令,那绞索慢慢下滑。

    褚英和安文子被带到绞架下面,两人的脸色苍白,两腿站立不住,由行刑人员搀扶着,才没有倒下。

    台上、台下,气氛严肃,都在注视着绞架这边。努尔哈赤没有朝绞架这边看,他神情严峻、庄重,仰首望着无际的天空。这时,绞环套住了褚英和安文子的脖子,然后;那绞绳慢慢拉紧,二人的脚渐渐离开地面……佛阿拉全体军民,亲眼目睹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行刑场面,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根据努尔哈赤的命令,两具尸体悬示两天,以儆效尤。

    这一年,褚英三十六岁,安文子三十五岁。

    三、别出心裁的八王共治

    病榻上,努尔哈赤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声:“谁打进山海关,谁就是大金汗王!”

    努尔哈赤为了加强汗权,巩固自己的地位,果断地处死了弟弟舒尔哈齐和长子褚英。

    经过这两场斗争,努尔哈赤更加集中了自己的权力,及时纠正了首次立储的失败。

    但是,有汗位,就有激烈的争夺,有争夺,就有残酷的斗争。

    在努尔哈赤的晚年,“立储”风波愈演愈烈。这主要发生在四大贝勒之中,尤其是代善和皇太极之问进行的明争与暗斗。

    张一化死后,努尔哈赤失去一个智囊人物。找五大臣商量,又人多嘴杂,有人不能畅所欲言,自己也担心走漏风声。

    于是,努尔哈赤单独找来额亦都,对他说:

    “有件事本来难以启齿,但是,形势所逼,又不能不考虑,只得找你来说一说。”

    额亦都向他问道:

    “你说的是不是立储的事?”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心里说:生俺的是父母,知俺的还是额亦都啊!遂问道:

    “现在代善和皇太极各不相让,大有誓不两立之势,你看怎么办呢?”

    额亦都说:

    “请恕俺直言。就齿序而言,代善居长,皇太极是弟辈,以武力论,代善独掌二旗,皇太极只领一旗;从德才说,代善为人宽厚,得到大家信赖。皇太极性格威厉,好权弄术,为人所畏惮。你看呢?”

    以后,努尔哈赤又分别找了安费杨古、费英东、何和理、扈尔汉谈了“立储”问题。四人都倾向于代善。

    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天命元年)正月初一日,努尔哈赤建立后金国,年号天命,并同时宣布代善代政,协助汗王管理政务。

    不久的一天,努尔哈赤当着宫妃、众子侄许诺说:

    “在朕百年之后,你们都得依靠代善负责照应呢!”

    这是努尔哈赤公开将大妃乌喇氏及心肝幼子们托付给代善的表示,也就是预定代善日后将承袭汗位。

    正如额亦都所说:代善性格宽柔,深孚众望,军功众多,权势甚大。自从协助努尔哈赤管理政务以后,凡努尔哈赤不在时,一些重大军机便先报告给他。

    可是,代善只是一名武将,才气平庸,除了带兵打仗,冲锋陷阵,多立战功以外,在抚民理政、处置纠纷等方面,表现出优柔寡断,措置失当,甚至不能公平处理。

    于是努尔哈赤感到很不得力,尤其在某些重大问题的决策上,代善与努尔哈赤的观点相悖,父子俩往往争执得相当厉害。一年前,褚英被处死的诸多原因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反对努尔哈赤的积极主战,到处用兵的思想,主张停战休兵,过安定和平的日子。

    代善也主张弃战讲和,反对努尔哈赤树敌过多的做法。

    代善曾当面劝说他的汗父努尔哈赤说:

    “既然要与明朝争天下,就应该集中力量,对付当面之敌;对背后的朝鲜王国,应该尽力讲和,以解除后顾之忧,又避免了前后受敌。”

    努尔哈赤不以为然,他说:

    “朝鲜王国与明朝关系深厚,和谈解决不了问题。必须用武力去征服朝鲜,才能割断它与明朝的关系。”

    于是,父子俩各持一端,争执不休。

    萨尔浒大战以后,代善在东部战场上,与朝鲜王国的都元帅——姜宏立等,对天盟誓说:

    后金与朝鲜将永结盟好,两国间永不用兵,在后金与明朝发生冲突时,朝鲜王国不再出兵援助明朝等。

    之后,代善将朝鲜的兵、将全部带到国都赫图阿拉。

    当时,姜宏立、金景瑞两个元帅,因为拜见努尔哈赤时,只“行揖”而不跪。努尔哈赤大为震怒,扬言要杀他们。

    代善当即向汗父建议说:

    “俺已代表大金国,与他们对天盟誓,汗父要杀他们,这是背天不义的行为。恳望汗王信守盟约,不以小节为意。”

    听了代善的言辞,努尔哈赤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他的请求。

    后来,发生了朝鲜士卒强奸女真妇女的事件。努尔哈赤又想借故杀害朝鲜的士卒,代善知道后,赶忙又向汗父劝说道:

    “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谁犯了罪,就罚谁,杀谁,不能殃及无辜。”

    努尔哈赤置之不理,竟下令一下子杀死四五百名朝鲜士卒。

    以后代善得知这一消息,十分气愤地说:

    “俺悔不该在盟誓之后,将朝鲜兵、将带到国都来。早知如此,就送他们出国界了。”

    天启元年初,努尔哈赤在攻占开原、铁岭之后,又经过大半年的备战,及时召开军事会议。讨论的中心议题,是进军辽、沈,还是攻打朝鲜王国之后,再回过头来打辽、沈?

    会上,争论激烈。四贝勒皇太极首先说:

    “朝鲜王国历来是站在明朝一边,帮助明朝对付大金。先攻打朝鲜,等于打掉明朝的一个帮手,削弱了明朝的力量。”

    莽古尔泰支持皇太极的意见,他说:

    “朝鲜王国仅是弹丸之地,兵力又少,易于攻取。截断朝鲜王国与明朝的关系,咱攻打沈、辽时,也解除了后顾之忧。”

    大贝勒代善持相反意见,他说:

    “咱攻打朝鲜,明朝必然去救,或是来袭击咱的国都。咱要受前后之敌的夹击,能打胜吗?不如先与朝鲜讲和,然后咱再攻打辽、沈,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扈尔汗支持代善的意见,他说:

    “俺以为,先把朝鲜王国的兵、将都放回去,与他们讲和,再攻打明朝的辽、沈,这是万无一失的策略。”

    皇太极当即反对说:

    “放不放朝鲜王国的官兵,要看朝鲜王国的态度。它不主动臣属俺后金国,仍然不能放回他们的官、兵。”

    在两种意见各不相让的情况下,努尔哈赤采取折中的办法,决定先出兵辽、沈,攻打明朝。同时,为了保障出兵时后方的安全,决定将朝鲜的兵、将全部杀掉,以去除后顾之忧。

    在对待朝鲜王国战与和、对待朝鲜兵将杀与放的问题上,代善与努尔哈赤始终意见相左,曾经发生多次争执。

    早在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天命五年)的一天,努尔哈赤的小妃泰恩察,来向他报告说:

    “大妃乌拉纳喇氏,连续两三次深夜出去,与大贝勒代善如何,如何……”

    努尔哈赤听了以后,也觉得前一段时间,大妃乌拉纳喇氏的形迹有些可疑,便立即指派达尔汗侍卫、额尔德尼巴克什、雅逊、孟阿图四位大臣,进行深人调查。

    且说这小妃泰恩察,本是随叶赫纳喇氏嫁来的使女。当时,叶赫纳喇氏十四岁,泰恩察年仅八岁。

    十四岁的叶赫纳喇氏,生得亭亭玉立,月貌花容。身材颀长,好像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最惹人神往的,是那对勾人的风目,顾盼生辉,回眸一笑,百媚顿生。

    努尔哈赤一见,怎能不称心如意。于是,朝朝暮暮,似漆如胶。几年后,生下一子,就是皇太极。

    一个偶然机会,努尔哈赤走进叶赫纳喇氏的屋子,突然看到一个长得俏丽的少女,在领着皇太极玩耍,便禁不住走上前去询问,才知道是叶赫氏的使女泰恩察。

    努尔哈赤见叶赫纳喇氏不在,便走上前去搂住求欢,泰恩察半推半就,二人在叶赫的床上成就好事。

    正当二人整衣下床之时,叶赫正巧回来撞见。事后,泰恩察便成了努尔哈赤的小妃。

    叶赫纳喇氏性格文静、善良,把泰恩察当作妹妹看待。皇太极自小随她长大,平日以姨娘呼之,二人建立深厚的感情。

    可是,好景不长,正当叶赫纳喇氏深受宠幸之时,努尔哈赤又与乌拉纳喇氏成亲。

    这乌拉纳喇氏年方十二岁,却生得狐媚妖艳,风韵更胜过叶赫纳喇氏十倍!

    努尔哈赤遂逐新欢,自然冷落了叶赫纳喇氏。不久,由嫉妒、郁郁寡欢,以至忧虑成疾,不到两年,貌比天仙般的叶赫纳喇氏,竟死于非命,时年二十九岁。

    再说乌拉纳喇氏,为努尔哈赤连生三个儿子:阿济格、多尔衮、多铎。

    叶赫纳喇氏死时,皇太极已经十三岁了。在皇太极小小的心灵深处,早已埋下仇恨的种子,从感情上来讲,对乌拉纳喇氏母子早有嫉恨,也是情理中的事。

    一天晚上,努尔哈赤来到泰恩察房里,二人正在亲热之时,乌拉纳喇氏的使女尤拉菲进来传话说:

    “大妃替汗王炖的“参茸大补汤”快凉了,请汗王过去饮用。”

    努尔哈赤随后便去了。

    当时,小妃泰恩察气得咬牙切齿地骂道:

    “这个狐媚子真霸道!汗王就是她一个人的了?她把汗王拴到自己的身上了!”

    原来,“狐媚子”的外号是有来历的。据说,乌拉纳喇氏刚生下来时,长着一身绒毛,颜色与狐毛无二。满月之后,毛渐退去。一身洁白的皮肤,质细如玉,润滑异常。

    渐渐成人以后,不仅容貌美丽,而且伶俐聪明,生就一张巧嘴,能把死人说活,能将愁人说喜。于是,这“狐媚子”便扬开了。

    且说泰恩察气得三天三夜都未吃好、睡好,思来想去,她要报复!

    忽然,她眼睛一亮,想起了乌拉的使女尤拉菲。曾经在自己面前诉委屈,说过乌拉纳喇氏的坏话。当时,尤拉菲说了一件事:

    一天午后,她正在屋里歇晌,睡梦中猛然听得乌拉纳喇氏“嗳哟、嗳哟”地喊个不停,心说:

    “准是她病了!得去看看。”

    尤拉菲三脚两步,急忙往乌拉屋里跑去。一边跑进屋子,一边嘴里不停地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

    当尤拉菲跑进屋子,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乌拉氏光着身子躺在床上,汗王也光着身子,在……因为尤拉菲的突然撞进屋子,乌拉氏也停住了喊声,昂起头来看她。汗王也转过头来,用惊奇的目光对她注视着。

    尤拉菲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又急忙三脚两步跑出了屋子,背后传来汗王的声音:

    “真扫兴!”

    后来,乌拉纳喇氏抽她两巴掌,又罚她跪了半天。然后问她:

    “你以后还敢这么冒失么?”

    尤拉菲只得应道:“再也不敢了!”

    想到这里,泰恩察心里有了谱儿,一个报复乌拉氏的计策形成了。

    从那以后,她主动接近尤拉菲。尤拉菲喜欢吃甜食,她就单单做了一些甜的食品,送给她;尤拉菲喜欢绿色衣服,泰恩察就连续缝制了两条绿裙子,送给她。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尤拉菲也把泰恩察当作知心人。泰恩察趁此机会,提出要与她拜干姐妹,尤拉菲满口答应。

    二人也像男子汉那样,摆上香案,双膝跪下,对天盟誓说:

    “自今以后,姐妹二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永生永世,不弃不忘!”

    于是,泰恩察与尤拉菲真像亲姐妹一样。每到一起,搂头抱颈,喜喜哈哈,亲热得舍不得分开。一日不见,真像隔了三秋似的。

    且说那八王子皇太极,虽说长大成人,带兵打仗的空闲日子,有时也常来姨娘处走走。

    自生母叶赫纳喇氏死后,他对这位抚养他长大的姨娘,打心里感激她。

    每次来了,两人都要叙叙过去,讲讲现在,不经意地便想到了叶赫氏生前的一些往事,二人都会流下怀念的泪水。

    有一次,泰恩察正与尤拉菲说着话儿,皇太极猛然间走了进来。

    不久,尤拉菲便走了。皇太极说道:

    “跟她有什么好谈的?那乌拉氏不是东西!当年,若不是她狐媚惑住父王,俺母亲也不会悒郁而死!”

    泰恩察听了皇太极的话,不禁神秘地一笑,她站起身子,走到八皇子跟前,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只听皇太极说道:

    “俺姨娘虽不会打仗,却懂得“欲擒故纵”的计策哩!”

    二人会心地同时笑起来。

    尤拉菲一连几天未来了,泰恩察心里急得慌,自己又不便去看看。

    又过了两天,午后时候,她见尤拉菲来了,远远看去,见她走路似乎有些不大利索,不像以往那样轻盈。

    尤拉菲走近了,泰恩察见她脸上现出病容。遂关切地问道:

    “怎么,你生病了没有?”

    尤拉菲苦笑着说:

    “俺这病,才是快活出来的病呢!”

    说完,她凑到泰恩察耳边,小声说了一会,脸上不由得红起来。泰恩察立即说道:

    “这个狐媚子真坏!怎么能这么糟践人呢?小小的年纪,哪能受得往他……”

    尤拉菲向她的干姐姐说道:

    “俺躺在床上,她还喊俺去做事呢!她这人就是心太狠了!”

    泰恩察见尤拉菲在流泪,忙劝说道:

    “别难过。你等着吧,咱们找个机会治治她!”

    “她说了,有汗王给她撑腰,她谁也不怕!自从那次俺撞见了她和汗王干那事,她就变着法子整俺。这次,就是有意报复俺!”

    “别怕她!要学会忍耐,过几天咱想法子治她,也要她尝尝咱的厉害!”

    泰恩察说着,又拿出甜食品来,说:

    “带回去慢慢吃,补养好身子,再想法子跟那狐媚子斗!”

    尤拉菲走了,泰恩察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觉得:也真怪可怜的。

    第二天,皇太极来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交给泰恩察说:

    “姨娘,你看着办吧!”

    泰恩察接过瓶子,隔着玻璃一看,里面有两条红头蜈蚣,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随说:

    “就怕尤拉菲害怕,俺再给她鼓些劲,也许没问题的。”

    皇太极又轻声地嘱咐遭:

    “姨娘,这事关重大,可不要大意啊!一旦父王知道,不会轻饶咱的!”

    “你就放心罢!出了事,有俺呢!大不了,俺这条命搭上!也不能沾上你的!”

    泰恩察一边果断地说着,一边送皇太极走出门去,转回身来,将那瓶子收藏好。

    又过两天,尤拉菲来了。泰恩察问她:

    “身子恢复好了吗?”

    “好了,全好了!这几天,汗王一直在纳泽屋里过夜,可把狐媚急坏了!”

    “这个小妖精,汗王一天不跟她睡,她就受不了!”

    二人一句连一句地骂着乌拉纳喇氏,泰恩察突然向尤拉菲问道:

    “你平时见过蜈蚣吗?”

    尤拉菲急忙答道:

    “见过。俺那乌拉山多,山上蛇多,蜈蚣也多。小时候,俺还逮过呢?”

    “哟!你不害怕?那东西可咬人呢!”

    “不怕,无论是蛇,还是蜈蚣,只要砸破它的脑袋,它就不能活了。”

    泰恩察走进屋子里,将那瓶子捧在手中,对尤拉菲说道:

    “昨天,俺吓死了!在院子里跑出来两条。喏,你看看吧,都在里面呢!”

    尤拉菲接瓶在手,看了一下,说:

    “唉呀!这两条蜈蚣可不小呢!要是被它咬了,不及时治疗,也会伤命呢!”

    泰恩察接着说道:

    “这东西象那狐媚子一样,毒着哪!”

    尤拉菲昕了,格格地笑了起来,随便地说:

    “她能被咬两下子,就好了!”

    泰恩察看了看尤拉菲,试着说:

    “咱们想个办法,让那狐媚子挨咬两口,也能泄一下你胸中的闷气呀!”

    尤拉菲听了,像想起了什么似地,伸手拿起瓶子,走到泰恩察面前,轻声地说:

    “让俺带回去吧!……”

    二人又小声商议了一会,尤拉菲才走。

    且说乌拉纳喇氏,这些日子见汗王在小妃纳泽那里,她两次让尤拉菲去喊他,都没有来。心中不免有些埋怨起来:真是痴心女子负心汉,一点也不假呀!

    不由得心里胡思乱想起来:男人可以拥有众多女人,但女人就不可以有几个男人。这太不合理了!

    她躺在被子里,无意间手碰到了自己的两个乳房,心里不觉一动,使她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不久前的一次家宴上,努尔哈赤让她给四大贝勒敬酒时,当她走到大贝勒代善面前,提起酒壶,正要往他面前的酒碗里添酒。代善猛地站起来,说道:

    “俺已喝……喝多了,再不能……”

    他话还未说完,身子一个踉跄,倒了下去。这时候,乌拉氏右手提着酒壶,急忙伸出左手去扶他。不曾想,代善的大手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臂。另一只手突然往她的胸脯上抓了一把,正好抓住她的乳房,不由得她啊呀一声,立即用尽力气去扶代善。

    这时,阿敏走过来,帮助她将身材高大的代善扶起来,他的手才从乌拉的胸脯上抽回去。

    当晚,她把内衣脱了,发现自己的乳房红红的,还有些痛呢!

    这件事每次想起来,思想里就不平静。代善比乌拉氏还大五岁呢!

    代善已经被立储了,汗王也说了,在他百年之后,要代善照应俺和儿子们。

    如今,俺若能与代善……

    乌拉氏想到这儿,浑身立即躁热起来,觉得能跟他好上,这后半生俺就不会孤单了。

    她又想到代善那只有力的大手,牛一样壮实的身材,真令人神往啊!

    想来想去,乌拉氏拿定了主意,心里说:

    “你汗王不买俺的帐,俺就去找代善,俺总不能老是守着活寡呀!”

    于是,乌拉氏说干就干,她精心做了几个菜,喊来尤拉菲说:

    “你把这些菜给大贝勒送去!就说是俺亲手做出来,留给他补养身子的。”

    一天,代善来了,在门口问道:

    “父王在这里吗?”

    乌拉氏听出来是代善的声音,急忙走出来,笑着说道:

    “哟!是大贝勒呀,为啥不进屋子?是嫌俺屋子脏,还是乱?……”

    那乌拉氏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口,把代善拉进来了。嘴里又说道:

    “在大贝勒眼里,只有你的父王,哪有俺这大妃的位置呢!”

    代善急忙说道:

    “你说到哪里去了,俺怎能忘了大妃的好处?你做的菜味道真好,谢谢你的一番好意!”

    刚说到这儿,尤拉菲进来了,乌拉又说:

    “好吃么?那真是碰巧了!本来,俺做不好菜,只是看着大贝勒辛苦,东拼西杀的,吃不上,喝不上,连一个安稳觉也睡不上。俺将来还得依靠大贝勒照应呢!汗王已经说了,现在,俺只能做这一点事。……”

    代善听到这里,忙接过来说:

    “父王的话俺敢不听!大妃,你就放宽心吧,只要有俺代善在,你就甭愁了!”

    说完,代善就告辞出去了。

    当晚,乌拉氏心里乐滋滋的,回味着代善的话,还有他那火辣辣的眼睛,真有点意思呢!

    后来,她又想起与四贝勒皇太极的一次相遇情景。那是不久前的一天上午,她从庶务大臣那里回来,手里提着两条大鲤鱼,准备为汗王做人参鱼的。

    正走之时,迎面碰到四贝勒皇太极,未等她开口,皇太极急忙紧走几步,来到跟前,说:

    “大妃,你太辛苦了!怎么自己拿呢?”

    他说着,便从她手里夺过那两条鱼,说:

    “俺帮大妃送去吧?”

    当时,乌拉氏记得很清楚,皇太极握住她的手,把鱼夺过去了,还没有松呢!她心里想,难道这四贝勒也对俺有点意思么?

    后来,乌拉氏又连做了几次菜,让尤拉菲分别送给了大贝勒和四贝勒。

    且说尤拉菲把那个装着蜈蚣的瓶子带回以后,按照与泰恩察商议的意见,趁着乌拉氏不在家的工夫,倒出一条在乌拉氏的枕头下面,另一条倒在她的靰鞡靴子里面。

    那一夜,她一直未睡好,等着听消息。可是,乌拉氏却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

    次日天一亮,尤拉菲就起来了,刚到院子里,突然她发现那两条蜈蚣全跑到院子里了。

    慌乱之间,她大声喊道:

    “呀!怎么跑来两条蜈蚣!……”

    听到尤拉菲的喊声,乌拉氏连忙来到院子里。她一见到那两条红头大蜈蚣。吓得昨唬道:

    “俺的老天爷!哪里爬出来这么大的两条蜈蚣!若是咬住了人,还得了吗?快把它打死!”

    尤拉菲忙跑进屋里,拿出一个铁锤,对准蜈蚣的红头砸去,一连几下,那红头被砸得稀巴烂。但是,那身子仍在动,它那密密麻麻的脚,还在动哩!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正是讲的这种情况吧!

    原来,尤拉菲将蜈蚣一条放在乌拉氏的枕头下面,一条放进她的勒死鞡靴里面。

    谁知乌拉氏平日喜欢用鹿茸精香料擦身,久而久之,床上的枕垫被褥,身上的衣服鞋袜,全都染上鹿茸的香味。

    鹿茸又是去毒的良药,蜈蚣一闻到它的气味,唯恐避之不及,随即从枕下、靴子里慌忙爬出来,跑到院子里。

    尤拉菲来到泰恩察家,向她讲述了这一情况,泰恩察说:“这一次算她命大!不过,躲得了初三,也躲不过初四,还有初五和初六呢!”

    再说大贝勒代善,自楮英被处死,他被立储,特别是父王曾当着他的面,向大妃乌拉氏和众兄弟允诺过,在他百年之后,要自己去照应他们,他深感重任在肩,决心不负父王的托付,协助父王管理好政务,决不当第二个楮英!

    这一阵子,大妃乌拉纳喇氏的亲近姿态,对代善确实有诱惑力。

    乌拉纳喇氏的美貌,在父王的众多后妃中,是无人可比的。

    那次在家宴上的酒醉失态,当时的情景他还有较深的印象。

    他见乌拉氏鹅蛋形的脸盘,两道又黑又弯的眉毛,大小适中的鼻子,两面粉腮上的深深的酒窝,特别是那粉砌似的白玉脖颈,真使他看呆了,不由得魂灵儿早已飞出腔外,飘飘荡荡地不知如何是好。

    当大妃提着酒壶来到面前,要给他添酒时。她那高耸的乳峰,胸前深深的一道乳沟,裸着雪白的脖颈,代善真恨不得扒上去亲上几口!

    但是,酒精并未将他麻醉得完全失去理智,父王和众兄弟们都在注视着他。

    这时,代善心中明白,自己一旦失礼,越轨,将在众兄弟面前丢丑,会失去往日的尊严与威信。说不定还会激怒父王,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可是,又不甘心坐失良机,便假装醉了,虚打个踉跄,引来大妃的弯腰搀肤。于是他趁势一把抓住她的双乳,略微使劲地拽了一下。仅这一下,他便觉得骨酥神摇,周身的血液膨胀,离那高唐梦雨已是近在咫尺了。

    以后大妃又几次送去亲手烧成的饭菜,更使代善想入非非,不由得前去登门致谢,借以了解她的真意。

    可是,未能深谈,便被尤拉菲回来扰乱了。只得怅怅地告辞。

    代善想着,回忆着这些刚刚经历的事情,便决定二次去访。

    这天午后,代善趁着人们歇晌的工夫,二次来到乌拉纳喇氏的院子里。

    他先到几间下房里转了一遍,见一个人也不在。然后走进上房,见乌拉纳喇氏的门帘低垂,估计正在休息。

    代善心想,现在不去,还等什么时候?

    他轻轻挑起门帘一角,往里一看,见屋里正中一张大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那不是乌拉氏么?

    代善迟疑一下,如此贸然进去,她若翻起脸来,不好向父王交代的。

    于是,他重又放下门帘,在外间屋里轻声咳了一下,给她报个信息。

    其实,乌拉氏并未睡熟。她早已估计到大贝勒不久还会来的,一连盼了好几天。刚才她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已判断那不是汗王的。也不是尤拉菲的,因为前者声重,后者音轻。

    凭着经验得知,那是大贝勒代善的。她也想到四贝勒皇太极,这小东西机灵得像只松鼠,他是不会来的。

    前次家宴上代善的酒醉场面,至今她还历历在目。她越来越感觉到:那是代善故意借酒醉表演出来的,是送给自己的一个信号。

    于是,她故意装着睡熟了。代善的咳声,她觉得是呼唤自己的信号,不能再错过机会了。

    遂翻身坐起,伸了个懒腰,问道:

    “谁在外间屋里?”

    “大妃!俺是代善,是来看望你的。”

    代善一边说,一边又掀起门帘说着,把头仲进帘内觑着。

    乌拉纳喇氏立即从床上下来,对代善说:

    “进来吧!家里也没有别人,屋里说话方便。”

    代善正想进屋,听她这么一说,便掀起门帘,侧身进来了。

    代善进了她的卧室,乌拉纳喇氏心中便有了底儿,心里说:

    “鱼儿快咬钩,猫儿要吃腥!”

    遂借着出来拿西瓜的工夫,来到院里将大门拴上。然后手里捧一大盘西瓜片子,姗姗走进卧室。嘴里说道:

    “快吃这西瓜,瓤子又沙又甜,还是新鲜的呢!是今早刚摘下送来的!”

    一边说,一边送一片给代善手里。转过身子,顺手把胸衣上面的纽扣又松了一个,故意坦着半个肥硕的胸脯。

    只见代善一步过去,伸出双臂,将大妃乌拉纳喇氏搂在怀里过了好一会工夫,乌拉纳喇氏说:

    “今天的事,你达到目的,心满意足了。以后要答应俺经常见面,不能让俺守活寡!”

    她说到这里,把粉脸埋在代善那宽厚的胸脯上,喁喁私语道:

    “这几年来,俺尝够了独守空房的难受滋味,往后,你可不能再让俺守活寡啊!”

    听到这里,代善忙说道:

    “来这里见面不保险,咱们找个地方吧?”

    乌拉大妃听了,高兴地说:

    “来这里是不安全,被你父王撞见,那还得了?被那尤拉菲知道了,也不妙呀!”

    代善想了一会工夫,说道:

    “在栅城东南角有一个小阁楼,那是战争时供瞭望用的。里面有床铺什么的,很齐全。每三天,俺要查一次城,都是晚上。咱们去那里见面,好不好?”

    乌拉纳喇氏点了点头。

    自此以后,代善与乌拉纳喇氏每三天,晚上在那阁楼上幽会一次可是,天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日久天长,先是在四大贝勒、五大臣之间传扬;以后,在诸将领和代善的众兄弟当中,也纷纷议论开来。只是瞒住努尔哈赤一人!

    再说代善和大妃乌拉纳喇氏幽会的事情,一传扬开来,最高兴的是四贝勒皇太极和小妃泰恩察二人了。

    早在褚英主政期间,四贝勒皇太极虽然年纪较轻,但是由于才智出众,作战勇敢,军功甚多,加上他是努尔哈赤众子侄中唯一认识汉字的人,便得到父王的信任,给以重兵在手。

    皇太极自己更是踌躇满志,早在觊觎那触手可及的储位了。可是,褚英死后,代善主政,又占去了储位,皇太极心里更是不服气。

    早在萨尔浒大战当中,西路战场刚一结束,大贝勒代善请令于努尔哈赤,不辞辛苦地转向于东路战场。

    此时,皇太极闻讯后,生怕代善抢了头功,不顾努尔哈赤的多方劝阻,带领本旗兵马疾驰而去,终于抢战于大贝勒代善之前,冲上阿布达里冈,打败了刘綎军,得到了东部战场的决战功劳。

    在努尔哈赤面前,皇太极处处都想胜大阿哥代善一筹,方肯罢休。

    每次议论军情,讨论作战方案时,皇太极都在代善发言之后,迎合父王的心意,再发表看法,显示他谋略过人,善于用兵,胜过代善,以取悦于努尔哈赤。

    如今,代善与大妃乌拉纳喇氏之间的事,已传布得沸沸扬扬。

    皇太极怎能让良机错过?一个是自己的政敌——争夺汗位的劲敌;一个是致死生母的仇敌。

    于是,皇太极与泰恩察一起,经过周密策划,决定由泰恩察前去告发。

    告发前夕,皇太极又施展权术,拉拢了莽古尔泰、阿敏两个贝勒,让他俩都站在自己一边,更加孤立了大贝勒代善。

    皇太极这一箭双雕之举,果然奏效。

    且说小妃泰恩察向努尔哈赤告发大贝勒代善与大妃乌拉纳喇氏之间如何如何之后。

    努尔哈赤听了,内心吃了一惊,遂问道:

    “这事不能信口胡说!你可有证据?”

    泰恩察壮着胆子说道:

    “每隔三天,就出去一次,直到深夜才回来。在这之前,多次送菜、送饭给大贝勒吃。”

    努尔哈赤听到这些,说道:

    “根据你讲的这些情况,还成不了证据。俺派人去查,若无此事,饶不了你!”

    泰恩察当即说道:

    “俺向汗王说句老实话,在三大贝勒、五大臣、众将领、众王子当中,谁不知道这事?只是瞒住了你汗王一人!”

    对小妃泰恩察的狂傲态度,努尔哈赤非常气愤,立即又问道:

    “是谁指使你来告发的?不说老实话,非杀你不可!”

    谁知这个泰恩察,早被足智多谋的皇太极,打足了气,又打了预防针。对努尔哈赤的吓唬毫不在意,她竟说道:

    “俺来检举坏事,汗王应该支持。俺若有半句假话,请求汗王砍俺的头!”

    努尔哈赤只得派达尔汉侍卫(即扈尔汉)、额尔德尼巴克什、雅逊、孟阿图四位大臣,进行调查。

    不久,四位大臣查明:泰恩察告发属实。

    努尔哈赤看到调查的材料报告,一时费了斟酌,考虑了整整一夜,他既不愿加罪于儿子代善,又不能使家丑因此而外扬。

    在一片鼓噪声中,努尔哈赤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他先把调查这一案件的四位大臣找来,对他们说:

    “这案子告发的人动机不纯,背后有人在操纵、指使,以致蒙蔽了不少不明真相的人。希望你们不要把案情向外人乱说。谁说出去了,追查到谁,要受处理的。至于大妃乌拉纳喇氏,此人是有些问题,有人反映她私自隐藏金银绸缎等财帛。明天,你们休息一天,后天仍由你们四位大臣前去搜查。”

    从此,大贝勒代善与大妃乌拉纳喇氏的案子,就算结案了。

    且说四大臣对大妃乌拉纳喇氏,通过搜查,发现隐匿大量的金银财帛。

    努尔哈赤立即召集四大贝勒、五大臣和诸将领、众王子等开会,他在会上说:

    “……这女人奸猾邪恶,欺诳盗窃,凡是人们当中所有的坏主意,她都占遍了……”

    接着,努尔哈赤又宣布“离弃这女人,并废之”,算是给她留下了一条活命。

    散会后,努尔哈赤留下那四位大臣,并对他们说道:

    “这女人如此坏,为什么不判她死刑呢?请大家想一下,若将她处死,她生的那几个孩子会哭成什么样?会给他们造成多大的痛苦?如今留着她,一旦孩子有了毛病什么的,她也可以前去照应……”

    努尔哈赤是希望这四位大臣能理解他的苦衷,并将他的话向人们进行解释,以消除那些反对大妃乌拉纳喇氏的人的愤怒。

    由于皇太极的一箭双雕,不仅废了大妃乌拉纳喇氏,也使大贝勒代善被弄得声名狼藉。

    尤为重要的,是皇太极的这一招,已经离间了努尔哈赤与代善之间的父子之情。

    尽管努尔哈赤出于种种原因,没有对代善加罪,但是,这毕竟使努尔哈赤对代善大失所望。由当初属意于代善,而变为积怨于代善了。

    四贝勒皇太极的一箭双雕,是他与代善争夺王位斗争的第一个回合。这次胜利,打击和削弱了代善的势力,动摇了努尔哈赤信任代善的基础,为自己后来争取王位奠定了基础。

    再说大妃乌拉纳喇氏和代善,被重重地打击一下之后,皇太极的权势更大,威望也更高。

    从此,代善便处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被动地位。当然无力与皇太极抗争了。

    一天,皇太极拉着阿敏、莽古尔泰等人,来向努尔哈赤报告说:

    “萨尔浒城的贝勒府,建造得有大有小,这太不公道了。甚至,有个别人的宅院,建造得比汗王的宫室还大,还讲究。”

    努尔哈赤听了他们的意见,知道是对着代善的。当初,决定从界凡迁到萨尔浒城的时候,努尔哈赤曾经先到了萨尔浒城,进行一番视察并指定了众贝勒建造宅院的地址。

    如今,各贝勒的宅院已基本上建筑完工,众贝勒发现代善及其长子岳托的住宅,修建得既宽绰又华丽,甚至比汗王的官室还漂亮。

    在皇太极的煽动下,众贝勒纷纷不满,他们一致提出:让汗王搬进大贝勒府里去住。

    在众贝勒的请求下,努尔哈赤也只得前往萨尔浒城。

    努尔哈赤观看了所有的贝勒宅院,发觉代善的屋子既宽大又华丽,确实比自己的汗王官更讲究。

    于是,众贝勒共同议定:汗王迁往大贝勒代善及其长子的宅院,而大贝勒代善与岳托迁往汗王宫。

    努尔哈赤听从众贝勒的意见,立即迁到大贝勒代善及其长子岳托的宅院里,并以这新居作为众贝勒欢宴和集会的大衙门。

    不久,众贝勒、大臣均已搬到新居里去了。而大贝勒代善及其长子却没有搬。

    努尔哈赤派阿敏去动员代善搬家时,代善却诉起了委屈,他说:

    “汗王宫又小又窄,俺这些口人,怎能住得下?有的人趁机起哄,是什么意思?这样吧,俺不搬了,都留皇太极住吧!”

    阿敏回来了,将代善的话大致学了一遍,努尔哈赤心里骂道:

    “鼠目寸光!抓了芝麻,却丢了西瓜!”

    努尔哈赤不再说什么,在无可奈何情况下,不得不从大贝勒代善的宅院里搬出来,重新迁回汗王宫里去,以满足代善的需要。

    虽然对代善作了让步,但是,努尔哈赤心里很不满意。认为代善目光短浅,贪图私欲,不能顾全大局,将来怎能服众?

    由此,在王位的继承问题上,努尔哈赤从根本方面发生了动摇。

    有一段时期,努尔哈赤有意重用八子皇太极。因为他有智谋,作战勇敢,善于运用权术,所以深得努尔哈赤的偏爱。

    经过实地考察,努尔哈赤发现,皇太极的思想,与代善相比,更接近于自己。

    于是,在努尔哈赤心灵深处,已开始厌恶次子代善,喜欢八子皇太极。

    到底由谁承继汗位,在努尔哈赤心中,已基本明确了。

    但是,如何以皇太极取代次子代善,从而让皇太极顺利登上王位,当时对于努尔哈赤来说,也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次,努尔哈赤向安费扬古问道:

    “这立储之事,缠得俺心神不宁。俺想以八子取代次子,你看怎样?”

    安费扬古立即说道:

    “恕俺直言,这行不通!尽管皇太极文武双全,又是有勇有谋,但是,他为人诡诈,对人尖刻,得不到民心。代善对人宽宥,处事平稳,深得众心。”

    努尔哈赤听了,叹了口气,说道:

    “真难为死俺了!……”

    后来,努尔哈赤又询问过费英东:

    “俺想以皇太极取代次子代善,你有什么看法?请直言。”

    费英东不加思索地答复道:

    “俺以为,皇太极不是李世民,代善更不是李建成。若是废了代善,让皇太极主政,恐生后乱。”

    这些意见,努尔哈赤仍然听不进去,因为对代善他已失去信任。

    于是,努尔哈赤花了好大精力,在谋划怎么让皇太极代替代善。

    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之后,努尔哈赤决定扭转人心所向,又不失信于民,只有在暗中对代善地位进行巧妙地否定。

    天启元年(1621年,天命六年)正月十二日,努尔哈赤召集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四小贝勒:德格类、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

    在香案前,努尔哈赤带头双膝跪下,大小贝勒也在后面跟着跪下。

    努尔哈赤对天发誓说:

    承蒙天父、地母的保佑,俺与强敌明朝进行战争。取得节节胜利。

    如今,俺已基本统一女真族各部,并攻下了明朝的抚顺城,清河城、开原城、铁岭城、并且打败了明朝的四路大军,取得萨尔浒战役的巨大胜利!

    当前,俺发现子孙中有品行恶劣,不善良之辈,庵诚恳地祈求:

    老天爷能命他立即死亡,而不需要俺来动刑,以开杀戮之端。

    哪个人残忍,老天爷自然知道,一定不会让他的阴谋得逞。

    若有想作乱的人,老天爷也会尽力开导他,使他头脑清醒,改邪归正。

    今天,俺恳乞神灵,决心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咎既往,惟鉴将来。

    努尔哈赤在他的乞天祝辞里,大有追悔过去,以求将来的意思。

    实际上,虽然是努尔哈赤的对天乞求,却正好表明大小八个贝勒之间,不善的人,残忍的人,作乱的人,是大有人在的。

    为了平息立储风波,努尔哈赤希图借助于上天的神灵帮助,可见其用心之良苦。

    天启元年(1621年,天命六年)二月,努尔哈赤在会上宣布说:

    “以后四大贝勒按月分别执政。”

    也就是“按月分值”,将国内的一切政务、总归直月的贝勒全面掌管,四个人轮番做庄。

    一天,皇太极请阿敏、莽古尔泰在一起喝酒,莽古尔泰问逼:

    “父王又实行这轮流做庄,是什么意思?”

    阿敏也接着说道:

    “四个月按月轮值,处理全部政务,还要他干什么?这不是将他架空了么?”

    皇太极听了二人的话,冷笑一声,说道:

    “这样的轮流做庄,实际上是否定了大阿哥原有的执政地位。”

    莽古尔泰这一下听懂了,忙说道:

    “大阿哥原先的主政权,等于分成了四分,由咱四个人分摊了,是不是?”

    皇太极一边回答,一边意味深长地问他:

    “你说得对!大阿哥的主政权被一分为四,你能懂得父王的用意吗?”

    莽古尔泰恍然大悟似地昨唬道:

    “这就等于取消了大阿哥的立储地位,跟咱一样了!”

    “对!这是没有宣布废除的废除,他的“立储”已是徒有虚名,没有一点实际意义了。”

    皇太极兴奋地说着,显示出兴灾乐祸的样子。

    阿敏这时也说道:

    “这一招真高明!前次,大妃事件未处置他,对他已够宽大了。论他的能力,带两旗兵马,已是力不从心,他不是当王的胚子!”

    莽古尔泰看着皇太极说:

    “将来这汗王的位置还是你的。”

    阿敏接着说道:

    “俺揣摩汗王的意思也是这样,这是过渡阶段,向大家暗示一下,代善的储位已名存实亡,等人们都明白过来,再宣布由皇太极主政。”

    皇太极立即说道:

    “人家是长子!又是嫡出,咱们都是庶出。”

    莽古尔泰不屑地说道:

    “那可不一定吧?褚英不是嫡出么?何况咱建州是没有这个传统的。”

    皇太极向二人说道:

    “不过,代善当了王,咱们都会遭殃!他早已放出空气了,要把反对楮英的人全杀死!你看他毒不毒?还有人竟然说代善宽厚、善良,这哪里有一点宽厚、善良的影子呢!”

    阿敏和莽古尔泰同声问道:

    “他真这样讲的么?”

    皇太极立即回答他们说:

    “那还有假?他认为自己将来准能当王了,跟褚英一个腔调,怪道是亲兄弟呢!”

    莽古尔泰腾地站起来,说道:

    “若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及早动手,早把他杀了,免得将来找咱们的麻烦。”

    阿敏听了,连忙制止道:

    “别那样说!要是被汗王知道,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这事可不能乱说!”

    莽古尔泰两眼一瞪,吼道:

    “俺怕他个鸟!早晚有机会,也是俺把他宰了!父王也未必能向着他!”

    皇太极见火候已到,忙劝他说:

    “这事得从长计议。即使要杀他,也要干得利利索索。不留痕迹。”

    皇太极说罢,凑到二人中间,小声对他们说了一会,三人会心地大笑起来……天启元年九月的一天,努尔哈赤与其堂兄弟、近身侍卫阿敦坐在堂上,他悄悄地向阿敦探问说:

    “依你的看法,在俺的众多儿子中,哪一个可以接替俺的王位?”

    平日一贯小心谨慎的阿敦微笑着说:

    “古人说:知子莫如其父,旁人怎敢多嘴?何况这是承继王位的大事!”

    努尔哈赤知道阿敦推诿,便向他连续示意,催他说:

    “说说没关系,俺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呢!”

    阿敦无法,却又隐讳地说:

    “汗王是个明智的君主,当然会把王位传给智勇双全,人皆称道的人。”

    努尔哈赤听后,面带笑容,会意地说:

    “你不明说,俺已知道你的意见了:是指八子皇太极!”

    说完,二人不由得哈哈笑起来。

    这一年,努尔哈赤已是六十三岁高龄。在立储问题上,他的弃代善,立皇太极的心意已定,并时常溢于言表了。

    一次,努尔哈赤向何和理问道:

    “代善与皇太极两人,你喜欢哪一个?”

    何和理说:

    “两人俺都不喜欢!一个过于愚直,另一个锋芒太露。若能将二人放在一块调和一下,倒是理想的继承人!”

    努尔哈赤听完之后,内心不觉一动。经过反复考虑,他觉得真让他们几个人共同执政,行得通么?……正当努尔哈赤整日苦恼于立储之事,一天晚上,大贝勒代善来了。进门就哭着说道:

    “请父王救俺!”

    努尔哈赤不由得一惊,忙问道:

    “快说,是怎么一回事?”

    “皇太极与莽古尔泰他们要杀俺!”

    努尔哈赤急忙又问代善道:

    “你听谁说的,他们两人要杀你?”

    代善嗫嚅了好长时间。只得告诉父王说:

    “是阿敦叔叔向俺说的……”

    努尔哈赤心里非常不高兴,立即说道:

    “他的话可靠么?就不定他是要你们兄弟之间互相残杀,达到他个人的目的,你能够轻易相信么?……”

    代善继续向努尔哈赤请求道:

    “阿敦叔叔不会编造出来的,是莽古尔泰亲口对阿敦叔说的……”

    努尔哈赤心里说:这个阿敦也真是居心不良!为什么不先跟俺说,却要直截告诉代善?这里必有阴谋在里面……这阿敦是努尔哈赤的大伯礼敦巴图鲁的儿子。早在努尔哈赤生母去世、后妈虐待他们兄弟三人之时,礼敦巴图鲁的妻子兀吉氏,也就是努尔哈赤的大妈,经常照顾他们,不断给他们送吃的,帮助他们缝补衣服等。

    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称王时,因为礼敦巴图鲁早死,努尔哈赤便把兀吉氏接到自己家里,当作生母扶养,直到去世。

    阿敦是礼敦巴图鲁的唯一儿子,努尔哈赤让他担任守城将领。

    古勒山战役之前,当时的叶赫部长(贝勒)纳林布禄曾多次派间谍人员到佛阿拉刺探军情,了解佛阿拉的防守情况,妄图带兵前来偷袭佛阿拉城。

    一次,阿敦在城门口遇到一个卖靰鞡靴子的商人。阿敦见靴子质量上乘,制工也很缜密,就买了几双。

    当时,因为天色近晚,那商人说:

    “这几双靴子俺送给将军了,请你给顿饭吃,再给俺找个地方住上一夜,就谢之不尽了。”

    阿敦便将那商人领回家里,有酒有菜地招待他,并让他住一夜。

    次日走时,阿敦付靴子钱,那商人说啥也不要。阿敦无奈,只得让他走了。

    过了一阵子,那商人又来了,并给阿敦的妻子、孩子带了几双靰鞡靴子。

    晚上吃饭时,那商人拿出两瓶好酒,与阿敦对饮起来。

    据商人自己介绍,他是叶赫部人,家中有妻子儿女,全家靠卖靰鞡靴子生活。

    半月以后,那人又来了。晚上吃饭时,他又拿出两瓶好酒,二人又对饮起来。

    后来,那人拿出一大包金银、珍珠,放在阿敦面前说:

    “多次打扰,不胜感激,特备薄礼,请笑纳。”

    阿敦坚辞不受,并说道:

    “若要办啥事,只管提出来。俺当尽力帮助。但这金银、珍珠,俺不能受。”

    这时,那商人借酒意说道:

    “俺见大哥为人忠厚,对人和善,不妨跟你直说了罢。俺是叶赫部长纳林布禄的侍卫队长,名叫罗旺子投儿。纳林布禄派俺来刺探军情,这点银子等,是俺部长让俺带来,送给大哥的,请大哥一定收下。”

    阿敦听说以后,内心不觉惊奇,随即不动声色地向他问道: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俺不能无缘无故地收下你的这些银钱。这样吧,若要俺收下,请说个清楚明白。”

    罗旺子投儿见阿敦没有反感意思,便放下心来,大胆地说道:

    “大哥是个明白人,俺叶赫部与建州早晚要打仗。如今,俺部长纳林布禄已联络了乌拉、哈达、辉发等八九个部落,不久,便要联合起来,共同打你们建州的。俺想,小小的佛阿拉怎能抵挡住几万大军的围攻,到那时,努尔哈赤是难逃活命的。俗话说:狡兔有三窟,才能免其死耳。像大哥这样明智的人,为什么不为自己的前程着想呢!”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观察一下阿敦的反映。见阿敦还是风雨不动,安如泰山,又接着说下去:

    “常言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俺那纳林布禄非常讲义气,绝对不会亏待大哥的。”

    阿敦这时才说道:

    “请你明说,要俺做什么?”

    罗旺子投儿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往水盆里一放,那纸上清楚地出现几排字迹。它们是:

    兵力多少?将领多少?骑兵多少?佛阿拉城的防守情况等。

    阿敦看后,便向罗旺子投儿说道:

    “有些数字俺知道得不确实,需要查询一下。佛阿拉的防守情况,俺全掌握,那是俺亲自布置的。你若现在就要,还不行,等两天后就可以交给你一份满意的材料。”

    “行!两天后俺来取,这就有劳大哥了!”

    罗旺子投儿高兴地说过之后,二人又碰了杯。阿敦说:

    “别客气了,今后,咱们是一家人了!”

    二人又连碰了几杯,才各自休息。

    次日,罗旺子投儿告辞说:

    “俺要到哈达去一趟,后天回来,请大哥留步吧!”

    等罗旺子投儿走后,阿敦把那包金银、珍珠重新包扎好,放在一个鹿皮袋里装着,往肩上一背,朝努尔哈赤的内宫走去。

    见到努尔哈赤,阿敦将鹿皮袋子放下,把罗旺子投儿的情况,从头至尾,细说一遍。

    努尔哈赤听了以后,笑着问道:

    “你打算怎么办?先谈谈你的意见。”

    阿敦说道:

    “他要的那些数字,给他胡乱写一下,就完事了。佛阿拉城守情况如何写,得听你的意见。”

    努尔哈赤说:

    “可以填少些,给他们错觉越大越好。城守情况也说得马虎一些,让他们来吧!到时候,把他们消灭在半路上!”

    阿敦又说道:

    “俺还有一个大胆的计划,争取将那个纳林布禄活捉住。”他说到这里,走到努尔哈赤跟前,对他小声说了几句话,只见努尔哈赤笑着说:

    “好计,好计!只怕纳林布禄不上你的当!”

    阿敦说:

    “纳林布禄若是不来,他也要派兵将来的。反正要消灭他们一批有生力量!”

    努尔哈赤笑着说:

    “这倒是实话。看不出,你真有大将之才呢!你能把那个叶赫人哄住,也倒是不容易呢!”

    阿敦听了,笑着说道:

    “俺这算什么才?这两招儿,还不都是跟你学来的!如今,“八”字还未见一撇呢,你倒夸起来了,真让俺不好意思。”

    努尔哈赤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忙说:

    “那些银钱,你还带回去吧,留着贴补家用。这事儿办成之后,还要奖励你呢!”

    阿敦忙说:

    “俺再困难,也不用这银子!留在你这儿,交国库吧!也算作俺的一点小小贡献吧!”

    努尔哈赤立即说道:

    “你说哪里话?你这贡献不小呢!”

    阿敦听了之后,就告辞出来。

    回到家里,阿敦把那罗旺子投儿需要的“材料”,全部填齐,装在内衣口袋里。

    再说罗旺子投儿从哈达回来,当天晚上,阿敦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二人又痛饮起来。

    喝了一会儿酒,阿敦把那“材料”交给他。罗旺子投儿看了之后,十分兴奋地说道:

    “大哥已立下头一功!俺回去为你领赏银来。这一仗若能如愿,大哥将是建州女真的首领了。到那时,俺还要来与大哥一起饮庆功酒,咱们一定喝个尽欢而散!”

    阿敦听了,也面露喜色,说道:

    “行!俺等着昕佳音就是了!”

    又喝了一会,阿敦说道:

    “俺有一个大胆的计划,不知你可愿意听?”

    罗旺子投儿极感兴趣地说道:

    “大哥请讲,小弟这边洗耳恭听!”

    “三天后,努尔哈赤要去撒拉齐城去迎娶撒拉齐城主的女儿为妻,那撒拉齐城紧靠叶赫和哈达的边境。以前,俺去过那里,距离叶赫只有四五十里,离哈达稍远一些,也不过七八十里。俺想,你回去让纳林布禄带一支兵马,用偷袭方式,撒拉齐城一举可破,准能生擒努尔哈赤。这不是老天爷安排好的,让叶赫当兴,努尔哈赤该亡的良机么?”

    阿敦的话一讲完,罗旺子投儿兴奋得猛然站起来,急着问道:

    “这消息若真可靠,那真是天从人愿了?”

    阿敦严肃地说道:

    “消息当然可靠!今天上午,努尔哈赤亲自找俺去,让俺带五百人马,保护他去撒拉齐城迎娶新嫁娘。你该相信了吧!”

    罗旺子投儿十分高兴,只见他眉飞色舞地说:

    “好,好!明天一大早俺就上路,三天后,争取在擞拉齐城相会!”

    阿敦又说道:

    “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是天赐良机,把那个好色的努尔哈赤,活活捉住,不比兴动几万兵马,省时又省事么?”

    接着,二人又干了几杯,才回房休息。

    且说第二天的夜里,努尔哈赤派额亦都、安费扬古二人,带领两千人马,协助阿敦,去撒拉齐城北面的狭山口埋伏,袭击叶赫和哈达的兵马。

    出发时,阿敦建议道:

    “所有将士,一律口衔枚,马勒口,轻装简从,准备迎接一场血战!”

    天亮前,阿敦他们的队伍赶到了狭山口。原来这狭山口是哈达和叶赫通建州的必经之地,它耸立在两座山崖的下面。

    由于山崖高不可攀,口里光线阴暗,道路又窄又不平整,兵马从狭口穿过时,不得不下马步行。

    那狭口约有半里多路,历来是兵家设伏的最好场所。

    再说罗旺子投儿回到叶赫部,见到纳林布禄,他先交给他阿敦填写的那分“材料”。

    后来,罗旺子投儿把阿敦建议的偷袭讲出之后,纳林布禄非常高兴,立即赞成派兵前去偷袭。

    第二天,纳林布禄又把罗旺子投儿喊去,细致地又询问了一遍,说道:

    “阿敦为什么要点名让俺带兵去偷袭呢?别人带兵去,不是也可以偷袭么?俺担心此人有诈!”

    听了纳林布禄的话以后,罗旺子投儿不大高兴,便说道:

    “你这怀疑是没有根据的!如此疑神疑鬼,谁还愿意去冒这危险呢?这偷袭全是为了你,被偷袭的对象,又是你的仇敌,去不去还是由你自己定,咱们是局外人,本不该多说!”

    纳林布禄听了罗旺子投儿的话里有牢骚,便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说:

    “俺不是那个意思。当然了,你也不容易,能不知道你辛苦么?不过,战争中虚虚实实,将计就计的倒子太多了,俺细心一些,也是自然的。”

    罗旺子投儿又紧跟着问了一句:

    “说了这一大堆话,到底你派不派兵去偷袭?应该定下来了吧?”

    罗旺子投儿一心想到撒拉齐城去偷袭,他想把努尔哈赤亲手提来,让纳林布禄看看,俺是不是谎报了消息,被人家骗了!

    纳林布禄说道:

    “派兵去,你就放心吧,俺一定派兵去偷袭!明天准备,后天出发,能把努尔哈赤打死,或是捉来,俺一定重赏你!”

    罗旺子投儿又说道:

    “俺不求得重赏,只要无过失,就心满意足了,也不枉你这位部长对俺的信任了!”

    纳林布禄说道:

    “这偷袭的事就定下来了,你快去休息一下,后天还指望你去活捉努尔哈赤呢!”

    且说叶赫部纳林布禄借口自己身体不适,派自己的儿子安佳努,与罗旺子投儿一起,带领二千人马,前往撒拉齐城。

    临近中午时分,叶赫军来到狭山口前面。安佳努对罗旺子投儿说:

    “今早出发前,父亲交给俺一个锦囊,让俺过狭山口前拆阅。”

    说罢,安佳努掏出锦囊,拆开一看,上面清楚地写着两排字迹:

    狭山口形险势恶,谨防敌军设伏!

    罗旺子投儿看完之后,嘴一翘说道:

    “马后炮!”

    安佳努遂向兵马宣布道:

    “丢下辎重,一律轻装,迅速通过狭口!”

    一声令下,二千人马唰唰唰地往狭口里奔去。当他们全军进入狭口之后,罗旺子投儿抬头向两边山崖看去,只见峭石嶙峋,山崖壁陡,确实险恶,遂哈哈大笑道:

    “咱那部长也太多心了,努尔哈赤既不知俺派兵偷袭他,怎么会在这里设伏呢?”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猛然之间,狭口里响起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只见两边山崖上人头攒动,乱石纷纷砸下来。正在行进中的叶赫军队,受此惊吓,又被乱石砸得东倒西歪,顿时混乱起来。罗旺子投儿与安佳努,急忙命令兵马,快速冲出狭口,往撒拉齐城进发。

    谁知狭口出处被树枝层层堵塞,兵马无法通过。只得下马去搬运开,崖上的石块如雨般地落在士兵中间。大量的士兵不被砸死,也被砸伤。

    正当叶赫军在狭口里急得团团乱转之时,山崖上的人马,如猛虎下山,冲下来了。

    他们手执兵器,在叶赫军中乱砍乱劈。安佳努、罗旺子投儿喊破嗓子,也压不住阵脚,越喊乱得越厉害。

    这时候,安佳努向罗旺子投儿建议说:

    “撤军吧?不能再去了!”

    罗旺子投儿连声喊道:

    “往回撤,快往回撤!……”

    他在混乱的队伍中喊着,忽听崖上有人喝道:

    “看你往哪儿撤!”

    此时,罗旺子投儿抬头一看,半崖上立着一个人,正左手握着弓弦,右手拿着箭,那不是阿敦大哥吗?心里说:俺上了当了!……阿敦一边瞄准,一边喊道:

    “你跑不掉了!俺再送你一箭吧!”

    阿敦说着,一箭射去,正中罗旺子投儿的胸部,当即倒下。混乱不堪的叶赫军,前进不得,后退不能,二千人马,全被消灭在狭口里。

    阿敦、额亦都、安费扬古,指挥着人马,打扫着战场,唱着凯旋歌儿,回佛何拉去了。

    努尔哈赤带着贝勒、大臣们,到佛阿拉郊外迎接他们。

    努尔哈赤特意命人做了一个大花环为阿敦带上,以庆贺他立了一次大功。

    此后,努尔哈赤把阿敦调到自己的身边,担任近身侍卫队长,参与军国大事的计议,成为后金领导层中不多的几个人中的一个。

    但是阿敦并不是一个平庸之辈,他有自己的想法、抱负。努尔哈赤对他固然很好,像对他同胞兄弟一样,有时也令他感动。可是,在阿敦内心深处,隐伏着一件长久积压的心事,时时让他不安。

    他清楚地记得,他父亲礼敦巴图鲁兄弟五人,努尔哈赤的父亲塔克世位居第四。

    只是因为他能说会道、深得祖父觉昌安的喜欢,便说他有勇有谋,硬是将都督职位传袭于他。

    阿敦每次想到这些,对祖父难免产生埋怨之情,心里说:当初,若是自己的父亲礼敦巴图鲁承袭了建州都督职位,如今,建州女真的首领将不是努尔哈赤,而是俺阿敦了。

    平日,在努尔哈赤身边,他谨慎小心地侍奉着。那些大臣、将领们,他都一视同仁的对待,与他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并让大家对自己有一个良好的印象。

    经过多年细心观察,在努尔哈赤十六个儿子中,像他们的父亲那样,智勇双全,且有雄图大略的,一个也没有。

    八子皇太极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是他也是气量狭小,胸不能容人的。

    在褚英死后,代善主政了。阿敦早已看到皇太极的争储野心,并已预料到他们兄弟阋于墙的必然趋势。

    阿敦看得清楚,四大贝勒手握兵权,势力强大,但是阿敏是努尔哈赤的三弟雅尔哈齐的儿子。尽管这位三弟曾被明朝间谍误认为是努尔哈赤,将其刺死,努尔哈赤也不会立他为储的。能给阿敏一旗人马统帅,已是很不容易得到韵权势了。

    莽古尔泰生性愚鲁,打起仗来只知一直往前冲杀,是个勇而无谋的匹夫。又曾经亲手杀死他的生母富察氏,没有勇气站出来争储,大臣们也不会推举他。

    唯有代善与皇太极在明争暗斗,互不相让。阿敦心想:最好能让他们二人斗得双双败亡,努尔哈赤已老迈昏瞆,其余的儿子又是无能的鼠辈,到那时候,也许自己可以一举取而代之。

    阿敦想到这里,便决定开始行动了。他先到阿敏那里,从闲谈开始,逐渐引到他死去的父亲身上。阿敦说:

    “那天,他若是不去参加喇嘛庙会,断不至于被害的。”

    阿敏立即说道:

    “父亲不去参加庙会,汗王就可能遇难,当时父亲刚被刺倒,汗王也就来到庙会上。那刺客被抓到后,方知刺杀错了,十分懊悔地说:“太慌了!未能审视清楚……”他老人家等于代汗王去死呢!”

    “你父亲与汗王长得太像了!真像孪生兄弟一样,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发生那样的事。”

    “俺父亲与汗王两兄弟,长得像奶奶,舒尔哈齐叔叔长得像祖父。连他们的性格也如此。”

    阿敦想了想,意味深长地说:

    “你父亲也算对得起这位当汗王的大哥了。”

    阿敏接着说道:

    “汗王也是一个重义气的人。父亲办丧事时,他哭得几次昏厥过去,情景也十分感人!”

    阿敦与阿敏叙了一个晚上,见阿敏对汗王感激有加,找不到机会从中挑拨,便又把话题转到代善与皇太极身上去。他装作无意地问道:

    “近来,代善与皇太极的关系好一些么?”

    阿敏听了,连忙反问道:

    “怎么?你在汗王身边听到什么没有?”

    阿敦不好从正面回答,只得说道:

    “他二人勾心斗角的事,谁不清楚?你们常在一块,知道得更多吧?”

    阿敏只得讲出自己的心里话:

    “俺信奉两句话:知足常乐,能忍自安。他们之间的争权夺利,俺不过问。俺情愿退到一边去,免得招来麻烦。”

    阿敦却挑逗他说:

    “不,你也是四大贝勒之一,现在实行的“四人轮流坐庄”制,你也与他们三人一样,平起平坐,执政一天。可以说,你也有承袭王位的机会,怎能这么悲观丧气呢?”

    阿敏听了,笑了起来,急忙说道:

    “坐庄归坐庄,至于那王位,俺可没有那承袭的念头!汗王有那么多儿子,怎能轮到俺?多少俺还有一些自知之明,自动退出来好。比不自量力地去争,到头来落得名劣身死,总要好得多吧?”

    听了阿敏这一席话,阿敦心里也似有所动,似乎感到:难道阿敏知道了自己的心事?好像是针对自己说的……但是,久积心头的愤懑和权欲,嗾使着阿敦,他不能安心,仍要去搬弄是非,想坐山观虎斗,以图混水之后,能捞上一条大鱼!

    且说阿敦又去找莽古尔泰谈心,想在这个鲁莽汉身上下些功夫。

    阿敦见了莽古尔泰后,遂问道:

    “这一阵子,汗王让你们四人轮流执政,有些什么体会?”

    莽古尔泰说:

    “经过这几次执政,依俺看,这汗王俺也能当,并没有啥了不起。不像有些人说的,只有大贝勒、四贝勒能当。”

    “其实,汗王让你们四人轮换执政,每人一月,就是对你们四人进行考查,然后再从中选一个出来承袭王位。”

    莽古尔泰听了阿敦的话,有些不以为然,便把皇太极的话放了出来:

    “俺以为,父王不是你讲的那意思。你看,父王早就让大贝勒主政,现在又出新招,让俺四人轮流执政一月,是啥意思?这是父王要废除代善的储位,又要换人了。”

    阿敦一听,忙问:

    “这话你是昕谁说的?”

    莽古尔泰神秘地一笑,对阿敦说:

    “这是皇太极说的。”

    “那你也有希望承袭王位呀!”

    “俺不行,不是当王的胚子。只要代善不当,谁当俺都没有意见!”

    “你这么反对大贝勒,为什么呀?”

    “他已经发出话来了:将来他当了王,就把反对楮英的人,全杀掉!”

    “代善当着你的面说的么?”

    莽古尔泰是个直性子的人,经不住别人几问,便全说出来了。他对阿敦说:

    “是皇太极听到的。你看这家伙有多毒!”

    阿敦听到这些,便想进一步摸摸情况,他又深表关切地说道:

    “代善若是真有这打算,你们也不得不防啊!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呀!你和皇太极是怎么打算的?”

    莽古尔泰说道:

    “你在父王身边,俺跟你说了,你可不能向父王说啊!”

    阿敦笑了笑说:

    “你把俺当成什么人了,俺能乱说么?”

    莽古尔泰遂将他和皇太极、阿敏,在一起研究如何对付代善的办法,以及准备先动手杀掉代善,除去这个褚英第二!将这些话从头至尾,细说一遍。

    阿敦从莽古尔泰这里了解了这一情况,心里觉得:若将这事向代善一讲,他可能要与皇太极拼杀一场,岂不是一箭双雕么!

    这时,被权欲迷了心窍,丧失理智的阿敦,竞跑到代善那儿,径直对他说:

    “大贝勒,你的处境太危险了,应该及早有所防备呀?”

    代善是一个遇事无主张的人。他听阿敦这么一说,也不知自己将面临多大的灾难,便心慌意乱地问道:

    “请你明说,俺的处境有啥危险?”

    阿敦随即凑到代善面前,轻声地告诉他:

    “皇太极与莽古尔泰、阿敏在一起商议,准备伺机杀你!”

    代善听了,顿时吓得面如死灰,惊慌地说:

    “你听谁说的?这是真的吗?……”

    阿敦忙说:

    “你别问了,管它是谁说的,反正俺没有骗你。要有思想准备啊!”

    阿敦说完,就告辞走了。

    代善思想上乱极了,他想来想去,没有什么防备的好办法。他们为什么要杀俺?若是去找他问问,不是太冒失么?当面他要翻脸怎么办?……代善整整一夜没合眼,思来想去没有防备的办法。但是,总不能在家里等着他来杀俺呀?

    后来,他实在无法,便决定去找父王,请求父王出来保护。

    于是,便出现前面介绍的,代善哭着请求他的父王救他的场面。

    努尔哈赤沉思了一会儿,对代善说:

    “你先回去,让俺问问情况再说。”

    代善又说道:

    “他们要是真去杀俺,怎么办?”

    努尔哈赤生气地骂道:

    “他们吃了豹子胆了?俺就不相信他们敢去杀你!听了几句谣言,看把你吓的,懦弱无能的东西!回去罢!”

    代善走了之后,努尔哈赤心里非常不高兴,便派人将阿敦喊来。

    努尔哈赤见阿敦来了,立即问道:

    “你听谁说的,皇太极、莽古尔泰、阿敏三人,准备杀代善?”

    阿敦只得实话告诉他:

    “是莽古尔泰亲口告诉俺的。”

    “你既然知道这消息,怎么又能去告诉代善?这样做的后果,你想过没有?”

    努尔哈赤的质问,使阿敦感觉到了分量的沉重,便说道:

    “俺担心他们兄弟相互残杀,想先告诉代善,让他有一个防备,免得措手不及!”

    努尔哈赤立即逼视着他说:

    “依你的意思,这样做还是好意呢?其实,谁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你有些聪明过头了!”

    阿敦只得继续说道:

    “俺可以发誓,俺没有想挑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努尔哈赤气愤地打断阿敦的话,说道:

    “其实,你知道这消息以后,可以先跟俺说,你却背着俺,去火上加油,是什么企图?”

    阿敦又辩解地说道:

    “俺没有那意思。何况他们兄弟之间早已有了矛盾,那也不是俺挑动的。”

    努尔哈赤不想跟阿敦再讲这件事情,又从旁训斥道:

    “平日,俺对你怎么样?俺把你当作亲兄弟一样,未曾想,你却以怨报答。你这样无情无义,居心不良,你母亲若在地下有知的话,也不会支持你这么做的。”

    之后,努尔哈赤觉得阿敦另有所图,他是一个危险的人物。若是再留在身边,不仅会损害眼前的事业,也会成为身后患。

    不久,努尔哈赤便以阿敦离间诸子关系为借口,将阿敦囚禁起来。他向五大臣说:

    “这等于清除了一个隐患!”

    囚禁了阿敦之后,努尔哈赤找来了皇太极、阿敏和莽古尔泰,对他们说:

    “俺知道那消息是阿敦编造出来的谣言,知道你们不会做那样的蠢事!希望你们以此事为鉴,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上别有用心人的当!……”

    从此以后,努尔哈赤对立储问题,竟弄得骑虎难下。

    由于及时囚禁了阿敦,努尔哈赤巧妙地掩盖了四大贝勒之间的权力之争,暂时平息了这场政治风暴。

    对于代善、皇太极二人,究竟要哪个来接替自己的王位,执掌军政大权,他的态度也变得犹疑不决、莫之所从了。

    天启二年(1622年,天命七年)正月一日,努尔哈赤向范文程问道:

    “对立储这个问题,俺想进行改革,实行八王共治,这八王,就是四大贝勒、四小贝勒。不知范先生认为怎么样?”

    范文程立即说道:

    “俗话说: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买水吃。这八个王,群龙无首,谁说了算呢?”

    努尔哈赤说道:

    “八个王共同推选出一个新汗王。这新汗王既不是由先汗王指定的,也不是自封的,而是八王经过议论后,共同推举出来。”范文程又向努尔哈赤问道:

    “新汗王推举出来,与原来的八王共治还有没有关系呢?”

    努尔哈赤说:

    “新汗王被推举出来,不能独揽后金国大权,其权力受到很大限制。在决定军国大事时,新汗王主要和八王共同议决,集体裁决。”

    范文程听了,高兴地说:

    “这种集体裁决的制度,可以使八王操纵大金国军国大事的最高裁决权,能防止新汗王独断专行,恣意妄为。”

    努尔哈赤说道:

    “这新汗王若不听训言,不接受八王的规劝,一意悖理行事,八王可以对其处置,初则定罪;若是不改,就没收他的财物;假如再不改,就对他实行监禁。”

    范文程又向努尔哈赤说道:

    “这种集体管理国政的制度,既能防止独裁行为的产生,又能集思广益,有效地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努尔哈赤又对范文程说:

    “关于财物的分配,也是按“八份”分配。凡是大金掠获的财物,如金帛、牲畜等,全归八王所共有,也按八份进行分配,这样分配方法,可以避免因财富分配不均,而祸起萧墙,也可以防止新汗王一人垄断财物,使新汗王与八王在经济上享有同等的权力,以致对新汗王的经济权加以限制。”

    范文程说:

    “自古以来,帝王都把全国的财产看成他一人所有,以致任意挥霍,奢侈浪费毫不心疼。经过八王限制,新汗王与八王处同等地位,就可以避免了。”

    努尔哈赤又说:

    “有人违反了财物分配,必须受到处理。八王中,有人除按规定分得一份之外,若私自贪隐一物,贪隐一次,将被革一次应得之一份;若贪隐两次,被革两次应得之一份;若贪隐三次,则永远革去其应得之一份。”

    范文程听了,拍着手说道:

    “太好了!这种处理宽严结合,使违犯的心服口,服,没有话讲。”

    努尔哈赤又向范文程介绍了断理、诉讼的有关规定,他说道:

    “大金国审理诉讼的程序,分为三级:先由理事官初审,再由诸大臣复审,最后由八王定案。由于裁定权在八王那里,新汗王对生杀予夺之权,也受到限制。”

    听了努尔哈赤的叙述,范文程附和着说:

    “这已经够全面了,政治、经济、司法,以及处理、任用等全都有了。这种改革,已经破除立储的旧制,解决了择立汗王继任者的难题,确实是个好办法。”

    努尔哈赤听了范文程的话,更加高兴,他深感自己年事已高,选立储君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一直为立储之事苦思良策。

    如今八王共治的改革方案已成,努尔哈赤就在这一年——天启二年,即天命七年的三月三日,召集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和四小贝勒德格类、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即八王开会。

    在会上,努尔哈赤向“八王”说道:

    “……继俺之后,当汗王的人,不应该是盛气凌人的人。因为这种人狂傲自负,以力服人。不能服众,不能得人心。”

    “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人纵有知识,终不及众人之谋。你们八人,是八个王。对于军国大事,若是八人共议,就会很全面,不会有失的。”

    “当汗王的人,必须能兼昕剔人的意见。不要那种刚愎自用的人,拒绝八王共议的人不能要。即使选上了,他不实行善政,不接受八王共议,要撤换,重新选择能听从八王共议的人。……”

    从此,后金国汗王努尔哈赤,改革后金政体,实行八王共治国政的制度。

    努尔哈赤把原来的君主集权,改革为八王共同治理国政,使其拥有汗王立废、军政议决、司法诉讼、官吏任免等重大权力。

    因此,八王会议,就成为后金国的最高权力机关,成为约束新汗王的监督机构。

    努尔哈赤试图通过“八王共治”国政的方式,在新汗王嗣位之后,改革君主专制,实行贵族共治。这在中国二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历史中,是一项重大的创举,也是一次可贵的尝试。

    可是,这个八王共治的政策,必须以努尔哈赤的健在为前提。努尔哈赤一旦死去,这个制度又将出现新的问题。

    “八王”为了按照共同治国的方案行事,必须选择一个汗王出来。根据传统习俗,汗王是天之子,是诸贝勒、大臣之父,总归处于尊贵的地位。

    “八王”当中,尤其是四大贝勒,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遵守共同治理国政的规定,而是时刻窥伺着汗王的地位,梦想着有一天,能登上汗王的宝座。

    “八王共治”实行一年多来,努尔哈赤时刻留心,注意观察,发现八子皇太极总是处于主攻的地位。他常常以宴请的方式,与阿敏、莽古尔泰两大贝勒,紧紧地拉扯在一起。有时,也与德格类、济尔哈朗相互交结。甚至,连代善的儿子岳托,也与他来往密切。

    努尔哈赤发现,在四小贝勒中,只有阿济格为人还比较正派。但是,他与大贝勒代善一样,命运不佳,共同遭受皇太极的排挤与倾轧。

    努尔哈赤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飞扬跋扈的皇太极,把“八王共治”当作他发号施令的机器;有朝一日,他会利用这个机器,去达到他登上汗位的目的。

    天启三年(1623年,天命八年),六月的一天,努尔哈赤喊来了皇太极,严厉地训斥他说:

    “前次,你不顾父兄之情,到处攻击大阿哥,甚至联络阿敏、莽古尔泰,妄图刺杀他,这已是罪不容诛!至今,你又与德格类、济尔哈朗、岳托一起,鬼鬼祟祟,又要干什么丧天害理的勾当!今后,再发现你耍花招,弄权术的行为,绝不宽恕!……”

    在皇太极惟惟诺诺走了之后,努尔哈赤于次日,又喊来“八王”,共集一堂,听他训诫:

    “……兄弟要相爱、互相尊重,不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处事要公平,待人要宽宏大量。你们当中,有的人总觉得自己超过别人,比众兄弟都有本事。其实,你离开众兄弟,将一事无成。”接着,努尔哈赤又将那一根筷子和一把筷子的故事,再讲一遍给他们听。

    为了教育他的众子侄间,避免相互残杀,努尔哈赤真是用心良苦,费尽了心机!

    努尔哈赤对八王子皇太极,一方面赏识他的才干,知道他谋略超过诸子,并且志大心远。就这些长处看,皇太极是自己王位的理想继承人。在十六个儿子中,没有谁能比他更为适合的人选了。

    但是,另一方面努尔哈赤又恨皇太极的“妄行傲慢”,在兄弟中间玩弄权术,野心勃勃地觊觎着汗王的宝座。

    为了“立储”之事,努尔哈赤一直在苦思着良策,寻求理想的继承人。

    四、上苍在汗王背后插了一刀

    努尔哈赤形容可怖,喷出一口黑血:“上苍,你就这样收走你的儿子吗?”

    话说宁远之战,历时三天,努尔哈赤以众击寡,却打了败仗。

    这是努尔哈赤有生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失败。

    他自二十五岁起兵,四十多年来,历经百战,兵锋所指,无不披靡。因此,有“常胜将军”的美称。

    努尔哈赤一向是以用兵多谋著称。但是,这位久经战阵的常胜将军,为什么会败给初上战场的明朝年轻将领袁崇焕呢?

    兵书上说:骄兵必败。努尔哈赤自向明朝开战以来,不堪一击的明朝军队,屡次败北。努尔哈赤被获得的一系列胜利,冲昏了头脑,产生了轻敌思想,他过低地估计了宁远城的抵抗能力,没有认真地制定进攻计划。

    早在天启元年三月,努尔哈赤看准了有才干的熊廷弼被解职的机会,发兵攻打辽、沈,大获全胜。

    这次宁远之战,努尔哈赤是想利用明朝的孙承宗被解职的机会,用“靴尖踢倒”宁远城,并率领大军直取山海关。实在是没有把宁远城放在眼里,可以这样说,轻敌到了极点。

    当后金大军渡过辽河的时候,见右屯、锦州、大凌河的明军纷纷败退,没有看清这是袁崇焕等人设下的诱敌深入之计,因此更加轻视明朝的军队,甚至无所顾及,率领八旗士卒,直抵宁远城下。

    努尔哈赤的八旗士卒,只善于平原,旷野拼杀,不善于攻坚拔城。

    战前,他又被袁崇焕“偃旗息鼓”的迷惑战术所蒙骗,认为宁远城防守松驰,明军胆怯。

    而袁崇焕在“敌诱不出战”思想指导下,实行“凭坚城用大炮”的新战术,坚守城池,用威力强大的炮弹轰击,使后金兵马于东西南北四面受击,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交战不久,努尔哈赤才醒悟过来,但为时已晚。以致兵马损伤惨重,连他自己也身负重伤。

    由于轻敌而不察战机,不选择天时,又不顾天寒地冻,强行攻城,更增加了失败的因素。

    后金攻下辽沈之后,努尔哈赤实行屠杀和奴役广大汉族人民的政策,在汉族人民中播下了仇恨的种子。以致辽东汉民对后金政权。既怀着恐惧心理,又深藏着仇视情绪。

    在这种情况下,袁崇焕振臂一呼,宁远城里老百姓衷心拥护。他们兵民一心,同仇敌忾,再加上袁崇焕指挥若定,临战不慌,又借助大炮的威力,使后金兵马攻城失败,努尔哈赤不得不退兵沈阳。

    俗话说:胜败乃兵家之常。但是,对于常打胜仗,并享有很高威望的努尔哈赤来说,宁远之败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大半生的战斗经历,一系列的胜利纪录,后金的迅猛发展,已在这位常胜将军的思想上,培植了一种不可战胜的信念,而一旦遭受意想不到的失败时,他就变得垂头丧气。

    人马的损失,在努尔哈赤看来并不重要,最痛心的是一世的英名,由于宁远的失败而受到损害。

    努尔哈赤感到自己不可侵犯的自尊心,受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意外撞击。加上他在指挥攻城时,身负重伤,内心实在难以平静。

    养伤三十多天,真是烦恼极了。他愤恨,懊丧,陷入长时间的苦闷之中。

    这时,他对于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也大生怀疑,深深地陷入反躬自省当中。他思前想后,对自己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是俺贪图安逸,倦怠懒惰,不留心治国吗?

    是国势安危,民情甘苦,俺不省察吗?

    那些战功卓著,为人耿直的人,是俺没有对他们重用吗?

    在自己众多的儿子中,真有像俺这样舍生忘死、尽心为国的吗?

    大臣们都能吃苦耐劳、勤勉于政事吗?

    努尔哈赤又想到了蒙古、明朝等,周围各国的情形。各种问题,一时都涌上了心头,使他终日心绪不宁。昼思夜虑,却不得其解。

    他希望能有一个启迪自己心灵的人,来开导自己,以排除内心的苦闷。

    正当努尔哈赤思虑宁远兵败,反省治国得失时,忽然得到蒙古喀尔喀巴林部,背弃与后金的盟约,同明朝和好的消息。

    于是,努尔哈赤为了转移和排除宁远兵败的苦闷,鼓舞士气,把广大将士的不满引向蒙古。便以巴林部背弃“若征明与之同征,和则与之同和”的盟誓,兴师问罪。

    天启六年(1626年,天命十一年),四月初三日,努尔哈赤召开众贝勒、大臣们开会。他在会上向大家说:

    “蒙古各部就像天上的云一样。云集聚起来,必然“致雨”。蒙古各部若是团结起来,形成一股力量,必然“成兵”。咱们要乘蒙古各部分散的时机,尽快消灭蒙古各部中反对咱的势力。为将来攻打明朝,消除身后之患。”

    四贝勒皇太极说道:

    “在蒙古的喀尔喀各部中,反对咱大金制度最坚决的是巴林部的囊奴克。先消灭了这个囊奴克,其他各部便可以各个击破。”

    二贝勒阿敏说:

    “他们以骑兵见长,采取突袭办法,让他们想跑也来不及才好。”

    军师范文程说道:

    “陛下的伤势稍好一些,还是不要亲去蒙古吧?让几个大贝勒去,就可以了。”

    努尔哈赤说道:

    “伤已基本好了。俺不去,放不下心来,还是去吧!”

    四月初四日,努尔哈赤不顾大臣们的劝阻,在伤势稍好一些的情况下,坚持亲自率领众贝勒,领了两万精锐骑兵,出征蒙古。

    初五日,后金大军到达十方寺,悄悄地渡过辽河,安营扎寨。

    初七日,分兵八路向囊奴克驻牧的地方急驰而去。

    担任前锋的四贝勒皇太极、二贝勒,以及阿济格、硕托等贝勒,带领队伍,猝然赶到囊奴克寨子。

    这囊奴克的寨子,其实只是用土垒个圈堤,怎能挡得住后金的骑兵?

    囊奴克事先又不知消息,没有准备。一见如狼似虎的后金骑兵杀上来了,只得匆忙上马,率领少数亲兵逃走。

    皇太极与阿敏等带领兵马,髓后便追。囊奴克竭力打马奔驰,想摆脱后金追兵。但是后金骑兵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

    再说努尔哈赤带领后继大队人马,赶到囊奴克寨,立即将其包围起来。寨里的牲畜,财物,全部夺来。男女牧民,一个也不放过,全部带走。

    那囊奴克被追得无处藏身,只得且战且走。他未曾料到四贝勒皇太极,领兵绕道,转到囊奴克的身后,突然向他放箭,囊奴克当即中箭,跌下马来,丧了命。

    消灭了囊奴克,努尔哈赤又于四月初九日,命令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四贝勒皇太极和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硕托、萨哈廉等,带领精锐骑兵一万,向西喇木伦河一带进军。

    沿途,皇太极等把所遇到的各部蒙古的人、畜、财物,全部掠走。

    与此同时,努尔哈赤又派遣三贝勒莽古尔泰与八旗将领,统率二千轻骑,随后增援,也到了西喇木伦河,把一路掠来的牲畜,全都驱赶到努尔哈赤的大营。

    经过半个多月的征讨,努尔哈赤统帅大军,胜利回师,返回沈阳。

    在后金的兵威之下,五月初,原来古尔布什的属下,喀尔喀巴林部的首领拉班塔布囊和他的弟弟得尔格,率领一百多户部民,赶着牲畜,前来投靠后金。

    经过查点,这次出兵蒙古,后金共掠取蒙古的牲畜、人口五万六千五百多,其他财物分别等级,分赏给众位将领和兵士。

    这次出兵蒙古,努尔哈赤既挽回了宁远兵败的名声,重振了军威,也补充了财力方面的亏空,把喀尔喀部基本上征服了。

    努尔哈赤对贝勒、大臣们说:

    “物质上的收获能看得出来,这是明摆着的;还有一个更大的收获,那就是咱们清除了身后的隐患,对明朝作战的部分牵制没有了。”

    不久,蒙古科尔沁诸贝勒的大首领奥巴,乘后金出兵囊奴克牧地、兵踏西喇木伦河,大获全胜的机会,前来朝拜后金国汗王努尔哈赤。

    后金对奥巴前来朝拜很重视,特派遣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等,远迎至中固城,设大宴款待。一路上,双方共设大宴三次。

    五月二十一日,努尔哈赤出沈阳城十里,设立大帐,盛情亲迎。

    奥巴进入大帐,叩拜努尔哈赤,互相赠送礼物后,被迎人沈阳城。

    一连十多日,努尔哈赤带领众贝勒、大臣们,每日宴请奥巴,并把图伦的女儿敦哲,配给奥巴为妻,招为额驸。

    努尔哈赤对奥巴说:

    “如今,咱们身体都还好,能够欢聚一起,畅谈心里话,真幸运啊!”

    六月初六日,努尔哈赤命令宰杀乌牛白马,与奥巴盟誓于浑河岸上。

    二人各自对天盟誓,愿世世代代,永结和好,永不兴兵……初七日,努尔哈赤又大宴奥巴。席间,众人欢歌曼舞,热闹异常。

    在这次酒宴上,努尔哈赤赐给奥巴以汗号,名为土谢图汗。奥巴的哥哥图为岱达尔汗,弟弟布尔塔齐为扎萨图都棱,和尔和岱为青单礼克图。

    同时,努尔哈赤又各赐给盔甲、衣服、银器、雕鞍、绸缎、帛等。

    初十日,奥巴告辞回蒙古科尔沁,努尔哈赤带领众贝勒、大臣长途相送,直到沈阳东北近四十里的蒲河。又命令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等,远送到铁岭城。

    根据蒙古各部对后金的不同态度,努尔哈赤采取“有打有和”的政策,进一步奠定了后金政权对蒙古上层的基本政策,为攻打明朝时解除了后顾之忧。

    六月二十四日,努尔哈赤将大小贝勒喊来,谆谆告诫他们说:

    “你们一定要相互和睦。分配财物一定要坚持按八份分配,任何人不得擅自私取。一人有了过错,他人要直面提出来,不准迁就姑息。平日,应该勤理国政,八人必须协力同心。”

    说罢.努尔哈赤又向八个贝勒讲述朱元璋创业的经历:

    朱元璋是安徽凤阳人,出身贫苦,父母早死。为生活所迫,小时候便入皇觉寺当了和尚。

    元朝末年,各地农民反抗压迫、剥削,纷纷起义。朱元璋也参加了郭子兴的起义队伍。

    由于他作战勇敢,又能谋略过人,得到郭子兴的信任,视为心腹,并将养女马氏嫁给他。

    不久,郭子兴病死,朱元璋便当了这支起义队伍的首领。以后,朱元璋带着这支队伍,转战大江南北,身历百战,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推翻了元朝统治,并消灭了异己,建立了大明王朝。

    这个和尚出身的明朝开国皇帝,他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才创下了大明江山。他的子孙后代怎么样呢?远的不说,不久前死去的万历皇帝朱翊钧,你们都是清楚的。他当皇帝不久,便不走正道了。二十多年不上朝,整日躲在后宫里寻欢作乐,过着荒淫无聊的生活。

    努尔哈赤说到这里,又对八个贝勒训诫道:

    “俺从二十五岁起兵,如今已六十八岁了,四十多年来,过了几天的安稳舒心的日子,你们还不了解么?给你们留下的这分产业,虽然不能与朱元璋相比,但是,它是俺用血汗换来的呀!是俺带领众大臣们经历了南征北讨,拼杀出来的呀!你们要珍惜这一份产业,知道它来之不易,才能更加用心地管理好这份产业。说句心里话,俺不希望你们当中,有朱翊钧这样的人!因此,继承俺这份产业的汗王,应该推举出这样的人:

    通达国事,洞悉民隐,勤谨秉政,笃行不苟。

    在你们当中,果能有这样人承继俺这分基业,国将受其福,民将得其乐。俺也就放心了。”

    最后,努尔哈赤又以金世宗的话,教导八大贝勒要努力治国,严格遵守和执行已经制定的成法,坚持倍赏必罚的政策。

    这时,努尔哈赤又以不安的心情,幻想有那么一天,不用自己亲自管理国事,坐观众贝勒治理国政,以享晚年之乐。

    努尔哈赤对于八个贝勒的训谕,表露了他晚年不顺心的悲苦,但又流恋尘世,心情是相当复杂的。

    对蒙古问题的处置,他比较满意,一度精神比较振奋。但是,宁远的惨败一直冲击他的心扉,总是挥之不去。它像魔影一样,紧紧地跟着他,使他心神不宁,严重地损害了他的健康。努尔哈赤对范文程说:

    “也许是年事已高的缘故,身上近来总是感到不舒适,觉得很累。”

    范文程只得说道:

    “陛下确实已很劳累。你从宁远归来,伤势未全好,又带兵征伐蒙古,在马上颠了半个多月。回沈阳还未能休息,又陪着奥巴近两个月。这中间,有点时间又给贝勒们说话。这些频繁的活动,有政治的、军事的,还有外交的,能不耗费精力么?望陛下珍惜龙体。”

    努尔哈赤听了范文程的话,不禁感慨系之,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些事不干不行啊!对蒙古的“一打一和”,不仅解除了隐患,也扩大了兵源基地,增强了势力。这是王者之业啊!”

    这时候.辽东又遇到百年未见过的大旱,后金社会呈现出一片不景气的景象。

    不光是粮食缺乏,连人参、貂皮等特产,也没有地方出售。日用品又严重的不足,民心涣散,民族关系紧张……面对着这些难题,努尔哈赤怎么能心情舒畅呢?

    于是,、他忧郁、焦躁,心情不舒畅,以至食不甘味,寝不安眠,肝郁不舒,积愤成疾。

    此时,这位六十八岁的老人得了痈疽症。

    七月二十三日,努尔哈赤的病势加重,不得不到清河温泉去疗养。

    临走时,努尔哈赤让二贝勒阿敏护送。

    大贝勒代善与众兄弟、以及后妃们,送走他们的父王努尔哈赤之后,各回自己的王府。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兄弟三人,随母亲乌拉纳喇氏一起回府。

    努尔哈赤在养伤期间,又下诏让大妃乌拉纳喇氏回到自己身边,仍立她为大妃。

    再说三贝勒莽古尔泰,见众兄弟与后妃们都回府里去,他径直去见皇太极。

    莽古尔泰未坐下,就向他问道:

    “父王指名让阿敏去护送,为啥不让咱兄弟们去?”

    皇太极笑了笑说:

    “管它去!阿敏去了,对俺也没什么妨碍的。”

    莽古尔泰又说:

    “父王的病不轻哩!绰尔济医生死了,若是他活着,父王的病就没问题了。”

    皇太极听了,不以为然地说:

    “你这话也不全对,有些病,不要说绰尔济治不好,就是真华佗在世,也不一定能治好。特别是老年人,这是没有办法的。”

    莽古尔泰又继续说:

    “刚才送父王回头走时,俺见大妃又转过头去,连看代善几眼,想是又要幽会不成?”

    皇太极接着说:

    “不错,俺也见到了。后来,她的三个宝贝儿子将她领走了,这次父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俩胆子还不更大!”

    莽古尔泰说:

    “你不要小看这女人,她还有一个“聪颖异常”的多尔衮呢!他是父王特别喜欢的一个!”

    皇太极听他一说,才又告诉他:

    “本来,俺有心思想跟你说,怕你好饮酒,耽心你喝醉以后,什么都讲出去了,反会招来麻烦。”

    莽古尔泰立即说道:

    “你讲吧!俺以后不喝了,再也不喝酒了!”

    皇太极看看他,似信非信地说:

    “你能不喝酒?前次,你向阿敦说了些什么?你还记得吗?幸亏父王没有深究,否则,连阿敏一起,咱三人都要完蛋呀?想想看,二叔舒尔哈齐,还有褚英,他们的下场怎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莽古尔泰这次受到了震动,嘴里说:

    “放心吧!以后俺戒酒了!等你做了汗王之后,俺再开戒!行了吗?”

    皇太极听了他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说:

    “放心罢!俺有朝一日,真当了汗王,也要让你坐在俺的旁边,来个“二一添作五,逢二进一十”,行吧?”

    莽古尔泰忙说道:

    “还有阿敏和代善呢!”

    皇太极立即说道:

    “自然会有阿敏的。他嘛,那可不一定!”

    莽古尔泰又赶忙问道:

    “刚才你要讲什么心里话?快说呀!”

    皇太极只得说道:

    “那多尔衮虽然才十五岁,、但是,他确实机灵得很,父王不只一次说他“聪颖异常”。在父王生病之时,又处六十八岁高龄,咱们不能不防啊!不过,父王已经定了“八王共治”的方案,到时候,无人推举他,即使父王说了,也不能让他当!”

    莽古尔泰连忙问:

    “若是父王有了遗言,让多尔衮当汗王,咱们怎么办?”

    皇太极说道:

    “你真是直得一点弯儿也没有?那“八王共治”不是父王定的么?咱就以这为依据,共同推举就是了!”

    莽古尔泰立即应声说道:

    “行!你说咋办,俺一定跟着,这还不行吗?”

    皇太极想了一下,又对他说:

    “眼下有件事,急需你出来做工作。任何人都不行,只有你最合适!”

    莽古尔泰连忙问道:

    “什么事?你快说出来,别绕弯子了。”

    皇太极走到莽古尔泰面前,对着他耳边轻声地说了一会,问他:

    “听懂了吗?这事你得立即去做!俗话说:防微杜渐,未雨绸缪。不能大意的,希望你辛苦一些。将来事成之后,俺一定会报答的。”

    莽古尔泰点了点头说:

    “别那样说!这也是俺自己的事,用的着你报答吗?俺这就去!”

    这皇太极又是关切、又是许愿地把莽古尔泰拢得紧紧的,让他服服贴贴地为自己所用。

    刚才,皇太极在他身边轻声说的,是让他当说客,去游说四小贝勒,为将来推举新汗王作好舆论准备。

    且说莽古尔泰先去找济尔哈朗。这济尔哈朗是大贝勒代善的长子,平日跟皇太极的关系很密切,对他的父亲代善却不怎么样。

    两年前,济尔哈朗与皇太极在征讨东海瓦尔克部时,掳来一名少女,叫尼西卡。济尔哈朗见她长得标致,便想留作妻子。

    皇太极当场答应,回到佛阿拉之后,济尔哈朗把尼西卡领回府中。后来,代善竟强行把尼西卡给了他的次子岳托。代善对济尔哈朗说:

    “你已有两房妻室,你弟弟岳托,至今未结婚,你把尼西卡给岳托吧!”

    为了这件事,济尔哈朗对父亲很有意见,认为他有些偏心,袒护岳托。

    且说莽古尔泰找到济尔哈朗,问道:

    “在八王之中,你准备推举谁当汗王?”

    济尔哈朗回答道:

    “四贝勒皇太极!”

    “你为啥不推举你父亲代善?”

    莽古尔泰接着问他的话,济尔哈朗一时不好回答,只得说道:

    “你问俺的是谁能当汗王?俺也没有考虑那么多。至于父亲,他不过是一个将才,只能将兵,不能将将。”

    莽古尔泰灵机一动,又问道:

    “当着你父亲的面,你未必敢这么说吧?”

    济尔哈朗说:

    “那也没有什么,在这一点上,父亲是有容人之量的,他的宽厚待人也是人所共知的,这正是他的一条优点。”

    听了济尔哈朗的话,莽古尔泰也从内心里赞成。多少年来,自己与代善一起奋战沙场,代善总是吃苦在前,拼杀在前,从不贪财,从不矫功,像个大阿哥的样子。

    想到这里,与皇太极比较起来,倒显得皇太极又奸又滑。平日,皇太极是寸利必争,寸权必夺,斤斤计较的。

    武将脸面的代善,却天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在政治斗争的风云变幻中,必然落得失败下场!

    莽古尔泰从济尔哈朗那里走出来,想去找阿济格。但是,莽古尔泰不想去他家里。

    原来这阿济格是乌拉纳喇氏的长子,下面还有多尔衮、多铎兄弟二人。

    莽古尔泰回到自己府里,准备了几个菜,让侍卫去请阿济格。

    但是侍卫回来传阿济格的话说:

    “近日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莽古尔泰心里说:不来也好,皇太极不是让俺戒酒么?早晚见着他时再谈吧!

    又过了两天,皇太极与莽古尔泰一起,同赴清河,表面上探望父王病情,实际是想与阿敏见面。

    努尔哈赤见到莽古尔泰、皇太极以后,让他们与代善一起,管理好政事,不要挂念他的病情,就叫他们回沈阳去。

    皇太极与莽古尔泰只得回沈阳,阿敏出来送他们时,皇太极说:

    “这里一切拜托你了!父王的病情若有变化,请及时通知咱们。为了方便起见,俺留下两名侍卫在这里。有事时,可以随时派他们向俺报信,这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阿敏告诉他俩说:

    “这里有俺在此,你们也就放心罢!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们不是留下两个人么?俺就让他们回去与你们联系。”

    莽古尔泰对阿敏说:

    “父王已是高龄,又在病中,望你不离左右,谨防他人靠近。若是代善来了,更得提防,注意他的行动。”

    阿敏笑着说:

    “代善已是落时的凤凰,在汗王心目中,早已失去昔日的印象。你们还耽心他做什么?有一个人倒值得你们警惕……”

    未等阿敏说完,皇太极接着问道:

    “你指的是大妃,是不?”

    阿敏笑着点了点头,说:

    “东山再起的大妃,倒还是你们潜在的对手!他那个“聪颖异常”的儿子,深受汗王的喜爱,你们得留神啊!”

    说到这里,阿敏耳畔响起了两天前汗王与他的一次对话:

    努尔哈赤向阿敏问道:

    “在俺众多的小儿子中,你看最有出息的是哪一个?”

    “德格类遇事很有见地……”

    努尔哈赤摇了摇头,表示不赞成。

    这时候,阿敏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忙说:

    “多尔衮聪慧伶俐,小小年龄,打起仗来,倒有大将的气魄,该是他吧?”

    努尔哈赤听到以后,高兴地连连点头,又不禁哈哈哈地笑了几声,说道:

    “这一次你可猜对了!俺这十四王子多尔衮,可不是一个凡夫俗子哟!他自小就聪颖异常。”

    阿敏见努尔哈赤欢喜得眉飞色舞,接着,他又讲了一段多尔衮智赚强人的亲身经历:

    那是四年前的一天,后金国刚打下辽阳不久,努尔哈赤让后妃们都搬到新的都城沈阳来住。

    大妃乌拉纳喇氏因为走得匆忙,一盒首饰忘记带来。她想派侍卫去取,又耽心侍卫会见财起意,中途逃跑,会落得人财两空。

    大妃就向努尔哈赤提出,请求派将领带兵马去萨尔浒城去取。

    当时,后金刚进入辽沈地区,因为占领地区扩大,需派兵守卫,一时兵力紧张,努尔哈赤就劝大妃说道:

    “首饰不戴有啥要紧?如今兵力吃紧,怎能抽出人来专程去为你取首饰?还是将就一些吧,等些时日再说。”

    大妃无奈,显出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时候,十二岁的多尔衮对父王和大妃说:

    “让俺回萨尔浒城,去取首饰罢!”

    努尔哈赤看看十四王子多尔衮,当时他只有十二岁,但是已长成了一个大个子。由于从小练习骑马射箭,使拳弄棒,以致小小年纪,马上功夫已很不错了。

    可是,从沈阳到萨尔浒城,相距百十里路,中途还有几处荒山野岭,常有强盗出没,让一个孩子去取,实在是太冒险了。

    努尔哈赤觉得:不能让孩子去冒这个险,太不值得了!便对多尔衮说道:

    “孩子!你还是不能去,俺实在不放心!”

    多尔衮又向父王请求道:

    “没事,父王放心大胆地让俺去罢!俺会把那首饰全部带回来的。”

    努尔哈赤从来反对娇惯孩子,主张将孩子放在艰苦的生活环境中去磨炼。

    这时候,只见努尔哈赤紧锁眉头,在屋里踱过来,踱过去,踱了好长时间,突然转过身子,看着多尔衮,对他说:

    “好吧,孩子!俺拿定主意了,让你去试试看。俺把马棚里最好的马让你骑去!来,孩子,跟俺挑马去!”

    多尔衮随着他的父王努尔哈赤,来到军马棚里。努尔哈赤把自己最好的马,一匹、一匹地指给多尔衮看,任他挑选。

    但是,多尔衮看了都不满意。最后,他来到一匹又老又瘦的马前,对他父王说:

    “俺就要这匹马!”

    “再挑挑看,”努尔哈赤对多尔衮说,“这匹老马不顶用,你应该骑上一匹快马!”

    “不,不!”多尔衮说,“这匹马正合俺用。”

    “那好吧,”努尔哈赤说,“你要当心啊!”

    努尔哈赤让马夫们给那匹老马备好鞍子。多尔衮又从母亲那里要来个钱袋子,很快做好了准备,骑上马出发了。

    再说多尔衮马不停蹄地赶路,中午时分,来到一个峡谷。那峡谷问是一条又长又窄的小路,两边密林遮天蔽日。当他来到谷底时,只见一个骑着乌黑发亮骏马的强盗,从一棵大树后面冲出来,命令多尔衮说:

    “喂,小孩!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多尔衮答道:

    “俺从沈阳来,到萨尔浒城!”

    强盗又问:

    “去干什么的?快说!”

    “俺要去城里取钱,你让俺走吧!”强盗听说他去取钱,忙又问道:

    “你要老实告诉俺,去取多少钱?”

    多尔衮告诉那强盗说:

    “去取多少钱俺不知道,但是,,俺知道钱的数量很大。不信,你瞧俺带的这两个大钱袋,俺想,钱是一定不会少的。”

    强盗又问道:

    “你的主人知道路上有强盗,他怎么还派你去取那么多钱哩?”

    “哦,俺不怕强盗!”

    “你回沈阳还走这条路吗?”

    “是的,”多尔衮说,“俺明天还按原路返回。”

    “那好,你走吧!”

    强盗遂让开路,放多尔衮走了。

    天色将晚时,多尔衮赶回萨尔浒城。第二天一早,他吃过早饭,急忙收拾好行装,便跳上马出发了。

    又是中午时分,多尔衮又来到那峡谷,只见那个强盗早已在那儿等着他了。

    “好哇,小家伙,你回来了?你来得很准时啊!怎么样,钱拿来了没有?”

    “拿到了,都在这里面呢!”

    多尔衮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拍了拍他的钱袋。

    强盗看着那两包钱袋,见里面装得满满的,心里说:乖乖,好多啊!这一下俺要发财了!

    那强盗高兴地对多尔衮说:

    “那好,俺送你出这峡谷吧!”

    他们沿着山路走着,马蹄踩在石子上,发出达达声响。崎岖的山路,越来越窄。

    多尔衮骑着那匹老马,在前面慢吞吞地走着。强盗骑马紧跟在后面。

    二人走了一段路,突然,强盗策马冲了上来,用匕首顶住多尔衮的脊梁,对他说:

    “快把钱交出来!不然的话,俺就穿了你!”

    “唉呀!”多尔衮说,“俺还以为你要把俺安全地送出峡谷呢!”

    强盗听了,厉声说道:

    “别废话!你快把钱交出来吧!”

    “好,”多尔衮说,“俺这就把钱交给你。”

    他说着,便解开拴着钱袋的绳子。就在交递钱袋的时候,突然一转身,把两个钱袋都扔进身旁那深深的峡谷里。

    这突然的变化,把那强盗惊得目瞪口呆。趁着强盗发愣的机会,多尔衮策马便跑。

    等强盗反应过来,多尔衮已跑远了。他心里想:人也跑远了,钱已留下,何必去追呢?

    强盗嘴里骂骂咧咧地下了马,到峡谷里去捡钱袋。

    且说多尔衮在马上跑了一段,便勒住马,回过头来。他见那强盗已下到峡谷里去捡钱袋了,忙拍马跑了回来。

    多尔衮回到刚才那地方,把自己那匹老马留下,跳上强盗那匹乌黑发亮的骏马。

    只见多尔衮对那马屁股上,猛抽一鞭,那马立即四蹄蹬开,如飞一般狂奔起来,……回到沈阳,来到王宫里,努尔哈赤与大妃乌拉纳喇氏急忙迎了上去,迫不急待地问道:

    “首饰取回来没有?”

    “哦!”多尔衮说,“所有的首饰全取回来了。”

    接着,多尔衮把途中遇强盗的经过情况,详详细细叙述一遍。努尔哈赤问道:

    “那两只钱袋里,装的是些什么东西?”

    多尔衮笑着说:

    “全是破书、废纸!”

    乌拉纳喇氏连忙问道:

    “俺的首饰呢?你放在哪儿了?”

    多尔衮不慌不忙,笑眯眯地,从怀中取出那些首饰,说道,“俺总算是完璧归赵了吧!……”

    当时,努尔哈赤嘴里不说,心里想道:这孩子人小心大,是块难得的材料!

    如今,两次立储,连遭失败,思想上早已后悔不迭,特别是宁远败归以后,内心更加懊丧。当初,趁着自己健在,若立多尔衮为储,恐怕未必会走这么大的弯路!

    努尔哈赤在阿敏面前,掩饰不住对多尔衮的喜爱a他向阿敏问道:

    “你知道秦始皇的情况么?”

    阿敏说:

    “只知道秦始皇修筑长城,其他的事情就不大了解了。”

    努尔哈赤向阿敏说道:

    “秦始皇接位时,年仅十三岁,由吕不韦和缪毒专权。这位始皇帝英明过人,开始不动声色,表面上任凭二人独断专行,胡作非为。俚是,暗中召大将桓奇,提拿嫪毒,终于镇压了嫪毒叛乱。”

    阿敏不由得说道:

    “秦始皇十三岁接位,真不简单!”

    努尔哈赤深有感触地说:

    “俺那十四王子多尔衮,也够聪明的,他不是也才十三四岁么?”

    以后努尔哈赤不再讲下去,他陷入深深地思索之中。即使从那平静的面容上,也能看出他激动的内心世界。

    阿敏知道,努尔哈赤立储连续失当,在作内心的懊悔。他谴责自己,为什么那时不立多尔衮为储?造成今日的有始无终,全是过在自身!于是,他又陷入深深地自责之中。

    当着皇太极、莽古尔泰的面,阿敏将努尔哈赤在立储问题上的思想情况,作了简要介绍,劝告他们要有思想准备,然后才又回到努尔哈赤身边去。

    再说莽古尔泰、皇太极二人回到沈阳,皇太极对他说:

    “父王病癔回沈阳,若是公开立多尔衮为储,咱们只能俯首听命,衷心拥戴。”

    莽古尔泰说道:

    “若是凭遗言立储,咱们怎么办?……”

    皇太极说道:

    “事在人为嘛!咱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遗言为咱们效劳。这就靠咱俩的工夫,也要看阿敏的态度了。”

    皇太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莽古尔泰说:

    “德格类是你的同胞兄弟,曾有一段时间,对俺意见不小。请你去找他谈谈,从中疏通一下,免得将来他出来打横炮,令咱们被动。你看可有必要?”

    原来德格类为人耿直,重义气,好打不平。早在小妃泰恩察向努尔哈赤报告代善与大妃乌拉纳喇氏关系暖昧时,他就对皇太极不满,认为泰恩察就是皇太极教唆的。

    一天,努尔哈赤召集众子侄开会。当时,代善、莽古尔泰、努尔哈赤未到,皇太极在众小贝勒当中公开议论大妃与代善之间如何、如何时,德格类听到后非常不满,当即说道:

    “有的人虽然披着一张人皮,却是一副白眼狼的嘴脸。整日凭着狼的嗅觉,到处追膻逐腥,这就是狼子野心!”

    皇太极听了,知道德格类是在骂自己。但是,他也知道这位兄弟的个性,不敢正面去碰他,便旁敲侧击地说道:

    “哟!德格类又在打抱不平了,当心呀,牢骚多了,肠子会断的!”

    德格类怎能受得了他这两句话,当即说道:

    “肠子断了,还能结上;你那空话讲多了,舌头要断了,就结不上了!”

    皇太极恼羞成怒,突然站起身来,质问道:

    “你放明白点!德格类,你在讲谁?”

    德格类也猛然站起来,干脆地答道:

    “你要清醒些!皇太极,俺就是讲你的,你就是一只白眼狼!”

    正在这时,莽古尔泰进来了,见到自己的同胞兄弟与皇太极争吵,便不由分说地训斥德格类说:

    “不识尊卑的东西,怎么能跟兄长这么讲话?父王知道了也饶不了你!”

    平日,努尔哈赤最重视长幼尊卑的界限。每次散会时,弟弟们要把兄长送走之后,自己才能走。

    谁若越过这礼节,被努尔哈赤当面撞见,非狠狠训斥不可!

    至于不听从兄长教训,与长辈争吵者,他更是反感!一旦发现,当即责罚,毫不留情。

    但是,皇太极先是当众攻击代善,所以德格类并不服气,便说道:

    “皇太极能当众侮辱大阿哥,咱就可以当众揭穿他的真面目!要说错,也是他先错的!”

    莽古尔泰见努尔哈赤和代善来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德格类却不肯让步,他竟然向努尔哈赤说道:

    “有人当着众兄弟的面,在攻击大妃、大贝勒,难道说这是偶然的么?其实,他自己就与那个告黑状的女人之间勾勾搭搭,鬼鬼祟祟的,俺是多次亲眼看见的……”

    努尔哈赤对德格类瞪了两眼,他才停下来不说。当时,皇太极被弄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非常尴尬。

    努尔哈赤便不耐烦地说道:

    “有些事情已经处置了,就不要再乱说了。俺已告诫你们,既往不咎了,为什么还要翻老帐?若再如此,绝不宽恕!”

    那次会议之后,努尔哈赤单独找来德格类,向他问道:

    “那天是怎么一回事?”

    德格类便将皇太极当时说的话,向父王叙述一遍,并且对皇太极进行了有力的攻击:

    “他在众兄弟当中多次散布大贝勒与大妃之间的事情,其实未必像他说的那样。极有可能是放的烟幕,目的是攻击大贝勒,他争夺储位。至于他与泰恩察之间,俺多次见他俩在一起叽叽咕咕。很有可能,皇太极与她之间,才真有那些关系呢!”

    这一次谈话对努尔哈赤触动很大。本来,在离开大妃乌拉纳喇氏之后,努尔哈赤将小妃泰恩察连提高了几级,让她陪着吃饭,在一起共进饮食。

    在努尔哈赤与德格类谈话之后,他就不让泰恩察留在自己身边了。

    至于皇太极的立储问题,努尔哈赤也不再考虑,并多次训斥皇太极说:

    “不要在兄弟中间拨弄是非,更不能玩弄权术。你应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来对付敌人,而不能用在兄弟们的身上!……”

    因此,很长时间,皇太极与德格类之间对立比较厉害。莽古尔泰从中做了几次劝解,也未收到多大效果。

    这次,莽古尔泰遵从皇太极的相托,又来找德格类。他开门见山地对德格类说:

    “代善的立储早已是徒有虚名了,根据当前的形势看,能接替父王大业的人,非皇太极莫属了!你的看法怎样?”

    德格类对这位胞兄提出的问题,暂时不作答复,他从另一角度对莽古尔泰说道:

    “别看你如今对皇太极千方百计地帮助,一旦他当了汗王,第一被他杀害的人,肯定是你!因为此人好猜忌,慕虚荣,阴险狡诈,没有容人之量。”

    莽古尔泰说道:

    “不至于罢?他能这么无情么?”

    德格类说:

    “俗话说:两腮无肉,坏到骨头。皇太极长得猩眼鹰喙,所谓尖嘴猴腮,正是忘恩负义之徒的相貌。你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接着,德格类便向莽古尔泰讲述一个故事:

    过去,一个农民下地干活。在路上,他看到有一条蛇被冻僵了,躺在地上快要死了。

    那农民顿起怜悯心肠,便将那条快要冻死的蛇放在怀里焐着。

    谁知,那蛇活过来之后,咬了农民一口,由于中了毒,农民快要死了。

    直到死前,那农民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不该去救那条冻僵的蛇!

    说到这里,德格类对莽古尔泰说:

    “皇太极就是一条冻僵的蛇!一登上王位,他必定“咬”人!因为嗜杀是他的本性,正像毒蛇咬人一样。”

    莽古尔泰心里想:俺被弄糊涂了。本来俺是来做他工作的,结果反被他说服了,这算什么呀?于是,他又说道:

    “人不能长前后眼,那预卜未来的事,毕竟玄而又玄!俺只要开诚待人,做到仁至义尽,只要他不以怨报德,也就够了!”

    德格类说:

    “恰恰如此!皇太极正是以怨报德的人!你知道古代的孙膑、庞涓的故事么?”

    莽古尔泰说:

    “不太清楚。”

    德格类便向他讲起了孙庞故事:

    这孙膑是齐国人、庞涓是魏国人,二人一起在鬼谷子那儿学武艺。平日,庞涓怕苦贪懒,不能刻苦学艺。孙膑却能吃苦耐劳,勤学苦练。

    俗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二人学习态度不同,工夫下得不一样,结果孙膑的本事大大超过庞涓。

    庞涓不认真学习,反嫉妒孙膑。竟然说道:

    “师父偏心,不认真教俺!”

    不久,庞涓急于想升官发财,便主动辞别师父,回到魏国,做个带兵的大将军。

    但是,他自己知道孙膑的武艺高强。他心里想:若没有孙膑这个人,俺庞涓将是天下无敌的英雄!但是,有了孙膑,俺将不能成名了。

    他的嫉妒心膨胀了,想啊想,他机关算尽,脑汁绞尽,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

    庞涓派人去把孙膑请来到魏国,并且假仁假义地向魏王推荐,让自己的这位师兄孙膑作了自己的副手。

    表面上,对孙膑他慕而敬之,但是,内心深处却在谋划着,陷害他的师兄,妄图置孙膑于死地。

    后来,他听说孙膑从师父那里学习了《孙子兵法》,便施以毒计陷害他,处以膑刑——去膝盖骨。让孙膑整日为他抄写《孙子兵法》。

    后来,孙膑发觉庞涓阴谋后,便装疯,秘密回到齐国。。由田忌推荐,当了齐威王的军师。

    孙膑身坐辎车,指挥齐军,先后在桂陵之战、马陵之战中大败魏军,逼得庞涓自刎而死。

    说到这里,德格类对莽古尔泰说:

    “从庞涓到皇太极,同是一丘之貉。他们嫉贤妒能,手段残忍,一朝得志,猖狂至极!”

    莽古尔泰说:

    “在俺眼里,皇太极比代善要好得多!”

    德格类笑着说:

    “你是被他的甜言蜜语迷惑住了。以朝鲜人为例,他俩的不同态度,表现了他俩不同的心地,五六百朝鲜兵将,代善主张结盟后放了,皇太极主张全部杀了。请想一想,五六百人呀!谁嗜杀成性,谁宽厚待人,还不清楚么?别被他的假相迷住了眼睛!”

    这时候,莽古尔泰虽觉无话可说,但是他仍然坚持对他的同胞兄弟说:

    “不管怎样,你得与俺站在一起,共同推举皇太极当汗王!”德格类苦笑着,两肩一耸,说:

    “他当了汗王,你是让俺和你一起被他杀掉!”

    莽古尔泰只得半信半疑地说:

    “不至于罢!这……这留以后再……再说!到那时候,他若真是那种人,咱就……就先把他给杀了!”

    德格类苦笑了几声,无可奈何地说道:

    “这种人,他踩着俺的肩膀上去了,然后将咱一脚踢死!他就是这么一种人!”

    莽古尔泰见德格类已经松口,也就不再与他争论。只是又关照一句:

    “到时候,你可不能标新立异,打横炮啊!”

    说罢,莽古尔泰便出去了。

    再说乌拉纳喇氏大妃,自努尔哈赤又复立她为大妃之后,处处谨慎,时时小心,再不像往日那么恃宠跋扈了。

    这次努尔哈赤在宁远负伤之后,由于她精心护理,伤势很快好转,后来又得了痈疽症。

    自努尔哈赤去清河疗养后,乌拉纳喇氏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她心里一直在想,三个孩子尚小,长子阿济格十八岁,次子多尔衮十五岁,最小的多铎才十三岁。

    尽管努尔哈赤喜欢多尔衮,说他“聪颖异常”,认为他将来“有出息”,但是,一旦他的父王不在,命运会怎样呢?

    对代善,她早已失去往日的依恋之情了。她也意识到代善的立储地位,早已动摇。将来,最有希望的是皇太极了。

    这一阵子,她常与三个儿子一起谈话。阿济格对皇太极的印象极差。那次,德格类与皇太极争吵时,他就在座。当时,一气之下,他真想一刀将皇太极捅了。

    但是,冷静下来,他又觉得那样做有些过头,会增加父王的痛苦,从对父王的敬畏之情出发,他才没有那样做。

    多尔衮与阿济格的个性不大一样。虽然他只有十五岁,不仅聪颖异常,而且处事灵活。也许是因为脑瓜子灵的缘故,在十六个兄弟当中,外加阿敏等堂兄弟,以及岳托、萨哈连等侄儿辈,他都处得来。

    平日,多尔衮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特别是他那眉清目秀的面容,一头乌黑的亮发,满口雪白的牙齿,加上他那潇洒的风度,使众兄弟、侄儿们,深深为之倾倒!

    有一次,他到皇太极府里去,不巧他的八皇兄不在。无意间竞邂逅到他的八王嫂——博尔济吉特氏。

    二人一见面,相互直视了好长时间。这博尔济吉特氏,在努尔哈赤的子媳中,是长得最美的;而多尔衮,在努尔哈赤的子侄中,也是生得最漂亮的。

    由于各人的美貌,都是早有所闻,只是未能见面。如今不期而遇,在两人印象里似乎久已认识了。于是叔嫂二人相视良久,才如梦中醒来一般。那博尔济吉特氏莞尔一笑说道:

    “王子小弟今年十几岁了?”

    “俺今年十五岁了。”

    “嗳呀,俺比小弟只大一岁呢!”

    多尔衮一听,忙弯腰施礼说道:

    “大这一岁,才正是俺的王嫂呢!”

    正当叔嫂二人说话之时,忽听院里传来皇太极的声音:

    “听说俺的风流小弟来了?”

    随着喊声,皇太极笑哈哈地走了进来。

    多尔衮急忙上前施礼,说道:

    “八阿哥,你到哪里去了?……”

    皇太极对多尔衮说:

    “父王不在沈阳,衙门里有些公事要处理,未能早些回来,实在抱歉。”

    “八阿哥说到哪去了,俺是无事来与兄长叙叙话,又没有正经事儿。”

    自那天阿敏向他提醒以后,皇太极对多尔衮不得不亲近起来。觉得这风流小弟深得父王宠信,说不定有朝一日真的成了汗王,还得在他身上早下一番工夫呢!

    于是,皇太极向博尔济吉特氏说道:

    “你去厨房通知一下,准备几个好菜,俺要与小弟喝上几杯!”

    工夫不大,菜摆上了,酒端来了,兄弟二人边吃边喝,皇太极说:

    “小弟,你比俺幸福得多,不仅母亲健在,而且有兄弟三人。俺就不能跟你相比了,母亲早死,还就是俺一人……”

    皇太极说到这里,真动了感情,禁不住流下了几滴泪水。

    多尔衮忙说道:

    “八阿哥,你说到哪里去了!即使同胞兄弟,也未必处得多好;处得好的,也未必都是亲兄弟。别的不说,就说咱大金原来的五大臣,与俺父王之间,处得咋样?再说,那舒尔哈齐倒是俺父王的亲兄弟,又咋样?”

    皇太极又笑着说道:

    “小弟,你说的这两个例子,也真够典型的,极有代表性。”

    多尔衮又说道:

    “古人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况咱们都是共着一个父王,还不应该亲么?”

    皇太极急忙说道:

    “小弟,以后你有空就来,咱们要处得像亲兄弟一样,做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肝胆相照,互助互帮。”

    多尔衮笑了起来,说道:

    “行!八阿哥放心好了,咱一定常来看阿哥阿嫂。其实,咱们本来就是亲兄弟么!”

    此时,站在一旁听兄弟二人说话的博尔济吉特氏,走过来说:

    “俗话说:打架要靠亲兄弟,上阵还是父子兵。你八阿哥是一棵独苗苗,正是山墙开门独家村。希望小弟以后常来走走,像亲兄弟一样,那该多好!”

    多尔衮忙接着表示态度说:

    “王嫂放心,今后小弟一定常来,只怕王嫂还有嫌烦的时候呢!”

    皇太极接过去说:

    “不会的!你王嫂倒是一个好人,她也希望俺有一个好兄弟在身边呀!”

    多尔衮灵机一动,急忙站起来,双手捧着满满一杯酒,对博尔济吉特氏说道:

    “请王嫂喝下小弟这一杯酒!”

    皇太极笑着对博尔济吉特氏说:

    “喝吧!这是小弟敬你的酒。”

    博尔济吉特氏只得接过来,一饮而尽。

    多尔衮忙说道:

    “王嫂好酒量!来,王嫂,小弟陪你再碰两杯!”

    于是,叔嫂二人又连碰两杯。皇太极非常高兴,他对多尔衮说:

    “女人不会喝酒的不少,但是,一旦有会喝的,酒量都大得惊人。你王嫂的酒量也不小,俺平时与她一起喝,总是喝不过她!今天,咱兄弟俩一起跟她喝,看她到底能喝多少?”

    听皇太极这么一说,博尔济吉特氏连忙站起来,笑着说:

    “你们兄弟俩,想联合起来算计俺,俺才不上你们的当呢?”

    说完,就想溜走。谁知皇太极早已伸出手去,拉住她的手说:

    “想溜哪成!你先与小弟连碰四杯,再与俺连碰四杯,来个八仙过海,然后才能让你走。不然,咱兄弟俩就要罚你喝酒了!”

    博尔济吉特氏只得重新坐下,说道:

    “你们已经罚过俺了,还要罚呢!真想让俺喝醉呀!”

    多尔衮笑着说:

    “王嫂是海量,咱兄弟俩也未必是你的对手,你是不得醉的,就放心大胆地喝罢!”

    于是,博尔济吉特氏又喝了一个“八仙过海”,仍没有事。她站起来对皇太极说:

    “你陪着小弟喝吧,俺去准备一个床铺,让小弟喝完酒好去休息。”

    多尔衮连忙说道:

    “王嫂别去了,俺得回去休息。向兄嫂说句老实话,俺若不回去,母亲会一直等着。”

    于是,三人又喝了一会,多尔衮站起身来告辞时,对兄嫂二人说:

    “谢谢王兄、王嫂对俺的款待,有时间的话,小弟一定再来叨扰!小弟这就告辞了!”

    说完,多尔衮弯下腰去,向兄嫂施礼。

    多尔衮正要走,皇太极匆忙喊住,说:

    “小弟,俺已派人去备马了,你还是骑马回去吧!”

    正说着,侍卫拉着一匹枣红马来到院子里。皇太极对那侍卫说:

    “你替十四王子牵着马,送他到了府前,你再牵马回来。听明白没有?”

    那侍卫立即说道:

    “俺知道了。”

    多尔衮回府,暂且不提。

    几天后,清河那边阿敏传来口信说:

    “汗王想要大妃乌拉纳喇氏去清河,……”

    皇太极得到这个消息,他与莽古尔泰商议,决定将这命令暂时压下,不向别人诉说,更不让大妃乌拉纳喇氏知道。

    再说努尔哈赤于天启六年(1626年,天命十一年)七月二十三日,到达清河后,仍觉背疮灼热难禁,烧得浑身疼痛。

    八月一日,努尔哈赤派遣侄儿阿敏,代表自己,手拿祈词,祭拜堂子,乞求天神、祖宗保佑。那祭文说:

    “天父、祖宗:你们的儿子——努尔哈赤,因为操劳过度,如今生病了。

    “俺得给你们立像祭祀,请求你们发予慈悲,千万保佑俺的病快点好。因为俺还有许多大事要做,要走的路还长呢!

    “俺康复以后,将在每个月的初一,祭祀你们一次,月月不断绝。……”

    之后,又杀牛,烧纸,祭祀神灵。

    次日,努尔哈赤觉得背上热痛减轻,心中非常高兴,以为是天父显灵的征兆。

    于是,他从病榻上起来,由阿敏搀扶,到院中走走。由于大树遮蔽着火热的阳光,虽是夏日炎炎,这里却凉爽宜人。

    努尔哈赤在树荫下的软椅上坐着,与阿敏说着闲话。他看着阿敏,不由得说道:

    “你父亲的早逝,俺才能多活这许多年;平日一想起这事,俺总觉对不住他,……”

    说到此,努尔哈赤老泪滚落下来,泣不成声了。阿敏也陪着流了几滴眼泪,劝说道:

    “这已是往事,不必再提了,免得难过。何况他也是死得其所,死得有意义呢!”

    努尔哈赤不禁想起了童年的往事。他说:

    “你父亲从小就憨厚,不像舒尔哈齐的私心严重!记得有一次,你奶奶已去世两个月了,俺到北山去挖参不在家。你大奶奶,也就是死去的阿敦的母亲,见到他俩饿得走不动路,就送了一筐子玉米馍馍给他们吃。谁知舒尔哈齐藏起来一半,留自己偷着吃。你父亲只吃了两块,等俺从北山回来,他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当时俺吓坏了,忙用水拌着炒面,一勺子、一勺子地喂他,才救过来。那次,俺气得要打舒尔哈齐,后来想想,觉得他也是饿呀,也是被逼无奈呀!……”

    阿敏听着,只是劝他不要老讲这些了。因为,努尔哈赤讲着讲着,就哭了起来。

    阿敏心里想:老年人总好回忆往事,尤其是在病中,这大概是一种通病吧?

    努尔哈赤又对阿敏说:

    “你父亲若还活着,他今年该是六十四岁了!咱兄弟俩的感情最深,要是他还在,俺也有个说话的人,可是……”

    他见阿敏对这些往事不感兴趣,也就不说了,后来,他提出要阿敏派人去喊大妃来。

    努尔哈赤对阿敏说:

    “大妃乌拉纳喇氏,是俺十六个后妃中,仅有她一人能像俺的结发福晋佟氏春秀那样,对俺体贴,是俺的知己呢!她做的每一个菜,都是俺喜欢吃的。她像俺肚里的蛔虫,知道俺想吃什么。你快派人去喊她来!”

    阿敏无法,这才让皇太极留下的侍卫,赶快回沈阳去报信。

    再说皇太极得到消息之后,急忙与莽古尔泰商议,把这事隐瞒起来。他们既不通知大妃乌拉纳喇氏,让她到清河去,也不敢向代善等传达。只是一声不吭地隐瞒起来。

    过了两天,皇太极越想越有些害怕起来,若是父王病癔回沈阳,问到此事时,怎好向他交代呢?岂不是犯下欺君之罪么……他赶忙去找莽古尔泰商议,谁知这位生性愚鲁的三贝勒,在关键时刻还真有主见呢?

    莽古尔泰看着皇太极,笑着说:

    “你一向足智多谋,怎么连这一件小事也失去了决断能力?你不能杀人灭口么?到时候,咱俩一推六二五,那送信的侍卫失踪了,找谁去!……”

    皇太极听了莽古尔泰的主意之后,一拍脑门,说道:

    “这也不失为一条计策。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不过,无故杀一条人命,总是不好吧?”

    莽古尔泰嘻嘻笑着说:

    “怎么,你又变得仁慈起来了?你不是有句口头禅么:无毒不丈夫!你若犹豫,这事说不定会累及到咱俩!别婆婆妈妈了,这时候,怠慢不得呀!”

    皇太极只得回去编造一个理由,将那侍卫杀了。这事刚办完,代善来了,他说:

    “父王去清河好多天了,不知疗养得怎样,俺想去看看他老人家。衙门里的事你多操心点,你看好不好?”

    皇太极心里不由得格登一下,不能让他去。遂赶忙对代善说:

    “不行!俺也想去看看父王,但是,能走得脱么?这事得找来莽古尔泰商议一下,整个大金国的大小政事,全由咱三人负责,走了你一个,岂不是“三缺一”么?出了问题谁负责?”

    代善忙说:

    “你说得也太严重了!俺去了,也不过是一两天时间。头一天去,第二天就回来了!耽误不了多少事情的。……”

    皇太极坚持着,对代善说:

    “那也不行!你可不能走,俺去派人喊莽古尔泰来,他要是让你去,俺没意见,行么?”

    代善急忙说道:

    “算了罢,你不让俺去,就别叫他来了。他那脾气又倔,诈诈唬唬的,反弄得都不快活。只是有一条,父王那里咱们不闻不问,若是怪咱们,也不好交代呀!”

    皇太极说道:

    “父王也不会怪咱们的,有阿敏在他身边,也不致于有什么意外的。何况这是父王走前安排好的,由咱三人负责处理国事。你就安心吧,俺也不去喊莽古尔泰了。”

    代善被皇太极挡住,未能去清河看望努尔哈赤。皇太极借口国事急需处理,代善只好取消去清河的打算。

    再说努尔哈赤见大妃乌拉纳喇氏未来,心中不免着急了。他问阿敏道:

    “你派人回去喊大妃来,过去两天了,怎么还没有来呀?”

    阿敏知道是被皇太极和莽古尔泰挡住了。他只得说道:

    “俺让侍卫回去向皇太极报告的,不知什么原因,至今未来。是不是大妃她有事走不开,还是什么原因……”

    努尔哈赤有些生气地说道:

    “大妃能有什么事,比来侍候俺还重要呢?俺以为大妃不知道,她是把俺放在第一位的。你应该让侍卫去找代善,皇太极这是不是大妃她有事走不开,还是什么原因……”

    努尔哈赤有些生气地说道:

    “大妃能有什么事,比来侍候俺还重要呢?俺以为大妃不知道,她是把俺放在第一位的。你应该让侍卫去找代善,皇太极这小子难道会把这事不放在心上?……”

    阿敏只得敷衍着,说道:

    “该不会吧?……”

    努尔哈赤又对阿敏说:

    “有件事俺想征求你的意见,但是,你必须给俺讲老实话,不许说假话。你能做得到吗?”

    阿敏立即答道:

    “俺一定说实话,请讲罢。”

    努尔哈赤遂说道:

    “俺想让多尔衮接替汗王砻位,由代善辅政,你看这样安排可以么?”

    阿敏听了,可真有些为难。说实话吧,就要站在汗王的反面,说不定,后果会不堪设想。轻者被夺去兵权,没收财产;重者,将被幽禁,以至被处死。

    若是说假话,这违心的话也难以说出口。一旦说了假话,以后又怎么收得回来!

    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努尔哈赤又催着说:

    “怎么?不好说么?说真话好说,说假话难说。”

    阿敏突然计上心来,他说道:

    “若有人反对,或是暗中作乱,怎么办?”

    努尔哈赤听了,立即问道:

    “反对的人不会多的,只有一个人,你能猜到是谁吗?”

    阿敏清楚,努尔哈赤指的那个人,便是皇太极,但是,他故意答道:

    “俺猜不到这个人是谁。”

    努尔哈赤说:

    “在四大贝勒中,代善不会反对,何况还让他辅政。你不会反对吧?莽古尔泰要是反对,就是上了别人的贼船,受人唆使的缘故。”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只有皇太极可能反对,他自以为谋略过人,又勇冠三军,因而会不服气,以至会作乱、生事。不过,他也难以成事。下面的那些小贝勒,都不会反对的。”

    阿敏听了,不得不佩服努尔哈赤预见的很准确,真是洞若观火!觉得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附和着说:

    “十四王子是个聪明能干的人,美中不足的缺陷,只是年龄稍微小些……”

    努尔哈赤立即说道:

    “年龄也不小了,他今年十五岁,那统一六国的秦始皇,不是十三岁当国王的么?”

    阿敏不好再说什么,他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这消息告诉给皇太极呢?一旦多尔衮继承了王位,自己站在哪一边呢?……”

    他正在想着,努尔哈赤又说道:

    “你再派人回去,让代善和大妃一起来清河。这次一定要派得力的人去!”

    阿敏答应以后,便走了出去。他心里说:难题又来了,怎么办呢?若是再把努尔哈赤的命令送给皇太极,代善、乌拉纳喇氏再不来。努尔哈赤就会迁怒于自己,那后果将是十分糟糕的。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吧,派人直接找代善,让他明天就和大妃一起来。

    至于谁来做汗王,阿敏也有一个“小九九”,反正俺阿敏不过是当一个八旗的贝勒,如此而已。俺又何必冒这么大的危险,跟在皇太极后面跑呢?……且说努尔哈赤与阿敏谈话之后,感到心里十分爽快,并逐渐感到周身舒展。当时,努尔哈赤误认为病体果真好转,快要康复了。

    努尔哈赤对阿敏说:

    “俺觉得背疮好得多了,不如先回沈阳去!”

    阿敏劝阻道:

    “再过两天吧,俺已派人去告诉大贝勒、大妃了,等他们来了之后,再回沈阳也不迟!”

    努尔哈赤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也好,就对阿敏说道:

    “等他们来了之后,咱们一起走!”

    谁知那送信的侍卫,回到沈阳之后,顶头就碰见皇太极。他便把那侍卫带到自己府里,又把他杀了。结果,代善与大妃仍然没有得到努尔哈赤要他们去清河的命令。

    两天后,努尔哈赤见代善未来,大妃乌拉纳喇氏仍然没有来,气得暴跳如雷、大骂阿敏:

    “好哇!阿敏你敢不传俺的命令,这是为什么?你说,快跟俺说!”

    阿敏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嗫嚅了好一会工夫,才说道:

    “俺都派人去了,他们未来俺有什么办法?要么,俺自己回去一趟!”

    努尔哈赤气得喊叫起来:

    “这些混帐东西,俺还未死,就不问俺的事了!俺要回去,俺立马回沈阳!……”

    阿敏不敢劝阻,只得说道:

    “现在正是盛暑天气,坐车既颠又热,怎么办呢?”

    努尔哈赤大声说道:

    “快去准备船只,咱们坐船回去!”

    阿敏匆忙走出去准备船只,努尔哈赤越想越气,谁知背上的痈疮,又发作了,烧得浑身滚烫滚烫的。

    于是,他只得躺下来休息,但是心里烦躁,激愤,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头脑里昏昏沉沉,不觉竟晕在了床上。

    阿敏准备好船只,回来见到努尔哈赤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喊了好几声,努尔哈赤方醒来,急切地说道:

    “咱们回沈阳,你再派人先回去,让代善与大妃坐船来迎接。”

    阿敏连声答应,急忙走出去派人去沈阳送信,一边回来,搀扶努尔哈赤上船。

    他们坐着船,沿着太子河,顺流而下,往沈阳去。

    努尔哈赤在船上躺着,有时处在昏迷状态。背上痈疮一会疼得挖心难受,一会烧得浑身滚烫。

    这时候,努尔哈赤心中也还明白,自己是归天有日了。

    看来,得赶紧立下遗诏,尤其是传位一事,这是有关大金国社稷的大事。

    回顾自己的一生,努尔哈赤始终以为政绩赫赫。自二十五岁起兵,征南战北,先是统一建州女真,以后又征服海西四部女真,以及东海女真和黑龙女真。

    长期以来,女真各部之间互相争斗,彼此骨肉相残。努尔哈赤以为,只有他统一了整个女真各部,才结束了有史以来女真族的混乱局面。

    自萨尔浒大战取得胜利,努尔哈赤便总是以为明朝的军队不堪一击。于是,他率领八旗子弟,所向披靡,先后攻占了抚顺、清河、开原、铁岭,并占领了广大辽沈地区,最后建都沈阳。

    想到这些,努尔哈赤感到非常兴奋:但是,宁远一战,兵败负伤,他一直怀恨在心。总想有朝一日,再率领八旗子弟,挥刀跃马,去叩关攻明。

    可是,如今一病不起,背疮疼痛难忍,恐将不久于人世,真是心有余而力不济了!

    努尔哈赤感到唯一遗憾的,是立储之事的不顺利。想到这里,他睁开双眼,问道:

    “阿敏!代善和大妃还未来么?……”

    一直守候在他身边的阿敏,只得说道:

    “快了,估计他们快要来了。”

    努尔哈赤不由得长叹一声:

    “唉!悔不该到清河……”

    话还未说完,只觉背疮如火烧一样疼痛,禁不住大叫一声:

    “痛死俺了!”

    接着,努尔哈赤便昏迷过去。过了一会,才苏醒过来,喘息着说:

    “不知代善、大……大妃何时来到?只怕俺……俺等不到他们了!可以先立……诏书吧!”

    阿敏听了,急忙拿来笔墨,努尔哈赤对他呶一下嘴,意思是让他记下诏书。

    努尔哈赤说道:

    “俺死后,传位于十四王子多尔衮,让次子代善辅政。”

    阿敏记完,又送到努尔哈赤跟前,他看了一眼道:“好,好……”

    网敏又从努尔哈赤枕边拿过玉玺,盖上玺印,将它折迭好,放在努尔哈赤的枕下。

    此时,只见努尔哈赤气息微弱,两眼暗然无光,渐渐昏迷过去。

    八月十一日凌时,当他们的船走到沈阳东四十里的叆鸡堡时,努尔哈赤终因背疽发作,与世长辞,终年六十八岁。

    船到沈阳,大妃乌拉纳喇氏,见努尔哈赤死去,她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代善带着众兄弟,跪泣于浑河岸上,迎接努尔哈赤的尸骸。

    皇太极与阿敏、莽古尔泰经过一番密议之后,三人去找代善,提出汗位继承问题。

    莽古尔泰首先说道:

    “这不需要推选了,父王已留下遗诏。”

    代善听了,虽然心中有些猜疑,也不好明说。只得说道:

    “父王既有遗诏,就可以召集众兄弟宣读,遵照遗诏办就行了。”

    于是,在努尔哈赤众子侄面前,阿敏向大家宣读了“遗诏”内容:

    “……传位于八王子皇太极,并让大妃乌拉纳喇氏、小妃泰恩察、金泰三人生殉。”

    阿敏刚读完,殿内顿时一片骚动。德格类、阿济格几乎同时喊道:

    “这遗诏可是真的?”

    阿敏拉着脸,看着大家说:

    “这白纸黑字,玉玺分明,哪里能是假的!”

    此时,三王子阿拜忽然喊道:

    “这遗诏既是真的,应该有时间、地点,由什么人执笔,在场有谁作证?”

    皇太极扭头一看,见是阿拜。只听阿敏说:

    “先汗王昨天夜里让俺代写,有侍卫昂赛克作证,谁若不信,去问他吧!”

    德格类又大声说道:

    “往日父王从未提到过皇太极储位之事,这诏书实属意外,怎么能让人接受!”

    十二王子阿济格更是慷慨陈词:

    “这诏书有诈,怎能服众!”

    阿敏听了,不禁大怒,说道:

    “俺受先汗王重托,你们竟敢亵渎遗诏,蔑视先汗王,是违逆犯上,该当何罪!来人,将阿济格推出斩首!”

    两旁近侍刚想上前,德格类突然站立起来,拔出腰刀,大喝一声:

    “看谁敢来绑他!”

    阿济格冷笑道:

    “假若诏书无诈,阿敏又何必大发雷霆之怒?”

    德格类又手挥宝剑,厉声说道:

    “俺早听说,父王在清河曾两次派人要大妃和大阿哥前往清河,是谁把父王的命令压下了?这又该当何罪?请阿敏向大家说清楚!”

    阿济格又接着说道:

    “俺听说阿敏昨天深夜与两个人在密室里计议了好长时间。请问:你们商议了一些什么事情?能不能在这里公开呀?”

    阿敏气得脸上骤然变色,既不好发作,又不能解释,何况内心也有些理亏。正当他左右为难,十分尴尬之时,皇太极却站起来了,说:

    “父王在世之日,没有立俺为储,这是事实。但是,也没有说过不立俺为储的话。如今既有遗诏,蒙父王隆恩,传位于俺,俺内心深觉愧疚!眼下,父王尸骨未寒,难道因为这汗位之争,咱兄弟之间能骨肉相残么?果真那样,父王能在九泉下心安么?有鉴于此,请众兄弟们还当以大金国社稷为重!”

    此时,莽古尔泰在旁,早已忍耐不住,拔出剑来,厉声喝道:

    “谁再敢违抗遗诏,刀剑无情!”

    皇太极立即对莽古尔泰说道:

    “圣殿之上,不得无礼!”

    正说之闯,那屋梁上竟然窜出两只肥硕的老鼠,在追逐着奔跑,发出“吱吱”的叫声。在粗大的横梁上,两个家伙竟交配起来。

    大家不由得愣神地看着,皇太极双眉一皱,不耐烦地说道:

    “两个畜牲,竞胆敢扰俺圣殿!”

    说罢,从长筒靰鞡靴子里拔出短剑一把,对着那两只正在交配的老鼠,将手一扬,忽听惨叫两声,那短剑一下子穿透两只老鼠的肚子,牢牢地钉在梁木上。

    众王子和大臣们见了,不由愕然。皇太极这个“杀鸡儆猴”之法,吓得众人鸦雀无声,他又假装关怀地说道:

    “大家连日辛劳,暂且回去休息去罢!”

    当晚,皇太极将大贝勒代善请到府里,又请来阿敏、莽古尔泰,四大贝勒兄弟在酒桌上谈妥了皇太极登基典礼事宜。

    莽古尔泰说道:

    “遗诏上关于大妃与两个小妃生殉事,什么时间进行。”

    代善处在这时候,也不好反对,只得任凭皇太极他们决定了。

    次日,四大贝勒与四小贝勒会议,召来大妃乌拉纳喇氏、小妃泰恩察、金泰。

    三个女人一听说要她们生殉时,都不由得痛哭失声,并对生殉流露出不满情绪。

    皇太极对她们说:

    “这是先汗王的遗命,即使不答应,也是不可以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一定满足你们的愿望。”

    大妃乌拉纳喇氏,哭着对贝勒们说道:

    “俺自十二岁来到先汗王身边,二十六年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都已经历。如今,俺也不忍离开先汗王,只得相从于黄泉之下。惟所顾虑的,是俺的三个儿子,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特别是两个小的年纪尚幼,请诸位王子善待他们,勿使俺揪心于地下。”

    说罢,大妃乌拉纳喇氏遂凄凄惨惨地自尽身亡,当时,年仅三十七岁。

    之后,两个小妃泰恩察、金泰也相继自尽。

    且说皇太极继承了后金国汗王位,使后金进入一个新的大发展的时期。

    崇祯九年(1636年,崇德元年),皇太极去汗王称号,改称皇帝,改国号大金为大清,改族名女真为满洲。崇祯十七年(1644年,顺治元年)四月,清军入山海关;十月,在北京建立了封建中央政权——大清王朝。

    皇太极即位后,一直在寻找安葬努尔哈赤的“吉壤”。

    崇祯二年(1629年,天聪三年),终于选定沈舟城东二十里,浑河北岸,“川萦山拱、佳气郁葱”的石嘴头山,即现在的东陵,作为努尔哈赤的葬地,尊称“福陵”。

    努尔哈赤后来被尊为清太祖高皇帝。

    大清王朝的这位开国皇帝——努尔哈赤,是中国十六世纪末、十七世纪初,出现的一位杰出人物。

    在明王朝日益衰落腐败的形势下,努尔哈赤在辽阔的东北大地,跃马扬刀,率领八旗子弟兵,纵横驰骋,创建了惊人的业绩,成为清王朝的开创者和奠基人。

    努尔哈赤是满族的民族英雄。他在明朝万历十一年(1583年)起兵,在四十余年的时间里,先近后远,先内后外,相继统一了地处东北的女真族各部。使这个古老的民族——女真族,重新焕发了活力,朝气蓬勃地再次崛起于祖国的东北。

    努尔哈赤统一了女真各部,促进和加速了女真社会的经济,政治和文化的发展。

    所以,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的过程,也就是满族形成的过程。

    从此,满族登上了历史舞台,成为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她为祖国的历史文化发展,谱写了辉煌的新篇章。努尔哈赤对本民族所做的巨大贡献,也就是对中华民族的巨大贡献。

    努尔哈赤是杰出的政治家。他有远大的政治理想和抱负。

    他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创立了一套与女真社会生产力发展相适应的政治、经济制度。

    他组织的八旗制度是个创造,把整个社会的成员组织成一个整体,集军事、生产与政治于一个组织之内,并且凝聚成一股强大的精神和物质力量。

    努尔哈赤在创建后金的过程中,用改革的精神,不断提出新方针、新措施,表现出政治家的气魄和才干。

    努尔哈赤是杰出的军事家、战略家。他的一生基本上是在马上度过的。因此,军事实践,是他一生中最基本、最主要的活动。

    从起兵到去世,他参与和经历的大小战斗不下百余次;亲自指挥的战斗,也有数十次。他领导的八旗兵,以狂飙之势,席卷东北大地,曾几度使明王朝的军队败北。

    努尔哈赤一生所经历的战斗,胜利居多,失败极少,是当之无愧的“常胜将军”。

    在努尔哈赤所从事的军事活动中,虽然始终处在战略的劣势,但是,他总是能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他用兵大胆,善于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速战速决,诱敌深入。他喜欢设伏围歼,侦察用间。这都表明,他具有非凡的军事才能和气魄与胆略。

    但是,努尔哈赤毕竟是个历史人物。在他身上,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历史的局限性。

    在战争中,努尔哈赤放任和提倡军队去掠夺财产、屠杀百姓。进入辽沈地区以后,努尔哈赤推行民族压迫政策,强令汉民剃发等,给辽东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

    但是,这些局限并不妨碍历史给予他的肯定和赞扬。

    一代英杰努尔哈赤,是中国历史上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民族英雄。

    他的英名和业绩,不仅垂诸于中国史籍,而且记载在世界史册中。

    在中华民族的发展史上,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占有光辉灿烂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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