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21日,日本乞降使节今井武夫一行八人飞抵芷江机场,向中国战区陆军总司令何应钦乞降。由战区总司令部参谋长萧毅肃接见,由萧指示日军投降应准备和执行的一切事宜,今井武夫向萧呈上侵华日军兵力位置等图表。最后由总司令何应钦召见今井武夫,颁示命令,规定日本侵略军投降仪式,于本年9月9日在南京举行。由驻南京的日本支那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向何应钦总司令呈递降书。何划分日侵占区为15个受降区。日本侵略军务在所属地区,向指定的受降主官缴械,解除武装投降,听命安排遣返回归日本本土。受降区的划分,基本上是按照抗战时各个战区长官司令部的序列,稍加调整而成。如第一受降区:以原在滇缅战场的卢汉第一方面军为受降主官,日本投降部队的集中地点,规定在越南北部河内地区,办理投降事宜的指挥所在河内;第二受降区,以第二方面军张发奎为受降主官,日本投降部队集中于广州附近,在广州办理投降事宜……以下类推。胡琏第十八军属于第四受降区,受降主官为第四方面军司令官王耀武。在湖南的日本侵略军,集中于长沙、衡阳、湘阴、岳阳四处。王耀武派其司令部参谋处长罗幸理先遣驻长沙,为王布置指挥所及日军宿营区域。王进驻长沙后,接受日军第二十军军司令官坂西一郎的投降。这时王直属的施中诚第七十四军已由芷江飞机场空运南京,担任南京的警备任务,以保卫何应钦到达南京后的安全。遂任命第十八军军长胡琏进驻长沙,指挥所属部队收缴集结在长沙、衡阳、湘阴、岳阳的日军武器。胡琏命令我第十一师为先头部队,并嘱我务必整肃军容,乘战胜余威,以威武雄壮的步伐,进入日军主力所在的湖南省会名城长沙,以资震慑日军。我按照军长命令,于9月3日,从桃源驻地整队出发,经常德、益阳、宁乡至长沙西岸岳麓山地区。我师一路行军,雄冠剑佩、光耀云日。沿途父老兄妹,闻讯奔走相告、竞相伫立道旁,凝眸欢颜,观看自己的军队到来,无不额首相庆高呼胜利万岁!情绪高昂,实所仅见。立马岳麓山上,长沙城垣,历历在目,历经劫难的长沙,今日终于光复,作为三湘子弟的我,怎能不顾盼自豪而扬眉舒气呢。我遂指挥部队,在灵官渡渡口渡过滚滚湘江,部队昂首阔步进入长沙市区。军长胡琏率军部随即到达,部署收缴日军武器装备的任务。在长沙的日军由军部指挥部队直接收缴;另以我第十一师担任集结在湘阴日军的受降;覃道善第十八师担任集结在岳阳日军的受降。我师在长沙耀了几天兵,即衔命前往湘阴接受集结在这里的日军第六十四师团及其他特种部队3万余人的投降。以下是在湘阴接受日军投降经过。
2 直发湘阴湖山重光
我第十一师于奉到前往湘阴担任受降任务后,迅即由长沙出发,沿铁道线北上直趋湘阴,约于9月10日,部队到达湘阴县城近郊。我们和日本鬼子厮杀八年,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仇敌,现在第一次和宿敌接触,我当时并没有放弃对日军的敌意,处处执戒备态势。部队没有径自进入县城,在距城十余里处暂时驻下。命令参副人员对湘阴附近地形民情及日军宿营地范围进行侦察,以掌握情况。得知湘阴是一座小城,人口原来就不多。城址紧靠洞庭湖东岸,城内只南北向一条大街,其他都是小巷,城东南是一带丘陵小高地,东北则是一片平原。我遂命令日军所有驻宿城内部队,除留置看守仓库物资少数必要人员外,全部撤出县城,驻于东北平原村庄。我决定师司令部率两个团驻于县城东南小高地;派一个步兵营进驻县城内,担任维护仅有少数居民的治安,这时省政府委任的行政官吏尚未到达,防止奸宄乘隙滋事,并对广阔的洞庭湖水域进行监视,以免发生意外,为维护湘阴至长沙间湘江航运的畅通,我派了一个团(缺一营)驻于中段的铜官附近,担任沿江巡逻;此外开放城内外各条交通道路,欢迎离乡人民返回故居;鼓励商店恢复营业和商旅往来;准许渔民下湖捞虾捕鱼等劳动生产活动。沦陷六年多的湘阴,广大父老兄妹,在日寇铁蹄践踏下,过着昏天黑地的苦难生活,仍然威武不屈,坚持抗战,终于取得胜利,使日月增辉,湖山重光,不愧为顶天立地、气节凛然的炎黄子孙。
3 集结湘阴的日俘概况
集结于湘阴的日军,为坂西一郎所属第二十军第六十四师团,师团长为船引正之中将。除该师团外,另附有其他特种部队,共计三万余人。该师是遵照我第四方面军司令官王耀武的命令,到这里集结听候解除武装投降的。日军早前为了后勤补给及保持洞庭湖的航运畅通,在此设有中继站基地,拥有粮弹及其他军需品仓库,从事屯积储备。日军就地劫掠的粮食物资,亦向这里屯积,因此可供日军数万人就食补给,勿虞匮乏。基地拥有机动船艇二十余艘,经常南与长沙、北与武汉穿梭联系。集结的日军的武器装备,除随身携带的制式装备外,所有的机动车辆坦克重野炮等重装备,俱已向长沙集中。
4 受降仪式
我率第十一师进入湘阴安营扎寨一切安顿就绪后,随即发出通告文件,命令日军第六十四师团师团长船引正之,派代表前来我师部接受任务,船引正之当遵命派其参谋长来到我师部求见,由我师参谋长吴廷玺出面接见。除授其书面命令外,吴并口头宣示定于9月15日举行日军投降仪式;呈出该师团及附属部队各单位的人员、武器装备种类数量、军用物资等详细表册,以便照册接收;规定收缴武器装备的办法;规定日军应遵守的纪律和活动范围。只能在指定区域内活动,不得超越。日军师团参谋长对以上各项规定,都点头应承照办,表现极为驯服恭顺。9月15日,这一光辉的日期到来,按期举行受降仪式。在师司令部驻地的大厅内布置礼堂。礼堂正中设一长桌,我在北面正中就座,左为副师长王元直,右为参谋长吴廷玺,两侧卫士肃立,礼堂外亦配有副官及警卫。上午9时,日军师团长船引正之率参谋长及随员两人到师司令部门外,由师部副官处翟连运及翻译一人引导,进入礼堂。船引正之在前,其参谋长等人在后,一齐脱帽向我行鞠躬礼,我亦起身点头以表回敬。船引正之随即双手呈上投降书及所要的表册。我双手接过。船引正之又将其身上佩带的南部式手枪一支、12倍望远镜一架、战刀一把摘下,双手高举呈献给我,再一次脱帽向我鞠躬敬礼。我事前未料想到有此一节,所以毫无准备。只好自己站起身来也用双手接过。幸亏师部副官段象海很机灵,见状,迅速由礼堂外转至我的身边,将手枪望远镜战刀接过去。我才从容转过面来,对着船引正之点头表示接受。我在仪式进行中没有准备说话,避免在此场合感情冲动,教训日本人。以此出现片刻缄默。还是船引正之态度严肃地说了几句,译员翻译过来是:“他本人和所有日本官兵,一定按照贵军所规定的一切,负责执行。”译完后,我再一次点头表示满意。于是参谋长吴廷玺起立宣布:“仪式进行完毕!”船引正之和其参谋长等,后退三步,向我鞠躬敬礼,即转身步出礼堂,离开我的师司令部,受降仪式是以胜利结束,光辉地载入伟大的中国人民的史册。
5 解除日军武装实施概况
我师这次到湘阴受降,任务的关键是收缴日军武器装备,彻底干净解除其武装。这一任务的完成,绝不能草率从事,需要详为筹划、严密组织、分门别类、分工合作、共襄其成。事前我们几个主要负责人,曾召有关人员进行讨论,最后做出决定,各负其责。日军师团长船引正之于呈递投降书后,前期各项程序,俱告完成。9月15日,即按照所颁命令规定,开始执行。其概况如下:
(一)对日军枪炮弹药等武器的收缴,由师部军械处主任组织各团军械官负责收缴,按日军番号顺序,逐次就地集合,当场解除武装,经检查验收,在我军的监督下,由日军徒手兵运至预设的仓库或运输船上;关于粮食被服及其他装备物资,由师部军需处主任率领各团军需人员负责收缴;关于医药卫生器材,由师部军医处主任率领各团医务人员负责收缴;关于日军各联队的马匹及少数运输车辆,由师部副官处主任及辎重营营长共同负责收缴。各部门按部就班,分头进行,执行颇为顺利。同时应该说,在日军方面也做了最大努力,他们按照命令规定周到准备,唯命是从,没有存隐瞒私藏的侥幸心理。以上收缴的武器装备及各项物资,除日本产大洋马需要喂养,我命令分配到师辎重及各团使用,没有上缴外,俱原封不动如数解交第四方面军司令部收存。
(二)我师在收缴日军武器装备开始时,挟战胜者的地位,发号施令,摆布一切,无多考虑。一以收光缴光,涓滴不漏的方针,严格执行收缴。根本没有把日军个人身上的财物生活用品与武器装备两者区别开来。师部各收缴组一开始就遇到这个问题。为了涓滴不漏,是不是要对每个日军都要检查呢?他们向我请示。我认为在国际公法上,战胜国对于战败国投降的俘虏,应尊重其人格,享受应有的生活待遇。我遂下令对日军官兵个人,概不检查,准许其保存个人的财物生活用品。对于粮食及医药器材,我们也尽量给予照顾。每天数万人的口粮是不能缺少的,我们让日军留足够一段时间的粮食。在日军部队里还躺着一些患病的官兵,痛苦呻吟,也急需医药。因此我命令师部军医人员,对日军卫生医疗系统部队,如野战医院等,适当保持原状,保留医疗药物器材。对已缴械的俘虏兵,继续执行保健任务。我军械人员在复查时发现日军一兵,保留有短柄战刀一把,当提出责问!这个兵吓得自杀。经过调查研究,得知这个日兵将匕首短柄战刀认为是生活用品,无意中加以保存。我遂命令日军师团部将此项凶器全部收集交出,不追究个人责任。
(三)日本侵略军,践踏我国土地,蹂躏我国人民达八年之久,残暴至极,罪恶滔天!积累了深仇大恨。这次我师官兵到达湘阴接受日寇投降,仇人相见格外眼红,官兵多有寻衅报复,以抒积恨之意。师部有鉴于此,事先对官兵婉为开导,申明纪律,以此对日军尚无越轨的非礼行动。但毕竟有少数官兵,激于满腔义愤,一时按捺不住,而采取粗暴行动的,如日军因领取粮食物资或其他公差,进入湘阴县城活动时,与我师官兵在街道上相遇,怒火中烧不可遏止,即横眉怒目赶上前去,喝令行进中的日兵,“停止立正”,他们伸出巴掌给日兵几记耳光,然后叫其走路。有时他们也袭用几句骂人的日语,“巴格亚鲁”等乱骂一阵。这种情况我得到报告,我认为这种行为,有悖对待俘虏的国际公法;有失泱泱大国人道主义的风度,即刻下令禁止。
(四)我们发现日军士官多有携带照相机的,他们以猎奇的情趣,对我国名山大川、雄关险隘,贪婪地摄入镜头,作为侵略我国的军事资料;有的虽属他们鸿爪雪印,生活痕迹,但多夸张显示皇军的威武绝伦;有的则是寻找病疵,恣意侮辱我国人民形象。他们都把这些相片珍藏起来,准备携带回日本。我发觉这个问题,经过一番考虑,认为照相机虽然不是战斗武器,不在收缴之列,但其中潜伏许多问题,会造成恶劣后果,遗患未来。我遂准许军需组人员,对日军士官拥有的照相机同样收缴,对相片和底片,一律进行销毁,这样收缴了照相机百多架。抗战八年,我们一班军官全副精力,都集中与敌拼搏,根本没有余暇时间来从事个人爱好行动,大家对于摄影艺术这一门道,都是门外汉,十足的土头土脑土包子。我对摄影不感兴趣。这么多照相机,一架没有留下,全部上交了。
(五)湘江滔滔重扬波涛。湘江是我湖南省湘、资、沅、澧四水中最大的一支,注入洞庭湖,由此出城陵矶与长江汇合,南北沟通,航运极重要。在日本侵略军占领期间,陆上粤汉铁路,水上湘江航道,同时并用,运输补给极为便利。当日寇船艇航行在湘江水域时,他们往来无忌,趾高气扬,骄不可言。殊不知现在形势已大转变,再不能为所欲为、横行霸道了。我第十一师奉命受降,在到达湘阴的同时,即派一个团分驻湘江右岸的铜官。任务是维护湘江航运的畅通;同时也对日军部队相互间的活动及物资的转运,进行监视检查。受命的第三十二团团长张慕贤,率领该团(缺一营)到达铜官后,即在江岸设置检查站。对日军往来通过的船艇,都要令其靠岸进行检查,有相当证明文件及无违禁物资者,俱敞开放行。有一次,有日军由湘阴航向长沙快速行驶的一艘汽艇,航近铜官检查站时,哨兵即对之扬旗呼喊!命令汽艇停航靠岸接受检查。该汽艇竟不理会,没有做任何表示,反而加快马力航行。我检查哨兵见状甚为气愤,即开机枪瞄准气艇射击,将之击沉。艇上四人溺水丧命,二人泅水得救。事发后,团长张慕贤据实向我报告,我转报军部和第四方面军司令部,均认为日军汽艇不遵守检查站规定,咎由自取。并转饬日军军司令部通知全部日军,以后因公在湘江水道航行,必须遵守规定,以免再发生不愉快事件。这次事件,严重警告了日本侵略军,你们过去那种残暴跋扈,恣意蹂躏中国人民横行霸道的行径,应该彻底收敛了!只有遵守国际公法及我国的法令,在新的时代面前,才能和平相处,平等相待。日军在受到这次警告后,恪遵规定,湘江上和风习习,舟楫相连、秩序井然。
(六)第十一师胜利完成受降任务。我师自9月15日开始执行收缴日军武器装备,所有参加工作的官兵,莫不认为这是具有伟大历史意义无比光荣的任务!精神抖擞、全力以赴。经过十几天的忘我劳动,迄9月28日,日军全部武器装备,俱告收缴完毕。收缴到这样多的武器,处理问题颇费周折,我们尽量利用收缴的日军船艇,随即搬运上船,运至长沙交第四方面军总部收存,不让它积存在湘阴,免除我师沉重的保管负担。在湖南投降的日军全部解除武装后,我国政府对之极为宽大,百万俘虏妥为安排,将他们遣送回国。湘阴投降日军逾三万人,亦全部被遣返。10月3日,第十一师以极为愉快和无比光荣的心情,袂别受降城湘阴,移驻武汉。行军途中,凯歌高唱。作为八年浴血抗战,捍卫祖国,取得辉煌胜利,铁铮铮的中国军人而自豪。
6 胜利完成受降任务的总结
第十一师胜利完成受降任务,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或棘手事件。主要是本着伟大的中华民族一贯的,豁达大度,仁义待人的襟怀。采取以下措施:
(一)根据国际公法对待俘虏,绝不报复,绝不虐待,给以应有的待遇,实行人道主义。
(二)让全部日军集结在一个地区宿营,规定活动区域,不得逾越。我师不派人管理,不过问其内部日常事务。仍按其部队建制系统,管理自己。日军指挥系统没有打乱,对我的命令,俱能迅速贯彻执行。
(三)规定我师官兵除因公外,俱不得进入日军宿营地游逛,官兵对日军虽怀有深仇大恨满腔怒火,多欲寻机发泄,但碍于维护我军纪律,只得作罢,以此杜绝发生对日军谩骂嘲笑、殴打侮辱等事件。在这种情况下,每个日军都有人身安全感,消除了当俘虏的恐怖心理。
(四)我军只收缴武器和作战装备,不收缴私人随身财物,不对个人搜身检查。以此日军不承受任何压力。
(五)我军给日军留下充足的粮食,保持其卫生部队的医药器材及必要的通信设施。日军得以正常生活管理。
我师根据以上方针和具体措施,对日军进行管理,起着显著的安抚作用。作为俘虏地位的日军,事前不知我们对他如何对待,自然不免产生诚惶诚恐非常恐怖的心理,当发现我军没有寻仇报复给予虐待时,他们也就安下心来,老老实实缴出武器装备,变暴戾为恭顺,呈现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我师受降任务胜利完成。堪称对日战争没有开枪打炮的最后一次战役。
7 美军联络官随师参加受降
反法西斯战争同盟国的美军,派驻第十一师的联络官司乐中校,率领一部分美军官兵,在常德我师驻地,做示范演习,帮助我师官兵掌握美式武器装备的使用技术,以后又随我师参加湘西雪峰山战役,在战场上帮助我与空军联络,召来由美军驾驶的飞机,协同我师部队打击日军,有所贡献。战役胜利结束后,美军指挥部以司乐中校作战有功,调升他职,离开第十一师,另派伍林格德中校继任联络官,随师到湘阴受降,在整个日军投降过程中,伍林格德中校没有参与我师部对日军处理方针的一切决定。只是由师部参谋处,将日军情况随时给予通报。当部队在湘阴驻定后,伍林格德中校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亟欲亲睹日军的狰狞面貌,来师部向我请求。我知道美军官兵,对日军侵略者同样有刻骨的仇恨。日军偷袭美国珍珠港时,美国海军遭受毁灭性的打击。美军是念念不忘的。我徇其所请,做了安排,我偕伍林格德中校及必要人员,前往湘阴城区及日军一驻地视察。首先视察收缴的日军武器,排列的刀枪火炮,寒光闪烁,耀入眼帘,日军在呈缴时俱经整理擦拭一新。零件完整、尽堪使用。在洞庭湖湖畔码头停泊的汽艇,仍有少数日军驾驶人员负责保管。伍林格德中校兴趣勃勃,跨上汽艇,亲自拆卸汽艇上的发动机及其他部件。仔细检查,意在发现特点。我问伍:“日本的机器素质好坏如何?”伍答:“还可以,和美国的发动机差不多。”我们到近郊一所宿营地视察,这里驻一个大队日军。看到营地内清洁整齐,不犯居民、秩序井然,我们事先没有通知日军,一掠而过,没有引起日军多大注意。我们看到这些战败投降做俘虏的日军,虽然垂头丧气,缄默寡言,不复耀武扬威,但仍保持严肃整齐的军容、坚定不移的团结,这样的民族是不可轻视的,我们在今后的日子里,还得对之提高警惕,着意监视防止其军国主义侵略意识再次抬头。我与伍林格德中校,都具同感。我在收缴的战利品中,拣了几面日军太阳旗,几柄战刀、几支手枪赠送给伍。他非常高兴,认为这是最好的纪念品。不待受降完毕,所有派在中国军队服务的美军联络官兵俱调走回美。
8 思乡情殷归心似箭
我师正在收缴日军武器装备之际,忽然有一不速之客来到师部门外要求见我。他就是仇鳌仇亦山先生。我过去虽然和仇先生从未晤面,但在我们湖南人心目中都知道仇先生是国民党革命老前辈,很负盛名,也都知道仇是湘阴人。我闻报立即出迎。寒暄之后,我请问仇老先生光临赐见的来意,老先生极为兴奋地说:“我听到日本天皇投降的广播,就欢喜若狂,浑身劲头十足,竟至废寝忘餐,反复思维,凭我这把老骨头,也要做出点贡献,认为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兼程信道,日以继夜赶回我千里迢迢的湘阴故乡,争取做第一名回乡的先锋,早日省视备受苦难折磨的父老兄弟姐妹,抚摸田园庐墓。并鼓励他们振作起来,重建家园。”仇老并希望“凡是在抗日战争中被迫离乡背井的人,都要闻风而动,早日赶回家园,光复旧物”。我听了仇老这种爱国思乡的语言,溢于言表,非常敬佩感动!这时湘阴正处于无政府状态,社会治安秩序还不甚安定,我为了保护仇老先生完成这次壮举,特派了一班武装士兵,由一排长率领,护送他回故乡。仇老先生回到故乡的消息,不胫而走,广为传扬,大大鼓舞了民心!我派的这班士兵,护卫仇老近旬,邻里乡党回了不少,眼见家家户户喜气洋溢,社会秩序安定团结,仇老乃令这一班士兵撤回。1959年冬,我沐受党和人民政府的特赦,得知仇老先生放弃国民党,襄赞人民事业,来到北京。我与宋希濂到小北街仇老寓所拜望。仇老殷勤款待,备餐长谈,回首往事,更饶兴味。
9 咸宁遣俘
1945年10月上旬,第十八军全军担任在长沙、湘阴、岳阳接收日军投降、收缴武器装备的任务,俱告完成。所管理的日军俘虏,亦被我国政府全部遣送回日本。第十八军奉命由湖南进驻武汉。军长胡琏率第一一八师驻于武昌,第十八师驻于黄陂,我第十一师奉命进驻咸宁,我率领部队到达咸宁后,令参副人员对咸宁情况进行调查以便安置宿营,得知日军侵略军在占领武汉时期,以咸宁城东南十余里处的温泉镇。有一泓温泉从地下滚滚喷出,认为是日军休养胜地,于是在温泉上建成一座小型兵营,设置沐场以供利用。日军投降后,有被缴械的日军徒手兵6000余人,被安置在此集结听候遣返,我师奉命对这批日俘,担任管理。我命令日俘迁出温泉兵营,给他们安置在便于管理的几个村庄内,温泉兵营由第十一师司令部及师直属部队进驻。营房俱系日本式建筑,卧室内没有我国式的高架床铺,俱系枕地的榻榻米。仓库内还屯有粮食,供日俘食用。这批日军也都安分遵守规定,我师同对待湘阴日俘一样,只抓住其头目,对之发号施令,没有干预其内部事务。不久这批日俘,在我师的监护下,登上咸宁车站火车,被遣送回国。
我们部队经过八年之久的抗战战斗生涯,备极艰辛,这时才得到休整的安定机会。特别是日本鬼子给我们留下一座各项设备俱全的练兵场地,我们应该充分加以利用。我师自在常德装备美械,训练时间不长,即奔赴战场,武器使用技术还没有达到熟练要求。现在又得到军部分配到师的日造大卡车30余辆,及收缴的日产大洋马200余骑,都需要投入新的训练。师部于制订训练计划、一切演习器材准备就绪后,申明号令,展开大练兵。每晨在军乐队奏出的雄壮乐声中,我与官兵齐集在操场上做朝会,然后分散各就各位,进行操练。我为促进部队机械化,特开办汽车训练班。为了掌握现代技术,不惜移樽就教,调用日军俘虏中的汽车部队官兵30余人,编入汽车队服务,担任驾驶技术及保养知识的示范讲解。他们非常热心尽职,不辞劳累,把30多辆大卡车,整理得锃亮发光,对我们做出有益贡献。我规定排连长以上带兵官,都要分批受训,我作为师长也不能例外,也是其中的一员。我对各种兵器都要操作一番,学会掌握性能和操作技术,对于驾驶汽车我更饶兴趣。我以身作则,按预定程序按时到场学习,先学开大卡车,掌握基本技术,再学开美造吉普车和小轿车。这样连续办了几期训练班,大部分军官都受到训练,能够掌握技术,驾驶汽车。第十一师在日军建造的温泉兵营里,展开的大练兵,持续了半年之久,直至1946年4月,军队实行整编,部队裁员三分之一,练兵始告停止。6月奉命参加内战,离开可爱的温泉兵营。
第十一师驻温泉兵营期间,湖北省省政府主席万耀煌特莅临视察,我接待了他,见面后万和蔼地征询我和咸宁县政府官吏相互间交往情况,对他们有什么意见,他可以处理。我听了感到关切,立刻回答:“我们军政相处,和谐无间,有事互相商议,没有歧异;军民间亦相安无事,请主席放心。”会谈后我引导其到温泉及周围设施看了一遍,万对温泉依山枕河,茂林修竹,极为欣赏。
我在练兵中,对于美式武器装备的运用,较在湘西雪峰山作战时,有进一步的熟练,同时与世界新的军事科学成就比,发觉现有装备又已落后,我心中有不满现状之感。处在此种情况下,我脑袋里萌生了一个想法,在八年抗战,全副精力都投入战场上了,对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新兴的军事思想、作战手段的更新、战略战术的趋向,完全无暇钻研。当此世界已经进入原子核时代。我国不能熟识无睹,瞠目其后。为了国防安全,我国也必须不遗余力,对之深入探讨,期有所得,适应时代的需要,改弦更张,采取具体有效措施,以巩固我国国防。于是我有出国到欧美学习考察之意,以我的资历和年龄论,估计国防部可能批准。但以时局的变化,未能如愿成行。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