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警探-永远无法超越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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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随着黎勇用力的一个正蹬,那个穿着深灰色衣服的人顿时跌倒在人群中。而他随即又站起,之后疯了一样地朝黎勇扑过来,而且手里还多了一把折刀。

    "勇子,小心!"站在黎勇身后的石磊大声地提醒黎勇。

    刹那间,那人手中的折刀已到了黎勇面前,而黎勇却并不慌张。只见他迅速地向右后方一个撤身,同时用右手反腕狠狠抓住了那人持刀的右手,之后猛地用右膝朝对方的腹部顶去。随着"嘭"的一声闷响,那人再次跌倒在车厢里,黎勇趁机上前夺过了折刀,而石磊则掏出了手铐,将他反锁起来。

    "你小子还动真家伙。"石磊狠狠地扭过那人的手腕。"我告诉你束手就擒就行了,你非惹我们勇子大哥,这下老实了吧。"石磊边说边冲黎勇坏笑。而黎勇却仍一脸凝重,石磊知道,一天不抓住老疤,这小子的心就一天放不下。

    "勇子,一会儿你就直接回队吧,我和强哥送他去看守所。你这都连续加班多少天了,再不休息身体该垮了。"石磊说。

    "不用,我没事,一会儿咱们先把他送了,之后你再陪我加个班。过了晚高峰咱们再撤。"黎勇侧过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得,我就舍命陪君子了。"石磊说着押着贼下了车。

    这已经是黎勇这个月住的第十三个贼了,为了尽快找到老疤,黎勇在这段时间里放弃了所有休息时间,公交车的作息时间,就是黎勇的工作时间。张师傅被刺的案子虽然由刑警队负责侦破,但在案情分析会上,刑警队明确提出了需要打扒队配合工作,从公交车上惯偷那里线索。俗话说蛇鼠一窝,就算老疤隐藏得再深,也不可能滴水不漏,现在全城周边都已做了布控,老疤能逃出去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如果可以从往日他身边的同伙下手,没准真可以找到案件的突破口。

    而就在刘队回去开始布置此项工作的时候,黎勇已经踏上公交车了。

    一阵沉沉的压抑仍停留在黎勇的心里,像一块石头、像厚厚的乌云。黎勇默默地站在公交车的角落里,窗外的霓虹灯照射在他脸上,让他感到一阵迷茫。老疤到底在哪里呢?此时他只有这个想法。已经晚上八点半了,公交车的人群已渐渐稀疏,回家的憧憬缓解着人们一天的劳顿疲惫,又一个黑夜即将来临,这个灯火通明的城市,再无真实的光明。而黑夜里是否仍有阳光呢?也许和海伦说的一样,它只是没有照到我们脸上。

    当黎勇来到医院的时候,却发现早已过了探视的时间。黎勇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中重重的水果和营养品放在了地上。师傅啊,你今天的情况怎么样了啊?你的徒弟没用,还是没有找到老疤的下落。黎勇默默注视着住院楼10层的那个窗口,眼泪不争气地再次流淌下来。那个窗口闪烁着橘黄色的灯光,在这个清冷的夜里显得十分温暖,它似乎在安慰着黎勇那颗不安的心,安慰着每一个为挂念张师傅的战友。5天了,张师傅仍旧没有醒来......

    海伦踏上520末班车的时候,黎勇已经在座位上沉沉的睡去了。他们一个朝着车头、一个朝着车尾,虽然只隔着几米的距离,却谁也未曾发现对方。502路车在这个秋天清冷的夜晚缓缓地穿梭在这个熟悉的城市中。喧嚣过后的寂静正如此时这沉沉的天际,远方不时传来几声车鸣,城市将在这个夜里静静睡去。两个陌生而熟悉的年轻人各怀着心事,就这样默默地随着公车驶向他们各自的归宿。海伦仰视着车窗外深邃的夜空,默默地为远方的蒋鹏祈祷,一阵秋风吹乱了她如丝的秀发,就在她拢过头发的瞬间,黎勇经过她身边下了车。

    二、

    黎勇到看守所的时候,石磊已经审讯了两个小时了。经过交待,他们得知那个刚才在公交车持刀拒捕的窃贼叫董大勇,河北黄桦人,今天27岁,曾因盗窃被判处有期徒刑,是个典型的惯犯。这就让石磊费解了,既然是惯犯,应该知道这行里的规矩,俗话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以盗窃为生的惯偷都懂得避重就轻的道理,那就是宁因盗窃被抓,也不能拒捕将事情闹大。盗窃虽然触犯法律,但在刑法里只算是小罪,即使判刑也顶多三年两年,并不会遭受太大的惩处,所以窃贼们才往往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而再三作案。而持刀拒捕性质就不同了,那可是袭警,搞不好一进去就是十年八年,所以窃贼在被民警发现之后,大都是急于奔命,真正敢与警察对抗的少之又少,即使有也大多都是刚入行不懂轻重的新手。

    而此时石磊面前的董大勇就显得蹊跷了,看他的履历,光因为盗窃被拘留就不下20次,他14岁开始行窃,之后被少管,18岁因行窃被判处三年劳教,21岁因行窃被行政拘留15天,22岁......这小子从14岁以后,基本一般时光都是在大墙里面度过的,如果说他是新手显然不行,而在接受过政府的正面教育和同行的反面教唆后,他怎么还和个新手一样地不知深浅呢?这点一定有问题。

    "勇子,刚才我查了,这小子虽然是个惯犯,但最近没有什么关于他的网上通缉或追逃。而且今天他才下了200多块钱,应该不至于这么玩命啊。"石磊说着深深吸了一口烟。"要不你再问问你们刑警队的同学,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没破的恶性案件,咱们给丫刷个指纹,弄不好能挖出来个大活儿。"石磊说。

    黎勇默默地透过玻璃看着董大勇,一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磊哥,你说他会不会知道老疤的下落啊?"黎勇转过头问。

    "嗨,我说你啊,怎么看谁都觉得和老疤有关系。我跟你说啊,就算你想替你师傅报仇,也不能没头苍蝇乱撞啊。你说这个小子,一河北人,怎么能和老疤他们这些东北人混在一起呢?"石磊摇着头说。

    "不对。"黎勇简短的两个字一下将石磊的意见全盘否定。"磊哥,这个忙你得帮我,一会儿咱们唱个对台戏,无论如何我也要摸到他的底。我知道我这么做会徒增许多工作量,但希望你理解我,我不能不给我师傅一个交待。"黎勇用眼睛直直地望着石磊,让石磊无法托辞。

    "恩,好吧。"石磊点了点头说:"谁让我是你师哥呢,我奉陪到底,我给你记着帐啊,这可是咱们审的第30个人了啊。"

    董大勇垂头丧气地坐在讯问台前,一声不坑。

    "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石磊厉声问。

    "警察同志,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真的就今天没憋住下了这200块钱,其他的再没干什么了。你还让我交待什么啊?"董大勇有气无力地回答。

    "老疤在哪!"黎勇突然拍响了桌子大声问道,吓得董大勇一个激灵。

    "老......老疤......我......"董大勇突然结巴起来。"我......我不知道啊。"他似乎被黎勇瞬间提出的问题打乱了阵脚,表情一度不自然起来,但身为惯犯的他又立即收回了不安的表情,迅速恢复了常态。"警察同志,谁是老疤啊?我不认识这个人啊。"董大勇停顿了一下回答。

    话虽这么说,但董大勇刚才那瞬间的表情却足以值得黎勇的怀疑。黎勇默默地庆幸着这次机会的到来,轻轻地碰了一下讯问台后石磊的手。

    "你不认识老疤,可老疤为什么认识你啊?"石磊仰起身体,用缓缓地语气问。"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警察都是傻子啊?"

    "我咋不知你说啥呢?警察同志,我真的不认识老疤。"董大勇继续辨解。

    "放屁!"黎勇又拍响了桌子,今天他的角色是红脸。"我告诉你,老疤这次的事儿可犯大了,我们知道你在场,就算你不说也绝逃不出法律的制裁。"黎勇故意提高声音,给董大勇施压。

    "警察同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天地良心。"董大勇说:"您说那啥老八、老九的,我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呵呵,你还真是老手啊。要不怎么把案子做得这么天衣无缝呢。我告诉你,就算你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但已经有人指证你了,不然我们这些天也不会这么辛苦地跟着你。"黎勇继续说。

    弄得董大勇一阵犯晕。"啥?"

    "啥?你还有脸问啥?"石磊依然不紧不慢地说:"你小子是越来越长行事了啊,从偷到抢,最后连人命都不在乎了。等会你就知道'啥'了,这事我们只负责以盗窃把你抓了,其他的就不归我们管了。一会儿重案队就过来接人,你小子不说实话也无所谓,想怎么耍聪明就和重案队的耍吧。勇子,把他指纹给刷了。"

    黎勇说着上前铺开纸张,之后将董大勇的双手涂满油墨,有条不紊地给他刷起了指纹。这下就让董大勇更加犯晕了。

    "大哥,我到底犯啥事了?"董大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犯啥事了自己不知道?"黎勇用眼睛狠狠盯着董大勇的眼睛说。

    "我......我真不知道......"董大勇更加疑惑了。

    沉默有时是种逃避,而有时也是种制造压力的方式。石磊和黎勇默默地紧盯着董大勇一言不发,让原本寂静的房间更加死寂,董大勇时而双手紧握,时而抱拢双臂,按照犯罪心理学体示语的表述,这是典型焦虑不安的表现。

    "啪",房门打开的声音像闪电一样划破了安静的夜空。从屋外走进来两个人,他们虽身着便服,但通过表情和外貌一看便知,这是典型的刑警。

    "我们是刑警凶杀重案队的,就是这个人吗?"为首的那个年轻刑警问。

    "对,他就是我们今天抓获的董大勇。"黎勇说着站起身来,和石磊一同走到刑警面前。

    "撂了吗?"年轻刑警问。

    "没有,还似扛着呢。"黎勇回答。

    "恩,好,那一会儿人我们带走。全子,给丫铐上。"年轻刑警说着拍了拍黎勇的肩膀,示意他们出来说话。而另一个刑警则粗手大脚地撅过董大勇的双臂,牢牢地给他戴上了背铐。

    "警察同志,我咋的了?咋的了??"董大勇一下慌了起来,他仰着头,反复地讯问那个刑警。

    "咋的了!还装傻!"刑警说着用手猛地打了一下董大勇的脑袋。"你他妈真是禽兽,这么年轻的姑娘都......"他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啥?"董大勇几乎喊出声来。"啥姑娘啊?我到底咋了?咋了啊?"

    "勇子,你觉得这小子知道老疤的下落?"艾维维接过黎勇递来的烟,边点燃边问。他是黎勇的警校同学,现在在刑警重案队任职,现在正负责侦破老疤刺伤张师傅的案子。他一连白净,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刑警特有的目光。

    "这个我还不敢断定,但刚才我猛然说出老疤这个名字的时候,这小子确实有些惊慌,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真的有事。"黎勇吸了一口烟回答。

    "恩,我查过这小子的案底,除了盗窃没有其他犯罪。你们想怎么设这个局呢?"石磊有些不解。

    "呵呵,师兄,你就看着吧,我查过董大勇最近一次'犯事儿'的档案,知道他一个同案的名字,我想他们现在一定还过从甚密,咱们就以这个为切入点,之后给他唱出空城计。"

    "空城计?"石磊疑惑地看着他们。

    董大勇虽然和公安局打了多少年的交道,劳教所、看守所、监狱也都进去过不止一次,但今天这么大的场面自己还是头此经历。他被艾维维和另一名刑警押出公交看守所大楼的时候,院子里已站满了特警,特警们统一地着装,手里还各持武器,似乎正在为某场即将爆发的战斗做准备。见董大勇被押出来,特警们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他身上。在众人的注视下,董大勇被艾维维撅着胳膊押上了看守所门口的警车,那是辆专门押运死刑犯的囚车。

    "警官,我......我到底咋了......咋了我??"董大勇燥动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少废话!闭嘴!"艾维维说着用黑黑的头套罩住了董大勇的脑袋......

    二十分钟后,董大勇在经过一段漫长道路之后,跌跌撞撞地瘫坐在一个冷冰冰的椅子上。当他被摘下头套恢复视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三、

    "说吧,你是怎么将那个姑娘推到楼下的。"艾维维用冷峻的眼神紧紧盯着董大勇的双眼。

    "推到楼下?我没把哪个姑娘推到楼下啊?"董大勇感到一阵旋晕。

    "别废话!你以为你清理了现场的痕迹我们就找不到你了吗?你以为你焚烧了尸体我们就无法给你定罪了吗?告诉你,你别再存有任何侥幸心理,今天你到了我们这儿就出不去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懂吗?"艾维维站起身来说。

    "大哥,不不不,警察同志,你们肯定弄错了吧,我可没杀......杀人啊,还焚烧尸体,我......我哪有那胆啊......"董大勇欲哭无泪。

    "你没有杀人?"艾维维眉头紧锁。"那人是谁杀的?你自己说!"

    "人谁杀的我哪知道啊?反正我......我真的没......杀人,我对天发誓,我要......要是杀人了我死了没人埋。"董大勇极力为自己辨解,表情极为难看。

    "你还不承认。那我问你,刘辉你认识吧。"艾维维问。

    "刘辉?我认识啊,他怎么了?"董大勇回答又反问,大脑同时在飞快地盘算。

    "当天是不是只有你、刘辉和老疤在场?"艾维维继续问。

    "刘辉和老疤?"董大勇歪着脖子看,一双眼睛嘀流乱转。刘辉与董大勇过从甚密,董大勇在想,警察是怎么知道他的。

    "我问你,当天是不是你把那个女孩推到楼下的?之后又同老疤一起处理了尸体?"艾维维走到董大勇面前,紧盯着他的双眼。

    "我凑!刘辉那王八蛋血口喷人!"董大勇此时才恍惚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刘辉诬陷了的。听警察的话他就已明白了三分,清理了现场的痕迹,还焚烧了尸体,那还不是什么证据都没有啊。但董大勇当然明白,此时越没有证据,自己才越难洗脱。"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有杀人,刘辉他是在栽赃!我冤枉啊!"董大勇说着竟叫喊起来。

    "你给我安静点!"艾维维大喝一声。"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你们家!人家都指证你了,你还敢狡辩!"

    "我真的冤枉,要不你们可以问老疤,我绝对没有参与什么杀人。真的!"董大勇说得涕泪横流。

    艾维维一阵惊喜。黎勇啊,你小子果然没有看错人。"我们找不到老疤,只见到了刘辉,你空口无凭,我们怎么能相信你?"艾维维乘胜追击。

    "我知道老疤在哪啊,我知道!"董大勇未经允许,竟站了起来。

    为了不引起董大勇的怀疑,艾维维又用头套蒙住了他的脑袋,之后再次带着他围着公交看守所绕了几圈,这才将他又带回了黎勇所在的讯问室。实际刚才的那件屋子只是公交看守所的地下室。为了套出这小子的实话,艾维维才无奈浪费了公交的好几升汽油,而黎勇则又欠了楼上特警兄弟们的群众演员费用。

    当董大勇看到黎勇和石磊的时候,竟然像看到了久别的亲人。"警察同志,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老疤,我冤枉啊,冤枉......"董大勇急切地说。

    抓老疤的过程竟出乎意料地轻而易举,艾维维看着同学之情,再次答应了黎勇的无理要求。他在将老疤从那间出租房里押出来的时候,故意放松了警惕,而老疤则在意料中地企图逃跑,此时老疤已被搜了身,他身上除了悬在肚脐下的那条短裤以外再无其他。而黎勇则早有预谋地出现在了老疤逃跑的华容道,而老疤却不是曹操,而黎勇也不是关二爷,所以老疤不幸被黎勇痛殴,法律明文规定,警察不允许随便打人,但法律又同时明文规定:除了袭警和恶意反抗之外。在黎勇给老疤戴背铐的时候,他发现老疤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勇子,这下你可以放心去刑警队报道了。"石磊拍着黎勇的肩头怅然地说:"我昨天听老牛头跟我说,他觉得你是个好苗子,也许在刑警队里更能施展你的本领。"

    "那他的意思是?"黎勇问。

    "他放你走了......"石磊挤出一丝笑容。

    四、

    回忆,美好与痛苦的回忆,再次降临在这个夜里,它总会伴着别人睡梦在城市的静匿中出现,像一个幻影,更像一个海市蜃楼。那里充盈着对往事的追忆与痛惜,搀杂着无数次被伤害或感动的留恋与惋惜,此时曾经的美好和快乐已陷落为遗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存留内心,之后在脑海激起涟漪、掀起波澜。今夜注定无眠,独自停留在时间里,就像徘徊在那空中的落叶,一种熟悉的伤感悄然而至。当我们拥有某物的时候,就注定即将失去,谁愿相信这句古老的咒语。

    海伦默默地坐在屏幕前,静静地等待着什么,巨大痛苦过后的平静让她感到一丝恐惧。等待让她从焦急到平静,又从平静到沉默,似乎一切喧嚣对于她来说都只匆匆而过。再激烈的海潮最后都会归于平静,就像此刻海伦那近乎于麻木的心情。而午夜已过,她仍未等到任何她要等的东西,蒋鹏的来信或是小企鹅的消息。她怅然若失地抱过那个白色的小熊,似乎只有那样才能找到一丝温暖。机票上的时间越来越临近,她即将与这个城市道别,为什么还未说晚安就要说再见呢? 海伦轻轻地按动键盘,在博客上输入了一段文字:《爱情,是两只相互追逐飞翔的鸟》

    "爱情,是两只相互追逐飞翔的鸟,他们看似快乐自由,其实疲惫不堪。飞翔在广阔无边的天际,看似是何等的畅快与逍遥,实际确是无尽的寂寞与徘徊。天空没有风向标,天空没有指路灯,那里只有无数空荡的自由和气流,如果没有太阳,那一切竟是如此的冰冷,根本不像想象的那样蔚蓝与安宁,就像我们当初在远方凝视爱情。所以还是离你珍惜的东西稍远一些吧,那样也许会让她的美好更久一些。天空看似蔚蓝安宁,而一旦置身其中便是无尽的寂寞与徘徊,大海看似温和多情,一旦漂流其间便是无尽的茫然和恐惧,又是放纵才是自由,而放纵一旦失去控制自由却会消息,取而代之的便是无尽的寂寞与空虚。这也许是一种诅咒,一切看似美好的东西,一旦进入便会是另一个世界,爱情是否也不例外呢?两只鸟在无尽蔚蓝安宁、空荡寂寞的天空中飞翔,自由便是旅行的主题,而旅行的目的却恰恰不是为了自由,人们往往会羡慕那种天高任鸟飞的状态,却都忽略了飞翔只是鸟儿飞往安定的过程而已。鸟儿不会觉得飞翔有多么美丽幸福,而却也许会厌倦这种重复劳累的体力运动,它们向往的是那温暖的南方,它们用力伸展翅膀的目的是为了有一天能落在枝头,而这一切人们真的能理解吗?

    那两只相互追逐飞翔的鸟,自由只是无奈的头衔,而它们用生命为止努力的,却是某天可以一同栖息枝头。它们一起躲避气流,它们一起寻找方向,旅途的寂寞因有了彼此而淡漠,天空的寒冷因有了对方而减弱,它们一同飞翔,虽然时而远近高低不同,但它们的目的一致,就是尽快结束旅行,找到栖息的家园。"

    当黎勇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海伦刚刚下线。太阳花的头像依然漆黑,黎勇带着满身的困倦,回复了这篇文章,同时写下了一条留言:"太阳花,不久不见你了。那次失约很抱歉,如果你能原谅我,我希望我们还可以见面。"在黎勇回复这篇文章的时候,海伦正将那只白色的小熊放进了自己那大大的皮箱中,她轻轻抚摸着小熊胖胖的身子,默默地合拢了皮箱。

    五、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世界又恢复了喧嚣,人们在遗忘昨夜的梦境之后,迷茫地开始着新的生活。耀眼的阳光是天堂传的光芒,黎勇仰望着那近似惨白的天空,突然感到一阵旋晕,他不禁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也许真的太疲惫了。他跌跌撞撞地从后门下了公交车,径直向医院的大门走去,而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背影似乎闪过了黎勇视线,是幻觉吗?黎勇寻着视觉的记忆,回头看去,而那里只有黑压压的忙碌的人群,再无其他。黎勇叹了口气,默默地向前走去。

    海伦捡起最后一张被风吹散的画,正是那副邋遢大王的肖像。她站起身来,回头目送着520路公交车渐渐远去,身边曾经拥挤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心中不禁一阵怅然,她用手轻轻捋了捋北风吹乱的头发,静静地站在原地,只不过10几秒钟的时间,曾经拥挤的站台就只剩她一人了,聚散有时就是如此轻易。一阵风带着尘土吹乱了海伦的思绪,她用画夹挡住尘土转过身体,一个熟悉的背影刚刚闪过视线,那身竟如此模糊却熟悉。海伦向远处看去,只有远处那栋白色的医院大楼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是幻觉吗?海伦停顿了几秒,默默地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张师傅看黎勇又来了,皱褶眉头责怪他说:"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了吗,我没事了,过几天就出院,你小子老不听话。"

    黎勇看师傅气色好转,欣喜地接受着批评。"师傅,要是照您这么说,我还真得多来几次,您想啊,我要不是趁您没出院的机会多行贿几次,以后还哪有机会啊。"黎勇说着就将一大塑料袋水果放在了床头。

    "勇子......"张师傅似乎欲言又止。"听说队里给你评了个三等功啊。不错不错......"张师傅抬头看着黎勇,眼神里充满了欣慰。

    "嗨,我就是比别人多抓了贼,咱是谁的徒弟啊,不能给张快手师傅丢脸不是。三等功是老牛头硬给我的,我不要都不行。您可不知道啊,那天我刚一推辞,老牛头差点把他那个队长让给我,哈哈......"黎勇说着说着就没了正形。

    "去呢的,小兔崽子。唉呦......"张师傅刚伸手打黎勇,伤口就疼了起来。"你小子就超不过三句正经话。"

    "怎么了师傅。"黎勇马上把师傅扶了过去。"您说您都这样了,还动不动想和我动手呢。您得听话,知道吗?护士小姐说了,您这伤得静养......"

    "行行行,什么静养静养的,我告诉你,咱打扒的就没那么娇气,我这身体都好的差不多了,再多呆几天非闷死我不可。"张师傅一边说一边皱眉头,样子活象一老小孩。"勇子,带烟了吗?"张师傅问。

    "带了,但是您现在是病人,烟可不能抽。要是看见您抽烟,人家护士小姐又该批评您了。"黎勇拿一根手指在张师傅面前摇晃。。

    "得了吧,我抽了一辈子烟了,也没什么不好,快,憋了好些天了。"张师傅说着把身后的窗户拉开。"我这病和抽烟没关系,是不是老常。"张师傅扭头冲临床的病友说。

    "呵呵,你个老小子,刚醒了没几天就不遵守纪律,小心人家大夫给你关紧闭。"临床的病友也是老警察,笑着和张师傅调侃。

    "得了得了,你也别和我在这装,你们搞预审的有几个不是大烟鬼。给,你也来一根。"张师傅说着就抢过我手中的烟,同时还仍给临床一根。

    临床老警察从空中接过烟,笑着说:"一看你老张就是想拉我下水,好好好,那我就抽一根。"

    我看着面前这两个可爱的老警察,差点笑出声来。

    "勇子,那什么......"张师傅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抬起头看着我,之后缓缓地挤出几个字。"你,什么时候到刑警队报到啊?"从张师傅一向坚毅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种柔软的东西。

    "我......"黎勇沉默了。

    "没事徒弟,你是个当警察的好苗子,无论哪行哪业,只要你努力,就一定能干出名堂来。"张师傅语重心长地说。

    "师傅......其实有个事我今天想告诉您。"黎勇咬着下嘴唇,半天才说出下文。"我不走了,我决定继续留在打扒队了。"

    "什么?"张师傅转忧为喜。"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去刑警队了,继续留在您手下了。"黎勇提高嗓音说。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张师傅兴奋地握住黎勇的双手。"一会儿咱师徒俩喝两盅去,这可得庆祝庆祝,走,老常,晚上你也一起去啊。"张师傅是天生的大嗓门,他似乎只有在抓贼时才能细声细气。

    "哎,56床,你喝什么两盅去啊?"护士小姐突然闻声走了进来。

    "哎,我......"张师傅的表情一下定格在快乐惊讶之中。逗的我和临床的老常一阵大笑。

    六、

    那是一只海鸥在天空中自由的翱翔,它正穿过云朵飞向太阳的方向。蔚蓝的海面上泛着层层的白浪,阳光照在上面洒落成一片碎屑,金黄色的沙滩上留着两行脚印,而留下脚印的人却不见踪迹。一切都梦境般的美好,一切都梦境般的虚幻。

    什么是自由呢?这也许是我们一直在找寻的问题。也许自由就是无拘无束,就是天马行空地四处遨游,但当有一天我们真正自由的时候,才会发现,自由竟离孤独这么近,当我还来不及享受自由带给我的快乐时,孤独已经把阴郁的情绪降临了,这时自己竟然什么也没有,甚至根本无法抵抗,自由的世界真是太广阔了,广阔的甚至摸不着边际,而在这个无边无际的自由之中,快乐自然就渺小的微不足道了。每个人的性格都有色彩,就好比黎勇喜欢绿色春天的复苏,海伦喜欢泛黄秋天的萧落一样,而也许他们都不知道,在这个多变的世界里,任何一种颜色都是暂时的,绿色的树叶会因萧落而变枯黄,而金色的阳光也会被乌云挡在天上,一切的美好都只是在瞬间绽放,而唯一能让它们永恒的地方就是我们的记忆里。寂静,总会随着渐暗的天色出现,当城市的喧嚣即将随太阳离去的时候,寂静正开始侵袭,所以傍晚才显得如此美好,因为它竟同时拥有喧嚣和寂静两种性格。聚散无常的人们在此刻享受这个秋天给来一切忧伤和寂寞,享受这个秋天即将带走的所有自由和快乐,在这个属于别人的季节里,享受着自己的生活。

    海伦拿着画笔,细细地勾勒着面前这片温柔多情的海滩,她不时停笔静思,似乎在回忆或还原着什么。阳光透过玻璃般的天空洒在海滩上,映出海伦那纤细的影子。她终于收到了蒋鹏的回信,那是在海伦将第10封信发出以后,海伦通过蒋鹏父母得知了他新的邮件地址,但整整一周时间,她都没有接到蒋鹏的回复,而今天上午,那封迟来的回信终于到了。海伦清晰地记得信中的每一句话:

    "海伦,见字如面。

    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一晃两年过去了,我们也已分手两年,分离总是会痛苦的,与其我俩一起痛苦,不如我一个人承担,所以我欺骗了你,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正如你所知的一样,我现在不会再和从前一样了,但请你相信,我已度过了那段灰暗的日子,我现在很好,这点我不会说慌。我现在在英国从事着一份稳定的工作,收入还好,周围的同事也很照顾我,所以请你不必担心。

    最后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和一个华裔姑娘订婚了。我们是在一次残疾人社交活动中认识的,她很爱我,我接受了她的爱,我们现在住在利物浦的郊外,准备明年举行婚礼。这次请相信我,我不会再次欺骗你。

    海伦,希望你明白,我给你回信的原因,就是希望你能快乐,悲伤不是生活的主题,我们的生活虽然各有残缺,但只要坚持努力地寻找幸福,就一定能获得属于自己的那份快乐。还记得那片海滩上飞翔的海鸥吗?没有展开翅膀的努力,它们怎能飞的更高。我会默默为你祈祷的,虽然远隔重洋,但我相信,你一定能收到我深深的祝福。愿你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快乐。

    蒋鹏自英国

    九月二十一日"

    海伦画完了最后一笔,静静地将画布从画板上摘下,之后赤脚走向海边。现实与画中重复着相同的画面:黄色的沙滩、未曾远行的木船,一切似乎都还未苏醒;静谧的蔚蓝中,太阳的碎片在粼粼的闪动,耀眼而神秘;随风摇摆的金黄,是最后绽放的凄美颜色;碧海黄沙,蓝天上的火烧云;木制的栈桥,为何要如此接近那片神秘的蔚蓝。此刻一切现实都仿佛身处画中,而画中的一切都如此真实。海伦将双脚浸没在冷冷的海水中,之后缓缓地扬起双手,让海风带走那幅图画,画布海风中飘来荡去,一直向着大海的另一头飞去。海伦默默地注视着那张漂流在天海之间的图画,默默地合拢双手,在心中为蒋鹏祈祷。一阵海风吹过来,轻轻吹起她的头发,海伦站在沙滩上,像一个落入凡间的天使。

    七、

    本以为在离开之前不会再看到他了,而生活有时却总是这样情绪化,让你无法确定下一秒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在海伦输入"再见"两个字之后,那个QQ上的小企鹅竟然又恢复了跳动。

    "太阳花,好久不见了。"小企鹅回复道。

    "你在啊?"海伦有些惊讶。"但我马上就要走了,也许无法再和你见面了。"海伦有些怅然。

    "走?你要去哪?不会是农民伯伯开始收葵花籽了吧?"小企鹅仍然不正经。

    "我是说真的,我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我妈妈让我去英国,明天下午的飞机。"海伦一字一句的回复。

    "英国?去那里干嘛?留学吗?"小企鹅似乎有些焦急。

    "不算是留学,算是投靠亲属吧,我舅舅在英国居住,他们都想让我去那个地方生活。"海伦默默的回答。

    "那......你还会回来吗?"小企鹅说。

    "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海伦回答。

    "为什么不自己去选择自己的未来呢?生活是属于自己的。"小企鹅说。

    海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默默的注视着屏幕,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着。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干涉你的私人生活,也许我不该用这种口气对你说话。但我想说的是,我们到底该如何生活,其实选择权都在我们自己,我曾经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生活,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是否正确,但这些日子我渐渐明白了,只要自己能够努力去寻找,就一定能找到自己的价值和属于自己的天空。我找到了,你呢?"小企鹅继续跳动。

    "我与你不一样,你不知道我的苦衷。"海伦沉默良久,才缓缓打出这几个字。

    "每个人都有苦衷,只是不同而已,你有什么苦衷,我可以为你分担吗?"小企鹅很善解人意。

    "我......"海伦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面对虚幻的网络,是否可以敞开自己的真实呢?海伦默默地鼓励着自己,敲打下键盘。"麻雀,我是一个聋哑人,没有听觉也没有语言,无论我生活在哪里,其实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只能看到蔚蓝的天空,只能闻到花草的清香,却永远无法分享别人快乐的欢笑。我和你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所以即使我离开,你也不必留恋。"写道这里,海伦不禁湿润了双眼。

    "什么?"小企鹅似乎十分惊讶,在沉默数秒之后,他回复道:"太阳花,你的痛苦我十分理解,正如你说的,也许在你的世界里没有别人快乐的欢笑,但在别人欢笑的时候你不也已经看到那些幸福的表情和面容了吗?我不想劝你,而是真心地和你说,这世界上没有恒久的痛苦,只要我们努力寻找,就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请你相信。"小企鹅很真诚地说着。

    "谢谢你。"海伦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真实的名字。"海伦说。

    "黎勇,香港明星黎明的黎,中国摇滚乐魔岩三杰何勇的勇。呵呵。"小企鹅回答道。"你呢?我总不永远叫你太阳花或向日葵吧。"黎勇反问。

    "恩,我叫海伦,海明威的海,拿破伦的伦。"海伦也仿效黎勇的说法。

    "呵呵,好名字,都是伟人,比我的歌星厉害。钦佩钦佩。"黎勇答道。

    "呵呵,那以后你就叫我伟人,我就叫你歌星好了。"黎勇的调侃让海伦渐渐淡忘了忧伤,回答也变得轻松起来。

    "好好好,我就喜欢看你笑。"黎勇说。

    "笑?我们又没有见面,你怎么知道我在笑?"海伦回答。

    "我从文字上看到的啊,文字有时才是最真实的体现,不是吗?"黎勇说。

    "呵呵,你真可爱。"海伦此时确实笑了。

    "我给你发一个网页吧,特神奇。"黎勇说着就发过了一个地址。

    海伦点击那个地址,一个网页出现了。那是一个测试姓名与爱情的网页,上面说只要输入自己的姓名和最在意的人的姓名,便可以测试出他们之间成功的几率。海伦一向不信这些网络游戏,但她还是默默输入了两个名字。而就在她输入完毕,点击"下一步"后,屏幕上却突然跳出了这样的文字"哈哈哈,你的好朋友'麻雀'跟你开了一个善意的玩笑,你刚才所填的内容已被发到'麻雀'的EMAIL里了,他现在已经知道你的高度机密了啊。"

    "黎勇,你这个坏蛋!我不理你了。"海伦生气地回复。

    黎勇打开自己的邮箱,发现里面的一个新邮件里写道:"海伦 最在意 黎勇。"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好,但我也最在意你。"黎勇回答。

    "你讨厌,谁说我在意你了,我只是胡乱输入的而已。"海伦显然不承认自己的想法。

    "呵呵,即使这样,我也很高兴被在你在意。"黎勇说。

    "你......"海伦一时无言以对。这个坏麻雀、坏黎勇,竟然如此轻易的就套取了海伦内心的秘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你不懂吗?"海伦片刻后输入道。

    "我不懂,我觉得语言不是障碍。"黎勇回答得竟然如此果断,连他自己似乎都为之惊讶。

    "你太傻了。"海伦说。

    "我是很傻。"黎勇回答。

    "我要离开了,就在明天,谢谢你为我傻了一次。"海伦说。

    "我只能为你傻一次吗?"黎勇问。

    "我不知道。"海伦回答。

    "这个城市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地方了吗?"黎勇问。

    "有啊,有许多,但似乎这些都不是我留下来的理由。"海伦回答。

    "那起码你可以告诉我吧,什么东西值得你留恋?"黎勇继续问,似乎在找寻挽留她的理由。

    "不行,你是不是又在给我设计圈套呢?"海伦停顿了一下说:"这回你得先说,这个城市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你说完了我再说。"

    黎勇在屏幕的那头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海伦已经杯弓蛇影了。"好好好,那我先说,如果我即将离开这个城市,我最留恋的就是这个城市中一辆公交车里的那个神秘女孩。"黎勇想了想说:"虽然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但她总会那样默默地站在车厢里的一角。呵呵,我是不是有些画痴啊。"

    "呵呵,没想到黎勇同志还是小色狼啊。你是不是总爱在公交车上看家人漂亮女孩啊。"海伦在输入这些文字时,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失落。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觉得她很神秘而已,我也不知该怎么形容。"黎勇回答。"这回该你说了。"黎勇催促道。

    "恩,其实我留恋这个城市的许多东西,比如我妈妈的微笑,美术教室的通透窗台,早晨明亮的阳光,还有那些小鸟的飞翔,恩......还有呢,我留恋在去往海滩时那段乘坐公交车的时光,我喜欢在那里静静看着人们忙碌的身影,喜欢看着他们每一双不同的眼睛,也许是我的世界太过寂静了吧,我总能在那里感到喧嚣。"海伦叙述着自己的真实感想,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邋遢大王。

    "呵呵,你也常坐公交车啊?"黎勇问道。

    "是啊,我常坐车去海边画画。你呢?"海伦反问。

    "我也常坐,我的工作就是在公交车。"黎勇回答。

    "你的工作就是在公交车上?你是司机吗?"海伦疑惑。

    "呵呵,不是,我要开车就是无照驾驶。"黎勇回答。

    "那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啊?"海伦好奇起来。

    黎勇犹豫了一下,索性坦白了。"那我告诉你吧,如果有人既不是司机也不是售票员,同时也不是普通的乘客。他们每天会很早地登上某辆公交车,但并不是想去什么地方,他们每天都会在公交车或车站消磨大部分的时间,但并不是为了回家或上班,他们根本就不以公交车为代步工具,而是以此为工作的地点。那只有两种可能。"黎勇说到这里故意停顿。

    "两种可能?是什么呢?"海伦还是没有猜透。

    "他们不是小偷就是抓小偷的打扒警察。"黎勇回答了自己的设问。

    "那你是?"海伦问。

    "呵呵,你看我像小偷吗?"黎勇反问。

    "像,偷人家隐私的小偷。"海伦回答。

    "呵呵,那我就是小偷了。"黎勇没有反驳她。

    "你真的是警察吗?"海伦问。

    "是啊,如假包换。"黎勇信誓旦旦。

    "真没想到,我竟一直在和一个警察叔叔聊天。"海伦有些惊讶。

    "呵呵,大致女真懂礼貌。"黎勇又开始调侃。

    "你......真讨厌。"海伦毫不因为黎勇的职业而拘谨。"你说我们会不会同乘过一辆公交车呢?虽然我们不曾相识,但总会在同一辆车里擦肩而过,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海伦说。

    "呵呵,我看你是电视剧看多了。"黎勇回答:"没这个可能,我常坐的那路公交车可不到海边。"

    "那你常坐那路车呢?"海伦问。

    黎勇:"呵呵,那咱们一起说吧,一、二、三。"

    "520路。"两个人在网络中异口同声。他们都惊呆了,似乎不敢相信彼此的眼睛。生活就是这样,有时那个人就在你身边,你却永远无法触及,而当他(她)即将离去的时候,却往往会出现转机......

    八、

    在这样一个清晨,微光依然柔和温婉,天空淡淡地飘着几丝云彩,似乎是仙子留下的痕迹。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一个年轻人在520路公交车站旁静静地在等候着谁,阳光的碎屑照在他手捧着那束玫瑰上,映出花瓣中滴滴的晨露。

    黎勇今天特意穿上了一件崭新的衣服,他知道自己即将见到那个美丽的女孩。他兴奋,他忐忑,他犹豫,他期待,似乎此时所有的感觉都一下子冒了出来。他看了看表,离见面还有半个小时,这是我的习惯,所以等待就似乎成了必然。

    海伦今天会穿什么衣裳呢?是不是还会是那条雪白的连衣裙,或者是那条淡蓝色的。她的脸上一定挂着那样安静的表情。黎勇站在那里浮想联翩,眼睛里面充满了憧憬。当他再一次抬手看表的时候,人群的喧嚣早已将寂静替代了。太阳在这个城市的东方缓缓升起,整个世界都在新的一天里忙碌起来,人们怀着各自不同的目的登上车去,之后又被带向了许多不同的目的地。按照黎勇和海伦的约定,海伦在她乘坐的520路公车到来之前会给黎勇发来短信,两个人要在这个清晨同乘一辆车。黎勇欣赏这个浪漫的提议,正如他期盼这个浪漫时刻的到来一样,他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站台的前头,注视着远处海伦的到来。而正当又一辆公车停下来的时候,一只手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黎勇心中一紧,知道又有事情发生。

    那是一只干瘦的手,此时正放在一个即将上车乘客的后裤兜,他的手法略嫌生疏,正利用人群拥挤上车的机会伺机行窃,按打扒队的行话来说,这叫作抢门。黎勇手拿着鲜艳的玫瑰,略微犹豫了一下,但随即调整了状态,将那束娇弱的玫瑰反掖在了后腰,之后迅速挤入黑压压的人群,向着早已锁定的目标靠近。1米、0.5米、0.2米,距离的接近就是行动的倒计时。就在那只干瘦的手掏出钱包的一刹那,黎勇突然发力,重重从下方握住了那只手持钱包的手。人赃俱获,黎勇果然是打扒队的尖子。而与此同时,那只干瘦的手不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紧紧攥住了黎勇的右手,与黎勇近在咫尺的那个乘客与窃贼竟一同转过神来。

    那是两双充满杀气的眼睛,里面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和深深的仇恨,黎勇心中一紧,似乎预感到什么事要发生,是和老疤在一起的那两个东北人。一股凉凉的寒气在一瞬间由黎勇的腹部传至全身,随即转为一阵钻心的剧痛,黎勇紧闭住呼吸,看到了那片殷红的血迹。他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稳却无能为力,自己似乎一下坠落到软软的云絮里。在他逐渐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那两双仇恨的眼神,同时也看到了不远处驶来的那辆公交车。黎勇努足了最后一点气力,猛地向反方向跑去,他紧紧地捂着伤口,跌倒在车站的拐角处。他不想海伦被伤害,在他跌倒时,感到了口袋里手机的振动。

    520路车越开越远,海伦的眼神也变得焦急而无助,她努力地寻找窗外黎勇的身影,却只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和嘈杂的喧嚣。黎勇在越发模糊的视线中,520路公交车渐渐离去,50米、100米,直至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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