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生活在一个喧闹的世界里,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以及内心感受到的,让我根本无法安静。但这样也对,父母给我眼睛就是让我观察的、给我耳朵就是用来倾听的、而给我双手自然是来触摸的,我越来越爱上了这个繁华喧闹的世界,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适应它的节奏,从某一天开始,我知道,自己该长大了......
二、
一个夏日的早晨,我同往常一样准时登上那辆520路公交车,早晨的气温还不高,太阳在这个季节升起的很早,清晨的喧嚣早已取代了黑夜的寂寞,今天是初伏的第一天,闷热从清晨便开始预支它的能量,这也终于应验了一向不准的天气预报。
七点整,公交车迎来了第一个上班高峰期,公交车在拥挤的道路上缓慢行使,像个老太太一样的步履蹒跚,城市的居住者在同一个时间进行着大迁移,整个世界热闹得如同叫卖的市场,喧嚣是此时唯一的主旋律,我在拥挤的人群中占据着属于自己的一席角落,但仍不断有人将这个本来不大的空间挤压的更加狭窄,我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不禁感到胸口阵阵发闷。随着时间的推移,车上的乘客也开始不断变换,公交车像运输货物一样把人们从某站接上又从某站放下,而我似乎只是个在这里相对静止的看客而已,看着人流穿梭、看着时间流逝,此时的我只是这片拥挤人流的参照物、只是这段匆匆离去时间的坐标而已。闷热在不断侵袭着我的身体,而我的意识也早就飘出了窗外......
"勇子,朝哪看呢?"我的思绪一下被耳边的呼唤打乱,我下意识地回过了头,看着不远处的张国强。此时的他正站在车门附近皱着眉头,似乎对我刚才的表现颇不满意。
"张师傅,我......"我习惯这么叫他,张国强同我一个属相,整整大我两轮,叫哥似乎还有些不妥。
张国强冲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用眼神止住了我的话,他努了努嘴,示意我向前看,之后便自顾自地低下了头,似乎与我毫不相识。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继续不露声色地在这个角度观察着车内的情况,虽然这样的生活已有了几天,但我还是无法适应。每当我看到一些乘客大呼一口气挤下车时,便不由得感到一阵沮丧,但没有办法,我每天都要在公交车上度过许多个小时,这是我的工作......不要胡乱猜测我的工作,因为即使你们猜测也基本无法猜中,我既不是司机也不是售票员,当然也不是普通的乘客。我每天会很早地登上某辆公交车,但并不是想去什么地方,我每天都会在公交车或车站消磨大部分的时间,但并不是为了回家或上班,说白了,我同其他乘客不一样之处,就是根本不以公交车为代步工具,而是以它为工作的地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清晨被车内拥挤的异味拉得十分漫长,就在我仍然对黑压压的人群麻木而熟视无睹地观望时,张师傅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知道某些事情要发生了,不由得心中一阵紧张。随着他的眼神,我看到了左侧两米外的那个黑色皮质的钱包。黑色的钱包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着灰亮的光泽,它的一角此时已裸露在了那位男乘客的后裤兜,我知道,此刻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我尾随着张师傅缓缓地向目标接近,一米、两米,终于蹭到了目标的附近,张师傅轻轻地侧过了身体,站在了那位乘客的身旁。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虽说这些日子我已学会了一些基础的本领,但对于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新手来说,真正的行动这还是初次,我努力控制着呼吸的节奏,试图让自己显得平静如初。而与此同时,张师傅果断地伸出了手......
"咔......"拥挤而沉默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了金属碰撞的声音,我迅速地扑了过去。
"我是警察,别动!"
人群闻讯躁动起来,让本来拥挤不堪的空间显得更加混乱。当人们闪开一块空间定睛观看的时候,张师傅早已用手铐锁住了一个人的右手,而那只手上竟然正拿着那个黑色皮质的钱包。
对,我们是警察,是每天在公交车上抓贼的警察,人们给了我们一个简明易懂的名称:打扒民警。
正如张师傅所说的,如果有人既不是司机也不是售票员,同时也不是普通的乘客。他们每天会很早地登上某辆公交车,但并不是想去什么地方,他们每天都会在公交车或车站消磨大部分的时间,但并不是为了回家或上班,他们根本就不以公交车为代步工具,而是以此为工作的地点。那只有两种可能,他们不是小偷就是抓小偷的打扒民警,而我们就是后者。就在刚才,小偷的目标当然是那个泛着光泽的黑色钱包,而我们的目标却恰恰是黑色钱包之后的那只黑手,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时的小偷沮丧地低下了头,而那个被偷的乘客却依旧浑然不知。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黎勇,24岁,是一名刚参加工作的反扒民警,三天之前刚刚从警校毕业,被分到了公交分局打扒大队。而眼前的这个身手敏捷不露声色的老警察就是我的师傅张国强,他今年48岁,整整比我大了两轮,大队的同事们都亲切地叫他老张,而我则习惯叫他张师傅,而除此以外,他在公交分局还有个特殊的称号:张快手。
"警察好样的......"几个多事的乘客带头喊了起来,而张师傅则没有理会,熟练地撅过小偷的胳膊给他上了背铐。就这样在人们的注视下,我们离开了这辆拥挤的520公交车,当然还带着小偷和事主。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也由清晨的羞涩变得嚣张起来,但我还是感到十分庆幸,毕竟外面比起闷热的公交车还是要好得多了,我不禁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发现上面已经布满的汗水。
"勇子,没吓着你吧。"张师傅笑着对我说,眼神里简直就是在说:小样儿,你个新兵蛋子。
"您说什么呢?吓着我了?开玩笑!要不是您张快手手快,估计这小子就落到我的手里了。"我不甘示弱地回答,眼神里早没了刚才的惶恐和怯懦。
"哈哈哈,你就吹吧。"张师傅笑出了一脸的褶子。"你小子这手上功夫还欠火候,可嘴上功夫到真不含糊,你可给我看好了,要是这煮熟的鸭子给跑了,我回去可打你屁股。"
"哪能啊?放心吧您。"我说着用力撅了一下小偷的胳膊,疼得他不禁"唉呦"起来。
十一点五分,我们给被窃事主做完了笔录,把小偷押进了看守所。张师傅看看手表,笑着对我说:"勇子,今儿这个日子你可得记好了,过多少年以后都有纪念价值。"
我知道张师傅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继续装傻充楞。"今儿什么日子啊?能有什么纪念价值啊?"我就爱和眼前这个半大老头子斗嘴,虽然我和他年龄差距很大,但几天的相处关系十分融洽,又逢今天出师得利,所以几句调侃倒也未尝不可。
"呵呵,你小子真傻还是假傻,今天是你抓贼的第一天下活儿,这还不该记住?我告诉你,干咱们这行的都得有这个极性,抓过多少贼,第一次抓贼什么时候都得记着,多少年之后聊起来也得有的说不是?跟你师傅我好好学吧,小子,今天那什么,时间也不早了,师傅我也不推辞了,咱就单位门口的'塔里木',拉条子烤串凑活吃点得了。"张师傅一脸坏笑,俨然一个磨刀霍霍的强盗,此时抓贼无数的他正盯着我干瘪的钱包呢。
"嗨,您说这个啊......"我继续装傻充楞。"其实请您吃顿饭到也理所应当,谁让您是我师傅呢?谁让你级别比我高呢?谁让您比我多参加工作几年呢?谁让......"
"哎哎哎,打住,听你这意思,你小子还挺不情愿啊。"张师傅故意让表情夸张。"我告诉你,你师傅我这是看得起你,刚才那个被偷包的小子想请我吃饭,我还不去呢。"张师傅一脸生动。
"是,是......"我连忙点头。"我师傅是谁啊,再说您要是去了,队长又该扣你工资了......"我故意压低嗓音说,其实是为了起到强调作用。
"嗨,什么叫'又该扣我工资'了?你个昧良心的小子,这你可得说说,哪次我因为吃人家事主被扣过工资?你要是冤枉你师傅,你师傅立马给你套上银镯子(手铐)。"
"哎哎哎,别急啊,哈哈,我可没那意思,您要是急了可就说明心里有鬼了。"我嘻皮笑脸地回应道:"您先听我说完了的,本来请您吃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徒弟请师傅,那还不是天经地义!但您刚才说的几句话我不同意,所以我得先矫正一下。"
"嘿,你小子这嘴上功夫还真是了得。好,那我就听听,我刚才的哪句话有问题,你要说的有理还则罢了,你要说的不对,得,今儿咱还不在'塔里木'吃了,咱立马打车去'顺风海鲜'。"
"您看您,胃口怎么大的邪乎?"我正儿巴经地摇了摇头。"哎......真没想到,我堂堂的张快手张师傅,怎么一提起吃来就两眼冒光啊?得,我给你说说你刚才说话的问题,您说我今天是第一次'下活儿'是吧,但我可不这么认为,今天这个贼明明就是您'下'的啊,怎么就成我'下'的了?我可不想占您这个便宜,是谁抓的就是抓的,我跑过去时您都给他上了铐儿了,我压根就没帮上什么忙,所以说今天还能算是我第一次'下活儿',所以这个吃饭的理由不成立。"我义正严词,把道理说的十分透澈。
"哈哈,可真有你小子的,行,我看你说的挺有道理,靠别人抓的贼算数不是本事!咱爷俩投脾气,但你小子可别后悔啊,你要是不要这个'数儿',你师傅可就自己留着了。"张师傅点着头说。
"当然是您自己留着了,占师傅的便宜算什么好徒弟。"我一脸正气。
"行!这脾气像我徒弟,得,就冲你这句话,今天这顿饭你师傅请了,收拾东西,咱们'塔里木'!"张师傅乐的开了花,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他哪里会知道我心里的小九九,因为我们初来乍到打扒技能还不熟练,所以打扒队的李队长特意给了我们一个"前三月不计数"的政策,我们在参加工作的前三个月即使一个贼也抓不到,也不会因为不够数而被扣奖金,这恰恰是张师傅所忽略的,所以我今天是使了个顺水人情,反正要了数也没用,还不如给师傅买个好。当然,那天午饭的帐最后还是我偷偷结的,玩笑归玩笑,能摊上一个这么好的师傅,也真是我的福气了......
三、
打扒民警的压力是很大的,按照公交分局的规定,一旦我们过了三个月的学习期,每月就要背上月均一人的指标,这个看似简单的指标实际并不轻松,每月抓一个贼,每年12个月就要抓12个贼,而且抓贼的数量还不能算累计,也就说即使能在某个月抓获了几个贼,到了下个月还是要重新计算。这种月滚月的指标最害人,因为同所有周期一样,贼的多少也有淡季和旺季,从季节上划分,春夏是贼的旺季,而秋冬则是淡季;而按时间划分,节假日是贼的旺季,而平时则是淡季;从全年上看,五一、十一、春节的长假期间以及春节返乡之前是贼的。所以我们这些打扒民警每当月初,便有种到了年根交租粮的感觉,以至于每月都生活在紧张之中了。
但自从跟了张师傅之后,我的这种紧张却要比其他新兵蛋子少得多,因为张快手实在是名不虚传,凭着他的多年经验,我们的抓贼数量屡屡在大队名列前茅,而每月的目标考核自然也都是一等,可以说,我是借了师傅的光了。随着工作久了,我的技术也熟练了许多,有几次张师傅已经可以放手让我尝试"下"贼了,说到"下"贼的"下"字,也有个特有意思的解释,所谓"下"就是"拿下",既生动又形象。
说到抓贼,这里面的学问和门道还真不少,让我着实是为此感叹了一回。张师傅是个工作多年的老民警,理论水平其实并不高,但公安局里沿习多年的师傅制也确有一定的科学性,公安局的活儿有许多是熟练工种,抓贼就是代表。抓贼不需要太多的理论和知识,需要的是手急眼快、胆大心细,按张师傅的话说就是"想要抓到贼就得比贼精",这句话里的学问可就大了,什么叫"比贼精",就是得比贼的眼睛灵、得比贼的动作快、得伪装的比贼好、得知道贼在什么时候下手,只有做到这点才能抓到贼,如此一说就真的不容易了。要想抓到贼,就先得了解贼,这也是张师傅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比贼精"最难的不是比贼眼灵手快,而是如何伪装好自己和了解贼何时下手。
从基础讲,偷公交车的贼无非有以下手段:
首先是"架天窗",所谓架天窗,就是指小偷盗窃被害人上衣兜的钱物,因为贼在盗窃过程中常常会以一只手携带衣物作为掩护,所以称之为"架",而上衣兜就是前面所指的"天窗"了,"架天窗"由此得名;其次是"摸里怀",所谓摸里怀,就是指小偷盗窃被害人上衣内兜的钱物,以"摸"为动作,而里怀自然就是内兜了,这时小偷常常会借着公交车内人员拥挤时伺机下手,得手机会也很大;最后是"掏后门",顾名思义就是小偷盗窃被害人的后裤子兜,现在许多年轻人都愿意将大钱包放在裤子兜里,以显得帅气而时尚,这才恰恰中了小偷的下怀,这时小偷常常会在公交车到站或乘客上车时下手,我见过手最慢的也能在一两秒钟内搞定,等你发现了自己被偷,对不起,小偷早已经跑出几十米远了,所以欲想防贼、必先正己,不怕贼头就怕贼惦记。
当然,我这个新兵蛋子也出了不少洋相,比如有一次在520路公交车上,张师傅让我练习"下"一个小偷,但由于我没有记住躲闪眼神,让小偷注意了我的异常,差点让我们苦苦跟踪了一天的小偷"醒了"。多亏了张师傅老谋深算,就在我犹豫之际,就见他老人家冲着小偷一撇嘴,之后头一低、身一侧,主动帮着挡住了人群,使小偷误认为碰见了同行,而就在他安心下手之际,总算被我拿下,让我不得不佩服张师傅的欲擒故纵之计。
虽然成为正是民警已经时日不短了,但从外表上看,我却越来越不像个警察。为了便于工作,我们打扒队根本不穿警服,而且对日常着装也有着一定的要求,比如尽量不要穿红黄绿等明亮颜色、不要穿扎眼的名牌、不要穿个性服装,总之着装必须大众化、必须为工作让路,一个打扒民警穿衣带帽的要求是必须可以迅速混迹于茫茫大众之中而难以让人记住。这可把我难住了,想鄙人在学校时也是一个堂堂的灌篮高手,高档运动服也颇有几件,而且平时穿衣的爱好就是红和蓝,都是扎眼的颜色,这一参加工作漂亮衣服反到要置之高阁了,实在让我有些于心不忍。但工作毕竟还是第一位的,最后我还是咬着后槽牙,买了数件惨不忍睹的过时服装当作战袍,以至于在数日后被警校同学林楠连连挖苦是农民进城。但无论穿不穿警服,我在内心里早就坚定地确信自己的身份了,我是一个警察,是一个潜伏在人群中伺机捕猎的警察,这种警察特有的自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坚定,这时无论在别人眼中我伪装成了什么样的人,在抓贼下活儿的那一刹那,我都会立即恢复一个警察的气质和形象,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因为我口袋里有那个镶着警徽的警官证了,只要有它在身上,我就会感到有无比的力量。
四、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眼看就要到了午饭的时间,已经到了这个夏天的三伏,此时正是少林好汉夏练三伏的最好时间,但对于我这个凡夫俗子来说,公交车上的生活也真可称为煎熬,别的先不说,此刻连本公子的内裤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感受可想而知。而张师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我望着老人家那身已被汗水浸透成深灰色的衬衫,不由得暗自感叹,也不禁对自己所从事的职业暗自叹息。
"勇子,实在不行今儿就歇了吧,太难受了。"张师傅环视了车内一周,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
"行,没问题,反正这月的数儿也快完成了,再耗着身体也受不了。"我忙回答,此时我心里想的,哪里还是如何抓贼凑数,而是如何痛痛快快地洗个凉水澡。
"好,收队吧。"张师傅手一挥,准备在就近的一个车站下车。我立即有种即将新生的感觉,憧憬着那公交车开门的一刹那。但没想到此时520路恰巧行驶在了最拥挤的一个路段,公交车慢得像蜗牛爬,弄得我汗如雨下。
"师傅,咱俩一会儿打车吃冷面去吧,就西四的那家,再弄瓶凉啤酒,唉呦我的妈啊,想起来我就舒服......"我皱褶眉头面带憧憬地冲张师傅说。
"啊?今儿不行,我一会儿下车就得直接回家,今天我老丈母娘从外地过来,我得去火车站接站。"张师傅回答。
"啊,我说您老人家今天怎么这么大发慈悲,作出这么英名的决定呢?原来是自己有事儿啊。哎,白白浪费了徒弟我的一腔崇敬之情。"我又开始没大没小。
"一边凉快去吧,你小子如果能把说这些废话的劲儿拿出来干工作,早就成了抓贼能手了。下午我真得过去,你自己回家吧,也算给你放一天假。"张师傅显然没有调侃的闲心。
八月流火,我虽然下了公交车还是感到一阵的燥热。12点,正赶上这个当不当正不正的时间,自己吃饭吧,显然没什么胃口,回家吧,此时也没有事做,还是骚扰骚扰林楠吧,反正离市局也不算远。想到这里我便挥手打了一辆富康,兴冲冲地向经侦处的方向驶去。
说到这里,我就自然该介绍一下我的好哥们林楠了,这小子是我警校时的上铺,被鄙人称为睡在我上铺的傻叉叉,此人颇有些文艺特长,在学校时曾凭借创作的一首校歌而广泛吸引了小警花们的眼球,虽与我年龄相仿,却早有了身边的意中人,让我一想起来就不禁在心里大骂"小白脸没好心眼"。但是无奈,事实就是事实,林楠这个小白脸现在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都走在了我的前头,现在他分在了号称公安局金饭碗的经侦处,每天的工作是侦破动辄几百万的经济案件,让我不得不汗颜。所以今天我就抱着杀富济贫的一腔热血,浩浩荡荡杀将而去,别的道义先不讲,就权当是替天行到了。
到了经侦处,林楠果然正如约等着我呢。与我这身灰头土脸的战袍相比,林楠的穿着打扮就要显得精神多了。
"双木林,你小子怎么油头粉面的打扮得根个公子哥似的?干嘛啊?冒充领导女婿啊?"我走过去,照他胸口就是一拳。
"我挡......"林楠说着摆出了黄飞鸿的架势。"你别废话,我穿成什么样跟你有多大关系?你也不是我儿子,有什么权利评价我的穿着?"林楠这小子出口就极损,还无退让之势。
"嘿,我千里迢迢地过来看你,就这么接待老战友?有你这么办事的没有?"我立刻作出一副受冤屈的姿态,连连摇头。
"行了,别废话了,还千里迢迢......一共也没几站地,我还不知道你,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蹭饭就说蹭饭,还来看我?我呸。"林楠抬手便揪住了我的耳朵。"走,咱们今天就吃炸麻雀去。"
我一听立马感到不爽,鄙人在学校时的外号就是麻雀,该外号因为我在军训时走正步总跳脚得名,一下就被叫了四年,眼看熬过了四年耳根子刚刚清静了几天,没想到这小子又给提起来了,让我不由得怒火中烧。但俗话说"吃人家的最短",为了能成功蹭饭,我只回应了一句战斗力最弱的反击:"行,炸麻雀就炸麻雀,但可绝对不能吃你的肉,因为我是回民......"
说笑归说笑,作为我警校最好的哥们,林楠还是够意思的。我们俩的特点就是一见面就斗嘴,相互讽刺挖苦极尽各自所能,但只要对方需要帮助,也绝对是毫无保留,在工作中,我们俩也经常在一起探讨,可以说是难得的知己。所以我俩每次吃饭,必定有山南海北谈不完的话题,但除了斗嘴能占上风以外,说到正事时我往往不如林楠,这小子为了说明某个道理总能引经据典地白话的头头是道,让我不得不服,这点也是我最佩服林楠的。他用一句经典的话来形容我们俩的关系:"人家交朋友都是为了互补,一静一动,一只狼一只羊,但咱俩是一静一静、一动一动,干什么事都一块,属于两只狼在一起,即使其中一个是羊,也是只披着羊皮的狼。"这一点我很是同意。但我知道,如果说我们其中有一个人是披着羊皮的狼,那肯定就是林楠。
"勇子,你就真的这么甘心当个抓贼的?"林楠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了一句。害得我把刚夹起来的花生豆掉在了桌上。
"甘心?谁能甘心啊。"我用手一抛,将花生豆扔进了嘴里。"我在警校学的是刑事侦查,年年考试都是优秀,我当警察的理想就是能成为中国的神探亨特,谁能想到毕业后分在了打扒队?"我一边嚼一边说:"你以为抓贼轻松啊?我跟你说,这不但是个苦差事还有很大的危险性,不说别的,现在许多贼的身上都有家伙,单凭我身上的那个破'甩棍',根本抵不了什么作用。"
"是啊,我也听说了。去年咱们局有个数字统计,去年全局受伤人次共1000次,其中光反扒民警就占了150次,确实是个高风险的活儿啊。"林楠点了点头。
"你不能光这么算,你得想啊,咱们局有几万干警,受伤1000次就是几百分之一,对吧。但我们打扒队一共才一百多干警,受伤100多次概率就是百分之百了,你说是不是?"我当着林楠摊开了右臂内侧。"看见没有,这排血印就是贼咬的,他姥姥的,害得小爷我连打了一个礼拜的针。"
"啊?被咬了你打什么针啊?也不是被疯狗咬了?"林楠不解地问。
"哎,你们这些市局的啊,就是不了解基层工作,我告诉你,现在许多贼都有吸毒的恶习,贼头往往是利用毒品来对他们进行控制,这人一吸毒就有被传染艾滋病的危险,你说我这要是被一艾滋病咬了,还不......"
"得得得,老板,买单。"林楠说着就假装要拍屁股走人。"我的天啊,今儿我可是亏大了,弄不好我请你吃顿饭再染上个洋病,回家我怎么和我媳妇交待啊......"
"滚吧你,盼我点好!"我一拳打在他的身上。"别老你媳妇媳妇的,结婚了吗你就媳妇,弄不好人家小蔓过些日子还看不上你了呢......"我反唇相稽。
"呸呸呸!晦气晦气!"林楠差点喷我一脸口水。"你丫再这么胡说,我可就给你讲翠鸟的故事了!"
"谁怕谁啊!"我毫不示弱,抢先讲起了翠鸟的故事。
此时就见饭店里,两个衣着毫不相同的年轻人一边向对方喷着口水一边异口同声地说:"有一只'翠'鸟,它飞过'瀑'布,它名叫林楠(黎勇),它整天'啐啐啐啐啐......'"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将面前的这两个天真的年轻人同警察这个词语联系起来,也许我们看来,更像是两个还未出校门的大学生。
"你姥姥的,还真啐啊!"林楠被我逼得躲在了餐巾纸后。"行了行了,不闹了,一会儿再让人家报了110。"
见他服输我也就收起了攻势。"怕什么?报了110咱也不怕啊,咱就是110。"我回敬道。
"呸,你就丢脸吧你,还'咱就110',我呸......"林楠憋着嘴说。"你说你,咱俩怎么就在一起说不了正事啊?刚才说到哪了?啊?"
"啊......刚才说到......"我也挠了挠头半天想不起来。"噢......对,说到你和小蔓吹了......"
"放屁!你盼点好!我想起来了,刚才就是因为说这个我才啐你的!"林楠的记性果然不错。"哎,说点正经的。你就真的想在打扒队这么干下去了?勇子,我可听说了,打扒队一旦干上了就不好走,你要是不尽早做打算,打扒队可轻易不放人啊。"
"恩,这个我当然知道......"我点燃了一颗香烟,停顿了一会儿。"但你说咱们刚参加工作就跳来跳去的,是不是不好?"我犹豫地说。
"你啊,真是个死脑筋。"林楠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告诉你,你现在已经不是在警校的学生了,你是个正式的警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干刑警才符合你的专业和性格,再犹豫不决你就走不了了。"林楠吃了口菜,也点燃了一颗烟。"还记得咱们班的那海涛吗?"
"记得阿,那大侠谁能忘了啊,现在他不是在预审处吗,怎么了?"我问。
"他爸爸现在就是一个区分局的刑警大队长,咱们找那海涛说说,让他爸给想想办法,弄不好就能把你调过去呢。"林楠说。
"这个......"我犹豫了,对于我来说,最不习惯的就是求人办事,何况要求的人还是往日的同学。"我看......我还是再在打扒队锻炼一段时间吧,等过些日子再说......"
"行了吧你,什么过些日子,我还不了解你,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在关键问题上优柔寡断。"林楠一针见血地说:"我知道你不想求那海涛,但这毕竟是事关工作的大事,这事你别管了,我帮你去说,要干就别犹豫,别跟个娘们似的......"
"我......"
"我什么我?就这么定了!"林楠再次打断了我的话。"咱哥们得一荣共荣,我下午就找那海涛去,你等着听信吧!"
五、
本想蹭林楠一顿饭,结果却反让林楠蹭了饭,这小子在结帐时才发现忘了带钱包,害得我白白损失了几十大元。早知道今天就不点那些高油脂高热量的荤腥了,不但不健康还费了银子。
林楠的一席话也确实对我有所触动,毕竟我学的专业就是刑事侦查,我的理想也是成为一名可以侦破大案的刑警,目前的这个又苦又累抓贼的活儿确实不是我向往的生活。想到这里我便不由得坚定了决心,对,如果能离开打扒队调到刑警队,即使厚着脸皮求一回人,到也未尝不可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的时间,老妈同往常一样还在阳台鼓弄着那些破花,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该杀的报纸教她的招数,老妈为了给花增加营养,把家里大大小小的可乐瓶子都装满了淘米水,以便作为浇花的肥料。这可苦煞了我和我爸,自从她学会这个高招以后,我家就常常充满了这种特殊的味道,据我爸讲,这让他想起了那段在乡村插队的时光。
"妈,您这又弄什么呢?臭死了。"我开始报怨。"人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可咱家可好,一回家跟进了菜地似的,哎,别浇臭水了。"
"什么臭水啊?这是肥料。"老妈一推阳台门进了屋。"跟你说多少回了,这方式是从报纸上学来的,人家都说了,用淘米水浇花,不但能让花长的更好,还是废物利用,咱国家不是正讲究节约呢吗,你妈这是带头。"老妈和我据理力争。
"行行,您就节约吧,我真的谢谢弄报纸的这些人了,幸亏他们只是说用臭水浇花好,要是他们说用洗脚水熬粥好,那我估计......"
"住嘴,说什么呢?跟你爸一样,一张嘴就没正经的。"老妈懒得理我,拿起另一可乐瓶子臭水回了阳台。
我正好闲来无事,也随着走了过去。
"妈,您说我爸也邪了。人家种的都是什么花啊,牡丹啊、月季啊、吊兰啊,起码也得是个仙人球啊,咱家可好,养了一阳台的菜。"我看着此时满阳台的绿油油的植物,不禁感叹到。
说来也怪,自从有一次我家将吃剩下的大蒜种下来以后,这阳台上的绿色植物就逐渐多了起来,日子一久,观赏类植物是越来越少,而可食用植物却越来越多,看看现在花盆里这些红红绿绿的东西,大葱、辣椒、靑蒜,最可气的就是我爸种的这丝瓜,本来夏天就热,阳台通风也不好,一种丝瓜可好,我家阳台就愣是让瓜秧缠了个密不透风,这哪是阳台啊,整个就是一蔬菜大堋。
"我估计是我爸插队那时候种菜没种够,这下可好,把咱家当成菜园子了。其实种也就种了,能吃到几条丝瓜也成啊,可您就说去年那几条,还不是都便宜了楼下那帮老太太了?"
老妈看我这么说,责怪地撇了我一眼。"我可告诉你,当着你爸的面可少说这话,要不你们俩又该呛呛起来了。他愿意种什么你就让他种,反正也快退休的人了,总得有点事儿做吧。"老妈说着又拧开了可乐瓶子,一股浓重的气味顿时肆意出来。
"小勇。"老妈一边浇水一边说:"前几天我遇见你幼儿园时的许阿姨了,还记得吗?就是戴眼镜的那个。"
"许阿姨,噢......我知道,不就是牙长的特大,还老让我罚站的那个吗?幼儿园时我们都叫她大蛐蛐。"我淡漠地说。
"别没大没小的,人家还记得你呢。她知道你当警察了,说想给你介绍个对象呢。"老妈说着回过头来,满眼憧憬地看着我。"你明天晚上不是没事儿吗?抽时间去见见,反正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别逗了,妈。"我一听这个立马转头出了阳台。"我可不想让那个许大蛐蛐给我介绍,就她那样能给我找什么好的啊。这事我说算了,不行不行。"
"哎,这可由不得你,我都答应人家许阿姨了,你起码也得讲个礼貌不是?"老妈说着就追了出来。
"唉呦,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包办啊,我又不是傻子,您这儿着什么急啊?"我一头扎在自己的床上,作鸵鸟状。
"不行不行,再怎么着你也得去见一面,要不我都没法和人家许阿姨交待,听见没有。"老妈一把将我拽了起来。"这是两张电影票,明天晚上六点,红楼电影院,哎,听见没有啊。"老妈说着就硬塞了过来。
"我靠......"我无可奈何地接了过来。
"嘿,又骂人!"老妈说着就照着我的脑袋打了一下。她是个小学老师,从小就对我严加管教,虽然我已经工作一段日子了,但她还是像对待孩子一样地严格要求我,比如严禁抽烟、喝酒、骂人撒野,但老妈哪知道,她这宝贝儿子其实早已经五毒俱蚀了。
"唉呦......"我忙作痛苦状揉着自己的脑袋。"啊,精灵鼠小弟......妈,您拿我当三岁孩子了?"
"凑合看吧,你也不是去看电影的,是去相对象的,记住啊,到时候打扮精神点。"老妈看我已就范,得意地走回了阳台。
"哎,那姑娘干什么的啊?"我冲着老妈的背影喊。
"银行的,听说挣的还不少呢。"
"俗!"我回敬道。
十七点四十五,我准时来到了位于闹市区的红楼电影院。因为是周末的缘故,电影院门前人头篡动,热闹得像个集市,但据我观察,这人群中10岁以下无民事行为能力的少年儿童不在少数。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点燃了一支中南海,呆呆地目视着黑压压的人群。
按照电影《古惑仔》里陈小春的话说,其实如果要见女孩,结果往往并不会另人兴奋,关键是等待的过程。在等待女孩出现中,你可以有广阔的空间可供想象自由飞翔,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她的脸形、甚至是她的身材,一切都完全可以按照你心中的标准进行排列组合,虽然这些幸福等待之后的结果往往不尽人意,但起码过程是美好的,这也算是一种当代相亲的阿Q精神了吧。恩,此时我心中的女孩标准应该是什么样的呢?恩......应该是那种长发披肩,对,必须是长发,而且披肩!这样才有女人味,之后还要有双大眼睛,这样才迷人,最重要的是不能太胖,身材苗条最好,还有......还有?起码要会做西红柿炒鸡蛋!对,只要满足这些标准就基本过关了,恩......
我独自在电影院门口两眼发呆地胡思乱想,不一会儿就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副长发美女做西红柿炒鸡蛋的样子,不时引得路人的注目。但谁叫我早来了十五分钟呢,不胡思乱想怎么打发这些多余的时间,再说了,想想也不犯法,像我这么一个优秀青年,也不能总走背字吧。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我的数次相亲的失败了,这些往事足以对我这颗善良而脆弱的心给予致命的打击。
第一次是邻居张大妈介绍的一个幼儿园老师,我其实对相亲非常有抵触心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沿用这老一套,见面、互报家门、客客气气,都什么啊。但最后我还是没抵挡住老妈的思想政治工作和政策攻心,她反复给我讲诸如幼儿园老师琴棋书画无一不能、幼儿园老师对人有耐心等等的好处,连蒙代骗地将我哄到了见面的地点。
本来去的时候我还怀着一腔热忱,结果见了面才发现那腔热忱都是侥幸心理,那位当幼儿园老师姑娘身高不过一米六,体重估计能超过我,让我初次感到了什么叫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但事已至此,起码要对得起张大妈的面子,所以我还是一边在心里诅咒那个张老太太,一边和颜悦色地和胖姑娘彬彬有礼。但吃饭时那姑娘的态度就更让我无法接受了,也许是她管孩子管习惯了,一会儿纠正我的拿筷子方式,一会儿言词抨击我的抽烟无度,让我着实体会了一回幼儿园老师的悉心照料,但我也不是吃软饭的,就在胖胖老师问及我的工作性质时,我就信口开河地胡抡起来,一会儿说整天抓贼的风险有多大,一年要受伤多少次,一会儿说自己隔一天就要加次班,因为现在的贼实在太多。经过我的观察可以看出,这时绷不住的不再只是我一个人了,幼儿园老师也开始面带厌倦。后来听邻居张大妈说,幼儿园老师决定再考虑考虑了。
第二次是老妈一个同事的闺女,听说在哪个日本外企工作,无论是长相还是工作都属上乘。我虽然再次严词拒绝,但还是抵挡不住老妈的一副伶牙利齿,最关键的是我那次先期见到了姑娘的照片,这才让我春心大动,看照片上的长相,只要不是经过PHOTOSHOP加工了的处理照,起码也算个美女了。经过第一次的失败,我开始主观坚信了好运的即将到来,于是我经过了一番梳妆打扮,把自己弄得像解放前的土豪劣绅一样的油头粉面,然后在反复端详后才充满信心的赴约。
那次是我生平第一次吃西餐,是那种正规的西餐,需要左手拿叉、右手拿刀的那种,在此之前我特地耐心请教了林楠的准夫人小蔓,心里才稍微感到有了些底。但不料这次是我成了牺牲品,到了餐厅还没开始动叉子,姑娘便主动给我了打了预防针,经她介绍,此次的赴约是她妈硬逼着她来的,所以权当一次吃饭而已,至于相亲,还是等她大些再说吧。一听此言,我虽然心里十分沮丧,但表面还是装作十分理解,并连连称我们是同并相怜,因为自己也与她想法一致,要不是老妈逼我来,自己根本就没这个想法,年纪轻轻的,还是先要以事业为重。但由于姑娘实在是楚楚动人,我最后还是要过了她的手机号,以便培养今后的机会,但此后这事便石沉大海,因为那个电话我根本就没打通过。
一想到以往的经历来,我便不由得信心大减,我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离见面的时间还剩下不到十分钟。"万能的上帝啊,请赐福于我吧。"我这个唯物主义者竟开始无奈地祈祷。但我心里还是存有一丝侥幸心里,咱中国自古不是讲究事不过三吗,我都背了两次了,这第三次总不会再受伤了吧,想到这里,我那颗几乎被冻僵的心又在这炎热的夏日里跳跃起来。
而就在这时,一幕令我始料未及但有十分熟悉的画面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就在电影院那黑压压的人群中,我看到了一只伸出袖口的黑手。黑手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在距离他仅一步之遥一个姑娘的背包,这种盗窃的方式是一种最常见的手法,我们俗称为"抢门",说白了就是小偷在公交车门口或其他出入口趁着人群拥挤的时候下手盗窃,而此时我眼前的小偷正是在即将下手的过程中。我心里一阵发紧,突然犹豫了起来。按说今天我是遵照母亲大人之命来相亲的,而且又不在工作时间,所以眼前的这一幕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再说人家姑娘也即将到来,如果此时抓了小偷,约会必将泡汤。而就在我踌躇之时,眼前的那只黑手已经拉开那个红色的书包拉链了......
不知为什么,一种惭愧和羞辱感在我心中由然而生,我知道这是内心在责怪自己的声音,我这是一个警察该做的吗?如果警察都像我这样,只以上下班作为划分责任的时间,只以自己的私事为坐视不管的理由,那这些可恶的小偷岂不会更加疯狂,人们的合法财产岂不要受到更大的损失。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中的工作证,毫不犹豫地贴了过去。
抓贼当然有抓贼的时机,我也跟张师傅学了不少时日了,抓贼的技术到也长进了不少。抓贼讲究的是要在贼盗窃的过程中动手,不能"太嫩"也不能"太老",所谓"太嫩"指的是贼还没动手盗窃时,具体说也就还是没将被窃财物掏出的时候,这时如果打扒民警动手抓贼,还无法证明小偷的主观目的,还无法人赃俱获,所以时间尚不成熟;而"太老"则反之,"太老"就是指打扒民警动手抓贼已经过了时机,贼已经拿到了钱物,并离开了被窃人的身体,这时候如果小偷发现警察,便会"甩物"(将钱物丢掉),这也会影响到今后对其的处理。所以正经抓贼的时机就是在他拿到钱物但并未离开被窃人身体的瞬间。而此时就恰恰是这个"不嫩不老"的时机了。
"啪"。就在小偷认为自己即将得手的时候,他的那只黑手已经被我紧紧地攥住了,就在他发呆的一瞬间,我用力而迅速地使了一个折腕牵羊的动作。
"唉呦......"就在他疼的发出叫声之时,我已经将他的双手撅在身后了。
"我是警察!请大家帮个忙。"我立刻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哎,前面那位小姐,请您配合一下工作,和我去一趟附近的派出所。"我雷厉风行地说。
我身前的那位女孩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转过来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彷徨。"啊......发生什么事了?"女孩问,
"呵呵,是这样,就在刚才您准备走进电影院的时候,这个人在您身后盗窃了您的钱包。"我说着从小偷手里拿起了女孩书包里的那个布质钱包。"我是警察,希望您能作为被害人提供一下证词。"我回答。
"恩,好吧,谢......谢谢你了......"女孩的表情仍很诧异。这也难怪,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的概率还是很小的。
"哎,这几位,能不能帮个忙啊,我一个人送他还是有点困难。"我记得张师傅说的那句话,煮熟的鸭子千万别让它飞了,抓贼也要善于借助外力。
"行!我们帮忙......来,大家帮帮警察。"几个等着看电影的小伙子主动过来帮忙。也难怪,他们眼前的这真实的一幕当然比这场虚构的电影要精彩多了。
但就在我们将要把小偷押上出租车的时候,那位被窃的女孩还显得有些犹豫。
"那位小姐,请您快点。"我催促道。
"恩......能不能稍微等一会儿再去啊......"女孩满脸通红地说:"我还有些事呢......"
"哎......这......"我一听这话就有些不高兴了,我心里想,我可是帮你把贼抓到了,你怎么还跟我讲条件呢?但这种事我也确实遇到过不少,有许多次我和张师傅在抓贼时,就是因为被窃人的不配合而造成了对贼的无法处理。有的人因为被窃财物少,怕耽误自己时间就趁乱下车,也有的是怕被小偷报复,拒不承认自己被窃,这样一来,我们便缺少了最关键的人证,俗话说:人赃俱获,一旦缺少了这个有力的人证,小偷也自然就要逃脱制裁了。每当这时,我便会气的想要骂街。
"小姐,我知道您有大事要办,要没大事怎么能在这时候来电影院门口呢?但您要搞清楚了啊,我这是帮您抓贼,您要是不配合,我这累还不就是白受了?您说是不是啊?"我心里一烦,嘴上就阴阳怪气起来。
"是啊,人家警察都把小偷给抓住了,你就应该去作证啊,是啊......是啊......这女的怎么这样啊......"我这么一说,周围的人们也你一嘴我一嘴地说了起来,说的女孩深深地低下了头。
"行了,上车吧,一会儿就完,唉呦......"我话还没说完,手中的小偷突然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把就挣脱了我的控制。他像只亡命的丧家犬一样,冲着面前的马路就冲了过去。
"不好!"我大呼一声,紧跟着追了过去。
众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等到反映过来的时候,我早已追出去了几米远。前面的小偷没命地疯跑,一下就冲进了飞驰的车流中。
"抓小偷啊!"我在后面紧追不舍,眼看双手就能够到了他的身体。
而情况瞬息万变,就在此时,一柱刺眼的强光突然晃到了我的右侧,我下意识地一侧头,竟然发现一辆吉普车已经驶到了我的跟前。眼前的一幕让我心中一阵发紧,一股凉气直逼头顶,我分明看到了吉普车车头的即将临近,因为速度太快,我几乎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它所带来的冷风,那是种死亡的气息。
"滋滋......"吉普车的刹车片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那种声音让我感到毛骨悚然。求生的本能让我全力地向后跃起,而就在此时,我身前的小偷发出了惨烈的叫声。
六、
医院里,我的右臂已经缠上了雪白的纱布,因为我刚才用力回跳右臂先着了地,造成了我右肘的局部骨裂。而小偷可就惨了,虽然司机在发现情况后已经及时做出了反映,但毕竟车速太快、可供反映的时间太短,飞驰的吉普车在划出了两道清晰的刹车线后,还是将他撞出了足足几米远,据医生讲,要不是送治及时,这小子恐怕是要落下残疾了。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后怕,这也就是我当时反映得快了点,要不此时在病床躺着的,弄不好就不是他一个人了。
"警官......你没事吧......"此时那个女孩就坐在我身旁,说话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我几乎不知道该以什么词语回答她的问题。能没事吗?一小时前我还衣冠楚楚地在电影院门口等着相亲,而现在却得挂了彩,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当时和女孩说话分神才跑了小偷。一想到这里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没好气地说:"没事,是没什么大事,要有大事了你还能跟我说话吗?估计我现在早就跟他一块躺着了。"我说的时候根本就没拿正眼瞧那女孩,估计表情也很难看。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我这么一说,女孩的声音更小了,而且竟然抽抽泣泣地哭了起来。
"哎,别哭别哭啊......哎,是我不好,不该是这种态度。"我最看不了女孩哭了,就改变了语气。"其实这事与你也没什么关系,关键还是我动作太差,要是换了人成龙,我估计一个后空翻,不但伤不了自己还能赢得个满堂彩呢。"我缓和着气氛说。
"别这么说,就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刚才的犹豫......怎么会......"女孩哭得肩膀一动一动的,让人看了有些怜惜。
我这时才仔细看了女孩的容貌。女孩大约也就有个二十一二岁,圆圆的眼睛、尖尖的翘鼻子,皮肤白里透红,一席乌黑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辫,虽然不能算有多漂亮但也足可称为可爱了。我这么直直地一看家人,到让女孩又不自然起来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就换了个话题说:"对了,你刚才有什么事啊?这么一弄,没耽误你的事吧。"
女孩咬着嘴唇偷偷地看了我一眼,她见我脸上的乌云已渐散去,就喃喃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刚才就是在等人......"
"呵呵,其实咱俩一样,我刚才也是在电影院门口等人,但没想到碰到贼在我眼前下手了。"我笑着回答。
"什么?这么说你不是专门为了抓贼来的吗?"女孩转过头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
我让那双眼睛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就特意高风亮节地回答:"当然不是了,按说我在下班以后完全可以对这种事置之不理,我不说谁知道我是警察,但我总不能眼看着你被偷不是?所以再有什么事也得放在后面再说啊。"
这些话说出去以后,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明显带有买好的嫌疑。但女孩似乎却被打动了,她忽闪忽闪地眨着一双大眼睛,里面充满了柔情。"真对不起了,因为帮我一定耽误了你的事了吧。"女孩的声音里流露着丝丝愧疚。
"嗨,不说了不说了,帮忙就要帮到底,再说遇到这种事,就算我不是警察也是要出手的。"我借势便仗义起来,此时的语气显然多了几分江湖义气。
"那......真的谢谢你了........."女孩冲我嫣然一笑,弄得我一阵心跳加速。"恩......那咱们交个朋友吧,我叫徐薇,你呢?"女孩问。
"啊......我叫黎勇,黎明的黎,勇敢的勇。"我赶忙回答。"我的手机号是......"
"那位小姐,请你过来做一份笔录。"看着寸劲儿,我刚要问那个叫徐薇女孩的手机号,就被派出所的民警打断了。女孩紧张地站了起来,但眼神仍停留在我的身上,那里面似乎充满了求助。
"没事没事,他们就是找你做个笔录,很简单的,你就把刚才经过的事情叙述一遍,再指认那个钱包是你的就行了,别紧张。"我鼓励她说,似乎我们已经成了朋友。
"恩......"女孩又冲我腼腆地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看她走了过去,我也稍稍平静了一些。但疼痛随即从右臂传了过来,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此刻伤处的阵阵火辣。
"姓名?"
"徐薇。"
"年龄?"
"23岁"
"户籍所在地?"
"长桥西里三号楼六单元202号。"
"工作单位?"
"建设银行长桥分理处......"派出所民警对徐薇开始了例行公事地询问。
又是一个银行的,我心里不禁想。啊?为什么说"又是"呢?在我脑海里似乎已经有一个女孩是在银行工作了。但那是谁呢?是谁呢?我不禁苦想起来,也许因为不久前脑袋刚刚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似乎影响了它的正常工作,我努力在它的数据库里搜查、检索,终于找到了答案,对!那个许阿姨介绍的姑娘就是在银行工作的,而这时我才又想起相亲的事,这下可坏了,弄不好此时那姑娘还站在电影院门口等我呢。这可不行,再怎么着咱也得有点绅士风度啊,至少也该告诉人家一声,要不老妈一定又该埋怨我了。想到这里我便要伸手摸手机,但不料就在此时,裤兜里的手机却抢先响了起来。
"唉呦......"我习惯用右手摸兜掏手机,却忘了此时的右臂早被缠上了绷带,一阵被撕裂的火辣辣的疼痛迅速传遍了我的伤处,让我忍不住叫出了声。
但就在此时,一个故事性极强的场景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就在我抬头平视的一瞬间,我的视线突然与徐薇不期而遇,而此时的徐薇正将手机放在她的耳边。天哪!不会出现这种天方夜谭的巧合吧!
但现实是残酷的,就在徐薇帮我拿出手机之后,竟然在我手机上找到了她自己的号码,我和她顿时惊的长大了嘴,谁也不敢相信,对方就是今晚自己要等的人。从那一刻开始,我的生活便更具有戏剧性了......
七、
时日不久,我手上的伤便即将痊愈了,在此过程中我一直表现得十分坚强,无论是对待父母的嘘寒问暖还是张师傅的体察关心,那样子绝对可以堪比任何一个勇士折胳膊断腿后还说无所谓的情景。本来吗,伤都受了还装怂,那绝对会影响原本应被称道的光辉形象,所以我只能咬紧牙关作英雄状,以作为在别人心中提升形象的资本,特别是在徐薇面前。
按说这个小妮子也还算仗义,在那次我摔了个大马趴后,徐薇几天便探望我一次,而且每次来还都会带些补品,那可是真的补品,而决不会像林楠那样弄几个猪肘子充数还蹭顿饭。徐薇的举动弄得俺老妈倒是受宠若惊,每次都是大摆宴席,那排场真不亚于中央首长驾临了。我每当这时就总躲着老妈的眼神,因为那里总会有种特殊的含义,弄得我浑身不舒服。但无论如何,徐薇真的就这样走进我的生活了,她像一粒石子,将我的生活激起了道道波澜。因为我的手伤,我至今还未摸过她的手,这是比较郁闷和遗憾的事,至少无法让我和她的关系更快进一步。还是拿句老话来说事吧,好饭不怕晚。
给徐薇打个电话吧,看看她在干什么。我想到这里便拿起了手机,不知为什么,徐薇的手机每天总会一段时间不在服务区,也许和她说的一样,国产手机的质量就是不行。但就在我即将按下呼叫键的时候,林楠的电话却不凑巧而又十分霸道地挤了进来。
"麻雀,我是你大爷,今天晚上没事吧?"电话的那一头林楠劈头盖脸地说。
"什么事啊,大侄子?没饭辙自己想办法,别老在我这儿动心眼,今天你黎叔出去吃海鲜去,就暂时不叫着你了,下次等有机会吃什么卤煮啊、拉面什么的,再邀你一同前往啊。"我也不甘示弱地回答,和这小子说话就得这样,按我们在学校时的话说:林楠像弹簧,你软他就强。
"行行行,你厉害还不行吗?瞧你那德行,还吃海鲜,是不是又是凉拌海带或海米炒白菜啊?废话不多说了,那海涛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今晚七点咱俩到他们家,他爸正好在家。"林楠停止废话,言归正传。
"啊......今天......"我感到有些突然。"我......我还没准备好呢......"这话一出,连我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
"什么准备好没准备好的,告诉你,为这事儿我可没少给那海涛打电话,你也真行,就这么屁大点事都不好意思问。麻雀,那海涛他爸可是刑警队长,在家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你想求人家办事就得主动点,这个机会你可得把握住,咱们要干就得快些,要不等打扒队用你顺手了,你再想走?姥姥......"林楠顿时加快语速,以证明事情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恩,好吧......"我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说不的理由,这件事其实本该就是我自己跑的,如果再推三阻四确实很说不过去。但对于求人这种事,我确实一直有很大的抵触心理,按林楠的话说,这就叫不成熟。"那......今天晚上几点?用不用带什么东西?"我问。
"恩,那海涛说他爸今天大约七点钟才到家,咱们八点到吧,起码得等人吃过饭吧。"林楠说。"带东西是应该的,毕竟咱们是小辈吗,烟啊酒的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样,今晚七点,咱俩劲松的麦当劳见。"
"好,哎,你不说咱八点到吗?怎么七点钟就到劲松啊,太早了吧。"我问。
"废话,你不请你林大爷吃顿饭啊,这孩子怎么一点事都不懂啊。"此话一出,我明显可以感到电话那边林楠的坏笑。
"行,你这是趁火打劫啊,我日他大爷的!"
经过林楠的威逼利诱,我用兜里的几十个兄弟换来了被称为洋垃圾的煎炸食品和碳酸饮料,之后又是林楠的一大段慷慨陈词地谆谆教导。大约快到八点的时候,我拿着两包烟酒进了那海涛家的楼门,那样子一定像极了傻姑爷看丈母娘的情景。
随着门铃的声音,我们面前那道厚厚的防盗门随声打开,站在面前的是一个中年的女子,看样子也就不过四十岁。
"阿姨,您好。"我嘴上立马抹蜜。"好久就想来看您了,也一直没有机会。"我按照林楠事先教给我的话一字不差地背诵,同时伸手就把礼品递了过去。
女人一愣,似乎觉得我这举动有些事出无名,但随即就换上了客套的微笑,看样子她对接受这种馈赠早就习以为常了。"啊,呵呵,是吗,你是?"女子一边接过我手中的礼品一边笑着问。
"我是......"我刚要自报家门,却被后面跟过来的林楠狠狠捅了一下。
"错了......"林楠小声说。
"啊?什么错了?"我也一愣,回过头诧异地看着林楠。
"咱们要去的是302,你怎么把202的门给敲开了......"林楠冲我皱着眉头小声说。
"啊!"我顿时感到后脖子冒出一道凉气,坏了,刚才上楼时净顾着被台词了,没想到竟把房门敲错了。
"哎,你们别在外面站着啊,进来吧。老许,有两个小伙子来看你了。"那女人到是一点不客气,拿着礼品就往屋里走。"谁啊?"屋里面同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这下我可绷不住了,但又不知该如何要回礼物,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起来。这举动让身旁的林楠哭笑不得,他只得抢先一步走了过来。"哎,不好意思,大姐,这东西不是送您的,我们俩走错屋了。"林楠在关键显然比我果断老练。
女人一听这话,到也不往屋里走了,可不吗?连称呼都从阿姨变成大姐了,这礼品也当然不是送给她的了。
"啊......这样呀......"女人的脸色一下阴了下来。"那给你们吧,以后看准了再敲门。"
我顿时弄了个大红脸,一边接过礼物一边连声道歉,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而与此同时,屋里的男人也走出来了。
"许处......"就在我即将转头的一霎那,我听到了林楠嘟哝出一个称呼,而随着个称呼的出现,他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了。
"许处,您好!"我还没来得及转头,林楠再次重复了这个称呼,而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次已经响亮了许多,同时林楠猛一挺身,站到了我的前面。
"啊,小林啊,你怎么来了?"那个刚走出来的男人声音洪亮地问道,看着确是个领导干部的样子。
"啊,许处,我今天正好过来办点事,看有时间就来看看您,呵呵,不......不打扰您吧......"林楠这小子的身高顿时矮了三公分,据我观察基本是由于腿的弯曲,同时声音也变得柔和谦恭起来,一点没了刚才在麦当劳的叫嚣。
"哎......你看你,我有什么可看的啊,你们年轻人啊就是这样,来来来,进来说吧。"那男人,不,应该改叫许处长了,大手一挥就把我们往里面领,弄得我又不知所措起来。
"恩,谢谢许处......"林楠回头一拉我,连皱眉带挤顾眼的。"走阿......"
"啊......恩......"我脑袋一阵发蒙,但由于林楠拉我,也随着进了屋。而此时发蒙的不仅仅是我一个,那旁边的女人也似乎一头雾水。
"老许,这是?"女人一脸疑惑地问道。
"啊,这是我们单位的小林,就是在赵光探组的那个,我跟你说过,就是那个会写歌的年轻人。"许处长指了指林楠说,简简单单几句话到说的林楠手足无措起来。
"啊......是你们单位的啊,那......刚才?"女人的脸色依旧没有转晴,她显然还在责怪我们刚才的举动。
"呵呵,不好意思,阿......大......"林楠一下不知道该给予女人什么称谓,阿姨太老、大姐太小,叫嫂子自己显然还没有资格,索性他就跨过了称谓。"我刚才看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今天就是来看许处的,恩,呵呵......"
"嗨,什么乱七八糟的,进来吧。"许处长说着就带领我们向里屋走去。"这位是?"许处一边走一边问。
"啊......我是......"对阿,我是谁啊?这下我到生平第一次遇到了这样的问题,没想到我活了二十多念了,到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我想了半天也没回答出来。
"他是我警校同学,今天听说我要来看您就非要和我一起,他早就听说过您了,想听您讲讲课。"还是林楠帮我解了围。此话一出,到弄得许处长一脸阳光。
"呵呵,是吗。可别这么说啊,谈不到什么讲课,我无非是你们多些经验而已,小伙子,你在哪个部门啊?"许处长和蔼地问。
"啊,我在公交分局打扒队。"我愣愣地回答,一下就全盘脱出了自己的身份。
"打扒队啊,那可是个辛苦的活儿,你们张队长我挺熟的,他抽烟还那么凶吗?"许处问。
"啊......凶,凶......"我在领导面前总是感到胸口发闷,此时只有随声附和的本事了。
"哈哈,那个老家伙啊,前几天市局开会时还见到了呢,哈哈......"许处长几句不经意的客套,一下长高了他的身份。
此后我和林楠便开始了长达一小时的如坐针毡,林楠这小子果然聪明,他把自己今天的来意说成了专门为向许处请教业务,还拉着我一起拿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法律基础来提出疑问,而许处长当然都权威性地一一解答,还不时地夸奖我们好学。但许处长夫人似乎还未消除对我们的敌意,一直梗着脖子冷眼相对。就在我第N次感到屁股发麻脖子发酸的时候,林楠满脸堆笑地起身告辞了,许处长很热情,一直把我们送到了楼下,在我们走出楼门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呼......"林楠深深呼了一口气。"靠!这个该死的公安局宿舍,怎么到处都是熟人啊!"林楠身子一缩,一副快要散架的样子。
"你还靠?孙子!我问你,咱们今天是来干嘛的?现在几点了你知道吗?"我一把揪住林楠的耳朵。"现在该怎么办啊?都这么晚了?"我一连几个疑问,一起蹦了出来。
"唉呦,把正事给忘了!"林楠一拍脑门。"快快快,那边有个超市,咱抓紧时间,没准还能赶在那海涛他爸睡觉前上楼。"林楠一阵小跑而去。
"孙子,再买东西你花钱了啊!我兜里就剩打车钱了!"我随即也跟了上去。
那天办完事已经快十点了,那海涛及其当刑警队长的爸爸最终还是极力谢绝了我送的礼物。和许处长不同的是,那海涛的爸爸同我们的谈话都很实在,他在听取了我想当刑警的想法后,并没有发表过多的评论和意见,而只是跟我说了些他年轻时的经历。他在三十岁前一直在基层派出所工作,每天接触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案也大都是些鸡鸣狗盗之流的蟊贼,但不要小看那段经历,他说自己之所以能通过选拔当上现在刑警队长,凭的恰恰就是在派出所历练多年的成果。
刑警干的是复合型的工作,里面除了专业的侦查知识和技术以外,掌握其他各方面的知识和广泛获取社会生活经验也十分重要,而恰恰是派出所工作,给了他学习和提高这些知识和经验的土壤,所以无论你干什么警种,一定都能从中受益。特别是打扒队,每天都战斗在抓贼破案的一线,贼要偷东西练的是什么啊?练的就是手急眼快,而打扒队的警察要想擒贼就必须比贼下手急、比贼眼睛快,所以无论是反映能力还是观察能力都会得到很大的提高,特别是应对突发事件,更是要比一般的警察要果断迅速,他手下就有一个小伙子,原来就在打扒队干过五年,现在无论是办案还是跟踪都远远超过其他年轻人。一番话说的我们连连点头,但在我们连连道谢离开那海涛家之后,林楠却说了一句让我心里不安的话:"听他爸这么说,不会是劝你继续在打扒队干吧......"
八、
一觉醒来已经五点半了,我慌忙穿了衣服赶往车站,按照张师傅的安排,我们今天要赶上班早高峰抓贼,等我到的时候,已经整整完了一个小时。在到打扒队工作之前我一直认为上班早高峰应该是八点左右,但工作后我才知道,真正乘车的第一个早高峰应该是在早晨五点左右,这时上班的人们基本还都处于似醒非醒的磕睡中,是小偷下手的最佳时机之一,所以我们也经常会赶在五点钟左右上车抓贼,而今天我却耽误了时间。
"勇子,你再晚点,都快到八点的高峰了。"张师傅有些埋怨地说。"你小子怎么了?这几天老是迟到?"
"我?哎......"我叹了一口气说:"师傅啊,咱们这个月不是完成数儿了吗?干嘛还这么早起啊。多抓了贼也没奖金......"我虽然发着牢骚地说,但最后几个字还是降低了音量。
"什么!"张师傅一听这话立马火了。"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咱们抓贼就是为了完成每月的那几个指标吗?,咱们干的虽然是抓贼的苦活儿,但目的是为了保护老百姓的合法财产和打击窃贼的不法行为,要都是你这种思想,那工作还怎么干好啊!"张师傅越说越激动,站在理论的高度对我开始了无情的批判。
"师傅师傅师傅......徒弟错了,错了行了吧。"我嘻皮笑脸地拢过张师傅的肩膀。"嘿嘿,我就是说着玩呢,瞧您当真了不是......"
"这种话以后少说!当我的徒弟就不能这么干活儿!"张师傅一把拨弄开我的手,异常严肃地说,看来真是为我说的话生气了。
但别看我嘴上服输,心里却依然有我自己的想法,本来吗,打扒队干的就是抓贼的活儿,抓贼抓贼,抓的只是蟊贼,多抓几个少抓几个能怎么样啊?张师傅对工作的热爱和执着精神我暂不评论,但单纯从内心上讲,我对打扒这项工作是谈不到热爱和执着的,我向往的是飞车射击的刑警生活,刑警侦办动辄就是杀人抢劫的大案要案,案件侦办的结果常常直接会影响到社会的安宁与稳定,这哪里是打扒可以相提并论的,换句话说,就算公交车上多丢几个百八十元,又能影响到什么治安秩序啊。想到这里我便更加坚定了那个信念,一定要尽快离开打扒队。
早晨的公交车依然拥挤不堪,我躲在黑压压的人群之中,习惯性地左顾右盼上下观望,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撒在人们的身上,显得安静而祥和,但这种气氛又随时会被涌动的人群搅乱打破,只能待下一次车门关上后才能恢复。我冷眼观望着这一切的循环重复,似乎与我毫不相干,我此时关心的,只是有没有出现不劳而获的黑手。
七点十分,新来的男售票员查我的票,我不耐烦地给出示了我的乘车证,而他却还要亲自验正,烦的我够呛。
七点半,一个的男子鬼祟地尾随一个女子上了车,同时用手伸向了女子的挎包,就在我和张师傅即将抓捕的时候,男子却出人意料地抱住了女子,这时我们才明白这是一对情侣在开玩笑,从而迅速收回了已握在手中的"银镯子"。
八点整,被我称为大嘴的人又来了,他每天会在这时上车,会在五站后下车,日复一日,今天他站在了我的前边,离车门仅仅一米远。他是我和张师傅的主要目标之一,别误会,他并不是我们要抓捕的目标,而是我们重点保护的目标而已,大嘴总习惯将他那个摩托罗拉大手机放在腰间,几次都险些被小偷摸去,但自己却从未发觉,我们管此类同志叫"鱼",只要有鱼,就自然会有闻着荤腥味上手的贼,所以只要我们重点关注"鱼",抓贼也就不难的,这可是张师傅教给我的"守株待兔"绝技。
但今天大嘴还是很幸运,随着五站路程的结束,他再一次没有遇到黑手。看他下了车,我也暂时休息了一会儿眼睛,等待着下一条"鱼"的来临,我的身边不断地变换着陌生人和熟悉的陌生人,陌生人见过几次便成了熟悉的陌生人,而熟悉的陌生人即使再熟悉也很陌生,他们匆匆从某站出现,又匆匆从某站消失,有几次重复的便可以找到规律。时日久了,我几乎可以记清每一个人的乘车路线和时间,同时也可以例数他们身上钱包和手机的位置,以此估算着小偷会从他们身上哪个部分下手。之后这些陌生人便会暂时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去开始他们一天新的生活,而我仿佛只是在证明这一切而已,与他们的生活毫无交叉,只有在他们被窃时才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而我宁愿他们都是幸运的。
八点半,张师傅说的一句话又应验了,那就是"你找活儿的时候活儿不来,你不找活儿的时候活儿找你。"就在我们即将鸣金收兵等待中午以利再战的时候,活儿出现了,在520路公交车行至闹市区的时候,车后门上来两个中年的新疆人,他们一上车便开始左顾右盼上下观望,那样子同我和张师傅一样,我放松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对手来了。其实我们和贼确实有许多相同之处,最明显的就要属这个在车上的眼神了,一般乘客坐车时基本都是平视,而只有贼和抓贼的警察由于意不乘车而左顾右盼上下张望,而且眼前这两位的鞋都很脏,又符合了贼的另一个标准,由于偷公交车的贼平时基本都在车上,为了偷窃又总在车上挤来挤去,所以脚上的鞋就不可避免地会被踩脏蹭脏,所以我们的行话里说"眼贼、鞋脏,看贼三分像"。看到新疆人向这边靠拢过来,我和张师傅便立即收敛眼神侧过身体,以防止引起他们的注意。
八点半仍然处于上班高峰期,所以公车内还很拥挤。两个新疆人一前一后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同时用手轻轻地左推又摸,这是他们在"趟活儿",以寻找要窃的目标,大约五分钟后,他们"趟"到了一个穿灰色衬衫的乘客身边,张师傅给我使了个眼色,自己贴了上去,而我则慢慢地在他身后靠近,以免引起目标的注意。看得出,这两个新疆贼很老练,他们在接近目标后,并不急于动手,而是环顾四周观察是否被别人注意,就在这时他们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张师傅身上,而且煞有介事地相互对视了一下,直觉告诉我,他们"醒"了。
抓贼是个苦活儿,更是个考验心理素质的技术活儿,与人斗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事情,更何况我们要斗是这些时时刻刻如惊弓之鸟般警惕的窃贼,有时哪怕只是一个动作、一个声音、甚至一个眼神都有可能让任务前功尽弃。这两个贼就不知是因为什么怀疑起了张师傅的身份,但原因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在看到张师傅之后已经立即停手了,其中一个竟然还露着黄牙冲张师傅笑了一下,那挑衅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与此同时,下一站到了,张师傅为了不让任务搁浅,没有回头看我径直走下了车。这时车上只剩下了我一个猎手。
张师傅虽然下了车,两个新疆贼还未放松警惕,直至那个乘客下车都没有动手,他们在反复观察、诼磨着眼前的人群,分析、剥离着那里面潜在的危险,而我则深深隐藏在这片人群之中,等待着机会的到来,这时的几分钟很长,长到可以记清每一次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十分钟后,两个新疆人终于放弃了警惕开始自信起来,他们又一次地在人群中穿梭而过,细细地"趟"了一遍活儿,最后选中了一个接近中门靠窗户的目标,那是个民工打扮的中年乘客,穿着非常朴素,右肩背了一个绿色的土布挎包,这应该就是窃贼的目标。两个新疆贼又环顾了一周,在公交车即将行至一下站的时候开始动手了。他们一个侧身站在了乘客的左侧以分散其注意力,一个紧紧贴在了乘客的后面。而此时我就也如同黄雀般地站在那个即将窃物的螳螂身后,就在他准备动手之前,我早已将左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右肘下,时刻准备以"托肘"的动作捕获螳螂。此刻这熙攘喧哗的车厢似乎突然安静了,我能听到只是我和目标此起彼伏的呼吸和心跳声,此时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似乎都是在为我开始动手的倒计时,就在我听到的三次心跳的时候,我耳边传来了书包被划开的"嗖"的声音,同时"螳螂"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啪",我用左手迅速向前托去,一把攥住了新疆贼手中夹着的布质硬物,同时猛地用右手甩出铐子,一下铐在了他的右手上。
"警察!"我大喝一声,立即成为了车厢内的焦点,而就在那个新疆贼惊醒的时候,他的右手早就被我铐在了车顶的扶手上。
"干什么!塔里木,快帮我!"那个新疆贼大叫一声,突然猛烈地摇晃右手,想要挣脱手铐,而另一个新疆贼一下撞到了我的面前,伸出双手就要推我。
姥姥的,还反了你们了。我堂堂的人民警察还能吃你们的亏不成,我迅速作出了反映,先隔挡住了新疆贼来犯的双手,之后铆足了劲,一脚踢在了他的裆部。这招立即见了效,他随着"嗷"的一声轰然倒地,还连累摔倒了好几个围观的乘客。但就在我得意之际,另一个被铐住右手的新疆贼突然用左手向我划来,我这才意识到,他的左手一定还拿着刀片呢。说是迟那是快,我已经来不及做过多反映了,虽然我努力向后倒身,但刀片还是划中了我的右手,只听"唰"的一声,鲜血溅出了一道红线。
"抓贼啊!抓贼啊!"周围的乘客似乎刚从惊讶中苏醒过来,他们虽然清晰地看到了这几秒钟发生的一切,但似乎都还无法将眼前看到的一切归结到现实生活中。但只要群众可以帮忙,事情也就简单许多了,随着几个乘客的呐喊和带头行动,两个新疆贼立即就被众人制服了,而此时公车也正好到站,一直在出租车上跟随的张师傅也迅速跑了上来。
"唉呦,徒弟,又受伤了。"张师傅一把抬起我的右手,心疼地说。
"嗨,没事,让蚊子叮了一下。" 妈的,又是右手,虽然麻木突然变成了一阵钻心的疼,但我还是操着英雄受伤后的口吻大无畏地回答。
"警察好样的!"同往常一次,人群中有响起了欢呼和掌声,这让我不禁响起了小时候看过的某部电视剧的名称"血染的风采"。姥姥的!我心里这个不平衡啊,为什么我只有在每次受伤后才能得到如此的待遇,上次是折胳膊,这次是挂彩。哎,真是可怜我黎勇命苦啊......还有!这让我晚上还怎么见徐薇啊?想到这里,我的心情顿时沮丧起来......
九、
有时我自己常常想,是不是干了警察的人心理素质都会比一般人高些,或者说当警察的人是不是都可以比较自信,我曾经和林楠都这么认为过,但那是在我没有遇到徐薇之前。说实话,我谈不到喜欢她,因为我还未曾有过切实的恋爱,但我也并不反感她,因为我还未曾有过切实的恋爱,她是如此戏剧性地出现在了我的生活,却又是如此平静地悬浮在生活表面,没有任何延伸和深入的感觉和情节,就好比每次我见到她的感觉一样,是如此局促和不安,用打麻将的术语说就是"落不了听"......
比如牵手,本就是一件平常的可以称为庸俗的事情,但经过众多文艺工作者的添油加醋,这种相互拉扯的动作却又早被定义为浪漫和诗情画意,而如果摆在一只纤纤玉手面前的是此时我右手样子的话,那估计再"浪"的文人墨客也都无计可施了。
"黎勇,你大热天的戴什么手套啊?"徐薇问我的时候,我们正坐在即将升空的"过山车"上。
"嗨,你不知道啊,今年夏天就流行戴手套。"我一边冲她嘻皮笑脸,一边把那只臃肿的"爪"往背后放。
"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问题......你老是骗我,没真话的家伙......"徐薇嗲嗲地怪罪,说得我心理软软的。
"啊......"对话在一瞬间被众人产生共鸣的喊声所淹没,我们在由颠峰冲向谷底的那一瞬间,两只手却并未牵在一起,也许这会让徐薇感到费解,也许她会因此责怪我,但没办法,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手上的伤,那是我无能的表现,我不想看到别人怜悯我的眼神。我们的身体随着过山车巨大的轰鸣声不断在振动着,我用余光看着徐薇那随风飘舞的头发,竟然很好看。
巨大的摩天轮在夕阳下默默地履行着自己的旋转义务,阳光像金沙一样地倾斜下来,映得我满身金黄。在狭小的坐舱里,我和徐薇面面相觑,我试图点燃一根烟,却立即被她制止,与她认识之后,吸烟似乎成了很罪过的事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徐薇笑起来很好看,两个小酒窝调皮地出现在脸上。
"好啊,但是......"我故意卖关子地说:"但你必须要讲个有意思的,我可是听高笑话的人,讲低级的笑话我可不乐。"
"那不行,我不管,我只要讲了你就得乐......"徐薇皱着眉头说,样子很可爱。
"OKOKOK。"我学着付彪的样子。"就算你讲的是一悲剧,我也肯定乐。"
"德行。"徐薇说:"一个骑兵在作战中不幸被俘。敌军首领鉴于他在作战中表现英勇,可以三天后再杀他,并可以满足他三个要求。骑兵想也没想,说:'我想对我的马说句话。'首领答应了,于是骑兵走过去,对他的马耳语了一句。那马听了后,长啸一声,疾驰而去。等到黄昏时分,马回来了,背上驮着一个漂亮女郎。当天晚上,骑兵便与女郎共度良宵。"
"哎哎哎,你不会是想给人民警察讲黄段子吧。"我装正经地说:"我可是正人君子啊。"
"德行德行。"徐薇用相同的两个词连续侮辱我的人格。"听着。次日,首领啧啧称奇:'真是一匹神奇的宝马。'但他说:'不过,我还是要杀你,你的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骑兵再次要求和马说句话。 首领答应了,于是骑兵再次跟马耳语了一句,那马又长啸一声,疾驰而去。 黄昏时分,马又回来了,这次背上驮的有是个女郎,比上次那个更加性感动人。当天晚上,骑兵与这位女郎又度过了欢乐的一晚。"
"呵呵,这马还真懂主人的心思啊,看来我也得养一匹。"我又插嘴。
"呸呸呸,我看马养你差不多,接着听着啊。"徐薇继续讲:"首领大为叹服:'你和你的马都令人大开眼界,不过明天我还是要杀你,现在你提出你最后一个要求吧。' 骑兵想了一下,说:'我想和我的马单独谈谈。'首领觉得很奇怪,不过还是点头应允,带着随从离开了,帐篷里只剩下骑兵和他的宝马。骑兵死死地盯着他的马,突然揪住它的双耳,怒气冲冲的说:'我再说一遍,带一个旅的人来,不是带一个女人来!'"
"哈哈哈哈。"果然是个高级笑话,要不怎么连徐薇自己都笑了起来呢,而且她这个讲笑话的人竟然比我笑得还开心,我笑的前仰后合,虽然这个笑话我早已经在一年前就听过了。
"你这个虽然好笑,但是故事。我给你讲个我治银行员工的真事吧。"我在笑得几乎下巴脱臼之后,准备继续这种快乐的感觉。
"好啊好啊,我就爱听故事了。"徐薇睁大了圆圆的眼睛。夕阳从她背后照射过来,形成一个美丽的剪影。
"有一次我去我家门口的银行取钱,门口的取款机人很多,大家都在排队晒太阳,但奇怪的是里面的营业厅却只有一个顾客,于是我走到一个窗口,对一个柜员说取800块钱,结果那个人却让我到外面的取款机取,我问他为什么不能在柜台上取,他说2000以下都到取款机上取,说这是为了提高效率银行的规定,我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就问他,现在外面的取款机排队排的老长,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这节约的什么效率?我这么一说,他竟不理我了,反正就是不给取。于是我决定整一整他。"我说着就又不自觉地抽出一支烟,但随即又在徐薇责怪的眼神中放了回去。
"恩,接着讲。啊......刚才说到哪了?"我说。
"你说你想整人家。"徐薇撇撇嘴说。
"恩,对,这种人肯定得整啊。我当时让他给我取2000,等他办完了,刚把2000给我了,我就拿出一百,说存上,存钱银行没有规定每次能存多少吧,所以他就只能给我存,等他办完这一百元,我就又拿了一百,接着让他存,就这样,我整整让他存了12次一百元。哈哈,最后存的那家伙都无奈了。"我说的眉飞色舞,而徐薇的表情却似乎无动于衷。
"哎......"徐薇竟叹了口气。"幸亏你这样的人不多,要不在银行上班的人就真该累死了。"她这么说我才意识到,她也是在银行工作的啊。黎勇啊黎勇,你怎么干事还这么不仔细呢,这到好,不但笑话白讲还落了徐薇一顿埋怨。罪过啊......
就在我痛定思痛,怪罪自己讲错笑话的时候,徐薇这个小妮子却猝不及防地揪下了我的手套。
"唉呦!"手套的退去剧烈地摩擦着我手上的伤口,疼得我不禁大叫起来,叫得徐薇也吓了一跳。
"啊!"徐薇惊呆了,她怎么会想到这厚厚的手套下,竟然藏着如此惨不忍睹的右手。"你......你......你这手怎么了?"徐薇张大了嘴,吃惊地问。
"嗨,没事,骑车摔的。"我胡乱应付地回答。
"不可能,骑车能摔成这样?"徐薇拉过我的手,认真地说。
"没事没事......"我试图抽回右手,却又不该以何种方式。"真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不对。"徐薇的表情十分奇怪,她一会儿看着我的伤手,一会儿又转头看着我。"说,是不是又是你执行任务时受的伤。"徐薇用圆圆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试图阻止我任何侥幸的借口。
"恩,是......"我在沉默了一下后回答。
徐薇沉默了,快乐似乎突然之间飞到了窗外,巨大的摩天轮似乎也呆呆地停顿在了半空中,一切都嘎然而止。我被这突来的意外搞得有点不知所措。
"哎哎,怎么了。"我用受伤的手指碰了徐薇一下。
"......"徐薇还是沉默,一双圆圆的眼睛却仍停留在我的伤口上。
"黎勇,你真的那么喜欢干警察吗?"徐薇沉默良久竟说出了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似乎很富有针对性,让我无法回避。
"嗨,我到不想干警察呢,我也想向杨立伟大哥一样坐神州飞船去遨游太空,但咱们政府不是不给我机会吗。"我用"片汤话"对付着徐薇这个突然而来的问题,态度似乎不够诚恳。
"你......"徐薇显然对付"片汤"的经验,她虽俏皮,但对付"片汤"也显然经验不多。"黎勇,说实话,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真的觉得你很英雄,起码像你这样的人在我周围不多见,有时我也想,如果社会上多些像你这样的人也许社会就会更稳定了......"我微笑对视着徐薇,心里却不断默念着"但是、但是......"
"但是......"徐薇果然完成前面说话的铺垫,说出但是。"但是我觉得如果上一次你是一时冲动找英雄感觉的话,还有情可原,但如果你每一次都这样的话,那就没必要了。"
徐薇"但是"后面的话说得我一愣,我预感到了此话带来的不悦和此后对话的恶化,但我还是忍不住反问:"没有必要?为什么没有必要?"
徐薇直直地看着我,似乎在犹豫,但她抿了抿嘴,还是说了:"我知道你是个警察,但你为什么干警察呢,还不是为了谋生,我觉得警察其实就是一个职业,没必要为这个谋生的职业而拿生命做赌注啊,你就看我们银行的那些男同事,人家每天准点上下班、挨不着风吹日晒,生活还不是很好。但你们呢?付出和所取能成正比吗?"
我不想粗鲁地打断她的话,也不想对她的话有任何反映,所以只能用最简单的沉默去应对,摩天轮里刚才的快乐早已荡然无存,我对着徐薇美丽的脸庞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等到摩天轮平稳安全地脚踏实地时,我们已经沉默了整整三分钟五十妙,我的手表有计时功能。
夜晚的嘉年华游乐场依然人头篡动、摩肩接踵,无数男女汇聚成涌动的人海,从无数个幸福口腔中呼出的二氧化碳让这片欢乐海洋中的空气混沌不堪,我努力地寻找初来时的快乐,却发现它早已荡然无存,我当着徐薇弹飞了我手中燃尽的烟蒂,烟蒂在黑暗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光痕,之后像烟花一样盛开在地上,徐薇从烟蒂燃烧至熄灭再未多言,似乎已与她无关。女孩是水,男孩是土,水是来柔化土的,所以女孩该比男孩温柔。女孩是水,男孩是土,土是来接纳水的,所以男孩该比女孩宽容。今天我和她始终没有牵手,也许是因为我戴了手套吧,也许是因为我右手受伤,但不知为什么我在即将离去之时,突然想到了一个词,那就是"急转直下"。
时间是个让人捉摸不定的东西,快乐有时会将时间缩短,而郁闷有时却会将时间拉长,虽然仅仅是心理因素,但每当我潜伏在公交车上的时候,这个效果却着实地明显。夏天更热了,人说"晚立秋、热死牛",但我想牛即使再热,也不会扎堆窝在公共汽车里吧,所以如果有一天牛热死了,那估计像我这样每天专门让公交车这个大闷箱里钻的人,早就死好几回了。 生活依旧在两点一线中穿插,既没有惊涛骇浪的大起大落,也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事情发生,调动工作的事情杳无音讯,一切都徘徊在等待中。我在大多时候都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在我的眼睛里,似乎只有那些黑压压的人群和游移鬼祟的目光,只有那些猎物出现的时候才会让我感到兴奋,当有人违反秩序、触及法律时我才会一跃而起,从深深的草丛中一跃而起,在这时,我就是警察,一个捕捉猎物的警察。我还会常常会问自己,这是否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是否就是我盼望已久的从警生活,但似乎一切都没有答案,这所有一切都只能等待我自己去寻找。
闷热的车厢是寂寞的,就像此时身处人群中的我,而公交车的窗外却是一片美好,阳光下的城市是如此安静祥和,行色匆匆的人们随着行色匆匆的树木一起向后退去,我不由得出神地透过车窗俯视着窗外,似乎可以感到一丝的凉爽,而与此同时,我又看到了那个影子。那影子是那么的美丽而脱俗,那影子又是那么的虚幻而不真实,车窗中映着那片段阳光下的剪影,仿佛是陷落人间的天使。我知道,此时我与她的距离也许仅仅只有一米,而这一米对于我来说,却远过几千公里,也许她只是画中人,根本未生活在现实世界中。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就像她从不注意我一样,我不知道她要去向哪里,就像她从不知道我从何处到来一样,我和她会在同一辆公交车的同一个时间相见,但却会在同一辆公交车的不同站点离散,我回过头,将她的面容从镜中还原,却仍然看不到她的双眼,那个不知名的女孩穿着一条纯白的吊带连衣裙,显得简单而朴素,皮肤健康白皙,一头绸缎似的长发自由地散落在背肩,长长的睫毛衬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这种女孩按照林楠的话说,是属于兔子型女孩的。
林楠老先生从学校开始便将漂亮女孩分为两类,即兔子型的女孩和狐狸型的女孩,首先来说兔子型的女孩,性格特点应该是善良、贤慧,言谈举止一定要淑女,举手投足一定要温柔,一定要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但眼神一定要单纯,这种女孩最容易被林楠这种披着羊皮的狼注意,谁让狼天生就是兔子的天敌呢,还有,兔子型女孩的最大特点就是"小兔依人";其次再说狐狸型的女孩,狐狸型的女孩性格特点应该是开朗、活泼,言谈举止一定要快乐,举手投足一定要充满活力,狐狸型的女孩应该有一双圆圆的有神的眼睛,不论大小但一定要有神,还要有一个调皮的翘鼻子做陪衬,狐狸的大尾巴最能迷惑狼,所以林楠一般都这种女孩都无可奈何,对了,狐狸型女孩的最大特点就是"狐狸自主"。所以林楠的最终落在了警花小蔓的手里,而小蔓无论从外形还是在性格上,都完全符合狐狸型女孩的特点。而想到这里我又不禁想到了徐薇,按照林楠的分类方法,也许徐薇也应该属于狐狸型女孩了吧。
不知从某一站开始,车厢变得更加拥挤了,我被人群推搡得几乎脸贴着车壁,胸膛里的寂寞也顿时被闷热蒸发得几乎要窒息,我下意识地转过身体,想努力看看那个女孩此时的情况,我担心她乌黑的长发被肮脏的汗水玷污,我担心她美丽的脸庞被污浊的空气染灰,而我与她却被重重的人墙所阻挡,让我再也看不到她的面容和身影,再也看不到任何关于她的剪影和气息,此时我突然有一种走过去的冲动,这种冲动瞬间急巨膨胀直至变得无以复加,但当我逆着人流挤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再也没有天使......
下一站总是来的很快,当人群散去的时候,闷热也逐渐散去,而她也不见了,那个不知姓名、不知来历,甚至不清容貌的女孩离开了我生活的现实世界,也许她就根本不存在,也许她那美丽的长发和睫毛、温柔的身体和眼睛,都是在我的努力创造中诞生的偶像而已,但我还是摆脱不了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知为什么,她竟早已成为我生活中的一抹无法搁舍的神秘色彩,这种色彩能让我感到一种夏日的清爽,这种色彩能让我感到一丝心跳的冲动。
十、
"哥们,你丫没事吧。"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楠已经肆无忌惮地笑起来了。"大哥,你一人民的打扒民警没事在公共汽车上不抓贼,到整天悠闲地盯着小姑娘,你丫这是在白白浪费纳税人的钱,你知道不?"林楠边说边用手指戳我的脑袋,被我一下撅了过来。
"哎哎哎,不说了不说了,黎警官,是我说错了,饶命饶命。"林楠疼得连连求饶,态度也一下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我没跟你开玩笑,说真的,那女孩真的特漂亮,你是没见过......"我还在试图去描绘那个女孩的面容和感觉。
"你......"林楠突然改变了表情,那样子还听难拿,近似于严肃和嘲笑之间。"梨警官,你......你不会是喜欢上了人家吧。"林楠问。
"喜欢,喜欢到谈不到,但起码是种欣赏吧。"我有些出神地说:"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就好比在特热的天气里憋了半天,突然让你吹一下凉风,你能感受到吗?"
"我知道,知道,就好比吃了半天炸酱面,好不容易找到一头蒜的感觉呗。"林楠边说边拿起球杆,轻轻地点击着面前的白球,只听"啪"的一声响,白球应声入网。
"真他妈臭。"我以夸张的表情回报林楠的挖苦,随即一边用壳粉摩擦球杆,一边摆出类似于亨得利那样专业的身姿,准备继续以台球技术回敬林楠的臭手。
"这么远得架杆,懂不懂啊你。"林楠嘴上永远是那么专业。
我没有理会他的恶意指点,努足了劲击打白球,再又一个"啪"的声音后,白球飞出了球案,引得一旁的台球厅老板一阵怒视。我和林楠在闲暇时经常到这个台球厅打球,林楠自然属于明显的臭手,而我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其实如果说我们是在打台球,到不如说我们是在打乒乓球,因为鄙人的力度过大,常常让球飞来飞去,故被林楠称为台球界的孔令辉,而林楠打球却十分轻柔,但他却总是和白球过意不去,粗算起来大约他每盘白球进洞的次数都要远胜于彩球进洞的次数了。总之林楠轻柔、我暴力,一软一硬,一静一动,相同的是基本都下不了球,人家一小时能打三、四盘,我们凭实力也就顶多打两盘,但别小看我们这区区的两盘,每盘质量都不可小视的,单凭我的乒乓台球,就无数次问候过临案的朋友们了。
"勇子,你和徐薇怎么样了?"林楠点燃一棵烟,没头没尾地问。
"还那样。"
"还哪样?"林楠追问。"今天这大星期六的,人家都紧着起腻,你们俩怎么一点不进入状态啊?"
"得得得,你别光说我,你不也是,你和小蔓不也没在一起,你不紧着起腻,干嘛陪我一起来这浪荡啊。"我反唇相讥。
"这你可说错了,要不是我们家王母娘娘今天派出所值班,我们切腻呢。我跟你好好说呢?你们怎么样了?"林楠调侃中确有关切。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林楠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和徐薇更进一步,最关键的是,我竟然都不知道此时徐薇在想什么。其实在刚才上厕所的时候,我再一次拨打了徐薇的电话,但同每周六一样,徐薇的手机仍在关闭,事后也许她又会说,那时她在上自考课不方便接手机,但我总觉得这事不应该是那么简单,以至于我心中总隐隐地藏着一丝怀疑,也许这纯属于我的职业病吧,我宁愿相信,此时的徐薇正坐在那个明亮的课堂中专心地翻动着书本,而不想我如此堕落地将时间浪费在这昏暗的台球厅,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再一次拨打她的手机,里面仍传来关机的提示......
本想用羊肉串或卤煮去填满我们饥肠辘辘的肚子和时间,却不料林楠又被突如其来的电话召唤走了,我们当警察的就是这样,平时休息时与常人没什么区别,但工作性质要求必须随叫随到,每当这时,我就不禁联想起小时候看的那个《佐罗》动画片,每当佐罗吹起口哨的时候,那匹黑色骏马便会迅速飞奔到眼前,当然,我们自然不是佐罗。林楠称我这样爱好想象的人为:臆想狂。
夏天的傍晚太阳毫无睡意,城市上空没有一丝云彩的踪迹,就在这城市的某个角落,我和张师傅及队里的八个民警正在刘队的带领下,看着蹲在地上的七个贼。七个贼个个带着背铐,低着头蜷缩在墙角,不一会儿,在轰鸣的警笛声中,七个贼消失在了围观人群的视线中,警车带着他们向看守所的方向飞驰而去。
执行押解由刘队亲自带队,张师傅果然手段高超,一个人竟然抓了七个贼。说到这里不能不提提刘队,刘队原名刘立国,是打扒队的一把手,他人长得五大三粗,特别是长着一个大脑袋,被我们在暗地里戏称为"老牛头","牛"是取"刘"的谐音,"老"是对他的尊重,"头"自然就是一把手的意思了,所以"老牛头"也就等同于刘队或刘立国了,但刘队却十分反感这个昵称,因为据张师傅说,刘队年轻时就是因为这个牛头太大好多年找不着对象。刘队也是从打扒队民警一步一步干出来的,据说年轻时也是一把好手,但我刚来的时候却露过大怯,记得我第一天到打扒队报道的时候,就老听张师傅他们说"老牛头"、"老牛头"的,结果一进会议室就喊:"报告,牛队,警校毕业生黎勇前来报道"。引得当时一屋子人都瞪大了诧异的眼睛强忍大笑,张师傅更是憋的自己流出了眼泪,弄得我一头雾水。之后要不是张师傅及时纠正,还不定闹出什么更大的笑话呢,但我同事石磊说的一句话却让我出了一身冷汗,他说我那时的举动着实给刘队来了一个下马威。
"老张,可真有你的,一把就下了七个,姜还是老的辣啊。"刘队拍着张师傅的肩膀,借机鼓励。
"呵呵,这叫瞎猫碰死耗子,赶上了。"张师傅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今天还幸亏是在这路车下的贼,要在往常的520路,我非让这帮孙子揍了不成。"张师傅说话总爱用手比划,他说"揍"的时候,手用力地向下砸去,无意中正中我肩头。
"唉呦,师傅,看准了再打,我是你徒弟,可不是贼啊。"我故作疼痛状。
"别跟个大姑娘似的,老唉呦唉呦的。"张师傅说。
"勇子你先打住,老张,你给我们说说,你是怎么一下抓到七个贼的啊?"我身后的石磊问道。
"哈哈,那我就说说。"张师傅话匣子顿时开了起来:"今天晚上下班,我准备去我丈母娘那里看看,就坐10路一直西扎,这10路车是出了名的挤,中间下车的还不多,快到土城路的时候我正接你嫂子电话呢,突然看见一小子在我旁边下活儿,这不是耗子往猫身上撞吗?我立马就贴了上去。那小子手段还凑合,一看就是老手,给一个胖子'架天窗',三下两下就夹住钱包了。我怕'抓老了'(意思就是下手晚了),那小子'甩物'(把钱包转移)没证据,也没多想就一下给丫'按了',结果可好,你们猜怎么着?"张师傅吸了一口烟,故意卖关子。
"怎么着啊?快说啊。"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张师傅显然对这个设问句的效果很满意,就接着说:"我刚一下手,就猛觉的周围不对,往常咱们抓贼老百姓都是往后躲,怎么今天几个人却呼啦一下围过来了,我一看瞎了!这车上压根就不止这一个贼,我可是碰见大户了。"
"啊?这么说当时这七个小子都在车上?"我听得入神,不禁插嘴。
"可不,除去这小子的六个贼一下都围上来了,这可不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俩拳头打不过四个手,什么什么......"
"那叫双拳不敌四手,猛虎架不过群狼。"刘队说。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当时一看形势不利,就马上退了过去,但这几个小子还真得寸进尺,为首的那个大个抄刀就冲我来了,俗话说......好汉......"
"好汉不吃眼前亏。"刘队又说。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好汉不吃眼前亏,当时正好到了土城站,我一猛子就扎到车下了,那七个小子也不含糊,随着就追到了车下,当时车上车下的老百姓都看傻了,他们哪见过这个阵势啊,别说他们,我见得都少。当时我在前面跑,他们七个人在后面追,狗撵兔子似的还真他妈紧,你说这年头,贼都敢追警察了,就在我跑到土城马路北边的时候,突然想起前面有个军队大院,那里是咱自己人啊,我就往那里跑,那个军队大院没挂牌,门口当兵的穿的也是便服,我努足了劲跑到当兵的面前说'我是警察,后面有几个贼追我',当兵的一看我工作证立马也跑进大院去了。当时我还诼磨呢,这小子遇见事跑的比我还快,但不一会儿就明白人家的用意了,也就十多秒钟,人家军队大院一下出来20多个棒小伙儿,下身一律迷彩裤,上身一律光膀子,那疙瘩肉啊!人家当时正在训练呢,一听贼追警察就都冲出来了。后面的故事你们就知道了,七个王八犊子一个也没跑了,全给按住了。"张师傅一边说一边比划,那样子决不亚于单田芳的电视书场。
"好家伙,这故事还真惊心动魄啊。"石磊不禁感叹。
"什么叫故事啊,这就是刚才人家老张的亲身经历。"刘队摆出一副领导的样子继续说:"我不是说你们,但凡这事换了你们,你们有几个能办成老张这样的,咱们当警察的就是随时都要有这跟弦,随时要善于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和人力为抓捕破案服务,还有老张有一点也最值得你们学习,那就是善于在工作中保护自己,硬拼我决不提倡,只有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才能更好地歼敌,才能更好地......"刘队毕竟是领导,一切能发挥的话题都能转到思想政治工作上去,但他说的这几个道理也确实正确,我就诼磨啊,这事要真是换了我,还真没准就上去和他们硬拼了,如果要是那样后果还不定怎么样呢。
干警察就是这样,随时可能遇到危险,这种危险的程度和警察责任感的强弱成正比,说白了就是你越是善于发现案件,你受到威胁的概率也就越大,但张师傅有句话说得好,"咱们不上谁上,都怕被耗子咬,要猫干啥。"其实我们都知道,张师傅说俗话、成语的本事不在刘队话下,但张师傅早就养成了说话装傻充楞让刘队补充的好习惯,这么一来张师傅说的也精彩,刘队接得也舒服,要不张师傅怎么总能几包几包地从领导那蹭烟抽呢。
这件事当时听着酣畅淋漓的过瘾,但过后我一细诼磨就不那么好玩了,试想当时如果不是正好到了土城路公交车开门、不是正好临近军队大院、不是正好有战士训练,不是有许多戏剧性的巧合,如果张师傅被七个贼追上了的话,那结果该怎么样呢?我不想沿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但不敢想。张师傅虽然能当着我们在嬉笑怒骂中对这个经过轻描淡,但我相信如果把这个故事讲给张师傅的家人,他们一定会为此而震惊,甚至后怕的彻夜难眠,但我们都不会这么做,因为我们是打扒警察,无论谁在现场都会挺身而出,还是把幸福和安宁留给老百姓和我们的家人吧,即使我们的工作真的好似在刀尖上行走。
十一、
审讯室里,我和张师傅身着警服端坐在审讯台后,墙角蹲着刚才持刀的窃贼。此时的他早已被打的鼻青脸肿,从远处看就好像刚被马蜂叮了一样,但那里却没有张师傅一拳,法律有明文规定,警察在犯罪嫌疑人被制服的情况下,决不能拳脚相加,但这些小子的胡作非为却着实犯了众怒,就在当时得知这些人是窃贼时,周围的老百姓随着解放军战士一拥而上,毫不含糊地暴捶了他们一顿,好好地给他们上了一堂课,当然,战士们的疙瘩肉也不是白练的,据张师傅说,这七个小子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被战士们摆平了,可见正规军的硬朗作风和战斗实力。
"姓名?"张师傅提问道。
"阿吧......"窃贼张大了嘴,回答的显然不是人话。
"问你姓名,叫什么名字!什么阿七、阿八的!"我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阿吧......阿吧......"窃贼还是刚才的表情,同时摊开了双手,似乎很无可奈何。
"你!"我刚想发作,被张师傅一把拦住。
"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听得懂吗?"张师傅将身子探过去,大声地说。
而窃贼却依然保持刚才那个动作和口型,似乎对我们的提问充耳不闻。这时我才明白,我们又遇到了一个待辨认的"哑巴"。在我们实际工作中,常常会遇到许多聋哑人作案,这些聋哑人由于缺乏谋生的手段,又沾染不良的习气,往往会以偷窃为生,但由于我国法律规定对残疾人犯罪要从轻甚至免除处理,所以每次遇到残疾人犯罪的情况公安机关的处罚力度都不是很重,这反而成为了滋长残疾人犯罪的一个重要因素。有时我们会为这些不幸的人叹息,有时却也无法抑制我们对他们自甘堕落的愤怒,但无论如何,法律的基本方针都是救人为主、惩罚为辅,所以如果我们面前的这个窃贼真是聋哑人的话,那还真的不好处理。但为什么前面我又说到了"待辨认"三个字呢,这说起来也有故事,由于残疾人犯罪处罚较轻,社会上就出现了一帮冒充残疾人的"李鬼",他们在作案被抓后往往冒充残疾人以逃脱法律的制裁,所以辨认恰恰就是我们审讯工作中的第一道关口。
"勇子,这小子是不是听不见啊?"张师傅转头问我。
"好像还真是。"我微微地点了点头。"喂,你听的见吗?"我又问。
窃贼依然如故。
"师傅,您怎么知道他听不到啊。"我问。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张师傅一听我问他就又打开了话匣子。"告诉你啊,这人听得见听不见,首先得看他的眼睛,一个人要是真的听不到声音,你就是跟他说话他也不懂你什么意思,就好比他那样,全是迷茫。"张师傅说着指了窃贼一下。"就拿刚才咱们问他的话,他就压根不知道咱们说的是什么,就只会'阿吧、阿吧',所以就是咱们说破了嘴也没用。"
"啊,我知道了,那看他是不是真哑巴就只能看眼睛?"我搭话道。
"不是不是,哪有这么简单,除了看眼睛,还得看动作,我跟你说啊,一般的聋哑人都会手语,学习手语是国家培养聋哑人的待遇,聋哑人要是不会手语基本可以说是寸步难行,所以你要看他是不是真哑巴,除了看他的眼睛能不能明白你的意思外,还要看他会不会手语。"张师傅说着就跟窃贼比划了几下,窃贼还真回应着比划了起来。
"看见没有,这个人就是真的聋哑人,他会手语,我刚才问他是不是偷人家东西了,他回答说没有。"张师傅说。
"师傅,你还真行,手语你都会。"我钦佩地说。
"嗨,你个新兵蛋子,咱们打扒队每年都要搞手语培训,你刚来还没赶上呢,现在咱们队除了你剩下的都会手语。"张师傅说。
"那基本就能认定他是和聋哑人了?"我继续问。
"恩,应该就能断定他是聋哑人了,根据国家法律,聋哑人即使犯罪也要从轻处理,估计这个小子顶多在'号里'(看守所)呆个十天半个月,真是便宜他了。"张师傅说。
"啊,我明白了,看一个人是不是聋哑人只要抓住这两个方面就可以了。"我一边说一边点头,显然是又学会了新的知识。
"不不不,还有。"张师傅话还没说完。"还有最后一点,就是所有聋哑人的舌苔颜色都要比正常人的深,比如他的。"张师傅说着指了指窃贼。"你看他的舌头颜色就很深,哎,把舌头伸出来。"
我顺着张师傅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窃贼刚好把舌头吐了出来,他愣愣地冲我们吐着舌头,半天都没有收回来,似乎还在等着张师傅的号令。
"呵呵,我不说收回去你就继续吐着啊。"张师傅坏笑着说:"你小子耳朵现在好使了?"
"啪!"我用力地拍响了桌子。"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是不是还想继续装下去啊!"这一声吓了窃贼一跳,他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原形毕露无疑。在我和张师傅咄咄逼人的眼神下,窃贼终于消除了伪装,并交待了犯罪事实。我和张师傅红脸白脸的配合确实已十分默契,等待会审下个贼的时候,不知道张师傅是不是还得给我上一堂相同内容的识别聋哑人的课,但愿别再上了,因为这个月就上了不下十回了......
十二、
相遇一次,可以说成偶然,相遇两次,可以说成巧合,而相遇三次,是不是就可以说成缘份了。如果这种推断可以成立,那我和公交车上的那个兔子型女孩应该算有缘份了,因为加上这次,我整整在520路公交车上遇到了她三十回。对喜欢的女孩,男人都会有冲动,但如果细分,大致可以分为生理的冲动和心理的冲动,据林楠老先生讲,对一个女孩有生理冲动是十分正常的,但凡漂亮点的女孩都会成为许多男人的心理冲动目标,这只能叫做喜欢,达不到爱的标准,而心理冲动就自然要提升一个级别了,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等等等等,都是对一个女孩心理冲动的表现,这基本可以叫作爱了,而爱恋对一个女孩的最高级别应该是生理冲动加心理冲动,这时候自己就真的到了陷落的时候了。我不知道我对一米之外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女孩算是哪钟冲动,也并不想按照林楠散布的这些歪理邪说去玷污如此美好的感觉,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就是自从见到了她以后,我明白了什么叫做欲罢不能。而同时我又想到,为什么徐薇不能让我有这样的感觉。
"勇子,我前几天收到了条短信,写的特实在"。石磊挤在我旁边闲扯。"哎,勇子,跟你说话呢"。石磊说着粗暴地推了我一下,让我突然从沉沉的幻想中跌到了现实。
"干嘛啊,你热不热啊,老离我这么近。"我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以此表示不满。因为今天张师傅临时有事,石磊就暂时和我搭帮干活,这家伙长得本来就胖,再加上车厢里人群拥挤,我身边真好像多了一个大火炉。
"哎,你小子怎么这么不尊重老同志啊,告诉你,你上学的时候我都毕业了,你得叫我师兄,知道不?"
"得得得,你别倚老卖老的,你不就比我早上几年学吗。"我装作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要让我尊重你,你得干出点让我尊敬的事情来啊,比如今天中午......"我试探性地引导话题的走向。
"别别别,那还是算了,你小子别又拐弯抹角地把我往沟里引,今天中午咱队里伙食不错,西红柿鸡蛋面,卫生又健康,师不师兄的到时候再说,哈哈......"石磊果真铁公鸡一只。
"哎,这年头啊......"我摇头感叹道:"尊重连一顿饭钱都不值。"
其实说笑规说笑,真到了饭点来不及回单位,师兄石磊还是会请我吃饭的,别小看这早工作的三年,那现在的工资可比我多好几百呢,就冲这数字,我也吃他没商量外加理直气壮。
"打住打住,你怎么老打断我说话,你这么一裹乱,我都忘了刚才要说什么了。"石磊埋怨道。
"你忘了,我记得啊,你刚才不是说一会儿中午咱们吃朝鲜冷面去吗?"我连忙接茬。
"胡说,我就不可能这么说。"石磊这句话说的到很实在。"对了,我说我收到了一条特实在的短信,我给你念念啊,你听着啊。表面风光、内心彷徨,容颜未老、心已沧桑,成就难有、郁闷经常,比骡子累、比蚂蚁忙,偶尔糊涂、被人当枪,扪心自问、警察难当。怎么样,说的够实在的吧。"石磊一边念一边感叹,似乎是在叙述自己的感受。是啊,人们总是在电视上看到警察风光的一面,又有谁能真正了解警察们的生活呢,现实中的警察有几个能真正实现自己的英雄梦,又有几个警察能真的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我行我素,张师傅就最反感看当今警察题材的电视剧,按他的说法,这些电视剧里的侦查员都得是副局级侦察员,要不怎么敢和局长拍桌子呢。
"要么浑浑噩噩地遁入生活,要么赤裸裸地离开世界。"我借此感叹,不知从那里冒出这句。
"什么?还赤裸裸地离开世界,你以为你是郑钧呢吧。"石磊憋着嘴说:"这句话是从哪抄来的?"
"是我一哥们说的,就上次一块吃饭的那个。"我回答。
"啊,就是那个写过两本小说的小白脸吧。"石磊似乎想了起来。"叫什么来着,林......"
"林楠。"我补充。
"啊,对,林楠。他写那小说我看过两眼,不怎么地。还什么《经侦重案组》,靠,经侦处整天闲的要死,哪至于有什么重案组,他们比起刑侦来,还不是一帮耍嘴皮子的。"石磊嘲笑里带着嫉妒,让我听了十分不悦。
"你不爱别看,人家也没求着你看,你有本事你也写本《打扒重案组》啊,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我就看不惯背后说人坏话的。"我脸往下一拉,一点没给石磊面子,本来吗,有他怎样当着我损我朋友的吗。"不就是一抓贼的吗。"我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但这句话说出来我就后悔了,毕竟这句话是带有污辱性的。
"嘿,你小子他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石磊似乎也被我激怒了。"我是抓贼的,你不是啊,我告诉你,以后你还真别这么说。"
眼看这本来和谐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了,弄得我们都十分没趣。我顺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眼看就要到八点了,公交车上的人更多了,上班高峰期的公交车真好比是个大沙丁鱼罐头,而我们自然就是这个大罐头中的沙丁鱼了。我不禁再次向身旁靠窗的座位张望,看到那个女孩依然坐在那里,她今天穿了一条淡蓝色的裙子,裙子的领口簇拥大块大块的褶皱,长长的群摆一直垂到地面,那样子真好似电影中的茜茜公主,显得高雅而纯洁。这时我们之间的距离仅仅有一米之遥,但就在这短短的一米之间却当着起码三四个人,同一个闷热的车厢的我们,一个是如此心浮气躁,一个有时如此安闲宁静。我随着她的眼神注视窗外,发现此时我们正经过一片农田,那田里种植着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向日葵们迎着火热的阳光仰视着天空,随着缕缕的微风微微摇摆,那样子真仿佛一群仙女在歌唱,而那个姑娘似乎就飞舞在她们的中间......
"哎,注意了。"石磊一个短促的碰撞,又把我拉回到现实中。我警惕地沿着他的眼神望去,发现不远处的三个人正在向这边移动。我立马侧过身体,用余光进行观察,这三个人从后门上车,一个留在原地,不断上下打量人群,另两个一前一后缓慢地向车厢的中间挤,不但并不急于找地站立,而且专门找人多的地方去。"眼贼、鞋脏,看贼三分像",冲这几个特点,我和石磊在心理就摸得八九不离十了。可以肯定,这是一个盗窃的团伙,留在后门的那个是望风的,而往人堆里扎的那两个正在"趟活儿",我和石磊相互使了个眼色,缓缓地分开,然后逐渐向他们靠近。
这时大家会问了,对方三个人,你们两个人,这都敢上?回答是当然要上,大道理先不用讲,首先就拿每月必须完成抓捕一人的指标来说,我们此时也应该上,我们是猫,贼是老鼠,肉到嘴边岂有不吃之理?再说今天是月初,如果一会儿可以顺利把他们拿下,这个月的标也就够了,剩下的时间就基本可以放洋了,我可不想继续在打扒队浪费青春,尽快调到刑警队才是硬道理啊。而此时的石磊自然不会有我这种想法,他在打扒队年轻人里是出了名的干将,喜好以抓贼的数量和质量显示自己,数量自不用说,抓多抓少全看自己努力,而质量却是一定要提的,石磊抓贼动起手来也毫不手软,上次都因为动作过大不但没收到表扬反而遭到了批评。比起他来我自然是自愧不如,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虽然我们的志向不同,但此刻的目的却相当一致,那就是三个人一个不留全部拿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克制着自己的心跳,静静地呼吸着车厢里充满汗味的空气,一步一步地蹭到了距离他们一米的地方。此时我就像一直深深潜伏在草丛中的山猫,随时等待一跃而起捕食猎捕。
五分钟过去了,八点十分的时候,不知是因为车厢太过闷热,还是由于我的过度紧张,汗水已浸透了我的后背,此刻我已站在两个贼的背前,从对面石磊的眼神中感觉着他们的动向,此刻周围所有的喧嚣似乎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在我耳朵里仿佛只有自己的心跳和窃贼的呼吸声,我们在相互较量着彼此的抑制力,我们在相互观察着对方的任何一丝破绽,在这个仅仅相隔一米的距离中,四个完全区别于人群的个体都依然深深潜伏在人群中,猫与老鼠都在草丛中寻找着可能出现的危险。随着其中一个贼抬手的动作和对面石磊的一个眼神,我知道,贼开始动手了。
我缓慢用右手轻轻向那个贼的右肘下方"托"去,而眼睛却游离在其他的地方,汗水大滴大滴地打在我的肩头,我强忍着加速的心跳,等待着贼收回手的一刻。而与此同时,我却又看到了那个身着蓝色衣群的身影,我恍惚中竟然丢失了视线的重心。
"下车了!下车了!"两句高声的呼喊突然刺穿了我心中强忍的死寂,车厢中的嘈杂与喧闹顿时涌入了我的大脑。就在我即将动手的一刹那,那个原本站在后门,此时正在石磊身后的贼突然呼喊了起来,我近在咫尺的两个贼顿时闪开了目标,不约而同地向前方走去。在此之前他们的站位十分讲究,在两个行窃的贼在接近目标后,都转身面对着在后门盯梢的贼,这样他们就可以良好地对周围进行观察相互支应。而我和石磊的站位也恰恰可以破解他们这种站法,那就是我站在行窃的贼背后,石磊走过他们反方向挡在后门盯梢窃贼的前方,把两个行窃的贼夹在中间,这样既可以挡住盯梢窃贼的实现,也能够良好观察行窃者的动向,而就在行动即将成功之际,我们却不知何处露了马脚,两个窃贼显然放弃了此次的目标,迅速向安全的方向走去,抓捕行动以失败告终。
"凑!"我不禁骂了一句,随着两个贼走了过去,这时石磊也转过身体,和我并肩而行,我们到要看看,那个眼尖的老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此时我再环视四周,"她"早已离开了这个闷热的世界,不知去向。而一旁的售票员大姐似乎也看出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随即用用喇叭喊了起来:"乘客朋友请注意,现在人多拥挤,请大家注意自己随身的财物,请大家注意自己随身的财物......"此言一出乘客们都纷纷警觉起来,常坐公交车的人都知道,每当售票员说这些话的时候,车上肯定是来了不速之客了。这样一来,三个贼也就失去任何作案的机会了,此时我们与他们的战况一样,都是以失败告终,我忍着胸中的怒火,大步走到了三个贼的面前。
对视,是对手们之间的一种心理的较量,我和石磊停在了距离他们一米处的地方,狠狠地盯着他们的眼睛,这时,那个站在后面盯梢的贼走到了我的面前。另我惊讶的是,他不但没有躲避我犀利的眼神,反而恶狠狠地同我对视起来,那眼神里不但充满了邪恶与冷漠,竟还有一种另人不寒而栗的东西,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但警察是不能胆怯的,我随即又努力激发斗志,将全身的力量从眼神中爆发,迎接他那两道刺骨的寒冷。这时我才看到了他的全貌,那是一个大约在40岁左右的精瘦男子,他一米七五的身高,留着寸头,深深的眼窝中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鹰钩鼻子强加在脸的中央,嘴角竟挂着一丝轻蔑和嘲笑,最明显的是,他左眼旁有一道刀疤。
几秒钟的对视仿佛整整过了一个世纪,不知为什么,我感到全身所有的毛孔都在不断渗着寒气,面前的这个男子似乎正把无穷的寒冷通过眼睛灌进我的胸腔和心脏,让我几秒钟前燥热的身体骤然变冷,让我几秒钟前胸中的愤怒和斗志瞬间变为恐惧,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也从没有体会过如此压抑的对视,就在我即将被这种眼神压垮的时候,石磊挡在了我的前面。
"想干什么,老疤!得寸进尺是不是!"石磊的声音很低,却十分有力量。
"什么?"男子总算将眼神转移过去。"我好好地买票坐车,关你屁事!"男子不但没有退让,反而向石磊挑衅。
"别以为你们今天得逞了就能逍遥法外,我告诉你老疤,你要是继续这样,怎么出来的还得怎么回去!"石磊气的涨红了脸,双拳攥得嘎崩作响。
"去呢妈的!你丫踩着我了知不知道!"男子突然爆发起来,用力推搡起石磊,公交车内顿时乱作一团,乘客们纷纷向这边观看,原本嘈杂的环境变得更加混乱,石磊被男子推得一个趔趄,后面的两个贼也迅速靠了过来。
"咋过事啊?你本地人牛逼咋的!欺负俺们外地人是不!"三个人气势汹汹地向我们逼近。"操你妈的,踩了俺们大哥的脚还不赔礼道歉!快!说对不起!""对!快说对不起!"
"我操你大爷!"石磊说着就扑了过去,我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竟然不知是该帮助还是劝阻。而就在双方即将动手之时,售票员大姐果断地拉住了石磊。
"干嘛呢,干嘛呢,这是公共汽车,不是你们家,要打架到车下面打去!再动手我们就报110,住手!"售票员大姐一把将石磊拉了回来,用别用含义的眼神看了石磊一眼。
"小王八犊子!再牛逼我整死你!"三个贼操着东北口音继续得寸进尺地叫骂,而石磊此时已冷静下来,强忍着胸中的怒火不去发作。此时我们都明白,他们是要以这个胡乱编造的理由来激起我们的愤怒,并借机对我们实施报复,而我们此时既没有他们偷窃的证据,也没有任何抓捕他们的理由,如果受他们的引诱与其发生欧斗,那必然会吃大亏,就算110能赶到,也顶多以寻衅滋事将其行政拘留,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此时唯一的选择,就是忍耐了。
忍耐是一种对情绪极端的压制,俗话说忍字头上一把刀,而此时我们忍字的头上起码是一个火药桶,我们强忍着全身的愤怒,挑战着克制的极限,同时也体会着从警以来最大的耻辱。但作为一名警察是需要忍耐的,特别是面对敌人恶毒的阴谋。三个窃贼看骂了半天也没有奏效,便在最近的一站下了车,临了为首的那个男子还用轻蔑的眼神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意思仿佛在嘲笑我们的无能。事后我从石磊的嘴里得知,那名男子绰号"老疤",是个道上的惯偷,被抓进去已不下几十次,最近刚从监狱放出来就又重操旧业,他不但经验丰富而且心狠手辣,反侦查能力极强,是个不折不扣的贼头,一直让打扒队感到棘手。
那天晚上我和石磊在一个小酒馆里喝了许多酒,我们没有像往常一样的谈笑风生,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地大块朵颐,只是静静地将酒一杯一杯灌向胸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浇灭胸中的怒火,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刻骨铭心的耻辱,从那次开始我们立志,一定会接受老疤的挑战,将他绳之以法!而那时我竟然还存有一丝侥幸的宽慰,那就是幸亏那个"她"在出事前下了车,不然我真怕自己的丑态暴露在她面前,但过后又觉得自己傻得可笑,她到底是谁?而她又知道我是谁呢?我到底是在痴人说梦还是在掩耳盗铃,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不想让她看到我不好的一面,我不知这是不是说明我真的很在乎她......
十三、
售票员大姐被打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刚在加了两天班后回到家。就在出事的第三天晚上,那个帮我们劝架的售票员在回家路上被人用砖头击中了后背,现在正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刑警已经接了报案在积极侦破中,但我和石磊却不得不主观地认为此事与老疤有着直接的关系。而当我们拿着营养品去探望售票员大姐的时候,却不料被大姐的丈夫骂了出来,人家的一句话说的我钻心地疼,"你们警察不但现在保护不了老百姓,反而还得让老百姓保护你们,现在这个社会,谁帮别人都是傻子。"黎勇啊,难道你真的这么无能吗?我反问自己,羞愧难当。
而生活毕竟还是公正的,正当我被这件事弄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好消息终于降临到了我的生活,刑警队通知我去面试了。这个消息的到来,几乎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久旱逢甘雨,我沉闷迷茫的生活似乎在一瞬间找到了支撑点和重心,这让我感到兴奋和憧憬,这也让我能暂时逃避那种失败的挫折感。
林楠到我家的时候,满桌子的饭菜已经摆好了,这小子来我家一向不知道客气为何物,一边恭维我妈的新围裙好看,一边就伸手抓了一个猪蹄,这要是换了我,手上早不知挨我妈的几筷子打了。
"你丫洗手了吗?"我皱着眉头说:"猪爪抓猪蹄,你到是真不客气。"
"哎,勇子,有你这么说人家小林的吗。"我妈赶紧打圆场。
"嗨,阿姨,没事,黎勇就是这样,老欺负我,我早就习惯了。"林楠这只狼顿时又披上了羊皮,装得像个乖乖孩。
"我欺负你,别逗了......"我大呼冤枉。"从咱们进警校那天起算,你有一天不欺负我的吗?你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行了行了,你们俩一见面就不闲着,林楠,你快洗洗手去,一会儿偿偿你阿姨做得菊花鱼怎么样。"老爸放下报纸发了话,这可是我家的绝对权威,林楠听了也得服从。
"快去啊,别偷着在厕所里'泄私粪'啊。"我仍不依不饶。
"勇子,这么说调动的事应该差不多了?"林楠在吃完两个猪蹄、三块排骨极无数筷子菊花鱼后说。
"我觉得差不多,今天早上那海涛给我来电话说的,他说刑警队看了我的条件后,觉得还可以,正好他们那里也缺人,这不是,通知我后天去面试呢。"我回答。
"恩,那就没问题了,面试都是扯淡的事,你想啊,他爸就是刑警队长,那队推荐的青年俊才还需要什么面试啊。"林楠吃的一嘴油光光地说。
"那到也不是,那海涛点了我一句,说他爸虽然垫了话,但能不能进入还得看他们政治处的意思,而且打扒队放不放人也不好说啊。"
"嗨,只要刑警队能要你,其他一切都好办,我就不信打扒队能硬留着你不让走?绝对不可能,这要是换了我们单位,你只要说句'走'字,只要对方单位接受,绝对敞开大门。"林楠似乎比我还胸有成竹。
"打扒队能跟你们那比吗?你们经侦处是公安局的金饭碗,我们打扒队是公安局的愁苦力,你们调动算下沉,我们调动算上升,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我到是想去你们那里呢,没局长的批条进的去吗。"我说的很实际。
"哎,还真是,小林,你们单位现在还要人不?要有机会让勇子去试试。"我妈见缝插针地说。
"趁早别想,妈,您可不知道他们单位,多少人打破了脑袋都想往里挤呢,我,根本没戏。"我说。
"还真是阿姨,我不是不帮勇子啊,我们单位还真是不太好进,前段时间进的那几个大学生,都是和大领导沾亲带故的,没关系趁早别来经侦处,呆着也窝囊。"林楠回答。
"那你当时也找关系了?也着局长了?"老爸就是直言不讳。
"爸......这可是人家林楠隐私,打听这干嘛。"我连忙摆手制止,虽然我和林楠是要好的朋友,但触及到背景问题,还是保留余地的好。
"嗨,其实说也无妨。"林楠到是挺大方。我当时能分到经侦处,靠得就是我在学校写的那个"校歌",当时合唱节不是给校长长脸了吗,所以毕业时他就给我瞒了一个名额,这不就误打误撞的进了经侦了吗,其实我当时都不知道经侦处是干什么的,我还想呢,不会是保卫银行的经警吧。"
"呵呵,那不成保安了吗。"我接茬说。
"高级保安,高级保安。"林楠自嘲。"但说实话,像我这样没背景的经侦处还真少,所以在这么一个单位也挺难混的,轮实力咱没问题,但咱老爸不是处长局长啊,人家老子一句话,咱还不是得乖乖站在一边凉快。"
"嗨,哪都一样。"老爸作着总结性发言。"你们年轻人刚到单位都向努力,都想往前冲,但我告诉你们,努力得有时有晌,不能低着头只顾往前跑,得一边跑一边看,年轻人比得是谁比谁好,而岁数大的人比的是什么啊?是谁比谁失误少。"
林楠和我听得直挠头。"爸,您这么说什么意思啊?什么比好,比失误少的?"我问。
"这好解释啊,年轻人刚参加工作时,都想显示自己啊,你干得好,我比你干得更好,你逞能,我比你更逞能,这不就是比谁比谁好吗。"老爸说着夹了一口菜。"但一旦工作时间长了,你们就会发现,越是总显摆自己能的人,干工作失误的几率就越大,这样的后果往往是功不抵过,干了还不如不干呢,所以等跟头也摔了、脸也肿了,你们才会明白,真正要在单位干好活,比的得是谁的失误少,懂了吧。"老爸自己说的挺得意,仿佛正将多年宝贵经验传授给我们。
"行了吧你,别老跟孩子们说这个。"我妈摇着头说:"你们可别听勇子他爸胡说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孩子刚参加工作,正是努力的时候,你到好,教人家怎么偷奸耍滑,我说怎么现在机关办事效率这么低呢,都是你们这些老油条弄的。"
"哎哎哎,什么叫乱七八糟的啊。"老爸一听也不乐意了。"我这是让他们少摔跟头,中国自古讲的是儒家思想,是服从,懂吗?我干机关的时间比他们的岁数都大,我能不教他们吗。"老爸老妈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弄得我和林楠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行了行了,我们懂了,吃饭,吃饭。"我立即转移话题,老爸老妈就是这样,争论了一辈子,无论时间地点,只要有辩题就立即开赛,我真怀疑我出生是不是也是在这样的辩论中进行的。
"林楠,说实话,你觉得我真的应该走吗?"饭后我在阳台上问林楠。夜晚的城市喧嚣渐散,只有街上星星点点的灯火映照着我们黑暗中的脸庞。
"这个怎么说呢,这事你得自己决定,但给你一个建议,如果有件事你犹豫不决,你就看看自己那边的选择偏重,只要有一边是51%就值得去尝试,就算到时结果不如意也总比你因为不去选择而后悔要好吧。"林楠推心置腹。
"恩,51%......"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那就走吧,为了我远远大于51%的刑警梦。"
"哎,勇子,你家阳台怎么有好多空花盆啊?"林楠不愧是个作家,平时就注意观察生活。
"废话,花都进你肚子了,花盆能不空吗?"我反问。
"花?进肚子了?"林楠不解地问。
我笑了笑说:"我告诉你啊,你今天吃了丝瓜、柿子椒、靑蒜什么的,可比肉都贵,我们家老爷子就有往花盆里种菜的嗜好,今天可好,老爷子几个月养的'花'都让你小子一顿给报销了,说吧,是付现金啊还是支票。 "
"哈哈哈哈,你家老爷子可真够'爷们'的,老子在城下馆子都不花钱,何况吃你几个破丝瓜......"林楠趁着我爸妈不在,又肆无忌惮起来。殊不知,此刻我老爸正站在林楠的身后。
十四、
面试还算顺利,如果这能够算是面试的话,刑警队的人似乎都那么忙忙碌碌,加上我和他们道别的客气话,我和他们总共也没说了十句话。午后的阳光寂寞而慵懒,毫无平时的毒辣与骄横,我行走在被称之为林荫道的路上,将自己的身影盖住满地阳光的碎屑,偶尔有风吹过,那透过树枝撒下来的碎屑别走有摇摆,将我面前的道路点缀成教堂玻璃的样子,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盼望着未知的结果。
行走良久,我随意乘着一路公交车,让它带着我去个未知的地方,我们打扒队都有"乘车证",享受面票服务是我们在承担众多义务外少有的权利,立秋的城市似乎刚刚从窒息的闷热中解脱,脱离囚牢的微风也快乐地在上空飞翔,中午公交车上的人并不多,我坐在车厢的中间,默默地看着窗外景色的更迭变化,城市、乡村、拥挤、空荡、忙碌、悠闲、寂静、喧嚣,一切都是如此井然有序又各不相同,一切都是如此矛盾而有循环往复,就好像我们每天的生活一样,总会有一直重复的轨迹和路线,而也会有无数个巧合和偶遇,这些巧合和偶遇成就了我们生活中无限的变数,每一次发生都会牵动我们的生命和心灵,每一次发生都是一次铁路口的分叉,我们可以选择继续走重复的轨迹和路线,也可以选择沿着这个分叉一直向新的目的地进发,而这一切全靠我们自己,路在脚下,51%的可能性也在脚下。车厢里荡漾着无数条从车窗透视进来的光影,那光影将车厢分成了许多条明暗交织的区域,这些区域成规则地一竖排开,一直向前延伸,随着车行驶的方向细微变化,我望着面前这片阳光的斑马线,竟然有些怅然若失。如果此时"她"能站在那里,那面前将是一副多么美丽的图画,而"她"毕竟没有出现,因为这不是520路,这里也不是我熟悉的地方。
11:50,公交车带来我到了城南的长桥路,我无目的的游荡在中途又目的地改变了方向,我想见见徐薇,想和她说一些我也不知该说什么的话,也许只是想见见她,或是想表示一下关心,仅此而已。
中午的西餐厅显得落寞而萧条,门口招牌上除了cafe等少数几个单词外,多数的英文都处于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的状态。影影绰绰的烛火在水面上无奈地挣扎,灯光微弱而略嫌昏暗,餐厅里那种混合各种香烟饮料的甜味,随着一首婉转的歌曲缓缓地飘在天花板上。徐薇优雅地用汤勺拨弄着瓷碗里的红菜汤,而另一碗却早被我一口喝完。
"黎勇,你手上的伤还疼不疼啊。"徐薇问的十分礼节性。
"嗨,早就没事了。"我大大咧咧地回答。"你工作还忙吗?"我反问。
"恩,还是挺忙的,一上午业务就没断。"徐薇回答。三句话后又是数秒钟的沉默,我们对视着彼此的眼睛,似乎都在寻找下一个话题。我的手伤似乎成了某种障碍,阻挡在我和徐薇之间。
"徐薇,我前天碰到一个特丢脸的事儿。"我试着向她敞开心扉,我想看看她是否能为我排解。就这样,我把那天遇到老疤,在公交车上失手丢脸,以及最后连售票员都遭遇毒手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过程毫无夸张和隐瞒,说到失落处还是感到阵阵的窝心。徐薇的眼睛随着经过的起落不经意地变化,当我讲完的时候,她眼神里不再是好奇,而出现了一种复杂的东西。
"黎勇......"还未等我说完徐薇便插话说:"你能不当这个警察吗?"
"我......"我一时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是啊,我现在不正努力往刑警队调呢吗?"
"不是,我是说,你能不干警察这个行业吗?"徐薇补充,圆圆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徐薇,警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危险,即使有人牺牲也是偶然的......"
"为了工作而牺牲自己,这是无谓的,你懂吗?"一向柔声细语的徐薇竟然放开声来,徐薇说完了这句,默默地低下了头。
本来好好的一顿饭就又这样恶化了,其实我很想安慰一下面前这个梳着马尾辫的姑娘,很想说一些她爱听又开心的话题,但我做不到,原因竟然就是刚才从她嘴里说出了"无谓"的那两个字。我的心不知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感到一阵阵隐痛,我不知所措地握住双手,语言又贫乏到了极至。这时我感到面前这个近在咫尺的姑娘,与我的距离竟然那么远,我还想到一句话,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我们站在对面却不知道该向对方说些什么。原话也许是这么说的,也许不是......
在我们离开西餐厅的时候,阳光依然寂寞而慵懒,而当我送她到单位门口的时候,我却看到了两个形单影只的影子。我们没有在西餐厅中分手,而影子却像两个平行线孤立在阳光中,也许在徐薇眼里,我只是个好冲动、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未来的小警吧察,也许她想的一点也没错,但看到她难过,我为什么没有一丝愧疚?
十五、
摇晃的公交车上,我麻木地站在一角,不知为什么,自从上次出事之后,我每次上车执行任务,心里总充满一丝恐惧,曾经的愤怒不知何时腐化变质,竟化为我内心一道深深的挫败印迹,老疤的眼神像梦魇一样折磨着我的神经,让我几乎无法履行我应尽的职责。而张师傅却根本不了解我此刻的状态,此时他正挤靠在距离我一米的地方,警觉地注视这车厢内的蛛丝马迹。
我害怕任何情况的出现,害怕自己在众目睽睽下不知所措的样子,我甚至不知道此时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个拥挤的车厢,为什么要起早贪黑地受这种劳累之苦,难道真的像徐薇说的一样,我的工作是无谓的吗?我正想的出神,却猛然看到张师傅在用眼神向我暗示,我知道,又来事了......
随着张师傅的眼神,我看到了与我近在咫尺的黑色身影,他正贴在一个乘客的身后,左手正装作不经意地向乘客的背包运动,事不宜迟,再不动手就"抓老了"。我赶忙背着身体移动到这个三只手的右侧,而张师傅也随即靠了过来,这个贼一看就是新手,动作不但缓慢而且毫无章法,只见他一会试图想拉开乘客背包的拉练,一会又缩回手犹豫诼磨,反而累得我和张师傅出了一头大汗。我用手枕着脑袋,用余光紧紧锁定着贼的左手,这时520路公交车刚好到站,新的人群涌进了车厢,这让本来拥挤的空间更加捉襟见肘。乘客不自觉地挪动了身体,贼为了能顺利得手,也随之向右转去,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神竟在不经意间与我对视。不知为什么,我顿时想起了老疤那邪恶而冰冷的眼睛,我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与他对视,不知道是否该像往常一样平静地与他的眼神错过或躲闪,几秒钟的时间在平时很短,但在此时却如此漫长,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面前的贼突然"唉呦"一声叫了起来,我从不由得从梦境中惊醒,张师傅正将用一个漂亮的动作将贼的左手反剪在背后,就在那个贼抬头时,我看到的分明是一双怯懦迷茫的眼睛。
"勇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张师傅声音虽不大却足以盖过小饭馆里的嘈杂。
"我......没有......真的没有......"我回答的勉强,表情却很不自然。
小饭馆里拥挤着许多闲散的食客,他们有的推杯换盏,有的划拳行令,组成了夜晚喧嚣的城市。
张师傅正仔细残杀着一跟鸡的颈部,那样子绝不亚于一个外科医生。经过一天的劳累,张师傅还是喜欢在下班后喝一点小酒的,按他的话说"这下可不受五条禁令管制了吧。"
"勇子,咱们在抓贼时可不能分心啊。"张师傅抿了一口酒说:"抓贼不光要手快,精神还得集中,你刚才的表现可不好,就冲你刚才那个愣神,不但抓不着贼还容易出危险......"这是张师傅少有的几次教训我,显然我刚才的表现坏到了极点。
"师傅,我就不是一干抓贼的料。"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样的话。此言一出。张师傅就像被鸡脖子扎了嗓子眼一样,动作立马停住了。
"你说什么呢?"张师傅似乎没听清楚我刚才的话。
"师傅,我不想在打扒队干了。"事已至此,我索性开门见山。
"你个小兔崽子。"张师傅说着就打了我的头一下。"就为你师傅和你抢了个鸡脖子吃?还是硬逼着你喝酒......"
"不是师傅,我想去刑警队干,不想再整天在车上抓贼了。"我打断了张师傅的话。
"你......"张师傅一时没了话,怔怔地看着我。
"勇子,我知道你心气高,我也知道抓贼这个苦活你们年轻人受不了。"张师傅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说:"其实跟你说,我当时来打扒队的时候也就你这个岁数,记得我当时也不愿意干抓贼的活,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整天呆在公共汽车上,风里来雨里去,穿的比民工还次,干活比民工还苦,别说你了,就是我当时也不愿意干这个。"张师傅说的推心置腹。"但是勇子,虽然打扒这个活儿苦,但总得有人干啊,你说说,贼偷的钱都是谁的啊?还不都是老百姓的钱,说白了,能在公交车上丢钱的,都不是富人。我干打扒快30年了,抓得贼不计其数,还没见过哪个贼能从车上偷到大数的钱呢,但你可别小看这块八毛的小钱,这是老百姓辛辛苦苦用汗水换来的啊,这个钱挣得不易啊。"张师傅说着又喝了一口酒,而却未动鸡脖子,我知道,张师傅的话匣子打开了。
"记得有一次我在520路车上'下'了一个贼,那个贼偷的不多,整整一千块,而当时因为混乱失主却不知了去向,那咱们也得找啊,我就立即让司机停了车,扯着嗓子满处喊"谁丢了钱,谁丢了钱",那哪找去啊,结果喊了半天一个也没人认领,最后幸亏了那个被偷的钱包里有一个老头的身份证,我这才通过当地派出所联系到了他的家人,并通知他来咱们打扒队认领,结果得过了一个多星期,那个老头儿才过来认领,我当时还想责怪老头呢,这么久才来认领,结果就在我把这钱送还到他手上的时候,老头却噗嗵一下跪在我了面前,哭的死去活来的,后来一问我才知道,这一千块钱是他到城里给儿子送的救命的钱,他儿子是个大学生,好不容易念完了大学,而就在回家的路上却不幸被车撞了,司机不但没有救人反而驾车逃匿,由于没钱他儿子只能躺在医院的大厅里,这一千块钱老头拿着全部积蓄救孩子的命来了,但还让贼给偷了,哎......"张师傅一边说一边摇头。
"那后来呢?"我听的入神,不禁问。
"后来......后来等老头到了医院的时候,由于没钱,医院还是没有收治病人,老头就只能又回家去东拼西凑,结果这么一下耽误了最佳治疗的时间,最后这孩子还是由于救治不及时落下了终身的残疾。作孽啊......"张师傅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后来就想,如果当时自己手能再利落些,抓到贼后能立即寻找失主,这孩子也许就不会落下残疾了。你知道一个农村出个大学生有多不易吗?唉......到最后还落了这个结果。"
"师傅,这不怪您,怪也得怪那个贼太可恨。"我劝慰着张师傅,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落寞的表情。
"嗨,过去了就过去了。我说这个事的意思你明白吗?别小看咱们抓贼的,别小看咱们整天叫劲的那几个贼,要是不把这帮孙子除干净了,还不定得连累多少人呢。勇子,师傅掏心窝子地告诉你,我看人没错,你小子眼疾手快、动作利落,是个抓贼的好材料,无论你看不看得起这行,但起码你有这个天分。"张师傅说着给我倒了一杯酒。"来,陪你师傅喝一口。"
"师傅,我......"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师傅,但有一点我知道,那就是虽然我深深为张师傅刚才讲的那个故事感动,但抓贼仍然不是我未来的梦想,但我还是举起了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师傅,既然说到这儿了,我也想说说自己的想法,行吗?"我将酒杯放下,看着张师傅说。
"当然行,咱师傅之间就没有藏着掖着的,说。"张师傅回答。
"您知道,我在警校学的就是刑事侦查,而且当刑警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其实我当时考警校时的目的就很简单,那就是自己能有一天当个神探亨特一样的好刑警,能真正用自己的实力去破获重大案件,也许是我年轻吧,我觉得自己并不适合那样多少年如一日平平凡凡的生活,而是希望自己能多接触一些新鲜的事物,特别是案件,我最近就特着迷李昌钰破案的故事,那样的生活才叫精彩呢。"我十分认真地说着。
"李昌钰?哪个刑警队的?"张师傅随即问。
"哈哈,师傅,一看您就不爱看电视听广播,人家是国际著名的侦探,不是刑警。"我笑着回答。
"啊,我还说呢,不认识这小子阿,哈哈哈......"师徒两人的笑声,融入了小饭馆中的喧嚣,也融入了整个城市的夜色。
"我还告诉你小子,别光抬着头看人家刑警队,低着头看咱们打扒队,咱们打扒队其实就是刑警,只是接触的案子不同罢了,要论起本事来,真正的刑警队有时还不如咱们呢,就拿原来的那个'飞贼'的案子来说,最后还不是咱打扒民警给破了。"张师傅说着又抿着小酒,还抄起一个新的鸡脖子,饶有胃口地肯起来。我知道,这又是他讲故事前的设问句。
"飞贼?怎么回事啊,说说啊师傅。"我立马开问,以增加他讲故事的兴趣。
"在90年代中期,这个城市出了一个有名的'飞贼',那小子号称能飞檐走壁,专门偷退了休的高干,而且一偷就是好几家,没人能抓得着他,好几次民警都盯上着小子了,但由于他腿脚利索还是让他跑了。最后没办法,咱们局长下令,画影图形,把这小子的模拟画像通过全市局发到每个民警的手里,反是遇到模样相似的,就立即留置盘查。结果一连多少天,还是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最后没想到这小子被咱一个打扒民警'挂'上了,这小子想溜,却一连走了好几条街也没能甩了这个民警,一直被堵到了一个死胡同里,等刑警队到的时候,那个飞贼早让那个打扒民警戴上铐子了。当刑警队向人家道谢的时候,人家谦虚归谦虚,但实际行动已经给了刑警队一个下马威,打扒队是步行跟踪的祖宗,也是抓人的祖宗,你们刑警队抓不了的人,破不了的案,咱打扒队的一猫腰就给按住了,你说,刑警队是不是不如咱们。"张师傅说的手舞足蹈,显然也是给崇拜刑警队的我来了一个下马威。我不禁对那个打扒民警暗挑大指。
"师傅,现在那个打扒民警还在打扒队吗?是不是早就调到上面当领导了?"我打破砂锅问到底。
"呵呵,那个民警因为破了这个案子立了功了,名气也一下起来了,随后就被提拔成了探长,但这小子脑袋长的太大,后来被人起了个外号叫'老牛头'。"张师傅说着笑了起来,那样子像个孩子。
"啊!那个抓飞贼的民警就是刘队啊!"我惊的张大了嘴,在我的眼里,那个整天顶着大脑袋给我们作思想政治工作的老牛头不过只是个纸上谈兵的领导而已,谁能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大脑袋领导竟然是个曾经的破案英雄。
"呵呵,我要是不说你能想得到吗?"张师傅得意地说:"但现在他也不行了,整天开什么破会、弄什么破报告,哪还有当时的样子,想当初我们俩搭档的时候,负责的那一趟线连续几年都没出过大事,就算那个老疤不也'折'在我手里了吗。"张师傅说着说着,竟无意间提到了老疤......
"老疤。"我不自觉地重复起这个名字。
"怎么?你知道这个人?"张师傅似乎很惊讶。
"没有......没有......"我不想提起那天失败的经历,也不想再提起这个名字,就把这个话题绕了过去,但好奇心还是驱使我想问个究竟。"师傅,老疤是谁啊?"
"哼,整个王八犊子。"张师傅似乎一提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小子是个南城的混混,整天不干人事,几年前纠集了一帮东北贼,专门在几条主干线上下手,弄得几路车上人人自危,而且手段还挺黑,动不动就打架斗殴,但自己从不动手,弄得咱们打扒队也无法对其进行处理。后来我和'老牛头'设了一个局,派了一个'点子'混进了老疤的圈子,之后在他们下了一个'大活儿'后抄了他们的老窝,一下缴获了他们偷窃的价值上万元的财物,这才把老疤给办了,这小子临进入时还嘴硬呢,说出来时要'好好报答'我,呵呵。那一下判了这小子五年徒刑啊,估计近期他也该出来了......"张师傅若有所思。
我心里一紧,脑海里立即浮现了老疤那寒气逼人的眼睛,一股不祥的预感布满了我的全身。"师傅,其实......"我试图告诉张师傅上次老疤的事,但欲言又止。
"结帐结帐。"张师傅爽朗地招呼服务员。"今天回家得好好睡一觉了。徒弟,今天咱爷俩聊得不错,虽然我希望你能继续留在打扒队,但人各有志,强留也不是办法,但师傅有句话你记住了:无论哪行哪业,只要你努力,就一定能干出名堂来。"
张师傅这朴实无暇的话却让我感到一阵惊讶,他当然不会知道,就在不久前,那海涛的父亲也对我说过相同的话,这两个未经谋面的人却如此巧合地异口同声。而我面对张师傅的诚恳仍然感到愧疚,因为无论如何,我离意已决。
十六、
林楠在网上有他自己的网站,用途是他为了推荐自己写的小说,而我在业余时间上网的目的就简单了许多,仅仅是为了消遣。看看新闻,逛逛BBS,胡乱指东道西、肆意嬉笑怒骂,虽然无聊到也逍遥自在,但我很少聊天,因为我打字不快,而且还会经常性地犯一些低级的错误,让我跌份丢脸。
比如有一次我和一个网友在QQ聊天,我就问人家"你是女孩吗?"结果不料打全拼断错了语句,打成了"你是女'海马'?"结果人家丢了一句"你是公海马!"就忿忿而去。还有一次更加丢脸,有个女网友问我的职业,我便毫不隐瞒地输入了"我是警察。"但又在打字是弄错了拼音,警察的拼音应该是"JING CHA",但我在最后多打了一个"O",最后发出的回答竟然是"我是精巢",一度被人家误为流氓......
所以在出了众多洋相后,我便专心致志地在论坛潜起水来,看别人写的文章便成为我的主要爱好,而就在那天我上网的时候,不禁被一篇文章吸引了。那篇文章的题目是《黑夜里也有阳光,只是没有照到我们脸上》,内容如下:
"纯净的白色钢琴、优雅的演奏者,琴声必定萦绕在这间空荡的房间里,像淙淙的流水,像轻轻的呼唤,一支未熄灭的蜡烛,袅袅腾腾地升腾着它最后的梦想,让火焰燃尽它的悲伤,飞向更高的希望。
回忆吧,在这个安静的时候,让思绪继续烦乱,让视线继续凝望.思绪为何烦乱呢?是否还在留恋昨日的片段?视线又为何凝望?难道还在为了那张照片感伤?还是选择遗忘吧,毕竟已度过了凌晨,当第二天不知不觉的出现时,我还有什么可以值得留恋。流水般的往事啊,里面充满了多少灿烂的浪花,而到了最后为何又会归于平静。是我软弱吗?还是要求太多。听不到音乐的伤感,看不到律动的心跳,此刻最恶毒的利刃竟然是美好的回忆,让我深深陷入它所营造的陷阱之中,无法自拔。正如时间停在了此刻一样,我的心情也在此刻停顿,似乎不知向哪个方向前进,是喜是忧、是灰是白,还是继续游荡,继续沿着这段旋律设置好的路线前行,直至跌入思绪的海洋。
弹琴的人也许是个忧伤的患者,也许忧伤恰恰可以带给他快乐,快乐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是阳光或微笑吗?我不知道,也许弹琴的人已寻找到了答案。轻轻地触动键盘,就像重重地拨动了心灵,一切的幻觉自此出现,一切的往事自此重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成为了旁观者,在这个失眠的夜晚开始神伤、开始怀念,一幅画面就是开启往事的钥匙,一杯咖啡就是品味昨天的调味剂,而眼泪呢?到底是什么?
黑夜里也有阳光,只是没有照耀在我们脸上;黑夜里也有欢乐,只是没有出现在我们身边;给我爱的人,也会给我寂寞,给我爱的人,也会给我伤痕,但没有给予,我怎会懂得伤痛和折磨,怎会体会失望和寂寞,怎会尝试矛盾和彷徨,怎会学会看淡和原谅。所以我要感谢一切给我伤痛的人,感谢一切伤害我的过往,是它们让我变得坚强。眼泪是心中流出的希望,寂寞是希望中淡淡的渺茫。晚安,今夜,早安,黎明......"
文章美仑美奂,让我身临其境。午夜的钢琴声,寂寞人儿在寂寞夜里的清醒和无奈,黑夜让人们无法找寻到阳光,却又让人们向往黎明,但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作者通篇没有提到钢琴声的优美。我又重新读了一遍,体会到的不再是悲伤和寂寞,而是一种对未来和阳光的期待,而作者那个ID也很特别,她叫"太阳花"。我用鼠标点下回复键,静静地输入了一段话。"人生会有很多失利,也许每次失利都会给我们带来打击,但我宁愿相信每次失利都是一次蜕皮,每一次过后都是崭新的自己,承的住打击、受的了压力,才能真正地成长。我相信黑夜里也有阳光,只是没有照到我们脸上。祝楼主快乐健康。"
也许真是由于我和林楠呆得过腻的原因,造成我现在咬文嚼字的功夫也大幅度见长,我在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错字的情况下,才按下了"确定"的标志。"太阳花"的网络头像是一个流着一滴泪的蓝头发女孩,虽然我对她的文章赞赏有加,但理智还是告诉我,她肯定是个恐龙,试想一个美丽优雅的女孩怎会有如此闲暇的时间在网上大发感慨呢,如果她真的有几分姿色,那身边还不整天有一群饿狼惦记着啊,所以照此分析,此女必定是个心里如花似玉外貌惨不忍睹的内秀女孩,想到这里,我不禁对自己一阵厌恶,瞧自己和林楠学的,一点模范青年的样子都没有,一谈到女孩就先说容貌,俗不可耐、俗不可耐......
而我们生活中的故事却总是在情理中、在意料外,就在我两天后再次上网的时候,却意外的收到了"太阳花"的回复,几个简洁的文字:"谢谢你的回复和鼓励,我们常常会在黑夜里向往阳光,却又会在阳光下寻找阴凉,一切的喧嚣与寂寞都是相对的,你在祝福我快乐的时候你自己也已经得到祝福别人的快乐了,我会努力快乐起来的不:)"
我礼节性的也回复了一个":)",之后就下网蒙头大睡起来。白天的工作太累了,我此刻十分需要与席梦思来个亲密接触,而我忘却把她的QQ号码加入好友,其实无所谓,虚拟的网络哪里会有真正的朋友。
十七、
在秋天到来之前,夏天肆意着最后的嚣张,而孩子们也结束了这个悠长的假期,纷纷回到了这两点一线的生活中,公交车再次被年轻的生力军们挤得满满的,承载着无数个希望向同一个方向的不同目的地驶去。就在这个下班高峰期,我手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静静地等待着徐薇家的临近。今天,是徐薇的24岁生日。
我从没有去过她家,因为她从没有邀请过我,但我知道她家的具体门牌号,因为我利用了我的工作之便。我没有告诉徐薇我会在她家门口出现,我想给她一个突然袭击,也许她会在接到这束玫瑰后喜出望外,也许会无动于衷,但无所谓,起码我做到了。其实说实话,如果不是林楠怂恿,我并不会想到这个落俗的主意。知道徐薇要过生日,林楠老先生反复教导我,给女孩最好的生日礼物并不一定是价值昂贵的东西,而完全可以是一种浪漫的感觉,比如他当时追小蔓的时候,就是在小蔓生日时送上了一本他亲自撰写的小说,但我自然是没他那个本事,所以只能浪漫从简,一束玫瑰外加一颗真心了。
林楠老先生同时还提醒了,要想让女孩感到浪漫决不能提前通知,一定要搞突然袭击,只有这样才能出奇制胜。被他这么一通指使,我基本晕头转向,但我还是依此照办了,因为我希望徐薇能在生日时高兴,仅此而已。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我准备好一切道具和台词准备出奇制胜之时,徐薇的手机在这个她生日的周六又关机了,我一时间阵脚大乱,对手去向未明,何谈有的放矢?最后无奈我又在百无聊赖地与林楠又了一下午台球后,才决定直接到徐薇家去等她,我知道,徐薇每周六都会在成人高考学习班上课,所以只要在她家门口等待,还是能完成这个计划的,想到这里我便登上了开放徐薇家的公交车。
而这一等便是几个小时,我从黄昏等到日暮,从喧嚣等到寂静,从兴奋等到无奈,从无奈等到忍耐。我一次次拨打着徐薇的手机,而听筒里传来的仍是关机的声音,已经三个小时了,我的手表可以计时......
还是放弃吧,也许这个所谓的惊喜计划本来就不该实施,也许我本来就不该听信林楠的那些所谓浪漫的出奇制胜。我看了看表,已经接近九点了,而徐薇还没有回家,就在我犹豫是去是留之时,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我立即整理表情紧步向前试图亡羊补牢,而不料那个熟悉身影正与一个陌生身影手牵着手。
黑夜里没有阳光,只有冰冷而寂寞的路灯在善意地指引着方向,一阵揪心的剧痛撕扯着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我感到一阵旋晕。此刻的徐薇正幸福地牵着一个男孩的手,幸福的、快乐的享受着那只有力手臂带来的安全感,我从没见过她如此开心、如此快乐,从没见过她这样蹦蹦跳跳地走路,甚至从没有见过她这样的表情,一切都是如此陌生,陌生的甚至找不到一点熟悉。淡淡路灯的灯光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们不再是独自的形单影只,不再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个体,而是一对牵手的情侣,而连接他们双手的分明是一支艳丽的玫瑰。我默默地伫立在角落里,看着他们从我的眼前走过,看着他们从我心中踩过,夜色中传来阵阵徐薇爽朗的笑声,那笑声让我感到压抑,让我感到迷茫,此时的感觉谈不到难过、也谈不到愤怒,此时的感觉如果只能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那可能就是旋晕了。
我痛苦地跟着他们,痛苦地尾随着别人的幸福,"打扒队是跟踪的祖宗",所以我并未被他们发现,我就这样一直跟到自己心碎,直至感到脑袋被无数冰雹击中,才沉沉地坐在了路旁,一种刺骨的麻木和冰冷煎熬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我没有冲上去,因为我根本没有冲上去的权利,我和徐薇什么都不是,我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的错误的人而已,我抬头看着路灯,眼前一阵惨白,我似乎从那里看到了徐薇那曾经矜持的微笑、徐薇那曾经跳动的马尾辫、徐薇曾经责怪我的眼神、徐薇曾经落寞的表情、以及徐薇和我一起从摩天轮眺望远方的场景,而当我睁开眼的时候,路灯下却只有自己。爱是什么,爱是痛、爱是伤,爱是不可逾越的陷阱,这是林楠信口开河说的,却竟如此符合我此时的心情。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默默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上网登陆到了徐薇的MSN空间。
徐薇的照片真美,她笑得是那么甜蜜、那么开朗,那种表情只在我与她初识时才能看到,那是种由心的快乐和幸福,那是种发自内心的向往。她的那双圆圆的眼睛还是那样忽闪忽闪地眨着,那个翘翘的马尾辫还是那样在空中飘荡。而每当我一联想到这些照片会是由那个男孩拍出来的时候,就忍不住心里一阵酸涩,照片里的她是如此幸福的笑着,毫无在我身旁的矜持,也许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吧。生活应该是自由和快乐的,鸟儿就该自由地飞翔,选择和一个并不想干的人分手,和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相处一样毫无错误,这个闷热夏日没有暴雨倾盆、也没有冷风呼啸,而我体会到的寒冷也许仅仅只是黎明前的黑暗,与徐薇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毕竟也该有个结果了。想到这里,我的心突然一阵剧痛,但随即又冰冷起来,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我拿起手机,默默地按下了几个字:徐薇,咱们分手吧。
剧痛并不可怕,可怕是这种剧痛随着时间的推移被粉碎成无数个碎屑,散落在生活里的每一秒钟,当剧痛有一天变为隐痛的时候,我就再也无法彻底将它忘记了。人们恋爱的感觉是各不相同的,而失恋的感觉却基本一致,吸烟、借酒浇愁、夜不归宿、自甘堕落,而作为一个警察的我竟然连这些权利都没有,吸烟我本来就不少,所以即使失恋也谈不到过度,喝酒,白天受"五条禁令"的约束,晚上受父母的约束,也是作罢;夜不归宿,这到经常,但夜不归宿的时间都用在了突击审讯上;自甘堕落,再堕落我也是警察,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堕落。
所以在我离开徐薇的那段时间里,虽然我也能体会到那种从天上抛到了地下,摔的淅沥哗啦的感觉,也能一瞬间从许多流行歌曲里找到那种酸涩的、麻木的、寂寞的、冰冷的、总之苦了吧唧的感觉,但由于繁忙的工作,反而压缩了我感受痛苦的时间,在不长的时间里,我便逐渐摆脱了那种神经质的自我怜悯,但我从那时起便开始极厌恶台球这项运动,因为它会让我回忆起那段被人愚弄的时光,会让我回忆起无数次听到她关机声的猜忌。而林楠却依旧会不厌其烦地劝慰我,似乎生怕我一时想不开从一楼跳下去,但不幸他受到了我情绪的影响,在陪伴我的那段日子里,写出了N首伤感自怜自哀的歌曲。
以下引用其中的一首:
《临时肩膀》
词曲:林楠
天会黑,城市会睡,
而我却担心的夜不能昧,
零晨的清醒寂寞而漫长,
我独自体会;
点一支烟,熏干眼泪,
你在我心中曾那么完美,
而如今你的心到底为谁破碎,
给我的,全都是伤悲 ;
我只是你的临时肩膀,承受的是你的彷徨,
我再坚强,心也凉,
短暂拥有却无方向;
我只是你的临时肩膀,
用心碎来交换创伤,
我再勉强,也要伪装,
只要你能快乐,哪怕遍体鳞伤。
当林楠问及我对这首歌词的观后感时,我无言以对。
徐薇给我打过几个电话,也发过短信,我都照单全收而且礼貌地回复了,毕竟虽然两个人不在一起了,但朋友还是可以作的,这是她总爱说的一句话,就此我多次反问过自己,是否还能照单全收地和徐薇作朋友,但经过尝试,我无可奈何地得知,自己既不是绅士、也不是圣人,所以无法像文艺作品里形容的那样将爱情转化为友情。其实说来也可笑,至今我甚至不知道我和徐薇之间有没有过所谓的爱情,爱是什么呢?记得网络上说,和你爱的人接吻会感到对方的嘴唇是绵软的、有吸引力的,而和你不爱的人接吻却行同嚼腊,而我和徐薇不要说是接吻,连牵手都只是了了,所以我不知道我对她有没有过爱。可我讨厌被别人欺骗,特别是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所以我不能原谅徐薇的谎言,我下定决心,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她忘记。
警察都该是坚强的吗?说不清这是影视剧强加给警察的赞誉或诋毁,或者说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想当然。所以每当我情绪低靡的时候,我就会这样问自己:黎勇,你还像个警察吗?不管像不像,我仍然在坚持每天忙碌的工作,警察没有失恋假,所以无论我如何自怜自艾,总要靠每天的那几十块钱喂自己的脑袋,我抓贼、我蹲守、我审讯、我狠呆呆地和贼们比着耐性,我很少上网、很少独处,为的就是实现自己忘记徐薇的诺言。而就在我多日后上网的时候,却发现了徐薇那天给我发来的邮件,短短几行字一下将我多日的努力毁于一旦。
"黎勇,我们认识三个月了,我想也是该想你坦白的时候了,坦白地说,那时我的男朋友刚刚离开我,我很难过,很孤独,几乎无法面对生活,但我遇到了你,一个快乐而善良的人,那天是你当着我抓住了那个小偷,真的让我很惊讶,也很钦佩,我曾认为我们甚至可以在一起了,我也想当然地认为我可以忘记过去了。但我失言了,当我男朋友回来找我的时候,我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起来,我犹豫过、矛盾过,我害怕自己伤害到你,但越这样就伤害的越多,对不起......现在我只能说对不起,因为其他一起都于事无补,我希望我们还可以作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最后提醒你一句,以后再交女朋友的时候,千万别用别和她炫耀你的抓贼细节,因为那样不但起不到炫耀你自己的目的,还会让在你身边的人感到不安全。对不起,没想到当初你吸引我的原因变成了我离开你的理由,原谅我的自私,希望你好。徐薇。"
十八、
那段日子匆匆而过,随着秋天的临近,我低靡的情绪也随着炎炎夏日逐渐淡去。城市的那一夜,大雨如注。确切地说,应该是这个城市的局部地区大雨如注。大雨带走了这个夏季的最后一丝闷热,也带走了喧嚣和快乐,城市被它肆虐地冲打,连大地的呼吸都由平和变成慌乱。我坐在电脑前的时候,天空还只是有些阴郁,而不一会儿,大雨已经泼面而来,我透过窗户,看见道路上像河流般淌着积水,那景象,一时竟会让人有些呆了。拥挤的车流在寒冷的秋雨中缓慢的移动,却也无法再前进,瓢泼大雨中,前方的路已经到处积水,驶过的汽车卷起阵阵的浪。这也许是今夏的最后一场雨,再见,我24岁的夏季。
一切仍是如此沉闷,我打开QQ,无聊地将自己的网名改为"受伤的麻雀",在不经意间,发现"太阳花"也在网上。
"你好。"我随意敲击着键盘。
"你好啊,怎么变成一只'受伤的麻雀'了?"太阳花回复。
"嗨,本来想啄地上的米,却没想到中了猎人的陷阱,无奈啊。"我调侃着。
"胡说胡说,哪有那么笨的猎人拿米去捕麻雀的,人家一定是想捕捉野鸡,你是自己送上门的。"太阳花回复。
"哈哈哈哈,算你厉害,下次我不吃米了,改吃葵花籽了。"我反击道。
"你......"太阳花一时无言,半天没有回复。我知道,她被我噎的够呛。
"喂喂喂,怎么了?真怕我吃你葵花籽了?"我接着发短语。
"你说话老噎人。"太阳花说。
"我错了,我错了,原谅我吧,向日葵小姐。"我回复。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孩?"太阳花问。
"因为如果你是男孩,刚才被我噎肯定骂脏话。"我说。
"不对不对,男孩就得这么粗鲁吗?"太阳花说。
"那到不一定,也有不粗鲁的,比如我。"我厚颜无耻地回复。
"哈哈,油嘴滑舌的麻雀。"太阳花给予我充分肯定。
"受伤的麻雀,你看过我最近写的博客吗?"太阳花问。
"看啊,每天都看。"我回答。
"恩,觉得怎么样?"她又问。
"还不错啊,但是都太过伤感了,你生活的很不快乐吗?"我反问。
"有些吧,生活总会有残缺吧。"太阳花回复的很快,但随即又是短暂的沉默。
"别老郁闷了,咱们相互出谜语猜吧,谁要是输了就到最热闹的地方学一分钟狗叫。" 我试图改变沉重的话题。
"不行不行,这不公平,我是淑女,怎么能轻易和你一样学狗叫呢?"太阳花显然不同意这个方法。
"恩,那好,就着样,我要是输了学一分钟狗叫,你要是输了学半分钟,行了吧。"我说。
"这还差不多。"太阳花中计了。
"恩,就先出了三岁智商的。猜猜看啊。"我开始出题:"说一个人用一根手指头用力向墙上戳,打一种动物。"
"动物?是在天上飞的,还是在水中游的?"太阳花显然被我提起了兴趣。
"都不是,是在地上爬的。"我回复。
"恩......"太阳花犹豫起来。"我不知道。"在一分钟后她诚实地认输。
"哈哈,猜不出来了吧,告诉你,是蛇。"我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得意地笑着,曾经的郁闷都抛在了脑后。
"蛇?为什么啊?"太阳花费解。
"哈哈,你想啊,用手指头用力一戳墙,不就'折'(蛇)了吗?哈哈。"我自鸣得意。
"哈哈,有意思。"我想电脑那头的太阳花一定也被逗乐了。
"恩,那我再继续问你,刚才用手指戳墙,不是'折'了吗?之后再用那根手指继续戳墙,打一种昆虫。"我乘胜追击。
"昆虫?你等等,我再想想。"太阳花显然努力着,但几分钟过去了,即使在我循循善诱下也无济于事。
"是蚕。"我公布答案。"你想啊,手指头都折了,还用力戳墙,那不就'残'了吗,哈哈。"我小人得志似地大笑。
"这个不算,太牵强。这样的谜语我也会。"太阳花狡辩起来,似乎不想认输。"那我给你讲个谜语,也是三岁智商的,看你会不会。"她的报复开始了。
"随便问,别说三岁的,就是三岁半的也没问题。"我学着小品演员的腔调说。
"恩,说一个盲人,摸到一个很大的梨,说了一句话,打一个国家的名称。是什么?"太阳花问。
"意大利。"我在半分钟后发出了答案。"那个盲人说'咦?大梨',不就是意大利吗。"我胸有成竹地说。
"嘿,还挺厉害。那我再问,当那个盲人说'咦,大梨'之后,又来了一个盲人,他摸了一下梨,又说了一句话,是什么?"太阳花又问。
"澳大利亚。"我紧跟着就说出了答案。"另一个盲人说'噢,大梨呀'。"
"你可真神,怎么这么快就猜出来了?"太阳花费解。她哪里知道,就在她提出问题之后,咱黎勇神探立马就从网络中搜索出这个笑话以及答案了,正所谓兵不厌诈。
"嗨,我三岁半的智商起码比你三岁的强吧,哈哈。"我借此提高自己。"最后再问你一个两岁的问题吧,给你个台阶下。"我继续逗她。
"什么啊?不能再出那些什么折的、残的,一点都没道理。"太阳花说。
"好好好,这次的肯定是特有道理的笑话。"我一本正经地回复。"问什么老鼠两条腿站着走路。"我问。
"老鼠?"太阳花又被难住了。"不知道。"这次她认输的到挺块。
"米老鼠啊,动画片里的米老鼠不是两条腿站着走路吗,笨向日葵。"我再次得逞。"那我再问,什么鸭子两条腿站着走路?"我再问。
"你坏你坏,我不回答了。"太阳花开始耍赖了。
"多简单啊,什么鸭子两条腿走路啊?这个简单。"我继续引导她。
"不说了不说了,你一定是想借着这个谜语讽刺我呢,不给你机会了。咱们聊点别的吧,这都快成猜谜会了。"太阳花避重就轻起来。
"好,就再牵就你一次。"我故作大方。"那我就给你一晚的时间,你要是明天再猜不出来就算输了啊。"
"行行行。"太阳花说:"让你看看我画的画儿吧。"
"好啊,但本人先郑重声名,要是画儿里有裸体等不健康的成分,本君子可拒腐蚀啊。"我故作姿态。
"嘿,不想看算了。"太阳花又被我噎了。
"看看看,那就先从有裸体等不健康成分的看起,行了吧。"我见风驶舵。
不一会儿,QQ那端便发来了一串地址,我沿着这个地址登陆过去,发现那个页面贴满了图画。这些图画虽然内容不同,但画风都很一致,淡淡的十分清爽,有的是水边的栈桥、有的是天空的飞鸟、有的是码头的渔船、有的是城市的林荫道,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让我仿佛置身于淡彩勾勒的蓝天碧海之中,那里有刚刚起床的懒洋洋的太阳,那里有胖嘟嘟的洁白的飞鸟,那里有海边鱼儿的歌唱,那里有林间跃动的绿色,一切都是如此美好,一切都是如此另人向往。她似乎试图把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留在了画中,在她的画里没有悲伤和痛苦,没有徘徊和失落,没有矛盾和忧伤,更没有寂寞和痛苦,闭上眼睛,我仿佛真的能站在她的某幅画中,体会这片段间永恒的畅快和释然,我可以大口大口地深呼吸那里洁净的空气,随意将身体投入厚厚的草坪上......
而快乐的幻觉毕竟只是来自天堂的东西,很灿烂却也很短暂。随着烟蒂燃尽,我被"烫"回了现实。我感叹着太阳花精美的画作,也不禁同时开始对她好奇起来,她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是快乐还是忧郁,是文静还是开朗,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是长发飘飘还是清爽短发,是狐狸型还是兔子型。而这一切似乎都无法证实,因为此时的我们虽然在网络上近在咫尺,而实际却可能远在天涯,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们是否同在一个城市。就在这时,我看了那个页面登载的最后一副图画,我的视线再次被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坐在城市上空的小天使,小天使长着大大的脑袋、胖胖的身子,游荡着飘在城市的上空,面前是迷离的夜空和虚幻的城市,他身边放着一个小瓶子,那里面有着同样的被缩小了的场景,缩小的天使、夜空及城市,而小瓶子里面也许还会有一个更小的瓶子,那瓶子也会重复着更小的相同的场景。图画上写着淡淡的一句话,"有时天堂只是一个瓶子,却隔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是啊,我们何尝不是生活在一个个瓶子里呢?我们怎么知道天空外到底有没有那个无形的瓶子呢?我们努力想飞的更高,到最后却坠入谷底,我们努力想看得更远,到最后却失去了自己最该把握的东西,我们就这样在生活中顾此失彼,我们就这样在城市的上空徘徊游离,我们到底该寻找些什么,我们到底失去了多少珍贵的平淡,我看着图画竟一时无语。
"喂,麻雀,怎么不说话啊。"当太阳花第三次发信息的时候,我才缓过神来。
"哦,你画的真好,我都看得入神了。"我回答。
"真的吗?你一定是在哄我开心吧。"太阳花回复。
"不是不是,真的很好,特别是你贴在第一页的最后一幅画,我觉得最好。"我说。
"恩,谢谢你的鼓励。"太阳花回复。
"呵呵,你是学美术的吧。"我问她。
"是啊,画的不好多多指教。"太阳花谦虚起来。
"你那幅瓶中天使的画,让我想起来我一个朋友写的一首歌词。"我说。
"是吗?发过来看看喽。"太阳花回复。
"恩,等等啊,那小子前几天刚把歌词发到我邮箱里......好,就是这个。
《永远相隔的距离》
词曲:林楠
虽然只相距五公分的空气
却是永远相隔的距离
你的忧伤漂流在天际
我的快乐深藏在海底;
虽然只相距五公分的空气
却是永远相隔距离,
相逢对面擦肩而去,
茫茫人海何处寻觅
你我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却远在天际,
有时爱情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聚
你我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却无法继续,
有时幸福近在咫尺,却要用一生努力"
"挺好的,你的朋友很有'菜花'啊。"太阳花夸奖说。
"哈哈哈,不是菜花,是才华吧。"没想到美女也有犯错的时候。
"哦,哈哈^_^。"太阳花也调皮地笑了起来。
就这样,我们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聊着温暖的话题,窗外雾蒙蒙的一片,只能看到城市远近的轮廓,夜晚因大雨而嘈杂,夜晚因大雨而孤单,而夜晚却又因这近在咫尺或远在天涯的网络而快乐,我仿佛在这个寂寞的黑夜看到了迎着太阳绽放的太阳花的笑脸,那淡淡的快乐的颜色足以改变黑夜的颜色。
"太阳花,那几幅男孩的画像是你的男朋友吧。"在翻到他页面中"旧作"栏目的时候,我望着几幅速描停了下来,我知道自己不该问,但还是忍不住好奇。
"不是,是一个邋遢大王。"太阳花回答得很奇怪。
"什么?邋遢大王?我怎么看着挺面熟的啊?"我真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哈哈,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怎么还用这么老土的台词。"太阳花调皮地回答。
在零点以前,我带着那个没有告诉她答案的谜语和一丝眷恋,离开了电脑前。而当我次日再上网时,却发现了她的留言。
"麻雀,我猜到了,两条腿站着走路的鸭子是--唐老鸦 :)"
我差点笑喷出来,之后将正确答案发出:"对不起,太阳花,这个两岁儿童智商谜语的谜底是:所有的鸭子都两条腿站着走路。你欠我一分钟狗叫。"
十九、
喧嚣过后总会是寂寞,就像过了上班高峰期的公交车厢,夏季的离去在让忙碌的人群得到一丝喘息的同时,也让这个城市变得有些萧条。当落叶飘零在街头的时候,伤感总不免掠过你的心头,沉默的季节即将过去,而离别时竟心存一些不舍,沉思半晌,并不知这种心情的来由。此时520路公交车上的乘客并不多,经过一早的忙碌和喧嚣,人们已匆匆地来匆匆地去了,公交车同往日一样,将人群逐渐分离在无数个不同的地点,将喧嚣分解为无数个不同的寂寞,现在似乎是每天公交车最清静的时间段,我看看表,上午十点十分。
从那次出事以后,我便再没见过老疤,也许是他怕被我们盯上换了线路,也许是其他原因。但不知为何他那双眼睛却一直暗藏在我心中,让我总有一丝忌惮,每当想到这里时,我便会觉得自己十分懦弱。刑警队的通知还是迟迟未到,张师傅看我离意已决,也不再阻拦我,反而将许多任务都留给自己,也许在他看来,我仍然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吧。等待,总是最漫长的,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贼出现的可能性基本不大了,我靠在临近前门的座位上,听着那个特能侃山的司机正在向售票员吹嘘。
司机:"你是不知道,我爸当时就是老八路,当时一个咱队伍的人多阿,就说他们大行军,他们不对几万人一块走,先头部队都到了地方了,部队尾巴愣还没动呢。你说这人多的......"有时听他讲故事,也确实能起到一切消磨时间的作用,但这位侃爷司机的话却真的不能当真,一当真就都成笑话了。比如前几天有两个老农,一边看着公交车上的电视一边嘀咕:"你说这电视里那走钢丝的娃,手里咋老拿着一个大杆子啊?"这下又招了这位司机的话瘾了,他一下接了茬:"这个你都不知道,他要是一不留神掉下去了,拿大杆子一戳地不就没事了吗?"此言一出,弄的满车厢的乘客都憋不住笑起来,也不知道这个司机是真傻还是装傻。
无论车厢里喧嚣与否,窗外的风景总是美好的,人群、建筑、树木、车辆,总是那么匆匆而过,不作一刻停留,我只停留在原地却日行百里,想起来也确实奇妙。汽车的发明者也许并不曾想到,这个钢铁制成的移动空间竟会让无数人相聚分离,竟会制造出无数个巧合及偶遇,就好像此刻那个玻璃中的女孩,是谁让他来临,又是谁让他离去......
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又出现在我的现线里,就这样淡淡的、毫无预兆地来临,之后也许又会在某站淡淡地离去。今天她换上了一条洁白的裙子,长长的头发随意飘摆在肩头,她仍是那样默默地眺望着窗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幅美丽的图画,仿佛一道淡彩的风景。我暗自测量我们相隔的距离,仅仅不超过五米。她是谁,叫什么名字,是学生还是何种职业,她是从哪里上的车,又要去向哪里,一连串的问题总会在我见到她伴随着出现,而整个答案到底如何寻找呢?此时的我只是一个穿着极其普通的乘客,一切都如此刻意的普通,为了避免被贼发现,我们在工作时都会将自己打扮得最大众化,如果衣着个性,则往往会增加被注意的可能,同时也就会大大降低抓贼成功的几率了,所以自从我当上打扒民警,颜色亮丽、款式新颖的几乎和我绝了交。单凭这一点,我和面前这个女孩之间就平添了许多距离,如果按照林楠那压韵的歌词来形容,就是"永远相隔五十米"。
时间随着车轮的旋转在不经意间飞快地逝去,像每个我们找不回的东西一样再无踪迹。上午的工作即将结束,张师傅冲我摆了摆手,示意在最近一站下车,而就在我最后看一眼那个女孩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画面却出现在了我的眼里。就在那个纯洁的身影背后,我看到了一只肮脏的手......
我轻轻地碰了一下张师傅,他立即明白了有情况发生,抓贼这个活儿稍纵即逝,我们以最平稳的转身,最迅速地贴到了那个贼的周围。那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子,此时他正紧贴在女孩的后面,右手慢慢向前伸去。我缓缓地以相同的姿势贴在男子的背后,同时用将右手伸到他的右手下方,我决不能容忍这只肮脏的手侵犯这个美丽的天使。我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同时感觉着这个近在咫尺男子的心跳和呼吸,不知为什么,此时我似乎比往常多了几分紧张和不安,是因为那个近在咫尺的女孩吗?还是因为那个自己心中近在咫尺的老疤的眼神?还是因为自己的不自信?还是......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我无法平静,就连我默默放在男子右肘下的那只手,也不禁有些颤抖。"黎勇,别丢脸。"我暗自鼓励着自己,我随着男子的右肘感觉了良久,却发现那男子仍未动手,我侧目看去,立即怒火中烧。我还真冤枉着小子了,他还真不是个贼,工作的经验告诉我,这个与我近在咫尺的男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公车流氓"。
常看港台电影的朋友们也许都听到过一个词"咸猪手",这个词顾名思义,形容的就是那些爱从女孩身上占便宜的男性,说白了就是性骚扰。我们在公交车上执行任务时,也常常会将这些无聊的流氓误会成小偷,定错了目标也是经常,因为这些人无论是从行动还是手段上看,都与小偷十分疑似,但还是有个最主要的区别,那就是贼男女都贴,而流氓却只贴女性。由于法律滞后与缺失,至今尚没有能有力打击公交车流氓的有效法条,所以就算我们在车上将骚扰女性的流氓抓获,也顶多以涉嫌侮辱妇女将流氓移交派出所治安处理,但往往受害女性怕事情扩散而拒绝派出所调查,所以我们即使能抓到流氓,能真正被处理的也不在多数。
比如上个月整整31天才处理了一个,那一个的成功处理还是完全依靠受害者主动配合举证,那是个20岁出头的女孩,在身上受到一个公车流氓的性骚扰,那小子竟然在拥挤的人群中掏出了"家伙"在女孩身后摩擦,结果就在我们即将动手抓捕的时候,那泼辣的女孩却出人意料地转身一把攥住了那小子的"家伙",而且一路不放,一直在我们带领下攥到了派出所,结果弄得那小子一路上几乎崩溃,估计有了这次经历,那个公车流氓这辈子都得落下病根了。结果就在这小子出去后,还真到法院以侵犯人身权利为由起诉了那姑娘,说自己的"家伙"从那次后就不听使唤了,而法院经过调查当即驳过了起诉,道理很显然,你犯流氓行为在先,实施流氓行为的过程自然属于违法,所以姑娘在抵抗违法行为过程中使用的手段属于正当防卫,被"攥"出毛病也实属活该。试想如果每个女性在面对流氓行为时都能敢于这么一"攥",那相信公车流氓不久便会全军覆没。
而今天我面前的这个男子,就恰恰是个公车流氓。我侧过身体仔细观看,这名男子正紧紧贴着女孩,那只咸猪手正向着女孩的臀部摸去,此时的女孩几乎被这禽兽挤得紧贴车窗了,她似乎也有所察觉。侮辱妇女罪的成立条件必须是在侮辱行为实施既遂后,也就是说我们只有当流氓对女性成功实施侮辱后,才能对其处理。而此刻我却无法容忍面前这个无耻之徒如此玷污我心中完美的女孩,说是迟那是快,我蝥足了劲"嘭"地一把攥住了那名男子的右手,之后狠狠地向后撅了过来。
"唉呦唉呦唉呦......我操,谁......谁啊!"那男子疼的大叫起来,此时正好到站,许多下车的乘客都不禁向这个方向张望,车厢内一时间有嘈杂起来。
"姑娘,请配合一下工作。"张师傅说着就向那个女孩走去。南单车站是个重要的交通枢纽,同时也是最繁华的商业区之一,几乎每到这站,整车的乘客都会交替更换。就在张师傅想喊住女孩让她作证的时候,那个女孩却不知为何惊慌地跑下了车。
"喂!姑娘,我们是警察,请你配合工作!"张师傅说着就想下车去追,却无奈被涌进520路公交车抢座的人群堵在了原地。而就在我试图呼喊女孩的时候,我手中的那个小子突然用力反过了手腕,之后用力地将我推倒在地。车厢里一下更乱了。
"勇子,把他拽下车。"张师傅看此情况,也顾不得早追女孩,用力地分开人群,挤过来协助我再次把那小子按在了地上。此时我感到一阵旋晕,吵闹声、喊叫声、汽车的鸣镝声,一时间混做了一团,我和张师傅无助地困在人群中,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从视线中消失。那条洁白的裙子也在跳跃中逐渐隐没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我不禁长叹了一口气,估计这个小子又无法处理了。
"咱们他妈的真是多管闲事了!"张师傅说着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们把那个公车流氓押到派出所后,就是由于没有受害人指证,最后还是因为证据不足让他逃脱了制裁,而且这小子还极其嚣张,在临走时冲我和张师傅大喊大叫地声称要到有关部门控告警察乱抓好人,气的我当时就想上去抡他几个嘴巴,幸亏有张师傅拦着,要不本来我们有理的事,动了手反而没理了,毕竟警察是不能随意打人的。
事后我虽嘴上没多说,但心里还是十分窝火,作为受害人,即使你有什么理由,但起码要配合警察的工作。我和张师傅当时已经冲着那个女孩喊了,她不可能没有听到,而且当时我抓人的动静那么大,她也不可能没有察觉,但就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不顾我们阻拦私自离开,这种行为确实很不明智。想到这里,我对那个女孩往日的一切憧憬和幻想似乎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了,那个白衣飘飘的天使也似乎在一瞬间从天空跌落到地上,我无法再将她与众多美好的词语联系在一起,甚至无法说服自己往日对她的欲罢不能。而我至今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真的像林楠常常说的一样,漂亮女孩只有漂亮的外表吗?我郁闷并费解着!
我看着手中那女孩慌乱中遗落的听课证,上面的名字是:海伦......
二十、
"勇子,永远记住了,网友千万见不得!"林楠在必胜客餐厅的一角,一边说一边大嚼鸡翅。"你想啊,美女哪有闲暇上网啊。"
"武断。"我不屑一顾地看了他一眼,低着头继续吃我的意大利面。
"我武断?我还告诉你,这些都是咱经历过的肺腑之言,我见网友的时候,你小子还那光驱当茶杯托呢。"林楠极尽挖苦我。
"行行行,您林楠老先生是情圣,我可没您那几下子能勾搭小姑娘。"我有些不爱听了,反唇相稽。
"嘿,我好心你还当驴肝肺。你还真别觉得你现在这岁数年轻,像咱哥俩这样的,到网上聊天室都算老头子了,现在人家都是新新人类,别说别的,就是人家说话你都不一定懂。"林楠吃了一嘴油,样子一定很不知识分子。
"说话还听不懂?那不能够。"我胸有成竹地说。
"嗨,你还真别不信。我问你,'喜欢'现在网上怎么说?"林楠问。
"喜欢?"我一愣。"喜欢就是喜欢呗,LIKE?"
"赖你二大爷,老头子一个。"林楠讥笑我。"告诉你吧,现在网上'喜欢'不叫'喜欢',叫'稀饭'。一看你这不聪明的脑袋就是被猪追过、被门掩过、被猪啃过。"
"哎,你说话能不能积点德啊,就算我不懂了行吧。"我听了犯晕。
"唉,这种态度还有利于你长进。再告诉你几个,省的你露怯,'这样子'不叫'这样子',叫'酱紫';'好'不叫'好',叫'强';纸牌游戏不叫纸牌游戏,叫'杀人';毛片不叫毛片,叫'av';追女孩不叫追女孩,叫'把MM';看MM不叫看MM,叫'鉴定'; 好看不叫好看,叫'养眼';兴奋不叫兴奋,叫'high';吃饭不叫吃饭,叫'腐败';吃人请不叫吃人请,叫'反腐败'。好好拿纸记下来,别让林老师白讲。"林楠连珠炮似的一路说下来。
"还是没明白,你光这么讲谁记得住啊,你得给我举个实际例子才行啊。"我故意刁难林楠。
"哎,行行行,谁叫你小子笨呢。"林楠先又恶补了几根薯条,拿餐巾纸抹了抹嘴继续白话:"比如,你某日去约会,那女孩长得很好看,你很喜欢就像追人家,结果就请人家去饭馆吃饭,女孩听了很兴奋,结果吃饭过程中你叫我过来帮忙看看怎么样,我过来后看了觉得很好,之后大家就一起玩纸牌游戏。换成网络上的说法就是'你某日去约会,那女孩长得很养眼,你很稀饭就想把MM,结果就请人家去腐败了,女孩听了很high,在吃饭过程中我过来帮你鉴定,我觉得很强,之后大家就一起杀人。明白了??"林楠这三寸不烂之舌,果然不同凡响。
"我的天,这么说非让让当作神经病不成。"我感叹道。
"哎,那可不一定,你没听说过吗?如果大家都是神经病而只有你不是,那你就成了大家眼中的神经病了。"林楠坏笑着说。
"好好好,算你有理,我压根就喷不过林大作家。哎,但你刚才举的例子中还有几个词没涉及呢?"我问道。
"哎,你别着急啊。"林楠继续坏笑。"还有几句给你留着呢,比如一会结帐时你肯定抢着付钱,那我这次就是'反腐败'了。哈哈。"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子啊?"我立即提出抗议。
"哎,注意你的发音,这样子怎么说。"林楠指着我说。
"啊,啊,你、你这人怎么'酱紫'啊?"这么一会儿,我就又被林楠带到歪路上了。
"反正你要是想见网友,得做好精神准备。"林楠说着又绕了回来。"就说我原来见得那几个网友吧,有的明显就是出来蹭饭的,什么贵点什么,我整个弄一个爱心大使。有一次我见一个小妹妹,结果一下来了她们一宿舍的,这不明显带着大砍刀来的吗,结果我当即就偷着给手机上了闹钟,等他们快'宰'的时候,手机就响了,我假装接听了手机就说有重要任务要马上回去,这才脱身。"
"哈哈,你小子可真够鬼的。"我大笑。
"你听着啊,还有一次我和一个网名叫'二姑娘'的聊,结果见面一看竟然是个男的。"林楠一边说一边摇头。"变态啊......"
"还有男的呢?"我听天书似地。"那你就没遇到过一个好的?"我问。
"呵呵,还真少,也不能说没有,但就那一个好的还让我妹给搅黄了。"林楠怅然若失。
"你妹?关人家什么事?"我疑惑道。
林楠:"我前年认识了一个网友,一直聊的不错,后来就想见见面。那次见面之前,鉴于我屡次的失败经历,我特意让我妹给我当个'托',无论是否顺利,都在我见面五分钟后给我打个电话,如果顺利就随便聊几句挂了,如果是个恐龙就立即找借口脱身,这不挺好的吗?"
"是啊。"我表示认同。
"但后来出岔了。我那次见的那个女孩还真不错,长相气质都属A级。后来我们一起去了仙踪林,因为那天人多坐得还特近,这不天时地利都占了吗。" "林楠说的洋洋得意。
"那,后来。"我听得入神。
"结果就在我和人家开始喷的时候,我老妹的电话来了。"林楠郁闷地说:"就在我接电话的时候,错把接听按成免提了,我老妹的声音一下就全公开了。"
"啊?那你妹说什么了?"我问。
"我也不知道她当天怎么那么贫。她还以为只有我能听见呢,就胡说什么'这是今天你见的第几个了?长的怎么样啊?长得是不是跟隔壁老王头儿似的啊,还是跟烧锅炉的徐胖子一样啊',结果说的人家女孩当时就和我翻脸了。"林楠沮丧地说。
"哈哈哈哈,你妹可真够逗的。"我笑得前仰后合。"你呀你,天时地利都占了,就缺个人和。悲剧啊,悲剧!哈哈哈哈。"
"嘿,我这说悲惨经历呢,你到幸灾乐祸,有你这样的吗?"林楠大窘。
"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哈哈哈哈,我不笑了。"我说不笑但还是忍耐不住。"其实我笑的不止是这个,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欲言又止。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什么?"林楠不解地问。
"哈哈哈哈,你小子前年还和网友约会呢,那时候你是不是都和小蔓在一起了?"我盯着林楠问。"说漏馅了吧。"
"嗨,我这是在那之前。"林楠极力辩解。
"别,这我可得问问小蔓去。"我装正经地说。"看看到时候你怎么解释。"
"哎,别别别。我那时候不是年少无知吗,勇子大哥,好说好说。" "林楠求饶起来。
"恩,那......今天这顿饭是不是该我'反腐败了'?"我撇了撇嘴说。
"没问题,今天我请。"林楠牙打掉了往肚子里咽。"你这人怎么'酱紫'啊......"
"哈哈,后来你和那女孩还联系过吗?"我刨根问底。
"联系什么阿?我回去就发现人家把我给删了,我这贫妹妹啊,坏我大事。"林楠一脸的沮丧。
二十一、
我已经请假两天了,我不是消极怠工,压根就是逃避工作,刑警队那边的指标已经批下来了,市局人事处开具的《调入函》我也拿到了手。也就是说只要打扒队放我走,我的刑警生涯也许就能至此开始,这是我工作的分水岭,也许同样也是我生活的转折。说实话,我对自己的未来仍然未知,或者用一个时髦的词语概括就是迷茫,我有时仍不知道自己如此执着离开打扒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知道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干一个刑警,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向打扒队的刘队和张师傅开这个口,但林楠说的那句话也没错,毕竟调到刑警队是我已经超过51%的愿望,就算到时结果不如意也总比不去选择而后悔要强。想到这里,我暗作决定,明天一早就到政治处去办理手续,事不宜迟,新生活已经向我招手了。
想到这里,我顿时感到一阵轻松,我骑车的频率也随之加快,在这个天高云淡的秋日里,我决定和太阳花见面。和她聊的越久,见面的好奇心就越发强烈。太阳花的名字本来应该非常阳光,但不知为何和她聊天却总会感到一丝忧郁、一丝寂寞,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呢?我甚至无法勾画出一个关于她的轮廓。一只白色的小熊安静地坐在我的车筐里,这算是我给她的见面礼吧。我再次给她打了电话,她仍然没有接听,少许只是发来一个短信"一会儿见。"呵呵,真是个奇怪的女孩。
秋天真是个慷慨的季节,慷慨地给予我们湛蓝的天空、慷慨地给予我们宁静的云朵、慷慨地送来微风和阳光,此时的MP3正播放着一首民谣歌曲,那正是我心情的写照。
《单车空荡荡》
词曲:吕铮
骑车在大街上,风吹过我脸庞,
我的后座空荡荡,
那是你的位置,可是你在何方
我不敢奢求你回到身旁;
我骑在单车上,盲目的四处张望,
找不回自己幸福的模样,
感觉你不会再回到我后座上,
增加我心中甜蜜的分量;
我的后座空荡,我的幸福逃亡,
我的爱被你无情的流放,
也许你不会再依偎身旁,
可我总感觉你的体香;
我的后座空荡,我的幸福逃亡,
我的心被你带向了远方,
再不会有人扶着我肩膀,
陪着我一起游游荡荡,
陪着我一起看夕阳......
歌曲清爽地伴随我一路轻松的心情,两旁的人群、建筑、树木、车辆行色匆匆,不作一刻停留,不远处就是南单商场了,在商场旁的麦当劳,我将见到那个坐在瓶中的天使......
人群依然拥挤,在这个下午喧嚣是了这个城市的主旋律,人们在平淡地忙碌着,为了各自不同的目的交错在人群中找寻方向,有的满怀希望、有的茫然彷徨,而此时却又有谁能够关心他人的感受呢?把握好自己已经很难了。快乐是来自天堂的东西,很灿烂却很短暂,所以我们要珍惜身边的每一分快乐,此刻的麦当劳里早已人满为患,情侣们幸福的促膝而坐,朋友们快乐地谈论话题,喧嚣是唯一的主题。我每次赴约都会提前到半个小时,这是我的习惯,而如此一来,等待则成为必然。
而就在离见面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我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我看了一下,是石磊打来的电话。哎,难道又是有什么紧急行动需要我回单位吗?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不禁一阵沮丧。
"喂,恩,什么!"我几乎惊叫起来。"你再说一遍!不可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石磊却依然沉重地说:"张师傅被人用刀扎成重伤。"
我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谁和张师傅有这样的深仇血恨。是谁如此大胆地敢对一个警察下毒手!是谁?而就在我不断追问自己的同时,脑海里却不知为何闪现出了老疤那双狠毒冷漠的眼睛。难道是他?"对,就是老疤!"石磊答道。
真的是他!
雪白的病房里,张师傅静静地躺在那里,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寂静在此时显得冷漠而残忍。经过抢救,张师傅暂时脱离了危险,但依然处于昏迷状态。公交分局的领导、打扒队的领导以及我们所有的战友,此刻都默默地伫立在病房外,大家都相对无言。张师傅被匕首扎成左肾破裂,因大出血已昏迷了五个小时。
"说!到底怎么回事!"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拽着石磊地领口把他抵到墙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发疯似地冲石磊喊叫,似乎想把此刻自己所有地压抑都发泄出去。
"黎勇!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家,你给我住手!"刘队严肃地制止我,同时一把拦在我和石磊之间。"你师傅现在需要地是安静,你给我出去!"刘队一改往日地和蔼,怒叱着。
点一支烟吧,也许会好过些。用这罪恶的尼古丁暂时冲淡一些心中的痛苦,让烟雾弥漫,让身体散漫,努力将自己驾驭,我用力地喷出一口烟雾,然后看着它渺渺茫茫地升腾、旋律,之后飘散开来。
"勇子,是我不好,是我无能,哎......"石磊说着也猛吸一口烟。我俩此时蹲在医院的角落里,默默地仰视天空,似乎是在反省,又似乎是在逃避。"你不是这几天都请假吗,我就一直和张师傅跑,这不今天吗,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在520路车上发现了一活儿。那小子一看就是个生瓜蛋子,我们三下两下就给擒了,结果,哎......"石磊摇了摇头说:"结果就在我给他戴铐子的时候,后面突然挤过来三个人,突然动手就开始和我们抢人,我和张师傅就开始和他们动手,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我扭过头呆呆地看着石磊。
"没想到为首的那个混蛋就是老疤,我知道,他是冲着张师傅来的。"石磊看着我回答:"张师傅为了怕伤及无辜,让司机停车和他们到了车下,却不料他们三个都似乎早有准备,一下都亮出匕首,老疤是拿着匕首直接奔张师傅去的,都是我无能,我无能啊!"石磊说着用双手抱住了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泪流满面。
"老疤!"我咬紧牙关。石磊那双被划得伤痕累累的手此时也缠上了厚厚的纱布,我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我自责,我痛恨自己的失职,如果不是我请假,如果不是我消极怠工,如果我能和张师傅在一起,如果我能在上次告诉张师傅老疤已经出狱,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也许张师傅就能早作准备,而此时再说这些都已枉然,再多的自责和后悔也无法挽回张师傅受伤的事实。我默默地站起身来,望着面前那无尽的深邃夜空,暗自作出了决定:暂时放弃刑警队的调动,一定要亲手抓住老疤为张师傅报仇。想到这里,我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悲怆和愤怒,用全身的力量向着面前的黑暗跑去,石磊应该没有看到,我此时满脸的泪水......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