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丁不耐烦地看着大法师莫丹特。他们正走向一片树林，有人将在那里就针对上层精灵的恐怖罪行给他们一个交代。莫丹特的步伐充满自信，仿佛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而那位野心勃勃的年轻法师对此却并不认同。
“就算他们把凶手的首级交给我们又怎样？达纳苏斯和他们串通一气，你知道的！调查花了太长时间，他们又罗织了太多借口！大德鲁伊是个——”
“给了我们一条活路的人。”莫丹特一面走着，一面平静地回答道。
“呸！我们不需要靠他活下去！上层精灵——”
年长的法师突然转过身来，令瓦尔丁和队伍中的其他成员踉跄着停住了脚步。莫丹特凝视着其他法师——他们都比他年轻——最后将目光转回瓦尔丁身上。
“艾泽拉斯已经变了……自从辛艾萨莉陷落以来，这种改变前所未有。一切都与以往不同。我们几千年来的生存方式已经不再适用了！我们现在还剩下多少人？我们的队伍如何壮大？上一代又繁衍了多少子嗣？”
包括瓦尔丁在内，无人回应。这并非由于他们不知道答案；恰恰相反，他们太清楚这个事实了。
“当我们还拥有永生时，”年长的大法师继续说道，“这些事情都无关紧要。死亡通常是因为大意而引发的小概率事件。但现在，和达纳苏斯的同胞们一样，我们终将一死。但与他们不同的是，如果我们不复存在，没有人会为上层精灵哀悼，除非我们能够证明自己的改变。我们必须遵守高阶女祭司和大德鲁伊订下的规矩，直到我们被暗夜精灵社会重新接纳……”
“我们曾与他们并肩作战——”瓦尔丁开口说道。
“当时我们必须那么做，没什么可后悔的。而一旦有了机会，我们便又重蹈覆辙，玩弄法术——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干！我们没有吸取辛艾萨莉陷落的教训！”
“那些凶手不可原谅！”
莫丹特用他的法杖猛击地面。火星倏然四溅，下方的尘土和草地被烧得焦黑。“他们决不可宽恕！如果抓住了凶手，他们将会被移交给我们！达纳苏斯的律法支持我们的要求！现在，你们满意了吗？”
瓦尔丁阴沉地点了点头。
“我不会背叛大德鲁伊和他的妻子，瓦尔丁。他们信守承诺；我也一样。那是我们开创未来的关键。我们彼此尊重。”
大法师莫丹特转回身来，继续向前走去。其他上层精灵跟在他身后，瓦尔丁慢了一步，但很快又回到了紧随领袖的位置处，无人对此表示异议。除非莫丹特另有主张，瓦尔丁仍有保持其地位的力量和本领。尽管二人目前的意见不同，大法师仍十分器重这位年轻的施法者。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他们认出了她是玛维·影歌的部下。“我是来为你们带路的。”她环视着法师的队伍，“你们最好靠紧些。得往前走。”
瓦尔丁冷笑了一声，但莫丹特礼貌地回答道：“请带路吧。我们希望尽快了结此事。”
“我们也是一样。这事儿拖得够久了。”
一些上层精灵满意地点了点头。达纳苏斯到底还是知道，这些令人发指的罪恶必须得到惩罚。
他们跟随那位身形苗条的女子沿着弯弯绕绕的小路前行，就连莫丹特和瓦尔丁也记不清最初的方向。但最重要的是，他们很快便能到达目的地了。
“玛维在哪里？”莫丹特问道，“她已经准备好把凶手交给我们了吗？”
“等你们到了那儿，正义自会得到伸张。她是这样承诺的。”
听了这话，就连瓦尔丁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上层精灵们更为迫切地想要到达目的地，而向导也向他们保证，现在已经十分接近了。
他们来到了一片空地。那名守望者则继续大步向前。
“不是这里吗？”瓦尔丁不耐烦地问道。
他们的向导继续前行，压根儿不屑于回头看一眼。
“无礼的小崽子。”瓦尔丁朝她抬起了一只手。
他还没能施法，莫丹特便用法杖按下了他的手。“等等。有些不大对劲……”
深红的锯齿状能量束突然从地面冲出。没等任何一个上层精灵来得及施展法术，他们便统统陷入了罗网之中。能量束击中了每一个法师，使他们在剧痛之下弯起了腰。
“还是和以前一样傲慢，”一个人轻蔑地评论道，“一万多年过去了，你们还以为世界都围着你们转吗……”
莫丹特、瓦尔丁和另一些上层精灵挣扎着抬起头，看向他们的诱捕者。玛维·影歌得意地笑着，走到囚徒们面前评论道：“你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没有大德鲁伊一个难对付！”
“这是什么意思？”大法师莫丹特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了这句话，“放了我们！”
她轻声笑了起来。“你真是个蠢货。我刚结束了自己亲手策划的一切，现在正是彻底终结这场游戏的时候。”
“你！”瓦尔丁咆哮道，“你就是凶手！我是对的！达纳苏斯背叛了我们！”
“你的意思是，达纳苏斯背叛了我。”玛维怒目而视，“我尽忠职守了几千年！我捍卫着我们圣洁的生活！接着，那个‘伟大的’大德鲁伊一下子回到了高阶女祭司身边，和她结了婚，还宣称自己是共治者！他声称我们不配重获永生，更糟糕的是，他还把你们这群恶徒带回我们中间！”
“大德鲁伊在哪儿？”莫丹特质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别管他了！”瓦尔丁打断了他，“凶手就站在我们面前！”他阴沉地笑着，周身开始闪耀起能量的光辉。
“你们有两种死法，”他们的诱捕者冷静地说道，“一是为你们的罪行接受惩罚。如此，你们会死得不那么痛苦。”
“一点儿痛苦对上层精灵而言不算什么，”瓦尔丁嘲弄道，环绕在他周围的光芒变得更加强烈，“让我们看看你又能承受多大的痛苦……”
尽管他们被法术之枷所困，瓦尔丁还是攥紧了拳头开始施法。在聚集了如此众多的能量之后，他的身体放射出明亮的光。
瓦尔丁发出了一声号叫——或者说，试图号叫。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法术消失了。相反，一道黑色的光环笼罩了他。那些离瓦尔丁最近的上层精灵都尽可能地远离他，生怕被卷入同样的厄运中。
瓦尔丁继续无声地号叫着。他的皮肤被烧焦了，焦黑的残片逐渐剥落。他的双眼变为黑色，身体变得干瘪。浑身着火的上层精灵挣扎着想要挪动身体，能量之枷却将他定在原地，让他被那黑色的光环缓缓吞噬。
他高雅的服饰化为灰烬。血肉之躯分崩离析，紧接着是身下的肌肉和筋腱。直到一切都消失后，他的生命才总算终结。片刻之后，他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黑色的光环褪去了。
“那便是你们可以选择的第二种死法。”玛维温柔地解释道。
被监禁的施法者们看上去惊骇不已。回过神来后，莫丹特说道：“你没必要这样。我们应该能够达成一些协议——”
玛维朝莫丹特嘲弄地一笑，而后转身背对着上层精灵们。“哦，是的。我们已经就你们选择的死法达成了共识。接下来，就你们犯下的罪应该得到怎样的惩罚，我们一定也能达成共识。”
莫丹特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他意识到自己正同一个彻底失去了理智的人交谈……而这个人掌握着他们的生死。
当战争的声音响起时，哈德里莎已经醒了过来。她长期习惯披甲而眠——对于明智的哨兵而言，这是一种生存之道——指挥官现在只需戴上头盔了。她抓起月刃，冲向夜刃豹，骑着它前去寻找自己的部队。
她看见他们时已然太迟。戴妮已经率领他们与别的部队一同渡了河。见战士们投入了战斗，没能一同前往的哈德里莎内心感到一阵空虚。
但她随即看到了猛犸人的冲锋。
和很多人一样，这位身经百战的指挥官盯着那些渐渐逼近战友们的恐怖怪兽，眼睁睁地看着一头巨兽抓起一截折断的树干，用它击打着四散而逃的哨兵们。另一头怪物则带着施虐的快感撕裂了一个又一个战士，而后将他们扔向河对岸的守军。
在猛犸人制造的大屠杀中，哈德里莎看到了一个更隐秘的威胁。部落在巨兽身后又一次行动了起来，弓箭手出现在第一列。趁哨兵们溃不成军，弓箭手们迅速通过了河床上的空地，来到了河岸，那里的守卫者此刻已被猛犸人投出的巨石赶去了别处。
那些弓箭手并未马上投入战斗，无论部落打算使用哪种战术，他们留在对岸都会更好。他们有别的更为邪恶的目的，尽管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紧接着，一些猛犸人又开始投掷巨石，这一次特意对准了联盟战线中心的后方。哈德里莎不得不让她的坐骑远离那一区域，以免被尖锐的飞石碎片击中。就在夜刃豹转身之时，高阶女祭司在哈德里莎眼前一闪而过——她看到泰兰德·语风恰恰就在那些巨石飞来的轨迹之中。
哈德里莎意识到高阶女祭司就是部落的目标，但她对此无能为力。见泰兰德躲过了那致命的石雨，哈德里莎向艾露恩致以感激，她随即明白了弓箭手们冒险渡河的原因，但已经太迟了。
就在此时，暗夜精灵的统治者被两支箭矢射倒在地。
女祭司和哨兵们冲向那一动不动的身影。在哈德里莎看来，她们只是白费力气。对于自己没能上前阻止眼前的一切，哈德里莎感到万分气恼，尽管事实上她也做不了什么。
部落成了她分崩离析的世界中醒目的焦点。他们摧毁了银翼哨站，杀死了数十名勇敢的暗夜精灵，现在又刺杀了高阶女祭司。哈德里莎觉得，艾泽拉斯确实正走向末日，但她当即发誓要让部落付出惨重的代价。
指挥官掉转坐骑，回到了一片混乱的战场。她四下寻找着能为族人向兽人复仇的办法。
而他就站在那里。
哈德里莎先是从加尔鲁什的姿态认出了他。他是战场上的绝对主宰。加尔鲁什高高地挥舞着那把邪恶的武器，即便隔了老远，哈德里莎仿佛也能听到那把战斧的号叫。他身边有几名像是卫士的兽人，其中一人还带着一把弯曲的号角。
还未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满怀仇恨的指挥官便冲向了河流。她本能地在骑行中抽出了月刃。一个兽人挡在了途中，他的眼中充满嗜血的热望，哈德里莎掷出月刃以示回敬，那把三叶武器如利箭一般向前飞去，在兽人的胸膛上割出一道口子。在兽人的尸身倒向河水之前，哈德里莎已经抓住了血淋淋的月刃，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另一边，有人正喊着她的名字。指挥官从复仇的执念中回过神来，见戴妮正瞪大眼睛望着她。此外，另两名来自哈德里莎哨站的骑兵也停下来向她看去。
哈德里莎并未对她们多加留意，她一心只想着加尔鲁什·地狱咆哮。一个猛犸人也注意到了她，这名身经百战的战士仍驱策着夜刃豹疾驰前行。
一只巨手抓向指挥官，但哈德里莎躲过了那些贪婪的手指。她从巨兽身下冲了过去，同时躲避着它的踩踏。前方一个骑着巨狼的兽人见她迅速逼近，于是前去拦截。
哈德里莎无法在此掷出月刃，但她更擅于用它进行格斗。她架住了劈向她胸膛的战斧，接着用月刃的一叶刀锋朝兽人迎面划去。月刃割开了兽人的喉咙，几乎使之身首异处。兽人向后翻倒，一命呜呼。
然而，现在其他兽人也看见了她，似乎已经意识到哈德里莎逼近的原因只有一个，兽人们围了过来。哈德里莎有种模糊的预感，自己将战死于此，这个离她的目标只有几码之遥的地方。
第一个前来增援的兽人还没来得及靠近加尔鲁什，便遭到了另一名骑兵的攻击。哈德里莎看见了戴妮。这位年轻的军官热忱地战斗着，表明她明白了指挥官不计后果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戴妮也并非一个人在战斗。突然间，哈德里莎麾下几名幸存的哨兵接近了兽人，还有一些银翼哨站的士兵，包括苏拉和那个海盗。敌人暂时寡不敌众。两名兽人很快倒下了。哈德里莎临时起意的攻击得以推进。她终于看到了加尔鲁什本人，他的第一队卫兵前来迎战。在哈德里莎身边，戴妮和其他士兵英勇地战斗着，试图冲出一道缺口。
哈德里莎知道时不我待。拖得越久，她靠近大酋长的可能就越小。
一个暗夜精灵倒地身亡，胸口插着一把战斧；另一个在混战中不见了踪影，而她的坐骑正与兽人的战狼缠斗。越来越多的兽人甚至牛头人从其他地方逼近，哈德里莎的战友们被迫聚到了一起。
加尔鲁什似乎对近在身边的战斗毫不在意，他继续朝河边走去。哈德里莎咒骂了一声。她和大酋长之间的敌人太多了。她已经丧失了机会……并且很快就会送命。
白白送命。
号手吹响了继续进攻的号令。部落大军开始再次渡河，猛犸人为他们开辟出了一条通道，途中散落着受害者们可怖的残肢断臂。
哈德里莎看向号手，接着驱策坐骑上前。那个兽人沉浸于部落唾手可得的胜利，并未注意到她的靠近。
指挥官掷出了月刃。
飞旋的武器逼近时，那兽人恰好转过身来。尽管他的动作使哈德里莎略失准头，月刃仍将他的脖子几乎一分为二——号手无疑死去了——但月刃却没有飞回来，而是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该死！”指挥官跳下坐骑，不顾落地的武器，径直冲向了那具尸体。她看到那支号角仍紧握在兽人的手里。实际上，他抓得太紧了，她使尽全身力气才掰开兽人的手指，抽出了号角。
没有人看到这一幕。这位经验丰富的战士感激艾露恩给了她最后的机会，她将号角放到唇边，用力吹响。
根据过去的经验，她了解了一些部落常用的号令。前进和撤退是最为明显的。哈德里莎尽可能地按照记忆吹出了撤退的指令，祈祷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注意到这号令的大多数敌人不会发现任何差错。
起初，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哈德里莎又一次吹响了号角。这一次，她看到第一列几乎已经渡过河流的敌人迟疑了。就连猛犸人也犹豫不决。
暗夜精灵用尽全力吹响了第三声号角。
部落的军队开始回撤。他们的脸上满是困惑，与冲锋时的自信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越来越困惑不解，便加快了撤退的脚步。
哈德里莎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吹响了号角。
甚至连猛犸人也开始转身回撤。一个牛头人挥着手试图示意他们的首领返回前线，却被猛犸人重重踩在了脚下。那头巨兽全然不顾它的受害者，隆隆地冲回了树林，其他猛犸人也同时出现在了那里。
“把它给我！”一个兽人的声音在她身遭炸响。
她紧攥号角，转头冲向自己的月刃。哈德里莎听到远处的其他号手正重复着撤退的号令，他们都按照加尔鲁什身边首席号手的指令行事。如果她的对手成功夺回了号角，再一次吹响进攻的号令，那她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
她伸手去捡月刃时，一把战斧试图砍下她的手臂。锋刃在她的手背和手腕上斫开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哈德里莎紧咬嘴唇，却还是不顾疼痛地抓住了月刃，及时转身挡住了兽人的第二次攻击。
他只有一只眼睛，正和我一样，哈德里莎第一眼看到对手时不禁想道。他也是自己族群中的长者，这一点也正与她相同。然而，兽人并没有不朽之躯，因此从年龄来看，他于她而言就像是一个婴儿。即便如此，就遭遇过的磨难而言，他们倒是很相似。
“把号角给我，暗夜精灵……我不会让你窃取我最后的荣耀！我把它们从诺森德一路带来就是为了这个！”
指挥官毫不迟疑地将号角猛砸向地面。但此举不足以损毁它，于是她迅速用月刃向下砍去。
哈德里莎的心口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兽人的动作几乎同样迅速，他要阻止她摧毁那支号角。他成功地除掉了哈德里莎——她知道这伤口是致命的——但从他憎恶的表情来看，兽人很清楚，她虽死犹胜。
远处有人呼唤着哈德里莎的名字。她依稀看到了戴妮和其他人——人数比先前追随指挥官的少了许多——正在被迫撤退。指挥官的坐骑倒地身亡，这头勇敢的猛兽身上有许多深深的伤口，这是由她的对手或是一些没见过的敌人造成的。
她的视野变得模糊。一个朦胧的身影走到她面前。哈德里莎试图举起月刃，但胸口的疼痛太过强烈。她于是不再关心战事，转而捂住胸口，想要中止疼痛，却只是徒劳地抓扯着自己裂开的创口。
“你在战斗中十分勇敢，”她听见那老兽人喃喃说道，“也十分睿智。你不该这样痛苦地慢慢死去，暗夜精灵。”
她尽力点了点头。他说得很对，她已经艰苦地为族人奋斗了漫长的岁月，现在是休息的时候了。只要痛苦不复存在，她便能得到安息。
战斧深深斫入她的喉咙，哈德里莎的英勇最终让她得以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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