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只是忘不掉-世界再冷,至少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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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大的招牌专业,土木电气和英语,金融行政和法律。我们学校给自己的定位是比较全方位的,而我们校领导对我们学生的期望也是特别高的……于是乎,每年的假期我们都会有很多,呃,十分别致的实习活动。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我们土木专业的学生就下到工厂里去做焊接。我们想不明白焊接和土木有何关系,但学校的实习算学分而且还不能补考,所以无论多不情愿,我们还是穿着没来得及丢的军训服下到了工厂。

    虽然是冬天,但焊接并不是个让人愉悦的活动。而工厂的工人也大都是糊弄了事,为期一周的时间,他们只是在教我们如何焊直线。

    校领导的心思你别猜,后期的实习也是一样莫名其妙。在经历了焊接、考察工地和下乡支教的三部曲后,我大二学生终于喜大普奔地迎来了高大上的校外社会实习——到企业做跑腿的。

    刨除那三部曲不看,去企业实习,还是挺容易让人想明白的。到办公大楼里瞧一瞧看一看,虽然不一定能学到东西,开阔眼界倒是一定的。说不好有表现突出的人才,直接在企业里为自己铺好以后的就业道路。

    我不知道刘楠是得了什么好的工作机会,王静民竟然急着和她换……刘楠想了会儿说:“金朵,我也不知道,谁知道王静民抽什么风,我去的那个企业,我都没听过。好像叫什么什么装饰,还是什么广告传媒……哎呀,总之跟我们的专业是没什么关系的。”

    “金朵,你来嘛来嘛来嘛!”刘楠告诉我饭店的地址,“你帮帮我,还不行吗?这次实习之后,我也算对班长死心了。”

    我这哪儿是帮她啊,我这完全是害她啊……刘楠现在是对班长执迷不悟了,她说:“金朵,你放心,我舅舅在那边有房子。到时候实习,我住我舅舅家。”

    “楠姐,我不是担心你睡大街,我是担心你……”

    “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刘楠快速说完,又快速地挂了电话,“金朵,你快点儿来啊!我们等着你!”

    唉,好吧。

    我到的时候,刘楠他们已经吃上了。我们寝室的女生,都比较感性。每次学期期末,大家都伤感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性情中人嘛,喝多,那是必然。

    因为我家离得近,所以我总是最先喝多的。可是今天的情况稍有不同,蒋小康在这儿呢,我怎么也要端庄点儿。放开喝,我还真做不到。

    看着刘楠她们几个毫不顾忌地挥洒,我真是羡慕嫉妒恨。我咬牙切齿地吃着肉,心里默默地怨恨道。让你们贪小便宜,害我吃大亏了吧?等你们喝多了,我全给你们拍下来。到时候传到校内上,我看你们……

    “金朵,你尝尝这个。”蒋小康夹了个绿色的菜叶子给我放碗里,“天热,吃太多肉该上火了。”

    已经喝多的何佳怡大着舌头开我和蒋小康的玩笑:“这都关心上不上火了?金朵,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是啊!”陈敏慧也喝多了,她的脸轻微酒精过敏,“蒋小康,我们不是说你,你看你以前那样……”

    好好的一顿饭,慢慢变成蒋小康的批斗会。

    我们四个在一起住了这么久,感情跟亲姐妹似的。我追蒋小康的日子,她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我受的委屈有的心酸,她们跟我一样懂。

    这帮人是真喝多了,全都上蹿下跳,拦都拦不住。蒋小康还算清醒,她们三个批评他什么,他都好脾气地应下。说到最后,喝多的何佳怡和陈敏慧抱头痛哭,说着:“金朵,你和蒋小康在一起,一定要幸福。”

    有好姐妹真是好,好得我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我的亲妈哎,你们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刘楠还算清醒,为的是后期和王静民讨价还价。其实我心里一直很遗憾的是,刘楠和王静民竟然没对上眼。刘楠看上了文文弱弱的大班长,王静民喜欢了霹雳无敌老大姐。

    某种程度来讲,他们两个都是比较喜欢走极端。

    吃过饭之后,何佳怡和陈敏慧先打车回学校去了。蒋小康送我回家,刘楠和王静民也陪同。因为大家还有话要说,所以放弃了坐车改为步行。

    晚上大雾从海上飘来,城区里看起来雾蒙蒙的。橙黄色的路灯照在水雾上,周围感觉柔柔和和的。王静民一边吐一边走,刘楠一边笑话他一边跟着吐。这两人,一对儿奇葩。

    我和蒋小康跟在他俩后面,始终沉默着。路灯将我们两个的影子拉得老长,照在地上却模糊不清。蒋小康有话不知道从何说起,而我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没话找话,我们两个只好说点儿有的没的。

    “金朵,你的手好了吗?”

    “嗯,好了。”

    蒋小康似乎每天都要问一遍我手伤的问题,而我每天都会如此答他。可能我已经耗尽对蒋小康的喜欢,所以现在只剩下敷衍。

    常规话题问完,我和蒋小康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我以前一直以为王静民会喜欢刘楠,他俩真是对欢喜冤家。”蒋小康语气轻轻地问我,“金朵,你觉得呢?”

    蒋小康挨着我,走路的时候胳膊总会若有似无地碰到我,肌肤相触,是黏腻的感觉,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我点点头,尽量避开他的触碰。

    我往旁边走了走,蒋小康就往我旁边挪了挪:“王静民跟你在一起实习,到时候我让他好好照顾你。”

    “我们实习的地方怎么成香饽饽了?”我好奇地问蒋小康,“王静民竟然放弃老家那么好的公司,非要跟刘楠换。”

    总算有个话题能够打开局面了,蒋小康不惜出卖王静民:“他?他那个人无利不起早。听说,他喜欢的女生在你们实习的公司上班……我们一直想知道是谁,他就是不肯说。金朵,到时候你……”

    我打断蒋小康的话,问:“我们实习的公司什么来头?”

    “不清楚。”蒋小康摸摸下巴,“不过好像听说,是王校长外甥开的。”

    王校长的外甥……

    我觉得嗓子有点儿干,问:“是王校长的外甥,还是外甥女?”如果是王校长的外甥,那王静民为啥要死要活地想去?

    “外甥女?”蒋小康的表情略微迷茫,他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清楚,王校长外甥的事儿,也是我听王静民说的……金朵,你不要担心。校外实习没多难,你只要按时去就行了。反正就是一周,到时候……”

    蒋小康后面的话,我基本上没听进去。李致娜那句“我们暑假见”,犹在耳畔。李致硕他大姐、李致硕他大舅……真是裙带关系害死人哪!

    我觉得,我很有必要跟王静民谈谈交换实习名额的事儿。这个时候,哪怕会让刘楠不高兴,我也要和王静民换。

    “金朵!”蒋小康喝了点儿酒,也比平时敢说敢做了,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跑开,“你干吗去?再陪我待会儿!”

    “我找王静民说句话。”蒋小康的眼神有点儿直,我耐心地解释,“你先自己遛跶遛跶,我那个什么……”

    蒋小康稍微用了用力,我整个人便被他扯进了怀里。蒋小康身上酒味儿浓重,我并不喜欢。我捏着鼻子,十分冷静地说:“蒋小康,你松开我。”

    “金朵,我以前错了,是真错了。”蒋小康带着醉态的嗓音十分低沉,“以前我太浑蛋了,不明白你……”

    “行了,我知道了。”现在说以前的事儿,总有点儿嚼隔夜饭的感觉,没味儿不说,还心里硌硬。我推了推蒋小康的胸口,却一点儿作用都没有,“都过去的事儿了,还提它干吗?再说,也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儿。”

    蒋小康的情绪稍显激动,声音大得吓了我一跳:“我要说!金朵,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了。其实,我现在也喜欢你。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说,可你见着我总是跑。”

    我能不跑吗?蒋小康这样,谁不害怕啊?

    “蒋小康,你松开我。”我被蒋小康抱着,呼吸有点儿艰难,“我觉得吧,咱俩的事儿……”

    我的话还没说完,蒋小康反而松开我跑了。我奇怪地抬头看去,竟然意外地看到了从学校里往外走的李致硕。

    “李老师。”蒋小康酒劲上来了,不仅冲动还大无畏,“我想和你谈谈。”

    几天不见,李致硕瘦了。即便隔着大雾,我还是能看清楚他脸上的憔悴和疲倦。他身上的橙色工装夹克,反而突显神态的暗淡。听到蒋小康的声音,李致硕停下步子回头看。

    跟李致硕站在一起,蒋小康很淋漓尽致地演绎了“年轻气盛”四个字。蒋小康说出来的话,我都替他感觉丢脸:“李老师,上次社团活动的事儿,金朵也是好心,我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李致硕神色淡然地看看蒋小康,接着又神色淡然地看看我。他都不用做什么,只是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我就被看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李致硕冷笑的表情跟打脸似的:“谁天天有时间,把这种脑子被门夹的人的行为放在心上?”

    一句话说完,李致硕大步流星地上车离开了。蒋小康弄巧成拙,本来是想帮我说话,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

    即便李致硕的车开走了,可我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原来停车的地方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特别生气窝火,胸脯不断起伏,感觉胸腔被气憋得要炸开了。

    蒋小康估计是清醒点儿了,尴尬地劝我:“金朵,李老师可能是心情不太好……他刚才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我学着李致硕冷笑的样子,气鼓鼓地说:“谁天天有时间,把这种脑子被门夹的男人的话放在心上!”

    李致硕的一句话,搅得我心情全无。丢下蒋小康,我怒气冲冲地自己打车回家了。

    进了家门,我没好气地拼命号哭。已经换下睡衣睡裤的爸妈正在看电视,见我哭得这么惨烈,我妈吓坏了:“朵朵,你咋了?手又断了啊?”

    我拿出小时候装病不去上学的架势:“我不想去实习了!你找我们陈主任说说嘛!我不想去!妈……”

    我是窝里横,我妈是纯正的护犊子。看我哭得要没气儿了,我妈急得立马去给陈主任打电话了。

    客厅只剩下我和我爸,我爸小声地问我:“金朵,你在外面又惹事儿了吧?”

    什么是亲爹?能够根据我哭声大小判断事情轻重的,这才是我亲爹。不过我实在是没力气和我爸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一想到我即将在李致硕或者是李致娜的公司里待一周,我就已经生不如死了。

    李致硕还说我脑袋被门夹了……他才脑袋被门夹了呢!他全家都被夹了!

    我渐渐止住抽噎,我妈也打完电话出来。我挪蹭着到我妈膝前:“妈,我们主任怎么说的?”

    “朵朵,你听妈妈说。”我妈摸了摸我的脑袋,眼神异常慈爱,“你们主任说,这次的校外实习,是你们锻炼的好机会,最好呢,是不要缺席。”

    我妈的说法太官方,我一听就知道有问题:“妈,陈主任到底说什么了?”

    我妈呵呵一笑,特别轻描淡写地说:“你们陈主任告诉我,你实习的公司是你们王校长外甥李致硕老师开的……朵朵,你借着实习的机会,好好和你们李老师联系联系。等出国交流的时候,我也方便去……朵朵!你干吗去?你听妈妈说啦!”

    我们家人才真是脑子被门夹了。

    以李致硕见到我的态度,我是打死都不会去他公司实习的。我妈那边行不通,我只好自己想办法解决。

    到李致硕的公司实习,还是挺有诱惑力的。没用我费太大的唇舌,就有别的专业的女同学愿意跟我换。等到第二天,我兴高采烈地去教务处,却被陈主任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

    “为什么不给我换啊!”我急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其他人都能换实习单位,为什么我不行?”

    陈主任对我还算好说好商量,笑眯眯地解释:“咱们学校的实习,都是就近分配的。朵朵,你现在要换,不是舍近求远吗?”

    “主任,我不怕麻烦。”我知道陈主任没跟我说实情,而我也不想和他说心里话,“我就是想锻炼自己,我不怕吃苦。”

    陈主任看我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只好说:“朵朵,我告诉你……你的实习安排,是王校长分配的。要换,也是他给你换。我一个主任,哪能做校长的主啊!”

    唉,该死的裙带关系。

    对于我的悲惨遭遇,得偿所愿换了实习单位的刘楠送了我四个字——倒霉悲催。

    我是倒霉,是真倒霉。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应该去得罪凌辉。不得罪凌辉也自然不会认识宋小玉。不认识宋小玉,凌辉的桃色问题和平解决后,我势必不会被宋小玉抓走。不被宋小玉抓走,我又不会欠下李致硕人情。不欠李致硕的人情,我肯定不会招惹上燕飞晓。而不招惹燕飞晓……

    归根结底最主要的,我当初就不应该喜欢蒋小康。

    那天晚上蒋小康说喜欢我的事儿,完完全全被李致硕的一句话给击打得稀巴烂。以我的角度看,我很难想象出“浪子回头”的人是什么想法。因为如果是我的话,曾经很想吃的蛋糕没买到,两年以后再卖给我,我肯定就不想吃了。

    我对蛋糕是这样,对蒋小康也是这样。

    蒋小康酒后吐真言也好,酒后乱性也罢,那都是他的事儿。跟我,可以说是没太大的关系。喜欢的时候人总是脑筋不清醒,一旦脱身出来就会变得冷血无情。

    曾经的蒋小康是这样,现在的我也是这样。

    而自从我妈知道我要去王校长的外甥那儿实习后,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我送寝室室友上了火车后,我妈立马把我抓去了商场。

    抓,真的是用抓的。我妈扯着我在前面走,我不断地往后跑。商场看门的保卫都觉得稀奇了:“我总是见到小姑娘哭天抢地跟爸妈要东西的……今天还第一次看到有父母死乞白赖带姑娘买东西姑娘还不要的。”

    保卫真是搞笑,我妈要是带我来买好看的衣裳,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可她现在给我挑的,完全是办公室中年大妈穿的骨灰级别职业装。

    “你试试!朵朵!”我妈为了四处抓我,她规整的头发都已经凌乱了,“你要去实习了,总要穿得像样点儿!你去坐办公室,总不能穿着布鞋去吧?”

    穿布鞋有什么不好?我抱着商场的柱子不肯走:“妈!你也不看看!那黑裙子难看得跟什么似的……我不穿!你要是让我穿……我……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你跳吧!”我妈干脆松了手,喘着粗气说,“你要是不跳,就去给我试衣服去!”

    “妈……”

    她是我妈,我是她生的,跟她硬碰硬,我肯定不是对手。再说了,我只是吓唬吓唬她,并不是真的想寻死。

    出来买一趟衣服,简直是丢尽了我和我妈两个人的脸。最后没有办法的我,还是被我妈塞进了试衣间。

    一刻钟之后,我穿着老气横秋的高腰过膝黑裙和白色衬衫从试衣间走了出来。

    “不错,挺好的。”我妈左右看了我一番,动手将我脑袋上的长发扯下,“等到时候实习,你就穿这个去。朵朵,你相信妈妈,妈妈的眼光是不会错的。你们李老师我见过,他的公司肯定错不了。大公司里,都是要求员工穿正装的……朵朵,你要是不穿的话,人家不会笑话你,会笑话妈妈的。”

    我的亲妈哎,我已经十八了,又不是八岁。就算我穿错衣服,别人也只是笑话我好吗?还有,穿成这样,不被人笑才怪!

    儿去实习母担忧……为了我实习穿什么,我妈可谓操碎了心。在我第一天实习的早上,我妈亲自来监督我穿上她买的套装并且梳上了溜光水滑的丸子头。

    我妈满意地点点头,说:“朵朵,妈妈今天特意请了假。等下妈妈送你去,晚上妈妈再去接你。要是方便的话,你问下李老师,晚上咱仨一起吃个饭。”

    早起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已经被我妈折腾得精疲力竭。我双手合十拜她:“大亲妈,求你了,你别去了成吗?我大学一师兄说开车来接我一起去。”

    “那个蒋小康?”我妈很敏感地问。

    “不是,蒋小康三天前已经坐飞机回家了。”我不敢有情绪,笑着解释,“另一个师兄,和我在一家公司实习,叫王静民。”

    “啊,不是蒋小康啊。”我妈收起失望的情绪,“那好吧,他什么时候来?”

    王静民是难得的准时,几乎在我吃完早饭他就到了。坐上王静民的车后,我们两个对彼此的装束都无语了。

    “金朵……”王静民呆愣地伸手在我身上比画了一下,“你是,把你妈的衣服穿上了?”

    “衣服是我的。”我咬牙切齿地回答完,同样比画着问王静民,“你这车,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不说你开你表哥的车来吗?”

    王静民点点头,说:“是啊,这就是我表哥的车啊!”

    我犹豫着想下车:“那个什么,静民师兄啊,我还有点儿事儿要去忙。要不你先去公司吧?等下我去找你,我那事儿挺急的。”

    别说我嫌贫爱富,主要是王静民开的车实在是……他开个QQ啥的上班,我都不介意。问题是,他开来的是辆四轮电瓶车。

    王静民跟我一样郑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看上去还挺精神的。可我们两个挤进一个黄色的封闭电瓶车里,实在是说不出的别扭。到时候把电瓶车往办公楼下一停,还挺为难开罚单的交警的。

    “你先将就一天。”王静民自己也觉得别扭,“我表哥昨天酒驾,连人带车一起进去了……我这不是为了撑脸面,才暂时开这车嘛!”

    撑脸面……王静民确定他开这车不是去丢脸的吗?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干脆不去想太多。王静民开车的技术还不错,加上不堵车,不去考虑大公共乘客的笑话拍照,路途还算蛮愉快的。

    “王静民,你打听好没有?”只有我们两个在,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咱们实习的公司到底是李致硕的还是李致娜的?”

    王静民耸耸肩:“你管它是谁的呢!反正是他们李家的……就算是李致硕的,应该也能有机会见到致娜姐吧?”

    致娜姐……我恶寒地抖了三抖。

    “金朵,你知道还有谁在这家公司实习吗?”王静民道。

    “还有人?”我一直处在自己的悲伤困苦之中,哪有心情管别人,“是谁啊?”

    王静民尽量憋住笑,却失败了。过了红灯,他突然哈哈大笑着说:“你们隔壁寝室的‘小月月’,一直说李致硕老师喜欢她的那个蔡月琴。”

    我一口口水喷了出来:“小月月,也跟我们一起实习?”

    在实习公司的办公楼下,我和王静民见到了小月月本尊。很显然,王静民得到的这个不幸消息是真的。

    蒋小康以前总是骂我脑袋抽筋,神经大条做事儿不过脑。可跟小月月比起来,我完全算是心思缜密的那类人。我是疯疯癫癫,小月月是神经错乱。我们两个,有着质的区别。

    小月月蔡月琴,真是世间难寻一奇葩。

    蔡月琴和我一个班,住在我隔壁的寝室。她们寝室女生的关系是貌合神离,表面上亲得像一个妈生的似的,背地里却互相拆台……蔡月琴以独有的征服能力,彻底打败了寝室里住着的土木系花和法律系花。而且蔡月琴的场场战役,都是轻巧地用四两拨千斤的招数化解的。

    具体过程比较复杂,此处暂且不表。

    开始的第一学期,蔡月琴看着还挺正常的,大家看着也都挺正常的。可渐渐地,土木系的系花不满法律系的系花晚上开灯读书,法律系的系花不满土木系的系花早起声音吵。随着时间的推移,隔壁寝室之间的矛盾日趋严重。

    她们寝室的另一个女生是个呆子,什么都不往心里去,就知道学习。不甘心被系花们甩在身后的蔡月琴恼怒了。在厕所洗漱间,她不止一次义愤填膺地说:“她们系花算什么呀!我还是校花呢!我觉得吧,做人,就该低调。你们看我,我什么时候拿我是校花说事儿了?”

    实话实说,蔡月琴的长相真挺对不起观众的。但她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自我感觉特别良好。走在大街上,只要有个男人看她,她立马觉得人家喜欢她……可怜的李致硕,上课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眼神不好使看了蔡月琴。蔡月琴算是有了谈资,这一学期逮谁跟谁说李致硕喜欢她。

    现在蔡月琴来了李致硕的办公楼上班,回学校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晚上李致硕回家要被精神不好的女朋友折磨,白天上个班还要受精神不好的女学生折磨……想想,李致硕也挺可怜的。

    王静民出于礼貌,先一步跟蔡月琴打招呼:“嘿!师妹你好。”

    蔡月琴赶紧避开王静民黑乎乎的手,满脸嫌弃:“师兄……你好。”

    其实我特想不明白蔡月琴为什么嫌弃王静民的肤色,因为在我看来,他们两个的肤色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蔡月琴小鼻子小眼塌鼻梁,手部的皮肤粗糙,肥粗的手指上戴着一个编制的红色戒指,这让她的手显得更加黝黑土气。

    蔡月琴的学习好,年年都是一等奖学金。如果不涉及男人,她的精神还挺正常的。每学期考试前我去借她的课堂笔记,她都很好说话……而现在,她直接将我当成了假想敌,火药味十足地问我:“金朵,你和蒋小康怎么样了?”

    “金朵不喜欢蒋小康了。”王静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蒋小康正为这事儿苦恼呢!”

    蔡月琴一本正经,说的话完全出于真心:“你不喜欢蒋小康也好,我总觉得蒋小康看我的眼神不太对……金朵,李致硕老师喜欢我的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我早就听说了。”我真诚得要命,王静民却在一旁笑场。我忽略掉王静民的笑声,继续真诚地说,“你放心,我对李致硕老师一点儿想法都没有。李致硕老师就喜欢你一个人,真真的。”

    蔡月琴咧嘴一笑,整个人活像个黑猩猩似的:“是吗?金朵,你也看出来李致硕老师喜欢我了?”

    蔡月琴这种大神,我是惹不起的。电梯到达,我倒着往电梯外走:“那当然了!李致硕老师喜欢你,整个学校谁不知道?你看他上课看你的眼神,啧啧啧,我们都……哎哟!”

    我忙着捧蔡月琴的臭脚,所以也没顾着看路。走到公司自动门那儿,正好撞到了正往外走笑意盎然的李致娜和满脸“黑线”的李致硕。

    李致硕上身一件阿玛尼蓝白条的修身西装,棕红色表带的江诗丹顿腕表。脚上的印花皮鞋,每个缝印的针脚都透着精致。和在学校里不同,李致硕身上是一股散都散不去的总裁味儿。

    不知道李致硕是不是听到了我说的话,总之他的脸色难看得要命。反倒是王静民和蔡月琴的脸色瞬间亮了……他们都见到了自己想要见的人。

    “呵呵,金朵来了啊?”李致娜很巧妙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笑着夸我,“新买的衣服?真好看啊!”

    跟李致娜那身闪亮亮的时装相比,我这身报摊大婶的裙子实在是很难算得上“好看”。不过细节无须深究,都是些场面话,说的人不当真,听的人也不必介意……我不介意李致娜的话,蔡月琴倒是上纲上线地接话了:“金朵的衣服还算可以吧!要是上班的话,还是穿成我这样的好。”

    李致娜看了看蔡月琴的衣服,毫不扭捏地夸奖:“是挺好的……金朵,你给我介绍一下?”

    蔡月琴自动将李致娜“是挺好的”,冠上主语篡改为“蔡月琴的是最好的”。没用我介绍,她抢先说:“我是金朵的同学,也是李老师的学生。我叫蔡月琴,是T大的校花。”

    蔡月琴这话说完,自己没觉得尴尬,我们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不过我们没有不好意思太长时间,因为迫不及待的王静民立马急不可耐地开始介绍自己:“致娜姐好,我是T大英语专业的李世民……不不不,我说错了。我叫王静民,王静民。”

    李致娜并没有在意王静民的紧张,笑着点点头:“我们T大还真是……都是人才啊!”

    为什么我总觉得李致娜说的是反话呢?

    李致硕出奇安静,没有出声,一直是李致娜在发言:“同学们,我是李致硕的大姐,叫李致娜,你们可以叫我致娜姐……因为你们李致硕老师不接受你们校方的请求……所以真是抱歉,你们的实习不能在我们公司进行了。”

    “不行!”

    王静民和蔡月琴异口同声道:“既然我们学生都已经接到了通知,那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李老师这样……不是等着公司名誉扫地吗?”

    “哎呀,没办法呀!”李致娜无奈地叹息,眼神和语气,明显是在等着我说什么,“你们李老师不同意,我说了也不算……金朵,要不你自己问问你们李老师?”

    王静民和蔡月琴齐齐看向我,他俩那眼神十分悲戚。李致硕看着我,眼神不冷不热的……我也是会记仇的好吧?我也不是脑子一直被夹的好吧?

    在三个人中,我算是唯一比较冷静的。我对李致硕不太客气,连个称呼都没有:“我们要是回去的话,实习学分还给吗?”

    “给。”李致硕还挺大方,“你们回去,我会给你们的实习报告上盖章的。”

    有学分就好了,其实这实习我也不是多想来。我客气地从包里拿出实习手册交到李致硕手里:“那麻烦您了。”

    这话,我说得是真心实意。我们说好听点儿是来实习,说不好听点儿就是来当免费劳力的。李致硕能如此大方地放我们回家,我不同意那我是傻子。王静民和蔡月琴非要死乞白赖地在这儿干活……那他俩留这儿吧!我是要回家了。

    我早上来的时候是垂头丧气,走的时候却是神清气爽。一瞬间,我感觉李致硕公司门口的假花都开了。那天气,那白云,那叫一个晴朗哪!

    在身后四个人的注视下,我潇潇洒洒地走了。可没多久,我又华丽丽地倒下了……正当我经过自动玻璃门的时候,大门毫无征兆地关上了。我一个没留神,整个人被大门夹了一下。

    李致硕公司的自动门不太灵敏,我被夹住了好一会儿自动门才分开。李致娜赶紧过来,关心地问:“金朵?你怎么样?有没有被夹伤?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走路你倒是看着点儿啊!”

    “没事儿。”我拢了拢已经松散的丸子头,揉着肩膀说,“伤倒没伤,就是丢脸而已。”

    在一片苦兮兮的气氛中,李致硕竟然发出了轻微的笑声。虽然很轻微,可我还是听到了。

    不仅我听到了,李致娜也听到了。李致娜眼神热切地看着我,我觉得她激动得都要哭了……唉,李致娜又当姐姐又当妈妈,也是够不容易的了。

    刚才门夹我的时候发出的声响太大,公司里面的女职员闻声跑了出来:“总经理?门又夹到人了?今天我马上再给门的厂商打电话催催,让他们尽快过来。”

    “不着急。”李致硕还是那张死人脸,面无表情地把我的实习报告塞到跑出来的女职员怀里,“郑惠,你给他们三个分配一下工作。”

    说完,李致硕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转变发生得太突然,场面静默了几秒钟。那个叫郑惠的女职员难以置信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问:“致娜姐,总经理刚才不还发脾气说不要实习生吗?这是……”

    “你就按照你们老板说的做。”李致娜兴致很高,揉揉我的脑袋,“金朵,辛苦你了啊!怎么样?还有哪儿疼吗?”

    出门没看皇历,真是衰到家了。这下好了,真成脑袋被门夹了。

    感到恶气环绕的,只有我一个人。王静民和蔡月琴,都是阳光灿烂的样子。郑惠没明白他们两个的兴奋点在哪儿,呆愣愣地招手:“你们三个跟我一起来吧!”

    王静民不忘去找李致娜:“致娜姐,你不进来吗?”

    李致娜笑着摇头:“我只是公司的挂名股东,偶尔来看看而已……王静民是吧?就你一个男孩子,金朵她俩还要你多多照顾啊!”

    “致娜姐你放心!”王静民忙着自吹自擂,我们走了好远他还没有追上来,“上次在海岛的时候我们见过来着……不信你回去问李老师,我是很会照顾女孩子的。在海岛上的活儿都是我干的,什么补房顶,什么喂鸡喂猪……”

    李致娜有点儿被王静民的热情吓到,已经准备离开了:“那就好啊!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致娜姐,你什么时候还来啊?”王静民站在门口望眼欲穿。

    “快走啦!”还是我好心地回来拉他,“你可别让李致硕看出你的心思来,要是他知道你喜欢他姐,不得把你咔嚓了!”

    王静民不服气地反驳我:“小她十岁怎么了?小她十岁的男人就不是男人了啊?小她十岁就不能让她幸福了?”

    “嘘!你小声点儿!”我拽着王静民的西装袖子往里走,“你也不想想?李致娜是王校长的外甥女儿,你还是李老师的学生,要是你跟他姐姐有什么……你觉得,辈分乱不?”

    王静民想的,显然和我想告诉他的不一样:“金朵,你说得有道理……我下回低调一点儿。”

    “你俩走不走啊?”蔡月琴傲慢地回头叫我们俩,“你们这样,真是耽误我。”

    蔡月琴我可不敢惹,曾经她的两个室友因为起床问题惹恼了她,她在“五一”假期回家之前故意将闹钟锁在了自己的柜子里。蔡月琴将闹钟设好每天凌晨三点响,一响就是到早上。最后她的室友被逼无奈,全跑到我们寝室来打地铺。

    耽误蔡月琴睡觉已经死罪一条了,要是耽误蔡月琴见心上人……她不得把我和王静民捆在一起五马分尸了。

    李致硕公司的规模不是很大,两百平方米左右的办公空间。懒懒散散的三十多个员工,包括号称总经理助理的郑惠在内,都没有一个穿着打扮比较正式的。我们三个进去的时候,我竟然还看到有人穿着拖鞋往茶水间走。

    要不是看李致硕穿得像个总裁,我十分担心他开的是皮包公司。

    郑惠收了我们三个的实习报告看了看,说:“我们公司比较随意,尤其是广告创作人员,更是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有时候不来也是可以的……”

    “这怎么行!”蔡月琴突然情绪激动地插嘴,“没规矩,怎么能成方圆?我一定要跟李致硕说说,这样的公司我可不喜欢……”

    郑惠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滑了滑,她不解地问:“你不喜欢?”

    “她没别的意思。”为避免蔡月琴尴尬,我帮着她解释一下,“我们同学比较热心。”

    怕蔡月琴还有惊人的论调出来,我赶紧小声劝她:“李致硕喜欢你的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你是未来的老板娘,不怕她们欺负你?万事低调。”

    蔡月琴对我的话表示赞同:“金朵,以前看你挺傻的,你这话说得倒是有道理。女人啊,都是有忌妒心理的。我可是见识过,那时候……”

    “咳咳……”郑惠轻咳了两声,“有什么事儿,你们等下说,我们先来分配下工作。”

    蔡月琴脸上带着“低调”的笑意,双手叠在小腹上,难得安静地听郑惠安排。左面奇葩公主蔡月琴,右面痴情王子王静民……我忽然觉得,自己比李致娜还不容易。

    “你们都不是广告传媒的,专业跟我们公司都不太对口。”郑惠颇为为难,反复地翻看了一下我们的实习报告嘟囔着说,“你们学校不是有传媒专业的吗?怎么来了两个土木的……”

    蔡月琴一直很以自己的专业为豪,现在郑惠这么说,她肯定不会高兴:“我们土木的怎么了?没有我们土木的,你们能有大房子住吗?能有商场逛吗?能有……”

    “低调。”

    我小声地提醒,蔡月琴适时收敛。

    郑惠皱了皱眉头,估计她也能看出蔡月琴精神有点儿不正常。能给李致硕当助理的,那都是人精。郑惠并没有太过激的反应,只淡淡地说:“哦,我没别的意思。我主要是觉得,你们学土木的来我们广告公司……这样吧,你们两个女孩子一个负责前台,一个负责后勤。英语专业的男孩子,可以去市场部,他们那边可能需要帮着翻译个合同什么的。”

    就这样,我去了前台,蔡月琴去了后勤,王静民去了市场部。

    不知道是不是李致娜交代过,郑惠很是放心地把我放在了前台。站前台就站前台吧,我用心做就是了……但是我发现,很多技巧上的事儿,跟用心不用心真没多大关系。智商有硬伤,后天是弥补不好的。

    李致硕的公司虽小,但是五脏俱全。该有的设施场所,一个都不少。该有的关系往来,一个都不缺。我在前台站了一会儿,就接了不少的快递包裹合同文件。

    而当中最麻烦的,就属接待客户。

    好的广告创意,大部分比较抽象和内涵。有些客户的思想跟不上步伐,所以难免会抱怨不满。

    大概在我上岗后的三个小时,一个女老板怒气冲冲地拎了串香蕉来了。

    “你们老板呢?”女老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你说你们家交给我的广告创意是什么啊?啊?我是香蕉厂商,给我做广告就一定要全方位地拍香蕉吗?还什么,香蕉不只是串香蕉……香蕉不是香蕉,还能是什么?你们这么说,别人以为我们卖假货怎么办?”

    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棘手的麻烦,顿时手忙脚乱地接通郑惠的内线电话。简单交代了两句,我又忙着安抚女老板:“您先坐,我倒杯水给您喝……外面挺热的吧?您把香蕉给我,您先歇会儿。”

    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女老板说什么我说什么。不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也能少说少错。在女老板问我对广告词的意见时,我很是明智而又保守地说:“我就是一个前台,不太了解广告的事儿。”

    “小姑娘,你不懂广告吧?那你更能用读者的心理来说句公道话了。”女老板气得在接待室喝了三杯水,“你们家的广告词,是不是不怎么样?你们家还是别的老板介绍我来的,说你家的广告有创意,台词新颖……新颖我是没看出来,我光顾着生气了!香蕉不只是串香蕉,那它还能是串啥?香蕉不就是用来吃的吗?”

    我现在是李致硕公司的员工,肯定要帮着李致硕说话。可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语重心长地劝道:“大姐,您别生气。等我们广告部的同事来,让他给您解释解释……其实我觉得,台词说得也没啥错,香蕉不仅能用来吃,也可以拿来用啊!”

    女老板明显被我的言论吓到了:“拿来用?”

    没等我解释,女老板瞬间气得暴走了:“你们是家什么公司啊?前台小姐看着挺正经的,说的话怎么跟黄色笑话似的?年纪轻轻的,你都说些什么!”

    女老板是真的生气了,郑惠无论怎么拉,她都不肯留下。最后女老板一通电话打到李致硕那里,没有别的商量,就俩字儿,解约。

    唉……我真心是冤枉的。其实我后面想说的话是,香蕉不仅能拿来吃,更是能拿来上供啊……

    因为这事儿,我中午饭都没吃好。

    王静民那浑蛋还在偷着乐,为了女老板解约的事儿,他笑话了我整整一个午休。最后还是我把女老板留下的香蕉塞在他嘴里,他才肯闭嘴。

    蔡月琴自恋地说着风凉话:“我早说了嘛,前台这种位置,一定要个智慧与美貌兼具的女子担任……要不是李致硕不希望我抛头露面,前台我当最合适。”

    王静民打了个巨响的嗝,他被香蕉噎到了。

    李致硕本来就不乐意搭理我,出了这事儿,他更是对我不待见。如果我不是来实习的,估计他早就把我开除了。下午正式员工开完会,我委屈地听到李致硕很郑重地嘱咐郑惠:“你马上把金朵调进办公室里来,找一个不会见到客户不会伤害员工的活儿给她干。北面那间仓库间,你让金朵在实习期间都在那儿工作。”

    北面那间仓库间,别说人了,连只蟑螂都不去的……李致硕这是把我发配边疆了?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就没少折腾我。现在我在他的公司实习,想怎么做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很明白李致硕心思的郑惠交给了我一项艰巨而又很人文关怀的任务——每天我只需要在仓库间待着就可以了,而我主要的工作,就是别人下班后给厕所换卫生纸。

    我恨香蕉。

    我也恨李致硕。

    晚上下班,我妈竟然真的来接我了。为免我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我很机敏地赶紧拉着她回家。

    “朵朵,今天的实习怎么样啊?”一坐进车里,我妈赶紧问我,“你们李老师说什么没有?你有没有跟他说,我晚上想请他吃个饭?朵朵,你今天这样来公司,别人夸你漂亮没有?”

    家长对于孩子的期待都是极高而且不正确的,像是我妈,虽然她总骂我没出息,但她觉得给我个联合国秘书长我都能干。从我妈身上,我能深刻体会到母亲盲目的爱。

    我不想打击我妈的积极性,更不想让我妈为我的行为觉得丢脸。能够让自己显得争气的行为,唯有撒谎:“妈,我做得挺好的,我在公司当前台呢!前台你不知道吗?那就是公司的脸面。我们公司有个难缠的客户,都是我解决的。”

    解约解决的。我心里小声地补充。

    我妈一听特高兴,还打电话叫我爸出来庆祝一下。我就算再没心没肺,也不能从欺骗父母的感情中得到乐趣。我爸妈慈爱得,眼神都往外冒光。我心里有愧,一晚上都没吃进去什么。

    可能是因为负罪感太深,所以第二天早上我毫无怨言地穿上我妈准备的老年套装。

    我妈倍感欣慰,觉得自己女儿出息了。

    我倍感心酸,对欺骗爸妈的行为深深自责。

    王静民早上依然开着那辆拉风的黄色电动车来接我,在车上,他还安慰我说:“金朵,没事儿,不就是换卫生纸吗?男厕所你不好意思去,晚上下班我替你去好了……我答应小康了,他不在这儿的日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唉,你不懂。”我长叹了口气。

    “我怎么不懂啊?”王静民忽然问我,“金朵,蒋小康回家之后给你打过电话吗?”

    蒋小康……我想了想,摇头:“没有,短信发过,电话倒是没有打。怎么了?你找他有事儿?”

    王静民困惑地皱紧眉:“我倒不是找他有什么事儿,我就是觉得奇怪。蒋小康打电话聊天都很正常,但一提到你的事儿,他就不在电话里说了。要说,也是短信啊QQ啊的……难道说蒋小康家里不让谈恋爱?所以蒋小康不能在家里提你?应该不能啊!”

    我没有心情去想蒋小康的事儿,我还在为剩下的实习时光哀悼。这要是实习报告上写我换了一周的卫生纸,我该怎么回家跟我老娘交代?

    丢人现眼啊,真是丢人现眼。我想起了前一阵子上马克思课程的心情,熟悉的感觉再次被找了回来。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办公室,郑惠跟我前后脚进门。郑惠打过卡之后,从包里拿出眼镜戴上。不知道郑惠的话能不能算得上安慰:“金朵,你不要太担心了。你应该也清楚,我们总经理就是那脾气……你好好在办公室待着别出来,没准儿过两天他就忘了。”

    在办公室待着别出来……我估计整个T大实习的学生,只有我的员工守则是这样的。

    行吧,不出来就不出来。李致硕不想见我,我还不想见他呢!李致硕当老师已经够讨厌的了,没想到当老板居然能比他当老师时还讨厌。

    李致硕就是万恶的资本家,妥妥的。

    到了北面仓库放好东西之后,我喝完水赶紧出来上洗手间。避免和李致硕正面接触,我决定先把个人问题处理干净,然后老实地在仓库里待一天。

    洗完手,我对着镜子呼呼喝喝一顿给自己打气:“河山只在我心里,祖国已多年未亲近……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嘿,女儿美不美……”

    我乱七八糟唱得正高兴,男厕所里突然传出一声轻笑。我猛地回头,可隔着门板什么都没看见。

    担心男厕所里的同事出来撞见我,我立马开门往外跑。男厕所里的人听到我要开门出去,赶紧叫住我:“金朵。”

    “到!”

    是李致硕……我欲哭无泪,我是被李致硕点名点习惯了。这声“到”,纯粹是上马克思课留下的后遗症。

    “歌唱得不错啊!”李致硕隔着门板和我聊天,那是少有的和蔼亲切,“下学期元旦晚会上我跟学校推荐一下,到时候,你去表演节目好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假笑:“还是别了,李老师……那个什么,你先忙着,我办公室还有事儿呢!先出去忙了。”

    “金朵!”

    “还有什么事儿吗?”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李老师,你要是有什么吩咐,也得先从厕所里出来吧?”

    厕所门板后面的李致硕沉默了两秒,突然问:“郑惠是不是告诉你晚上下班的时候,要把厕所的卫生纸换好?”

    “是啊!”

    李致硕隔着门板跟我耍老板的威风,这也太嚣张了吧!我赌气地说:“我现在就去北面小仓库里待着,不到下班,我绝对不出来!”

    我第三次准备离开时,李致硕第三次叫住了我。李致硕收起了威风,音调平淡地问我:“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忘了把卫生纸换上?”

    呃……我的工作是从昨天开始的吗?

    好吧,就算我工作上有疏忽,李致硕也没必要在厕所里教育我吧?他是有多不待见我?话一定要隔着门板告诉我?

    李致硕下一句话说出口后,我所有的怨气立马烟消云散:“咳!金朵,你带纸巾了吗?带了的话,从门缝递进来一张给我。”

    我捂住自己的嘴,竭尽全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但这实在是太难了,我憋笑憋得肋骨都疼了。

    零星的笑意从我的指缝间泻出,在厕所里回荡着形容不出的怪声。直到李致硕不耐烦地再次叫我,我这才艰难地回答他:“李老师,你等会儿,我身上没有带,我这就出去给你取。”

    憋住笑从厕所出来,我飞快地往办公室跑。从前台的办公桌上抓了一支粗的黑色记号笔,我飞快地跑回来在白色的门板上写:厕所已坏,请勿使用。

    等我写完字,郑惠正好往厕所来。我赶紧上前拦住她,笑说:“郑姐,上厕所?”

    “是啊!”郑惠跳过我的肩膀看到门板上的字,笑问,“厕所坏了?”

    我猛地点头:“是啊,我刚从里面出来……呃,满地都是便便,特别恶心人。”

    “是吗?”郑惠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只好无奈地说,“那我去楼下好了……等下回去记得提醒他们一声,说厕所坏了。”

    我答得痛快:“哎!好,你去上厕所吧!我帮你告诉他们。”

    郑惠跟我道谢,然后忙着下楼去了。我站在厕所门口,尽心尽力地告诉每一个来上厕所的人。时不时地趴在门板上听听,李致硕似乎一直在里面跟客户打电话。

    我估计,李致硕肯定在心里把我祖宗八辈儿都骂完了。

    大不了被罚刷一个礼拜的男厕所呗……我倒是想看看他,是不是能拉下脸来给其他员工打电话,让别人给他送纸来。

    九点一到,大家都开始正式上班。我站在厕所门口,实在是有点儿显眼。担心别人发现李致硕,我特意又跑去办公室拿了胶带。直到把厕所的门板用胶带缠严实,我才安心地回北面仓库蹲着。

    九点一刻的时候,郑惠敲敲仓库门问我:“金朵,你今天看到总经理了吗?”

    “李老师吗?”我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看见……怎么了吗?郑姐为什么这么问?”

    “没见到吗?”郑惠略显焦急地说,“哦,来了一份合同,急需总经理签字。我刚才给总经理打电话,他说你知道他在哪儿。所以,我寻思来问问你。”

    我又一次地摇头,解释道:“我今天上班以后就来这儿了……李老师今天上班了吗?”

    “只看到包和车钥匙了,人我倒是没看见。”郑惠略微皱眉,低头看了看手表,“行,那你忙吧!我先走了,我再去打电话问问。”

    “好。”

    郑惠刚关上门,我就火急火燎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起来得太着急,一不小心还撞到了架子上放的卫生纸。在帮与不帮李致硕之间,我来回地挣扎。

    要是去帮了,实在是有点儿灭自己威风。

    但要是不帮,万一再耽误李致硕的生意……

    我急得抓耳挠腮,完全拿不定主意。我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问问刘楠,可电话拨了一半又被我挂断了。

    该怎么跟刘楠说呢?说我把李致硕关进厕所去了吗?

    梳的素人丸子头被我抓得乱糟糟的,我还是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办法。我是又做了一件让人挠头皮的事情啊……

    正当我忐忑万分时,仓库门突然被粗暴地打开了。看到门口站着脸色和厕所一样臭的李致硕,我反而镇定下来了。

    我知道,我惹了麻烦,而且是很大的麻烦。但是我的心里,一点儿都没有后悔的感觉。即便用我刷一个星期厕所的代价来换李致硕在厕所蹲一早上,我都觉得划算。

    菲拉格慕明黄色的西装也照不亮李致硕阴暗的脸,米白色的裤子也缓和不了李致硕暗沉的心情。一生气,李致硕脸瘫得更加厉害。要不是一旁的郑惠开口,我都忘了此时此刻是可以说话的。

    郑惠话说得小心翼翼:“总经理啊!香蕉厂的老板娘来电话了,他们急需你签解约合同……合同我已经准备好了,要不您先去看看?”

    李致硕盯着我看,好半天都没吭声。郑惠鼓起勇气问了两三次,李致硕这才开了尊口:“我这就回去。”

    走吧走吧走吧!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赶紧回去当你的老佛爷去吧!

    李致硕轻轻地走了,正如李致硕轻轻地来。李致硕挥一挥衣袖,带走了一片金朵:“金朵,以后,你去我的办公室。”

    “不不不!”我客气地拒绝,“李老师……”

    “叫我总经理。”

    我特别聪慧通透:“总经理,我在这里就挺好的……呵呵,这儿比总经理办公室方便些。晚上下班我拿卫生纸,直接就去厕所换上了。”

    李致硕以为我在讽刺他,冷笑着反问:“哦?是吗?”

    “收拾东西,立刻过来。”李致硕没理会我的话,威严地下着命令,“五分钟之后,我要在我的办公室见到你……你实习的这几天,我要亲自看着你。”

    郑惠眼神奇怪地在我和李致硕之间看了看,估计她以为我和李致硕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我还是很喜欢郑惠的,觉得我必须要解释一下……可没用我太忧虑这个问题,李致硕就帮着我解决了。

    李致硕走了没多远,不忘回头嘱咐我:“金朵,你去把厕所门上的字给我擦了。”

    郑惠的眼神瞬间自然了。

    我哀怨地收拾好东西搬去总经理办公室,又哀怨地提着水去擦厕所门上的字迹。虽然办公室里有专门用来清洗这类字迹的清洁剂,可我还是累得腰酸背痛。早知道要自己擦,当初我就不描那么粗了。

    李致硕到底是怎么从厕所出来的?我十分好奇这个问题。

    以我对李致硕的了解,他属于那种去菜市场都要衣着得体的人。上厕所没拿纸的糗态,他肯定不会让下属看到的。而我把厕所缠得那么严实,一般人应该也不会在这儿上厕所……

    难道说,李致硕是用领带将就的?

    我正想得高兴,兜头一盆凉水顺着我的脑袋浇了下来。我受了惊吓,闭着眼睛往后跳。一没留神撞开了门板,整个人摔在了厕所地上。

    “谁啊!”我情绪激动声音高得有点儿控制不住,“蔡月琴?你疯了吧!好好的,你拿水泼我干什么?你有病吧!”

    蔡月琴对我的愤怒视而不见,蛮横地将倒空的水桶丢在地上,说:“我泼你干吗?金朵!你给我老实说,你是不是勾引李致硕了?”

    一瞬间,我所有情绪一起爆发,揪着蔡月琴的领子拉她进厕所。插上厕所门,愤怒地揍了她一顿。

    虽然站在蔡月琴旁边我显得无比娇小,但我打人也不含糊。我多年的打架经验,那可不是吹出来的。别说蔡月琴一个女人了,一米八几的汉子我都打过。

    蔡月琴号叫了一声,接着跟疯了似的奔过来撞我。地上满是水渍,蔡月琴的力气并没有完全用出来。我们两个相互推着,脚上不断地打滑。蔡月琴推着我,我的后腰重重地撞在了水池上。我发狂地抓住她,我们两个一起跌在了地上。

    混乱中,我揪了蔡月琴的头发一把。这下可好,蔡月琴直接疯狂了:“金朵!你揪我头发!我要你的命!”

    “你要我的命?”我也是气糊涂了,“你要得起吗?你来,你来!有本事你打死我!”

    蔡月琴气得满脸通红,她头发蓬松散乱,活像是牛魔王转世。和我在地上滚了一圈后,蔡月琴的衣服上布着不规则的水渍……而我比她好不到哪儿去,浑身都是蔡月琴浇的臭水,头发更被抓得像鸡窝。我身上的衬衫扣子被扯开,裙子皱巴巴的。

    我们两个都气喘吁吁的,谁也不肯相让。办公室的人都以为厕所坏了,所以也没人来打扰我们。歇歇停停,我和蔡月琴撕缠着打了二十多分钟。洗手台上的洗手液被我们摔得到处都是,天花板上不断有绿色的膏液往下滴。

    “金朵?”

    估计是我出来的时间太长,李致硕不放心地派郑惠来叫我。郑惠推开门刚瞄了一眼,“嗖”的一下缩回去跑了。

    “哇……”蔡月琴看看自己身上的狼狈样,跌坐在地上号啕大哭:“金朵你个不要脸的!你居然敢打我?你勾引了李致硕!你……你忌妒我!你还我的貌美如花!”

    估计是受肾上腺素的影响,我一点儿没感到身上疼。蔡月琴在地上哭得凄惨,我只是觉得好笑。她常年欺负别人,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委屈?

    “你们两个干吗呢?”李致硕被郑惠叫来了,踢着地上已经被压碎的塑料桶沉声说道,“你们两个女孩子……在厕所里打架?”

    不知道李致硕的重点是想放在我们两个的性别上,还是想放在我俩打架的地点上。可哭疯癫的蔡月琴已经不管李致硕的重点了,毫无仪态地满地撒泼:“李致硕!她打我啊!你看她把我打得!你看看!你看看!这都破皮了呢!李致硕,我好疼!你给我瞧瞧!”

    李致硕当了我们半学期的辅导员,对于“小月月”的事迹,应该多少听说过。在我和蔡月琴之间看了好一会儿,李致硕沉默着没说话。

    还好李致硕当过我们的辅导员,这要是一般的老板,估计早就让我们拎包滚蛋了。老师对自己学生的胡闹,还是很有忍耐力的。

    被蔡月琴号得心烦,我也是真的生气了。也没管李致硕在场,我厉声骂她:“你给我闭嘴!”

    “李致硕你看看她呀!”蔡月琴撒娇也像撒泼似的,“你看看你在这儿,她还敢凶人家!”

    “你不会好好说话啊?”我抄起水池上的纸抽,骂道,“你要是再这样,我还揍你,你信不信?”

    李致硕抓住我高举的手腕,皱眉说:“金朵!你还嫌事情不够乱?是不是?”

    “李致硕!你看看她呀!”蔡月琴也真做得出来,爬着过来抱住李致硕的大腿开始委屈地哭,“伯特兰·罗素说的,乞丐并不会忌妒百万富翁,但是他肯定会忌妒收入更高的乞丐……金朵是忌妒我比她漂亮啊!她是忌妒你喜欢我啊!”

    蔡月琴的前半句话还挺深奥哲学范的,但下一句话就彻底暴露了自恋的本性。李致硕眉头皱得更紧了,估计是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喜欢的蔡月琴。

    “金朵,你……”

    我怒气冲冲地打断李致硕的话:“我不忌妒蔡月琴比我漂亮,我也不忌妒你喜欢她!是啊,蔡月琴学习比我好,她会托洛茨基说会高尔基说会罗素说,我就只会我爸说我妈说楼下超市老板说!但是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不怪我!是她先发疯拿水泼我的!”

    听蔡月琴哭,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闭嘴!别哭了!”

    蔡月琴像是发泄不满似的,哭得更加大声。

    我懒得理她,扯过被李致硕揪住的胳膊,抽着纸抽里的纸擦脸。一边擦脸,我一边说:“不就是把我关小仓库吗?我还求之不得呢!我现在就去,行了吧?”

    我丢掉纸巾,整理好衣服出了厕所。一路上,我咬着腮告诉自己:“金朵,你不能哭。你要是哭了,那才叫丢脸呢!你又没打输,有什么好哭的?”

    我冷着脸从厕所往仓库走,穿过办公区的时候王静民还好奇地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我谁都没搭理,直接去了小仓库。

    小仓库的门一关上,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虽然是蔡月琴找碴的,但是我在公司动手跟她打架也确实是不太好。可我刚才是真的生气了。蔡月琴泼我水,我都可以不跟她个精神病人计较……但是我告诉我妈妈,我现在是公司的前台,我妈妈晚上还要来接我下班,我要怎么跟她解释这身伤?

    说我被人倒了一桶脏水在身上,然后顺便跟人打了一架?

    这话,我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我正心酸伤感时,蒋小康的电话打了过来。我委屈地接起来,忍不住哭得更加伤心。

    “金朵,你怎么了?”蒋小康着急地问我,“王静民刚才给我来电话,说你在公司被小月月欺负了……你没事儿吧?”

    我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跟蒋小康说:“我跟我妈妈说……我在公司特别给她长脸给她争气……我说我是前台,天天都漂漂美美地迎接客人……你说我被打成这样,我要怎么跟我妈妈说……呜……”

    蒋小康也还在实习,所以只能小声地跟我打着电话劝我,时不时有同事叫他,他又要去忙一阵。

    我不想耽误蒋小康,止住哭声说:“你好好上班吧!你不用管我,我哭会儿就没事儿了。”

    “金朵,你中午好好吃点儿饭,不行回家换下衣服。”蒋小康柔声说,“我这边还有点儿事情,我晚上再打给你。”

    我没说什么,怏怏地把电话挂了。

    电话刚挂断,王静民咋咋呼呼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李老师?你是来找金朵的吗?你不进去了啊……”

    听声音,李致硕不是不进来了,是转身又走了。王静民嘀嘀咕咕地敲门叫我:“金朵,你把门打开,我带你去吃午饭。”

    我拉开一点儿门缝往外看:“李致硕来了?”

    “来了又走喽!”王静民还算善良,最起码见到我这个样子他没笑出声,“我来的时候李老师就在门口了,估计他在门口有一会儿了吧?”

    估计李致硕特别生气,想必他是追上门来骂我的……我没有吃饭的心情:“我要回家一趟,趁着我妈没在家,把衣服换下来。不然我妈晚上来接我,该不开心了。”

    “哦,这样。”王静民拍拍胸脯,“那我开车送你回去吧!虽然我的车速度不咋快,但是总比你走路快点儿。”

    虽然我家离公司不远,但也不算太近。这一来一回,再加上换衣服吃饭,时间估计来不及。我感动得要命:“你午休不休息了?你这送我……谢谢你啊,师兄。”

    王静民倒是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这算什么啊!要是别人知道你打了小月月,估计咱学校想送你回家的人都得排队。尤其是我们男生宿舍的,你是不知道啊,每次小月月经过的时候,我们都得装瞎。”

    “别这么说。”知道王静民是想安慰我,我心里依旧很感动,“师兄,还是要谢谢你。”

    “金朵,你要是真感谢我的话……把致娜姐的电话给我好了。”

    “……”我无语了。

    不用自己走回去,我还是挺开心的。包在李致硕的办公室,我只好让王静民帮我去取。我在楼下停车的位置等王静民,没一会儿他就拿着我的包跑出来了。

    “李致硕在办公室吗?”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儿紧张,“你进去取东西,他问你没有?”

    王静民摸摸脑袋上的汗,笑着露出满嘴白牙:“没有,就郑惠在办公室呢!她说李老师见客户去了……喏,给你包。我先去把车倒出来,你等我一下。”

    我盯着手里的包看,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

    王静民刚打开车门迈进去半条腿,我们身后猝然响起了一连串的汽车鸣笛声。

    “你们两个干吗去?”李致娜的宝马车横在车道上,她探头出来叫我和王静民,“上车!我带你们两个去吃饭!”

    王静民动作快得像兔子,重色轻友说的就是他:“哎!好,致娜姐!我这就过来!”

    “致娜姐,不用了。”我扯着王静民西装的后尾,摇手拒绝,“我和王静民师兄还有事儿呢!你忙你的,咱们改天再一起吃吧!”

    要不是我拉着,估计王静民已经甩开膀子跑过去了……李致娜的饭,我可不敢吃。他们家的人和事儿,我是真惹不起,能躲就躲,能跑就跑。聪明的做法,走为上策。

    李致娜不管其他,宝马车横在停车场的过道上,她不开谁也走不了。李致娜热情地招呼道:“来吧!一起吃个饭。我带着你们两个小朋友,到处逛逛。”

    “真不用了,致娜姐。”避免王静民瞎胡说,我使劲儿地在后面掐他,“我身上特别脏,上去该把你的车弄脏了……谢谢你了,下回我们再……”

    “走吧!走吧!”李致娜也不和我再费口舌,直接从车上下来拉我,“怕什么?车脏了,我送去洗就好了。你来我这儿上班,我怎么也得请你吃顿饭不是?”

    怕弄脏李致娜身上精致的小礼服,我也不敢太大动作。王静民要自觉很多,没用李致娜拉他,他自己跑到副驾驶上坐着去了。

    “呵呵,你动作倒是挺快的啊!”李致娜开着玩笑说王静民。

    “我是学校长跑队的,还是游泳队的。”李致娜只是客套话,但是没想到王静民竟然认真了,一板一眼地解释说,“以前运动会的时候,我跑了……”

    李致娜笑呵呵地听着王静民的光辉成绩,不置可否。

    时间一长,我能看出来李致娜已经听得很不耐烦了,便好心提醒王静民:“师兄,我头有点儿疼,你能安静一会儿吗?”

    “你头疼啊?”王静民傻乎乎地把车窗往下按了按,“这样好点儿没?你吹吹风。”

    开完窗户,王静民继续夸赞自己超级棒的体力,我算是彻底被他侃晕。直到下了车,我才发现不对劲:“致娜姐,我们来百货商场干什么啊?”

    “给你换身衣服呗!”李致娜姿势帅气地按上车锁锁车,“下午还要上班……你总不想继续穿这身衣服吧?”

    “我回家换就好了。”我完全没有自己来大商场的经验,囊中羞涩只好望而却步,“这个……”

    “走吧!”李致娜今天都不知道跟我说多少次这种话了,拉着我进了商场,笑呵呵地问,“小弟弟,我有点儿渴,你能帮我买点儿喝的吗?”

    王静民见表现的机会来了,笑得热情洋溢:“好啊,致娜姐,你想喝什么?我去给你买。”

    “奶茶就好了。”

    李致娜要从兜里拿钱,王静民立马像模像样地把钱推了回来,都没问我喝什么,转身就跑去给李致娜买奶茶了。

    “T大的人都很有意思啊!”李致娜看着王静民的背影发笑,“年轻真好啊,总是那么有活力……上学的时光,还真是让人怀念呢!”

    王静民的喜欢,我觉得由我来说不太合适。静静地听着李致娜感叹了一番,我明智地选择闭嘴。

    闲话了一阵,李致娜开始聊正题了。拉我去了个王静民不太容易找到的店,李致娜笑着问我:“听说,你昨天把香蕉厂的女老板气解约了?”

    呃……李致娜是来找我秋后算账的吗?

    我无奈地点点头承认。

    李致娜脸上的肌肉稍显扭曲:“你今天,还把李致硕困在厕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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