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康不知道实情,看燕飞晓路上总是躲在李致硕怀里,所以他以为:“师母是生病了吗?要是发烧感冒的话,村里有医生……不过村里人睡得早,这个时间,应该不能看诊了。早上早点儿起来,差不多可以去找大夫。一会儿我去我舅舅家问问,他家里可能会有普通的药品。”
“没事儿。”李致硕不断搓着燕飞晓的胳膊,说,“我打电话让我姐姐把药送来。”
何佳怡和陈敏慧忙着小声地窃窃私语,两人极大地满足了自己窥私的心理。而刘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附在我耳边问我:“金朵,怎么办?李老师的女朋友要是在这儿发病了,李老师制伏不了不说……就王静民那个大嘴巴,不得全校人都知道了?”
这正是我担心的,如果学校里的其他人知道燕飞晓的病,以后她还怎么来T大任教?
我凑到李致硕旁边,小声问他:“我出门的时候给你打过电话的呀!燕飞晓的药,我还特意嘱咐过你。李老师,你还当着我的面检查过行李。你好好翻翻,我记得你把药放在背包的侧面了,你还说方便拿……要不你把包给我,我给你检查一下。”
李致硕避开身,及时制止了我翻找他行李的举动。他看了看燕飞晓,欲言又止地说:“我可能是忘了带,不然就是路上掉了……没关系,我大姐天亮就能赶过来。金朵,先去住宿的地方吧!飞晓也饿了。”
直到李致硕带着燕飞晓往前走了好远,我还没有回过神来。何佳怡和陈敏慧那两个八婆赶紧跑过来问我:“金朵金朵!你发什么呆?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李老师刚才走的时候脸都红了……”
我直接无视了她们俩,拉着刘楠就往前走。
不明所以的王静民问一旁的蒋小康:“她们几个干什么呢?”
“不知道。”蒋小康追上我,“金朵,我带你们去住宿的地方。”
我神情恍惚地随着队伍往前走,脑袋里一直在思考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哲学问题。刘楠问我想什么呢,我随口答:“哦,也没什么,就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为什么的问题。”
刘楠批评道:“好好说话,说人话。”
“我不是故意把话说一半,是真的没想明白。”我看了看旁边,慎重地跟刘楠咬耳朵,“李老师明明带药了,早上上车前,我还看着他检查过……可是刚才到站,他包里的药竟然没了。”
刘楠觉得事情很蹊跷:“燕飞晓有病的事儿,就你我李老师燕飞晓四个知道……药怎么会没呢?”
“刘楠。”我表情凝重,“你不会是睡觉说梦话的时候说出什么了吧?”
刘楠照着我的额头拍了一下:“金朵,你别胡闹,正经一点儿。”
我不是不正经,是想不通。好好的药放在背包里,怎么就能没了呢?李致硕和燕飞晓轮流看包,我们其他人就没靠前过……药是蒸发了,还是变成蝴蝶飞走了?
想不通啊想不通。
我们到的时间实在是太晚了,农家准备的饭菜凉得像瓦块,只能我们自己热。蒋小康他们几个负责准备床铺,热饭的工作只好由我和李致硕完成。
从下车开始,李致硕一直心事重重的。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只好自己研究着热饭。不会使用原始的炉子生火,我擦着火柴去点煤气罐。
闷闷不乐的李致硕被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一把抓住我的手,厉声问道:“金朵!你干吗呢?”
火柴上的火苗被李致硕吹得忽闪忽闪,我莫名其妙地回答他:“我……我在点火啊。”
“点火?”李致硕关掉煤气罐的阀门,猛地将火柴上摇曳的火苗吹掉,“你放了一屋子的煤气,然后去点火?”
我的实战经验,都是来自生活。在对待瓦斯罐的问题上,我觉得我还是比李致硕有发言权的:“以前我们家换瓦斯罐的时候,我爸也是这样检查的……李老师,你应该没用过瓦斯罐吧?要先用火柴在附近试试,看漏不漏气。”
李致硕扶额叹气无语凝噎,用一种无药可救颇为惆怅的眼神看我:“金朵,我完全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你爸爸难道就没想过,用火柴去试验,瓦斯罐漏气爆炸的话,你们不也活不了吗?”
为什么如此浅显的道理,我在遇到李致硕以后才想明白呢?
“你让开!”李致硕将衬衫的袖子挽上,动作随意地扯松领口,“我来吧!”
“李老师你会做饭啊?”我站在一旁,傻呆呆地看着他,“嘿,我还真没想到。”
男人们总是毫无意义地争执一个问题,到底是打篮球帅还是踢足球帅……从李致硕掌勺的动作中,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只要长得帅,挥勺子都是帅的。
李致硕面无表情地指挥我端菜拿调料,他做起家务来像模像样。等到一桌子菜都热好,李致硕这才放下袖子讽刺道:“我在美国上大学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哪像国内的大学生,脏衣服都一周拿回家一洗。”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吃了李致硕的饭,我自然要夸他一夸。人长得帅,热的菜也好吃。一听是李致硕热的,何佳怡和陈敏慧争抢着把菜吃了个精光。
吃饱喝足,准备睡觉。
我洗漱完正准备躺下,一条陌生的短信发到了我的手机上……金朵,你到院子里来一下。
署名人,是燕飞晓。
我心怀疑惑,又将信将疑。燕飞晓找我……难道说她没药吃犯病想起找我麻烦了?
说实话,我并不想去。不是为别的,主要我太害怕燕飞晓犯病。她犯起病来一般人都挡不住,别说打我了,杀我都没得说。
我打算叫上刘楠一起,可话还没说出口,燕飞晓的短信再次传来:金朵,你自己来,不要带上你那个朋友。
燕飞晓是精神不清楚,又不是脑筋不灵光。我和刘楠关系好,她心里明镜似的。
而燕飞晓都明说了,我自然不好再叫上刘楠。我开灯下地穿鞋,被吵醒的刘楠嘀嘀咕咕叫我。我安抚地拍了拍她,说:“睡吧,我去趟厕所。”
海边和市里不一样,昼夜温差大,即便是酷暑夏季,夜里出去也要穿着长袖。我胡乱地套上外套,哆哆嗦嗦地走到院子里。燕飞晓还是穿着白色的长裙披散着头发,大半夜的活像女鬼。
跟燕飞晓说话,那必须要饱含热情精神饱满,我洋溢着笑脸跟她打招呼:“师母好!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您看您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儿您让李老师吩咐,我一定……”
“嘘……”燕飞晓精神很正常,但她的表情很慌张。她捂住我的嘴,大眼睛水汪汪的,“金朵,你小声点儿,这件事儿不能让李致硕知道,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行,我不说。”我如同和特务接头,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告诉我,是出了什么事儿?”
燕飞晓回头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把衣兜拉开给我看。我狐疑地探头看了一眼,控制不住地叫道:“这不是你的……”
“是的,是我的药。”燕飞晓再次捂住我的嘴,“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儿……李致硕给我准备的药,我不想吃了。”
“不想吃?”我脑海中联想到一幅幅不好的画面,“李老师给你的药,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难道说,他想害你?”
燕飞晓赶紧解释,拼命地摇头:“不、不是。李致硕,他对我一直很好……可是,我不想让他继续对我好了,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呃,这是演的哪一出?是白素贞被压雷峰塔,还是孔雀东南飞几里一徘徊?
“你这样不行。”我很严肃地劝着她,“你生病了,就要吃药啊!你把药藏起来,李老师得多着急?我一个外人,每天看着李老师为你做的这些,都觉得特别感动,你怎么能……”
燕飞晓很固执,苦笑着说:“李致硕一直想把我拉回正常的生活上来。但是我心里清楚,我受的打击太大,心理上是很难复原了……要不是担心李致硕难过,我早就不想活了。”
我内心无比煎熬以及挣扎,燕飞晓现在的反应是不是抑郁症复发了?如果不叫李致硕来,到时候燕飞晓有个三长两短……
“金朵,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李致硕和我都挺喜欢你的。”燕飞晓冰凉的手指攥着我的,苦苦地哀求,“你当帮帮我,也帮帮李致硕……我们两个再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折磨彼此致死的。”
病在燕飞晓身,疼在李致硕心。说李致硕为了燕飞晓殉情,估计我都会信……但是现在把他俩生死的决定权交在我手里,会不会太草率太欠考虑了?
再说,这么大的事,我也不能轻易下决定。
“师母。”我不断地退后,企图松开燕飞晓的手,“有什么事儿,你和李老师好好说说。人生嘛,哪有什么过不去的沟沟壑壑?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是欠交流,趁着这次的机会……”
燕飞晓的手无力地垂下,月光中,她的小脸惨白得瘆人。她的眼神,哀伤得我都想哭。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能无奈地妥协:“好嘛好嘛,你让我帮忙……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理由?事先说好了,伤害人的事儿,我可不做。”
“伤害人?你怎么会伤害人呢?”燕飞晓动作迟缓地回头看我,一眨眼,眼泪就掉下来了,“我的病,是心病。心里打了死结,这辈子都治不好了……等我在同学面前病发,李致硕就不能让我去当辅导员。金朵,算我求求你,你帮我和李致硕都解脱吧!让我安心地去精神病院,让李致硕安心地娶妻生子。”
“你走了,李老师怎么会安心?”我试图安慰燕飞晓,“我能感觉出来,李老师他很爱你。平时他对什么事儿都无所谓,但是看你的时候,他总是在笑,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听完我的话,燕飞晓不断地摇头:“不,你说错了。李致硕不是对我没脾气,他是不能对我发脾气。他现在照顾我陪伴我,也不全是因为爱。”
“师母,你别这么说。我相信李老师,他……”
“我当年的那场意外,就是因为李致硕。”燕飞晓眼神冰冷得有点儿不近人情,“他不是不爱我,可他心里更多的,是愧疚,是自责,是赎罪。”
我惊讶得下巴大张,好半天都没有回复到原位。要不是用手合上,我还以为自己下巴又脱臼了。
当年的那场意外是什么,我是万万不能问燕飞晓的。一不小心触到她的发疯点,我简直是太罪过了。燕飞晓见我沉默不语,直接将药塞到了我的手里:“金朵,我疯了太多年,一直待在家里没什么朋友。除了你,我不知道可以信任谁……趁着我现在还清醒,你一定要答应我这个请求。”
“我……”
“金朵,我求求你。”
“这个……”
“你帮帮李致硕吧!你总不希望你们老师,一辈子被我这个疯子拖累吧?”
左右为难之下,我只好勉强答应:“好吧……我试试。”
我刚把燕飞晓的药接过来藏好,洗完澡没看见燕飞晓的李致硕也找来了:“飞晓?你在哪儿呢?”
“李致硕!”燕飞晓笑得无比灿烂,对门口站着的李致硕挥手,“我在这儿呢!”
我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燕飞晓走向李致硕。月光下,他们两个身上像是镀了层银色的光辉。李致硕刚洗完澡,他耳朵后面还有没擦干净的泡沫。应该出来得挺急,脑袋上还在往下滴着水。
李致硕快步迎了上来,用自己手里的外套将燕飞晓裹住,奇怪地问:“你不洗澡,大晚上跑出来干什么?”
“呵呵,我找金朵聊聊天。”燕飞晓的笑容让我觉得无比心酸,“李致硕,明天我们要做什么?”
李致硕比较多疑,打量的眼神还在我和燕飞晓之间来回游移:“哦,明天要帮助老人补房顶……海边日照比较强,你在屋子里待着就行。我给我大姐打过电话了,她明天一大早就能给你送药过来,你不用担心。”
“是吗?”燕飞晓不发病的时候是真温柔,她伸手撩开帘子说,“你就喜欢大惊小怪,我最近已经可以不用吃药了。再说,你大姐不是……”
跟我打过招呼,又随着门关上,李致硕和燕飞晓的话也彻底听不到了。
“喂!”
王静民突然在我耳边喊了一声,我吓得激灵:“我的天!你有病吧?大晚上的,你一惊一乍干吗?”
“你刚才和李老师的女朋友,在说什么?”王静民本来就黑,站在夜里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慌。他问的话,更加让我不安,“我刚才听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药……李老师的药是不是你偷拿的?”
我裤兜里的药瞬间变得有点儿烫,我慌里慌张地掩饰:“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李老师的药,我偷拿干吗?”
“可是你跟李老师明明就……”
大家都记着我和李致硕兵戎相见的日子,没人知道那些峥嵘岁月稠的时光……我懒得搭理王静民,丢下一句“神经”,转身回屋了。
躺在农家的大土炕上,我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月凉如水洒了满室,我拿出燕飞晓的药反复地看。偶尔一旁的室友发出类似清醒的梦呓,我赶紧跟做贼一样将药收好。等到她们翻身继续睡去,我再偷偷地拿出药来看。
如此反复,整整折腾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从屋里出来吃早饭。蒋小康关切地凑过来问:“金朵,是不是没休息好?我怎么看你气色这么差?”
“气色差?”王静民一边往嘴里塞馒头,一边说,“我看,她是做贼心虚吧?”
“做贼心虚?”刘楠轻描淡写顺其自然地接话,“我看,是有些人爱嚼舌根吧?”
王静民回头看刘楠,他肤色本来就黑,所以也看不出来他的脸色如何:“八婆,你说谁呢?”
刘楠优雅地揪着馒头塞嘴里:“谁大早上不嚼馒头嚼舌头,我就说谁呗!”
“你……”
“我?”
“哼!”
“哈哈……”
我对他俩的幼稚行为不予置评。
李致硕和燕飞晓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李致硕的黑眼圈也很重,估计他是担心燕飞晓,一夜都没睡。而燕飞晓的兴致也不高,她只是喝了口粥,剩下的什么都没吃。李致硕为她摆放好的餐食,她连看都没看,只是恹恹地摇着头说自己不饿。
吃过早饭之后,我们几个开始准备给老乡家里干农活。
其间何佳怡和陈敏慧小声地拉着我和刘楠,问了一个让人血脉偾张的问题:燕飞晓如此没精神,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被李致硕老师吃干抹净了?
“少八卦了!”蒋小康一直在往我们这儿看,我担心他听到,赶紧推开她们仨,“抓紧时间干活!老乡早饭准备了八大样,你们好意思吃白食吗?”
观看李致硕老师照顾女朋友的乐趣,渐渐被粗重农活的苦闷取代。她们三个背着海苔,哀怨连天,齐齐说是被我骗了。
蒋小康和王静民这个时候比较爷们儿,粗活重活都抢着干。一上午的时间,蒋小康从玉面书生,活活被晒成了包大人。而本就黝黑的王静民,黑得已经发光了。
李致硕时不时地上前搭两把手……倒不是李致硕偷懒不想干活,主要是燕飞晓的情绪太不稳定。李致硕的大姐没赶到,没吃药的燕飞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不知道是不是燕飞晓事先设计好了,直到中午,李致硕的大姐都没有赶到。
中午吃饭的时候,蒋小康白嫩嫩的脸上都晒过敏了。陈敏慧和何佳怡小声地问我:“金朵,看着心疼不?”
本来吧,我对蒋小康那点儿心思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但是经过这几天的折腾,以及李致硕和燕飞晓在视觉上给我的感官刺激冲击。我那颗渴望恋爱的心,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金朵,出息出息!我不断地提醒自己,想想你断掉的手,想想你脱臼的下巴!想想……
“金朵,你的水能给我喝一口吗?”蒋小康问完话没等我同意,直接就把我手里剩了半瓶的水拧开喝了。
瓶口的位置有我的唾液黏蛋白黏多糖淀粉酶血型物质……这些,都和蒋小康的唾液混合在一起了。
蒋小康喝了我的水,我俩这……算间接接吻不?
我稍显迷茫。
中午太阳大,我脸被晒的那面火热,阴影部分的那面冰凉。蒋小康喝水,总共用了十五秒钟不到。就在这十五秒钟里,在火热和冰凉之间,我倍感煎熬。
蒋小康喝完水,对着我露出一口白牙。我脑袋瞬间跟一团糨糊似的……我是不是该说点儿啥?
作为一个机智的女子,我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了。
我真是定力好,不仅什么都没说,更是理性地将蒋小康还回来的瓶子当着他的面丢掉了。蒋小康面色尴尬地讪笑两声,借口王静民找他,转身跑进屋去了。
“金朵,你会不会有点儿不近人情了?”刘楠的态度让我大感意外,她竟然少有地帮着蒋小康说话,“我现在觉得吧,蒋小康其实也挺好的。”
我伸手去摸刘楠的脑袋:“你晒傻了吧?以前你怎么说的你忘了?你说只要我和蒋小康在一起,你就和我绝交。我是为了和你坚贞的友谊,所以才忍痛忘了蒋小康……怎么出来一趟,你就被蒋小康收买了?”
刘楠拍开我的手,毫不留情地戳穿我:“还坚贞的友谊,金朵,你都用的什么破词儿?当初我说要和你绝交,也没见你不搭理蒋小康啊……你别闹,我说的是正经的。就你和李老师失踪的那天吧,蒋小康……”
按照刘楠的话说,我失踪的那天可急坏了蒋小康。
“你的那个什么表弟冲到学校来,说你去找蒋小康了。我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带着他去。”刘楠的脸也有点儿晒伤,她龇牙咧嘴地揉揉脸,继续说道,“说实话,你要是没出息地去找蒋小康,我也能理解,毕竟你曾经那么喜欢他……”
提起我曾经喜欢蒋小康的事儿,我就觉得尴尬:“行了,赶紧说重点。”
“重点就是啊!”刘楠笑得暧昧,“我觉得,蒋小康是真的喜欢你了……听说你不见了,他着急得哟!他在前面跑,我和你表弟在后面追。我穿着裙子跑起来不方便,他俩还玩命地跑。找了一下午,别说吃饭了,我们连口水都没喝过。要不是喜欢你的人,谁能做出这事儿来?”
要不是喜欢你的人……蒋小康真的,真的喜欢我?
“我以前生气,是因为蒋小康不拿你的喜欢当回事儿。”刘楠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口气特像我妈,“要是你还喜欢蒋小康,折腾折腾他,出出气,也就得了。这年头,找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实在是忒不容易!”
吃过午饭,我们几个人彻底累瘫。虽然蒋小康和王静民抢着登高上房,但是他们两个对农活也不熟悉。一个个公子的身子少爷的脾气,要不是有女生在,恐怕他们也不会如此积极。
王静民瘫在农家院子的躺椅里,一动不动地哼哼:“蒋小康,我是被你坑苦了……你是打算名利和爱情双丰收,就拿兄弟我当苦力用。黑,真黑,你的心比我的脸还黑。”
一句调侃,逗得院子里的人哈哈大笑。很难得地,王静民的话戳中了刘楠的笑点,她也跟着笑了。
“女金刚。”王静民叫刘楠,“我是没力气和你吵嘴了,你要是想笑,就笑吧!”
刘楠高傲地仰仰脖子:“你想让我笑你?我还不稀罕呢!”
这对儿活宝……大家又是一顿哄笑。
我们越是闹得其乐融融,越显得李致硕和燕飞晓安静。燕飞晓坐在小马扎上,呆愣愣地看着地面出神。李致硕一手攥着手机一手拿着水瓶,神情紧张地蹲在地上陪着燕飞晓。
见李致硕的唇咬得死紧,恐怕燕飞晓的情绪不乐观。
趁着大家没注意,我小心翼翼地往屋子里走。燕飞晓的药,就在我的行李包里。现在去拿,应该还来得及……可我还没摸到门把手,燕飞晓便柔柔弱弱地在身后叫我:“金朵,你过来一下。”
我横下心,假装没听见。燕飞晓急得不断叫,李致硕上前一步拉住我:“你干吗呢?飞晓叫你呢!”
“呵呵,师母叫我啊?”我装傻充愣,企图蒙混过去,“那什么,我得进屋给我妈打个电话……我怕她不放心。”
李致硕把电话递给我:“别进去取了,怪麻烦的,用我的电话打吧!”
“不、不用。”我实在是不太擅长撒谎,尤其是不擅长在李致硕这么聪明的人面前撒谎,“我还要拿点儿东西……”
“你还要拿什么?等下再拿好吗?”李致硕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声音近乎恳求,“金朵,你算帮我的忙,过去看看飞晓,成吗?我大姐的前夫找来了,她一时半会儿过不来,飞晓还没吃药,我怕她……”
我的亲老师哟,我就是想进去给你女朋友拿药的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又没法说。李致硕无奈的表情害得我心软,我一犹豫,就跟他去找燕飞晓了。
“金朵,我特别羡慕你。”燕飞晓握着我的手,说话轻飘飘的没有分量,“我像你这个年纪时,就没有过这么快乐的时光。”
“师母现在不是也很快乐吗?”我笑得用力,“海边的空气好,人又少……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不是很开心吗?”
燕飞晓虽然也笑得很柔和,但她的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哦?是吗?”
“当然啦!”我尽量让燕飞晓觉得开心,让李致硕觉得放心,“我们四个女生好羡慕你呢!你看,李老师对你这么好……”
“呵呵,你们李老师对我是很好。”燕飞晓脸上古怪的表情加重,“要不是他对我这么好,当年,我也不会被人侵犯了……”
刚才还吵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午后的阳光毒辣,空气中都是闷热的因子。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热气,凝滞的呼吸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燕飞晓这是……发病了。
害怕燕飞晓再说更过分的话,李致硕赶紧上前去拉。燕飞晓像是凭空生出怪力,瘦弱的手掌使劲儿地将李致硕推开。
燕飞晓跳离我们两步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袖子里藏了我们用来分拣海苔的尖叉子。李致硕登时吓得脸色惨白,燕飞晓的眼珠里又重现那种熟悉的疯狂:“你滚!李致硕!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见到你,我就想吐!”
只有明白真相的刘楠跑到了我身边,其他人脸上都挂着惊吓后的呆愣。农家院里心脏不好的老人早就忍受不了这一幕,赶紧掀开珠帘回屋去了。
“飞晓,你跟我进屋。”李致硕是少有的慌张,惊惧地盯着燕飞晓的手,“有什么事儿,咱们屋里说!”
“屋里说?哈哈!”燕飞晓疯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她一笑起来,瘦弱的身子来回乱颤,“回到屋子里,你要和我说什么?你要跪下给我道歉吗?你要为自己当年的事儿忏悔吗?”
李致硕点头,不想过分刺激燕飞晓:“飞晓,你和我进屋里,只要你和我进屋,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现在给我跪下。”燕飞晓眼中仅剩下李致硕一个人,她挥舞着叉子怒吼道,“李致硕!你现在给我跪下!”
燕飞晓的话说完,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凝固了。
就算李致硕再爱再迁就燕飞晓吧,燕飞晓的要求,在我看来也着实过分了。李致硕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跪就跪?
我和刘楠交换了下眼神,刘楠的想法应该跟我是一样的。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当着学生的面,李致硕毫不犹豫地给燕飞晓跪下了。
李致硕的表情麻木,漆黑的眸子像是一片死水,完完全全看不到任何希望。那么讲究体面的李致硕李老师,那么“阴险毒辣”的李致硕李老师……现在流露出脆弱无力的表情,让我们如此心酸。
让我,心酸。
“飞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一样爱你。”似乎以前说过很多次了,李致硕的话非常机械冷淡,“你不要去想过去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也不要去惦记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将你我分开。”
听完李致硕的话,燕飞晓眨巴着大眼睛,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李致硕忙着安抚燕飞晓的工夫,我跑到后面小声对蒋小康和王静民说:“你们两个帮帮忙,一会儿找准机会,一左一右上去抱住师母。她现在情绪激动,记得小心把师母手中的叉子抢下来。别让她伤到自己,也别让她伤到你俩。”
何佳怡和陈敏慧也围了过来:“金朵?怎么了?师母怎么突然……跟疯了似的?”
王静民也是心有余悸:“金朵,虽然我和小康是男人,多干点儿活是应该的。但是你看你们辅导员女朋友的样子……你们辅导员下跪都没办法,我们能怎么办?要是磕了碰了伤了,你们辅导员不得跟我们玩命啊!”
“不会的。”我简洁明了地长话短说,“你们照着我说的做就行了,我有办法能让燕飞晓安静下来。”
让我十分感激的是,现在蒋小康是唯一一个愿意相信我听我话的人。蒋小康说:“静民,你和我一起……放心,有什么事儿,我替你挡着!”
“你?”王静民明显不信任蒋小康,“你不自己跑就不错了……你们别嫌弃我啰唆,我考虑的都是很实际的问题。你们辅导员的女朋友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估计你们辅导员早就有经验了,我们在旁边看着就行了呗。”
“用不着你了!等你下决定,黄花菜都凉了。”刘楠受不了王静民的唠叨,真汉子的性格再次表露无遗,“蒋小康,我和你一起去。一会儿我从后面抱住她,你去抢她手里的叉子。”
刘楠学过柔道,再说,她还是个女的。上前贴身的事儿,王静民一个大男生去确实不太好。王静民急着解释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误伤……可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致硕和燕飞晓身上,没有人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我回到屋里去拿燕飞晓的药,心中不断地自责。早知道燕飞晓会逼得李致硕下跪,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帮她这个忙的。
在李致硕的软语安慰劝解下,燕飞晓疯狂的情绪得到了些许缓解。不过很遗憾的是,她并没有放弃自残身体和伤害他人的行为。当刘楠和蒋小康一左一右上前抓她时,她更是撕心裂肺地大声惨叫。附近乡里乡亲的朋友都被吸引了来,大家好奇地看着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小康的远房表舅是这里的村长,得到消息,马不停蹄地跑来。燕飞晓狰狞的表情实在是太骇人,蒋小康的表舅吓得差点儿没站稳。
场面不是一般的混乱,李致硕已经火大得想杀人。若不是我提醒他先把燕飞晓带进屋里要紧,恐怕他已经上前揍人了。
燕飞晓神志不清,不是骂着李致硕,就是骂着她自己。时不时地,还有我的名字乱入其中。她疯魔的样子,就跟中邪了似的。幸好我早知道她有病,不然的话,我也得吓个半死。
送燕飞晓进到屋里,我刚打算把药拿过去却被刘楠拦住。刘楠低声提醒:“金朵,你干吗呢!”
“送药啊!”我没工夫跟刘楠解释太多,“这个是燕飞晓的药,她昨天晚上给我让我帮她……刘楠,我先不和你说了,我得先去把药给李老师!”
刘楠掐着我手腕的力道加重,眼里警示的意味更浓:“我就是知道这是什么药,所以才不让你去送!”
“可是……”
“金朵,你是不是有毛病?”刘楠的假设,是我没有想到的,“到底是她把药给你的,还是你自己从李致硕包里偷的药……李老师女朋友现在这种情况,金朵,你觉得这事儿能说清楚吗?”
呃,好像,是说不太清。
“但是总不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吧?”我拿捏不准,“楠姐,我……”
刘楠没听我说话,直接将药瓶顺着窗户丢到了后院草丛里:“你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金朵,你还没看出来吗?李致硕疼他女朋友,那是疼到心坎里去了。他要是知道你藏了他女朋友的药,他不得跟你拼命啊?”
“楠姐,你还不了解我吗?别说让我偷人东西了,我就是吃人点儿东西我都不好意思。”我急着解释,“药真的是燕飞晓给我的,我当时说不要,但是她一直求我一直求我……我就想帮她拿着,可能也没……”
对于我逻辑不清的叙述,刘楠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话:“你说药是燕飞晓给你的,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知道?”
好吧,我无话可说。
刘楠说的虽然有道理,燕飞晓也是希望我不声张。她俩的意见不谋而合,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药在我这里。普天同庆,天下太平。
不过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百密一疏天意弄人,往往就是这么回事儿……刘楠把药丢出去没多长时间,王静民就颠颠地拿着药瓶过来了:“哎,谁的药掉出去了?我刚才整理房顶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个钥匙扣,我正在草地里找呢!这药瓶就飞出来了!”
“你从哪儿捡到的?”李致硕见到药瓶跟疯了似的,猛地从燕飞晓身边奔了过来,“说!药瓶是从哪里掉出去的?”
李致硕凶悍的表情实在是太可怕,大家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王静民自知惹了祸,支支吾吾地说:“就是金朵她们房间窗户出来的,李老师……你别……别……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不能怪王静民吓得结巴,主要是李致硕的表情太杀气腾腾了,眉毛挑高,脸上的肌肉僵硬。由于刚才下跪,他膝盖位置都是灰土。李致硕步伐缓慢地往王静民身边走,吓得王静民丢了药瓶往刘楠身后藏。
白色的药瓶转动,粘得满瓶身都是尘土。里面的药粒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药瓶翻滚着撞在李致硕的脚边停下,药丸散落一地。
李致硕静静地弯腰,捡起药瓶。看完药瓶上的字迹之后,李致硕大力地将药摔在了地上。
在一地狼藉的药丸中,李致硕眼神凌厉地转到我身上:“金朵,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药,为什么在你从你们房间里飞了出去?”
“李老师。”刘楠横跨一步到我前面,她身后的王静民紧随其后地跟着。刘楠不断地想要甩开王静民,极力为我辩护,“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其实这个药……”
“我没问你。”李致硕瘫着脸,“我在问金朵。”
我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忙中出错,我也只会越描越黑。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燕飞晓倒是开腔了。她现在属于发病时间,她疯疯癫癫的话,不知道李致硕会不会相信:“药,是我给金朵的。事儿,也是我让她帮我瞒着的……李致硕,我恨你!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跟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让我想尖叫发疯!”
李致硕肩膀的线条绷紧,他用力地闭上了眼睛。虽然李致硕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手背上的血管都暴起来了。
手掌握紧又松开,李致硕再次睁开眼睛时却笑了:“金朵,我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相信你?”
现在是盛夏时节,我却感觉像寒冬腊月,犹如掉入冰窟一般,浑身说不出的寒凉。
“你是傻吗?你是傻吧!”李致硕气得脸色涨红,他的话像刀片一样往我脸上割,“飞晓她精神不好,她说的话,你能当真吗?哪怕你稍微用点儿脑子,这种事儿你都不应该擅作主张吧?”
我强忍着委屈不让自己哭出来:“我没想那么多,我不是故意的……是师母,她求我的。”
“她求你?”李致硕暴躁地将空荡荡的药瓶踢飞,声音不大却字字砸在我心上,“我现在杀了你,再说我没想那么多,行不行?我杀了你,再跟你道歉,说我不是故意的,可不可以?”
我终于忍受不住,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蒋小康赶紧挡住了李致硕向着我迈近的脚步,口气不怎么好地说:“李致硕老师,金朵是你的学生,你是她的辅导员。金朵什么性格,你还能不清楚吗?是,现在你女朋友这个样子,你很生气很气愤……可是你也没必要把气都往金朵身上撒吧?”
如果没有蒋小康为我说话,我也许哭一会儿就算了。现在他为我出头说情,我反倒觉得自己越发委屈。
我小声地哭,燕飞晓大声地叫,一屋子的人被火药味儿熏得睁不开眼,李致硕夹在中间让人捉摸不透。
“你……”
李致硕的话生生被突如其来的女声打断,一个光鲜亮丽的长发女人推门进来:“李致硕,你个浑蛋小子在哪儿呢?出门不带药,你找抽吧你?咦?你们怎么了……这个,这个不是飞晓的药吗?”
原来,这个是李致硕的大姐。
李致硕的大姐,和李致硕长得非常相像。尤其是高挑的身材比例,完全是一模一样。李致硕是个男人,他这样的长相阳刚威猛帅气。而李致硕的大姐女生男相,多少让人有点儿畏惧。
“药呢?”李致硕开门见山。
李致硕没跟他大姐多话,接过药就跑向燕飞晓了。李致硕的大姐不明所以地问着旁边脸色不太好的蒋小康:“同学,这是怎么了?”
场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还是蒋小康过来拉我,我才想起自己是可以出去的……我刚要迈出屋子,李致硕冷淡的声音传来:“下学期开始,我就要离职了。”
“金朵,我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李致硕话说得郑重,“从今以后,你不要让我见到你。”
“走了,金朵。”蒋小康拉我,“金朵,快点儿,跟我走了。”
我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动,盯着李致硕的后背:“是我不对,是我欠考虑……李致硕老师,今天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李致硕一句话没说,端着水拿着药,专注地给燕飞晓喂药。屋子里的氛围僵得厉害,李致硕的大姐不断地上下打量我。
“还说什么啊?”蒋小康没好气地拉我,我手腕都被他扯疼了,“金朵!你跟我走!”
刘楠帮着蒋小康推我:“金朵,你先跟蒋小康出去吧!有什么事儿等下再说。”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知道自己这样有点儿犯傻,可我觉得这话不说心里不舒服,“燕飞晓虽然是个病人,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李老师,你爱她,关心她。不过我觉得,你不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强行灌输给她。”
蒋小康是真生气了,弯腰将我整个人扛了起来。我不挣扎,安静地等着蒋小康带我出去。还没等走到院子,就听到杯碗碎裂的声音。
“行了,放我下来吧!”走上小道,我已经被蒋小康颠得头昏脑涨,“蒋小康,我自己能走了!”
蒋小康放我下来,呼呼地喘着气。可能被太阳晒得,他脸上红彤彤的。我揉揉肚子,蒋小康肩膀的骨头硌得我好疼。
我们两个沉默地顺着小道往海边走,一路上谁都没说话。天气炎热,海风闷热,草丛上面飞着的蜻蜓,翅膀也动得懒洋洋的。
“李老师下学期就离职了。”蒋小康突然说。
我神情恹恹地抽打着野草,根本没有注意到蒋小康在说什么:“是啊,下学期他就离职了。”
蒋小康咧嘴笑了:“我的意思是,李老师下学期开始不教你,你也不用担心他在学分上难为你了。”
哦,原来蒋小康是以为我在为这事儿心烦。
“李老师是在气头上,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蒋小康挨着我旁边走,他身上香体露的味道有点儿浓,“等到咱们回去,他气消了,可能就不生你的气了。”
“也许吧!”我兴致不高。
蒋小康又问:“金朵,期末考试你不能参加,实习你能去吗?”
“实习?什么实习?”我依旧没走脑子,“我又不是大四,有什么要实习的?”
蒋小康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学校每学期不都有社会实践吗?我问过我们辅导员,我们辅导员说,这个是要算学分的,而且不可以补考……你是不是要回来参加?”
“可能吧!”
“金朵?”
“嗯?怎么了?”
一抬头,我吓了一跳,蒋小康的脸凑了过来。他靠我越来越近,在阳光的照射下,蒋小康的睫毛我都看得清楚。他的鼻尖蹭着我的鼻尖,呼出的热气喷了我满脸。
幸好我跟凌辉锻炼出灵敏度来了,不然我俩非得亲上不可。
我又想起蒋小康喝的那半瓶水,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儿都没有看李致硕和燕飞晓时那种美好的感觉,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我看你脸上哭脏了,想帮你擦擦。”蒋小康略微尴尬地解释完,又讪笑着挠挠脸,有点儿不好意思,“金朵,这儿的海特别清。沙滩上都是贝壳砂,特别好看。还有螃蟹可以抓,我爸妈每年十月份来的时候都带我抓不少……我领你去转转吧!”
我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和蒋小康在外面“散心”,我还在担心燕飞晓的病情:“蒋小康,我有点儿渴,想先回去了。”
“前面有小卖店。”蒋小康火热的手掌过来抓我,“我带你去买汽水喝。”
“不用了,我想回去了。”我甩开蒋小康的手,撒腿往回跑,“蒋小康,你要是去小卖部的话,记得给我带一瓶汽水回来。”
我往借宿的农家跑的时候,竟然意外地在路上碰到了蒋小康的辅导员董雪。董雪戴着墨镜帽子,见到我笑眯眯地打招呼:“嘿,金朵!你怎么自己在外面?小康呢?”
“哦,他去买汽水了。”我奇怪地问,“董老师,你怎么来了?”
董雪慎重地拿下墨镜,叹了口气:“李老师和他的女朋友已经回城区了。唉,昨天晚上李老师就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替他带一下班。我想啊,估计李老师早就猜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了。”
李致硕,他早就猜到了吗?
我真是不敢去想,李致硕如果早就猜到自己的女朋友想离开自己……那他一路上,会是怎样的心情。
“董老师,李老师的事儿你清楚吗?”
“不太清楚。”虽然都是辅导员,可董雪也是研究生刚毕业,年纪没比我大几岁,“你们李老师,你还不知道吗?虽然咱们两个专业的辅导员办公室在一层,但平时他很少跟我们走动。教师聚会,他从来没去过。这次不是李老师打电话给我,我都不知道他女朋友有病。”
董雪好奇地对我挤挤眼睛:“话说,金朵,你和蒋小康是怎么回事儿呀?”
“没怎么回事儿啊!”听到李致硕和燕飞晓走了,我情绪更加低落,“我和蒋小康,就是普通同学。”
“你少蒙我了!”董雪不信我说的,挽着我往农家走,“要是蒋小康不喜欢你,干吗没事儿撺掇这个活动啊?咱们学校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公益的社团,没有油水捞,都是费力不讨好的……蒋小康不是为了带你出来,他何苦呀!”
董雪见我傻笑着不说话,巧妙地转换话题聊别的。
农家门口停了辆宝马车,车牌号是城区的。我刚才出门的时候,似乎并没看见这辆车:“哟,董老师,这车不错啊!你的?”
“我?”董雪笑着摇头,“你可真看得起我,我贷款都买不起啊!”
宝马的车窗缓缓放下,李致硕的姐姐探头出来。她眼神精明,依旧上下打量着我。董雪不知道她是谁,小声地问我:“金朵,她谁啊?”
当着李致硕姐姐的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毕竟,我也不认识他姐姐。
“金朵?”李致硕的姐姐明显认识我,笑着对我招手,“有时间吗你?方便上车来跟我聊聊吗?”
“那我先回去了。”董雪老师真是会看人眼色,“金朵,你快去忙你的。”
李致硕他大姐,我多少听李致硕提起过。据说,是个跟我性格相似从小和院里男孩子打架打到大的“真汉子”。如今见了李致硕大姐的身段比例,我这才体会到李致硕那句“我大姐打架就没输过”的深刻意味。
“上车。”李致硕的大姐性格豪迈,她推开车门叫我,“傻站着干什么呢?外面那么晒,快进来。”
我坐进车里,感动得要哭了……在这儿能吹上空调,简直是件无比幸福的事儿。
“我是李致硕的大姐,李致娜。”李致娜握握我的手,笑呵呵地问,“你是我弟弟的学生?”
我点头:“是的,李老师是我的辅导员。”
“上学的时候真是好啊!”李致娜往座椅上靠了靠,又说,“你们李老师,平时没少欺负你们吧?”
我赶紧摇头,违心地反驳:“没有,没有!我们李老师,待我们如亲人。”
李致娜哈哈大笑:“你这丫头,有点儿意思啊……他是我弟弟,他什么熊样,我能不清楚吗?他要是真待你们如亲人,你们不早就起来造反了?”
呃……李致娜的意思是,李致硕对家人不好吗?
可能是看出了我心里的疑问,李致娜轻声解释:“李致硕已经三四年没回过家了。除了我和舅舅,他和家里的亲戚都断了联系。”
“那个……”
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李致娜,李致娜倒是好心地帮我解决了这一问题:“你跟李致硕一样,叫我姐姐就行。”
跟李致硕一个辈分,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但要是叫李致娜阿姨,估计她也会不高兴……我顺着李致娜的话说:“姐姐,我能问一下吗?李老师不回家,跟他女朋友有关系吗?”
李致娜叹了口气,那就应该是有了。
为什么李致娜要找我聊,我实在是想不通。难道她叫我上车,就是想勾起我的好奇然后折磨我吗?
如果因为这个原因,那显然李致娜做得很成功。不过她的目的,似乎并不在此。长吁短叹了一番后,李致娜突然问我:“金朵,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
“李老师挺好的。”我实话实说,“虽然有时候他的脾气……你也了解,我就不多说了。但总体来说,他是个非常好的老师。前一阵子,我差点儿出了意外,是李老师救的我。”
李致娜摇摇手:“不不不,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想说,用一个女人看待男人的眼光和角度,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儿高深。我的脑子没转过来:“姐姐,我用女人看待男人的眼光看李老师……好像不太合适吧?我今年才十八岁,还小呢!我哪懂女人怎么看待男人?”
“十八岁已经不小了,我十八岁的时候都在国外结婚了。”李致娜再次摆摆手,她的眉眼和李致硕很像,长睫毛忽闪忽闪的,“金朵,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有什么话,我就直接说。我觉得我弟弟对你跟别人,好像不太一样。”
李致娜越是解释,我听得越乱套:“可能我爱调皮捣蛋,所以李老师,是对我要格外关注一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在李致娜的眼中,我蠢得像个石头似的,“就拿刚才的事儿说好了,你和你的那个小男朋友出去,李致硕气得把碗都摔了。李致硕那浑小子,从小就冷静,反正我活了三十年,从没见过他当着人多露情绪。”
在我眼中,李致娜的想法完全奇葩:“李老师气得摔碗,这不能算是对我好的评价吧?而且李老师摔碗,也是因为师母啊……还有,姐姐,刚才那个男生不是我男朋友。”
李致娜的神经,那不是一般的粗线条:“他不是你男朋友?那更好了!要不然,你做我弟弟的女朋友好了!”
“噗!”
李致硕他大姐到底是怎么想的?李致硕带着女朋友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准备给她弟弟找下家?怎么有种前妻还没等咽气,一家子就准备续弦的感觉呢?
李致娜收起玩笑心,一本正经地说:“金朵,我们家的事儿,李致硕有没有跟你提起过?”
“一点点吧!”我想了一下,问,“你家的什么事儿啊?”
李致娜的解释,颇有八点档豪门恩怨情感虐心大剧的即视感。意思就是说,李致硕家在城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白了,燕飞晓现在这个样子,是别想跟李致硕结婚的。
“金朵,我们家,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冷血。”李致娜叹了口气,“燕飞晓会得病,全是李致硕的错。因为这事儿,我爸还狠狠地揍过李致硕一顿……最开始的一两年,一切都很好。燕飞晓的家人担心我们家不娶她,所以一直都很客气。”
时间一长,燕飞晓的家人就认为李致硕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可能是因为李致硕家人一再退让,也可能是因为燕飞晓家人的本性就是索取无度。总之到了最后,燕飞晓家里人的无礼要求得不到满足,他们便开始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唉,最过分的是,燕飞晓的家里人写我爸妈的栽赃举报信,说他们偷税漏税。”李致娜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气,“虽然是栽赃,但事情的影响实在太恶劣,为了保护李致硕,我爸和我妈就去别处做生意了。”
李家的事儿,我听不懂。不过内在的辛酸百味,我倒是体会了几分。
“从燕飞晓生病之后,我就没见李致硕真心实意地笑过。”李致娜握住我的手,语气让我十分为难,“李致硕是我的弟弟,这关系他一辈子的事儿,我是他的姐姐,没办法不自私……金朵,我问你,你喜欢我弟弟吗?”
在李致娜身上,我深深体会到一句话。女人的气质比美貌重要,但气场,往往比气质还重要。
话说回来,作为一个三观正常的好学生,觊觎自家辅导员的事儿我是怎么都不会做的。而且李致硕和燕飞晓的感情跟什么似的,我得多没趣才想着往里插一脚……但是话又说回去,李致硕这样的美男,我说不喜欢,怎么都有点儿自打审美撒谎掩饰的嫌疑。
李致娜以为我是在道德和理智上苦苦挣扎,所以适时地为我消除了心理上的障碍:“其实,是飞晓先来找我说的。她应该也跟你说了吧?飞晓希望自己能去精神病院,现在这种正常人的生活,对她来说,是种折磨。”
“为什么……咳!”我轻咳了一声,“为什么不把燕飞晓送到精神病院去呢?”
李致娜苦笑道:“谁说没送过?国内的国外的,这几年里,李致硕基本上带她看过了所有的名医。神经这种事儿,谁又能说得好呢?你也看到了,燕飞晓对药物的依赖很大,总是反反复复发作……李致硕心疼她,不想让她住在精神病院里。所以就这样,一边上班一边看着她。”
“李老师,他还上班啊?”我简直想象不出来,以李致硕的形象能从事何种职业,“李老师他是做什么的啊?”
李致娜笑道:“傻姑娘,我刚才不是说了?李致硕跟家里断绝了关系……他想要养活飞晓,给飞晓提供最好的医疗环境,肯定是要工作的呀!”
我脑海中不自觉地联想起一幅画面,操劳辛苦的李老师从讲台上下来,立马开着车跑去工地搬砖。抱着你就无法搬砖,放下砖又无法养你……李致硕真是感动中国的二十四孝男朋友。
“姐姐,你跟我说的事儿,我给不了意见。”我将手从李致娜手里抽出来,说,“我吧,也挺希望李致硕老师好的。但是吧,感情的事儿真是不能随便将就的……那个,不行你去我们学校问问别人?好多喜欢李老师的呢!他在我们学校,那是相当受欢迎。你要她们的电话不?不行我给你?”
我的话一说完,李致娜的表情是哭笑不得。最后的最后,李致娜被我强大的跑题能力打败。她留了我的电话,说有时间联系,接着,她就开车离开了。
“金朵!”我打算回屋子时,李致娜又一次降下车窗叫我,“我们暑假见!”
我不明白李致娜为什么会跟我说暑假见的话,但我还是礼貌地跟她挥手说再见。看着李致娜“WJ”开头的车牌号,我心里一时感慨万千。
李致硕自己打工能开上私家牌子的路虎,也算是够励志的了。
“金朵!”
打算进屋的我再次被人叫住,我回头看去,是提着一大袋子汽水儿的蒋小康。蒋小康笑呵呵地对我挥着手,我笑呵呵地对他打招呼……看完李致硕再看蒋小康,怎么看怎么觉得差那么点儿意思。
从李致硕和燕飞晓离开的那刻起,社团活动就好像结束了一般。除了蒋小康以外,其他人的情绪都十分低落。尤其是刘楠她们仨专程为观看李致硕业余生活而来的女同学,犹如有人拿走了她们的饺子醋,一个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苦哈哈地在农家干了三天的农活后,大家全像是脱了一层皮。不仅晒得又瘦又黑,身上更是多了不少腱子肉。蒋小康和王静民倒还好,我们几个女孩子纷纷叫苦不迭。
回城的路上,王静民一反常态对我友好。为了剩下的旅途和我一起坐,他甚至不惜和蒋小康“大打出手”。大家最后实在累得折腾不动了,也就只好随王静民去了。
车一开起来,王静民就不断地在我耳边叨叨。一会儿说天,一会儿谈地,一会儿感慨当今时政,一会儿八卦现下明星……我认识蒋小康这么长时间,王静民的性格我还是了解些的。我累得没心情和他绕弯,直白地问他:“王静民,你找我,有事儿啊?”
刘楠奇怪地回头看王静民,他立刻敛容正色道:“没有事儿,我就和你聊聊。以后你要是跟蒋小康在一起了,我咋也该叫你一声嫂子不是?”
“使不得,快把你这声‘嫂子’收好。”我夸张地用手捧着接在王静民的嘴下面,“恳请师兄嘴下留德,千万别说话不注意,砸了师妹的脚……要是没什么事儿,你赶紧和刘楠换过来。剩下的路长,我还想睡一会儿呢!”
看我是真要叫刘楠过来,王静民这才不情不愿地说:“别,金朵……说没事儿吧,其实,我还有那么点儿事儿求你。”
我就知道:“什么事儿啊?你说吧!”
“你一定跟我保证。”王静民降低了音量,神经兮兮地说,“这件事儿,千万别让刘楠知道。”
“为啥?”我的眼睛猛地睁大,“王静民?你不会是,喜欢刘楠吧?”
王静民脸上的嫌恶不似作假,他恶声恶气地说:“金朵,你少来了!我会喜欢她?我才不喜欢没有女人味儿的男人婆呢!”
“你要是这么说刘楠,我可不帮你了啊!”我时刻维护着楠姐的高大形象。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又无奈地被王静民拉下。还是第一次看到王静民扭捏的样子,我竟然看到他黑黝黝的脸红了:“金朵,我就是想问问……你认识,李老师他大姐吗?”
“你说李致娜姐姐啊?”我狐疑地问,“认识,怎么了?”
王静民更加不好意思了,声音小得我几乎听不到:“那你……那你能把她的电话给我吗?”
“李致娜啊?”我难以置信地重复问了一遍,“你要李致娜的电话啊?”
王静民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小声地说:“是啊。”
“可是,为什么啊?”我对王静民在想什么非常感兴趣,“你要李致娜的电话……你喜欢她啊?”
王静民再次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不过这次他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儿:“嗯啊!”
我的天哪,我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可是,她三十了啊!”我还是理解不了,“你今年还没到二十吧?她比你大了十多岁啊!你喜欢她?你刚才不还说,你不喜欢男人婆?刘楠跟李致硕他姐放在一起比较,那刘楠简直是个淑女。你现在说你喜欢李致娜?你也太……”重口味了。
我这么说,王静民倒不干了,登时跟我急了,眼睛瞪得溜圆:“你不准说她!刘楠跟李致娜,是一个级别的吗?金朵,你要是再说这种话,小心我跟你急!”
哟,这还真急了?我用胳膊撞撞王静民:“我随便说说,你还真生气了啊?你不能这么说话,这么说话没朋友!你觉得李致娜有女人味儿,我也觉得刘楠有女人味儿啊!公平起见,咱俩不聊这个话题了,好不?”
“不是,金朵,我不是那个意思。”王静民转过头来,他觉得这个问题很值得上纲上线地讨论一下,“你自己说,李致娜和刘楠……行了,我也不跟你掰扯这个问题了。李致娜的电话,给不给我,你说句准话!你要是不给我,我自己去要!”
“你自己要?”我觉得王静民说得稀奇,“你上哪儿去要啊?”
王静民满不在乎地挠挠下巴:“找呗!只要肯找,怎么也能找着!”
“我给你问问吧!”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事儿,“不过她愿不愿意给你,我可就做不了主了。”
看事情有谱,王静民又是给我拿水又是给我捶肩:“有劳您哪!您喝水,您吃饭!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满足您。”
车上说话的人太少,王静民表情动作夸张,蒋小康不断地回头往后看。刘楠忍受不住,大声叫道:“行了!有完没完?王静民,不乐意坐车你下去!少在这儿吵别人!”
王静民刚想回嘴,可一想到有求于我,他咽下火气,立马赔笑脸:“哎!哎!我错了,我不吵!我闭嘴,我不吵了。”
刘楠倒是没想到王静民会服软,奇怪地嘟囔:“真是,王静民吃错药了吧?”
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每天就是吃吃喝喝在家游手好闲。时不时地跑回学校跟刘楠她们玩玩闹闹,日子过得也算轻松。
只是,再没见到李致硕。
考完试的最后一天,我跟刘楠约好出去大吃一顿。我盛装打扮准备时,接到了蒋小康的电话。
“金朵,你晚上有时间吗?”蒋小康笑着问我,“过两天我就回家了,咱俩出去吃顿饭吧!”
我发现,自从社团活动之后,蒋小康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给我。这要是以前,蒋小康的电话是我多么梦寐以求的啊……不过现在,我稍显为难地说:“抱歉啊,今天不行了。我的室友明后天要回家,我们晚上说要一起吃饭。”
“这样啊……”蒋小康的语气透着失望,我都准备挂电话了,可他又说,“要不晚上咱们几个一起吃吧?我请客,怎么样?”
“不合适吧?”我虽然好热闹,但还没傻到把自己变成热闹,“我们几个女生……等下回吧,好吧?”
蒋小康听我态度坚决,简单说了几句,点到即止。
不用考试,到了时间,我先去订好的饭店等她们三个。左等右等她们也不来,在服务员给我添了三次茶水之后,刘楠的电话才打来:“金朵?你在哪儿呢?”
“楠姐,你这话真逗,你们三个不会是忘了跟我来吃豆捞吧?”我瞬间觉得自己被遗忘了,“你们仨在哪儿呢?不来了吗?”
刘楠的话气得我想摔电话:“啊,我忘了告诉你了。今天考完试,我们碰到蒋小康了。他和王静民说要请我们吃饭……嘿嘿,你来吗?”
你来吗……你来吗……来吗……吗……
“你们真是没人性!”我结了茶水钱往外走,“刘楠,你不是跟王静民关系不好吗?怎么还在一起吃饭?”
刘楠嘿嘿笑:“那个什么,金朵,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王静民,他和班长是老乡。今年暑假的实习名单下来了,王静民和班长在一家公司实习。”
“实习名单下来了?”我无奈了,“你还惦记着班长呢?王静民和班长在一家公司实习,跟你有啥关系?难不成,你还想去班长他们老家那儿实习啊?”
很不幸地,我猜对了,刘楠就是想跟王静民交换。
从豆捞店走出来,大街上热得我瞬间流下汗来。车来车往,通话的声音稍显嘈杂。我又问了一遍,刘楠这才老实交代:“王静民想和你一个公司实习,他说喜欢跟你一起玩……嘿嘿,金朵,你不介意我和王静民换吧?”
王静民喜欢和我一起玩,那才真是奇了怪了……我想想,问:“刘楠,你原本要去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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