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法师安东尼达斯，肯瑞托的首领，正坐在他的书房中查看一个刚刚送达的卷轴。卷轴上的消息非常沉重：普罗德摩尔海军上将报告说，一群兽人从米奈希尔港偷走了几艘船。更糟糕的是，当他追赶他们的时候，普罗德摩尔的舰艇被龙族击退了……黑龙！

    安东尼达斯的太阳穴怦怦地跳动起来，他伸手揉搓了几下。

    第二次战争期间，部落不知通过什么办法得到了红龙的帮助，现在传送门恢复了，看起来他们和黑龙也结了盟。这几乎令人难以置信。两个巨龙军团？联盟该如何与之相抗衡？

    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进来，克拉苏斯。”安东尼达斯喊道，他的魔法已经告诉了他是谁在这么晚的时间来拜访。

    “您留话说想见我？”法师走进书房，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

    安东尼达斯猜想他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激怒他，但这并不奏效。

    “是的，我是在几个月前留的话！”安东尼达斯回答道，这话几乎是从他那银灰色的长胡子后面喷出来的。“你去哪儿了？”

    “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克拉苏斯闪烁其词，他站在安东尼达斯的书桌旁边，灯光照射在他的银色头发上，闪耀出红色的和黑色的光芒，让他的头发看上去像是火焰和闪亮的金属。

    “其他事情？你在为肯瑞托服务，克拉苏斯，这不需要我提醒你吧。”安东尼达斯皱着眉头说道，“如果你不能腾出时间履行你的职责，也许我们最好另外找个人来接替你。”

    令他惊讶的是，克拉苏斯，这个瘦削的法师垂下了头，平静地说道：“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我可以辞职。不过，我更希望能留下，我向你保证，达拉然和肯瑞托都是我目前最关心的。”

    安东尼达斯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他并不想真的失去克拉苏斯——这位神秘的法师拥有令人惊讶的力量和知识储备。尽管他偶尔会不知所踪，但安东尼达斯确实觉得，他的这位同僚心里装着和他们一样的最高利益。“看看这个吧。”他说，把卷轴塞到克拉苏斯的手中。

    克拉苏斯读着这个卷轴，脸上露出震惊和越来越恐惧的神情。

    “黑龙军团！”克拉苏斯喃喃自语，仿佛这个词本身就有攻击性。他看完后，把卷轴重新卷起，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从我的研究来看，红龙不喜欢战斗或杀戮，只会在胁迫下为部落服务。但黑龙！他们之间的这种合作看上去更合逻辑，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当然也更加危险。”

    “我同意，”安东尼达斯说道，“克拉苏斯，你是我们当中在龙族研究方面的专家。你认为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它们，或者至少限制它们的威力吗？”

    “我——”一阵尖厉的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两位法师面面相觑，他们知道那声音意味着什么——这是警报。安东尼达斯试图辨识它的含义，克拉苏斯保持着沉默。这个古老的咒语是什么呢——是那种，还是……

    “神秘储藏室！”他终于说道，睁大了眼睛，“它被入侵了！”

    克拉苏斯惊呆了。神秘储藏室地处紫罗兰城堡的中心区域，受到魔法师所能设计的最强大的魔法的保护，其中藏有很多神器，以及一些虽然法师自己无法使用，但也不能冒险落入他人手中的物品。

    克拉苏斯站在那里，伸出手来。安东尼达斯没有说话，抓住他的手，两人一起向神秘储藏室传送。

    他们周围的场景变得模糊起来，安东尼达斯舒适书房里的书墙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石室。石室简陋的地面和墙壁直接从地底凿出，有一个拱形的天花板，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除了那个单独的出口周围有少许空间，房间的其他部分都堆满了货架，箱子和书架。

    在灰尘和宝物中间，站着几个男人。至少，安东尼达斯认为他们是男人。他的感官觉察到，他们每个人周围都有一圈波状的黑色光环。不等他们转过身，露出藏在罩帽的阴影中那闪闪发光的眼睛，他就已经知道了，知道了这些突破了防御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因此，他感到恐惧。

    死亡骑士。

    被死亡的兽人术士激活了的人类尸体，他们散发着黑暗力量的气息。这足以让安东尼达斯惊慌失态；也足以穿透施加在此地的防护屏障。所以他们来到了这个被严密保护的地方——

    ——为了什么呢？

    这个地方存放着大量宝物——足够多的武器可以让死亡骑士彻底赢得战争。但是他们并没有去动那些无价之宝。他们围着一个人，站成一圈，那人手里拿着一件东西。安东尼达斯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东西。它极其强大，散发出的魔法气息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但直到死亡骑士移动位置，将手里拿着的东西微微抬起，光线从它的表面反射出来，在房间四周投射出紫罗兰色的光芒时，安东尼达斯才意识到这个宝物确实强大到了足以让死亡骑士忽略掉所有其他东西的地步。

    “他拿到了达拉然之眼！”安东尼达斯喊道，抬起一只手释放了一个魔法闪电，另一只手则召唤着其他肯瑞托的魔法师。只有少数人能够进入神秘储藏室，但至少他和克拉苏斯能够在这场魔法对决中陷入不可避免的极度疲劳时获得援助。

    然而，安东尼达斯明白，这并不是正式的决斗。他的魔法闪电击中了一名死亡骑士的残躯，并把它抛出，狠狠地撞在了远处的墙上，浓烟从它胸部的洞里冒了出来。另外一个死亡骑士举起了他的法杖，上面的珠宝在烛光中闪烁，安东尼达斯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用冰冷的双手抓住了他的心脏并不停地挤压揉捏。他用双手抓住胸部用力按压，试图推开刺穿他身体的痛苦。他设法念了一句咒语，紫色的光芒在他身体周围亮起，驱散了寒冷。透过他的神秘感官，他能够看到反击的符咒，它看起来像一只烟雾凝聚而成的巨手，把入侵者拍开，又倾斜着回到主人手中。死亡骑士被打翻在地。

    另一名肯瑞托魔法师传送到他旁边，一位有着黑色长发的精灵女子。她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向安东尼达斯的胸部，另一只手指向那些可怕的入侵者。安东尼达斯隐约意识到其他几个人也出现在房间里。他喘着粗气，肺部扩张开，心脏再次跳动起来，令人愉悦的温暖在他体内流动。与此同时，他看到两名死亡骑士开始痛苦地扭动挣扎。火焰突然席卷了他们的四肢、躯干和头部。安东尼达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只见垂死骑士身上的火焰投射出的阴影在扭曲盘旋，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裹挟缠绕着吞噬了骑士的肉身，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只留下了虚无缥缈的记忆。另外两名死亡骑士迅速地向后退，安东尼达斯意识到他们在试图逃跑。

    虽然他们没可能“活”下来——如果可以使用这个词的话——这些困兽般的死亡骑士在走向最后的死亡之前，还是要拉几个垫背的。刚刚摆脱攻击的安东尼达斯仍然非常虚弱，无法战斗，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助地看着那两个身体还在燃烧的死亡骑士转过身，向适才救了安东尼达斯的那名女子发动了袭击。萨希拉白皙的脸扭曲着，头朝后倒了下去，黑发像裹尸布一样飘落在她的身体周围，空气从她的肺部挤了出来。安东尼达斯听到“咔嚓”一声，不断增强的力量压塌了她的胸腔，碾碎了她的骨头。

    “萨希拉！不！”

    安东尼达斯转过身去，看到了凯尔萨斯王子，他那英俊的面容因为他的朋友和同伴的死亡而变得扭曲。

    精灵举起双手，再将两手分开。房间的另一头，一个死亡骑士抽搐着尖叫起来，他的身体被撕裂成了碎片。

    安东尼达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恢复了感觉。

    “凯尔萨斯！”他挣扎着站起来并激动地大声喊道，“凯尔萨斯！”喊到第二声时，精灵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安东尼达斯。

    “不要让他们传送！”安东尼达斯喊道，同时快速地释放了一个防护盾，挡住了一次死亡之箭的进攻。精灵王子晃了晃脑袋令意识清醒，随后点了点头，把充满怒火的目光转向了入侵者，挥手施放法术。

    领头的入侵者冲着凯尔萨斯咆哮起来。“死亡骑士们，到我这来！”他大喊道，抬眼向上方看去。剩下的几个人遵从了他的命令，站到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更紧密的圈子，背对着中心，面向外以保护他和他的战利品。就在凯尔萨斯念着咒语即将完成施法时，入侵者周围的阴影再次扭曲翻滚起来，这次，达拉然之眼散发出来的光使它呈现出略带紫色的投影，死亡骑士的身形变得模糊起来。眨眼之间他们就消失了。凯尔萨斯气得用精灵语咒骂起来。

    猎物逃跑了——但他们可以被追踪到，并在下一处地方将他们抓获。安东尼达斯施放了一个传送法术，稍微做了一下调整，以便他能够再次出现在与死亡骑士相同的地方。瞬息之后，安东尼达斯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宽阔的阳台上。他认出来这里是紫罗兰城堡的一个高层楼顶，死亡骑士们聚集在一边，他们的首领站在中间，身形高大，神情倨傲，被锁甲包裹的手中抓着达拉然之眼。克拉苏斯，凯尔萨斯和其他人也跟了过来。

    这一次，凯尔萨斯和安东尼达斯准备得很充分，脑海里和口中都已经酝酿好了咒语，他们施法成功了。死亡骑士的首领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了安东尼达斯一眼，大法师微微一笑。

    “你在储藏室里比我们快，但我们在这里更快。这个阳台可以抵御你的传送术，你们无路可逃了！”安东尼达斯盯着死亡骑士的首领喊道。他们现在可以捕捉或杀死这些死亡骑士，只留一个活口以获得口供，这样他们就能更多地了解新的部落领导人以及他们的计划。

    “也许是跑不掉。”领头的死亡骑士话里有话地轻轻说道，“可是，既然我们能飞，为什么要跑呢？”

    他的话音未落，身后便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风从阳台上扫过，吹得安东尼达斯脚步踉跄。随之而来是一阵呼啸声，越来越响，接着，阳台边上的天空中落下了一片暗影。暗影缓缓地分成几个长长的、弯曲的身影，盘旋在阳台的栏杆上方，它们看向这边，那闪着黑光的脸孔上的瞳孔中流露出残忍。安东尼达斯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充耳可闻，他的衬衫很快就被汗水浸湿了。

    “愚蠢的人类，你以为我们是独自前来的吗？”死亡骑士的首领笑着说。安东尼达斯平生所见过的最大的龙向阳台俯冲而来，直到它长长的带刺的下巴停靠在栏杆上。

    安东尼达斯看到克拉苏斯的脸色变得苍白，后者低声道：“死亡之翼。”

    听到他的名字，巨龙转过头来，凝视着克拉苏斯。法师并没有因此显得畏缩，但安东尼达斯非常震惊。

    死亡之翼？在这里？

    死亡骑士踏上栏杆，然后爬上了死亡之翼的后背。“我得到了我要找的东西。我们走吧！”

    安东尼达斯已经恢复了，他向逃跑的家伙投掷出了一个闪电球，但是被他们的护盾弹开了。传送是不可能的——他们的移动速度太快，彼此之间又距离太近。凯尔萨斯和其他魔法师都摇了摇头，他们不是不能向死亡骑士发起攻击，只是没有足够的速度可以完全避让开黑龙。他们不愿意激怒死亡之翼，因为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把整个城堡烧成灰烬。

    仿佛是为了强调这种威胁，死亡之翼两侧的龙突然向他们飞近，张大了嘴巴。魔法师们刚刚来得及挂上护盾，红色和金色的岩浆就从它们宽宽的下颚喷射出来，冲向阳台，点燃了他们身后房间里的窗帘和书卷。安东尼达斯低声咒骂着，眼睁睁地看着其他的死亡骑士爬上龙背，冲向高空，消失在视野中。他知道这些强大的生物会撕裂并穿透他布下的防御设施——那根本就不是建来抵御这种庞然大物的。

    安东尼达斯感到一阵绝望。他和其他肯瑞托的魔法师承担着保护城市及人民的责任，但今晚他已经失败了。他总是说每个法师都应该知道自己的极限，今晚，安东尼达斯明白他已经到达了自己的极限。他抬头望着天空，寻找侵略者的踪迹，但他们已经离开了。他们得到了达拉然之眼——这座城市最强大的宝物之一。

    死亡骑士曾说，

    我得到了我要找的东西。

    安东尼达斯知道那是什么。问题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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