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六月，张亮出差去番石，坐火车到燕城后要转汽车。他找到长途客车停车场，在大门口，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迎上来，冲他笑了笑，问道：“先生去哪里？”
张亮说：“番石。”
“正好，”那女孩说，“我们的车就跑番石，空调豪华中巴，又快又稳又凉快，包您满意。来，我帮您提行李。”
张亮不免心存戒意：“你这车……票价多少？”
“国家定的价，每张七十元。放心，不会讹您的啦！”女孩“咯咯”地笑，边说边拿过张亮手里的旅行包。
临行前，张亮曾经向去番石的同事打听过，说的就是这个价，所以此刻他放下了戒心，便随女孩来到车场另一头靠边停着的一辆豪华中巴前。
张亮上车一看，没有乘客，只有一个小伙子在擦拭挡风玻璃，看样子他是司机。张亮不禁有些犹豫，问女孩：“要等多久开车？”
“十五分钟。”女孩肯定地回答，“我们的车是定点的，时间一到，空车也得走。”她把手里的旅行包交还给张亮，关切地说，“先生像是刚从火车上下来的，先坐下歇歇吧。”
张亮一听女孩这话，不由对这班车产生了好感，等就等会儿吧，于是就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这时候，上来一个穿着时髦的俊俏女郎，只见女孩立刻迎了上去，嘴里甜甜地问道：“小姐，去哪里？”
时髦女郎昂着头，傲气十足地反问道：“你的车去哪里？”
女孩愣了愣，说：“去番石。”
“那就去番石。”时髦女郎环顾车厢，就在车门旁边一个临窗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女孩被时髦女郎闹了个没趣，不免有些尴尬，不由看了司机小伙一眼，小伙子摇头朝她笑笑，不吱声。
见一时没有乘客上来，女孩便打开背着的黑挎包，拿出票夹，走到时髦女郎跟前，很有礼貌地说：“小姐，请买票，去番石，七十元一张。”
“车还没开，你急着买什么票？”时髦女郎两眼瞅着窗外，头也不回。
女孩解释说：“小姐，我跟车才三天，等会儿人一多，我怕出错……”
时髦女郎不耐烦地回她一句：“你仔细瞧瞧，我像会赖你车钱的人吗？”
女孩不吱声，眼眶里似乎有点泪花，很委屈的样子。
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张亮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于是故意大声对女孩说：“反正是坐这趟车，先买后买有什么关系。来，我先买票！”
大概时髦女郎觉得张亮这是在讨好女孩，不屑地朝他白过来一眼，鼻子里还“哼”了一声，然后拿出随身包里的梳妆盒，打开，对着镜子给自己补起妆来。
女孩感激地对张亮说：“谢谢您，谢谢您！”
张亮朝女孩挥挥手：“坐车买票，天经地义，谢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就从贴身的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元和一张二十元的钞票，递给女孩，随后起身将旅行包往行李架上放。
“先……先生……”女孩的声音忽然有些怯生生的，张亮回头一看，女孩犹疑着将张亮刚才给她的那张五十元钞票递了过来。
“怎么，你怀疑这是假钞？”张亮不免有些生气。
“不不不，”女孩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自己才跟钱打交道，眼生，怕看不准。能不能请先生换一张？”
“好吧。”张亮心里觉得好笑：这也太小心了吧？他接过女孩递回的钞票一捏，也难怪，确实手感有些绵软，兴许是在衬衣口袋放的时间长，沾了汗的缘故吧，张亮记得这张钞票是在火车餐车上找回的，当时还认真查验过，绝对不会是假钞。他把这张钞票放进钱夹，另外又抽出一张一百元的，递给女孩，女孩接过去后，立刻把张亮先前给她的那张二十元还给了他。
这时候，车上的空调还没开，车厢里闷闷的，张亮觉得浑身燥热，一把脱下身上的外衣，挂在车窗旁的衣钩上，随手拉开窗帘，移开了窗门。突然，他听到窗外一声喊：“喂，先生，窗关小些，当心衣服吹出去。”张亮伸头一看，是那个司机小伙站在车下，不由心里一阵热乎，这服务态度还真不错。
张亮回转身，没想那卖票的女孩拿着他刚才给的那张百元钞票，还在正面看反面看，一副难以定夺的样子。张亮猜想她一定是个才上岗的生手，不由哈哈大笑：“你放心，这钱是我出差前才从银行取的，绝对不会假。”
可是女孩却涨红着脸，挺难为情地对张亮说：“我明白，您这么好，绝对不会骗我的，可我心里就是不踏实。不瞒您说，连今天在内，我跟车卖票才三天……”
看着女孩可怜兮兮的样子，张亮脑子里一个激灵，索性豪情万丈地打开自己的钱夹，说：“干脆，你自己挑一张，这总放心了吧？”
女孩顿时羞得脸更红了，抖抖索索地从张亮的皮夹里抽了一张崭新的一百元，嘴里不住地连声道谢。
这时候，就见司机小伙从车门外探进头来，朝女孩喊道：“大门口来了客，你快去接一下！”
“好嘞！”女孩答应一声，朝张亮笑了笑，招呼道，“对不起，先生，我先去接一下客，回头马上找您零钱。”说完，转身就要下车。
这边女孩还没走到车门口，那边时髦女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起了她手里的小镜子。只见她扬着一张百元大钞，妩媚地笑着，朝车下那个司机小伙喊了声：“小哥，麻烦你给我买两瓶矿泉水好吗？要‘太阳神’的。”
司机小伙迟疑了一下，上车走了过来。可是，就在他伸手过来接钱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一个闪亮的钢箍套住了他的手腕；几乎是与此同时，急欲下车的女孩“哎哟”一声，一只手也被锁在了手铐的另一头。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张亮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这时候，时髦女郎掏出一个本本，打开，伸到张亮眼前，张亮一瞧，眼睛睁得溜圆，只见那上面写着：见习警官风晓露。
风晓露一把扯过女孩胸前的黑挎包，从里面掏出一把钞票给张亮看，各种面值的新版、老版，都有。
“难道他们是……”张亮又吃惊又尴尬。
“你上当了！”风晓露确定无疑地对张亮说，“你看，这都是他们用来耍伎俩的假钞。”她边说边又从女孩黑挎包的夹袋里搜出几张钞票，“知道不，这才是你买票时给她的真钞票，她每次就是趁你整行李、开车窗或由这个所谓的司机搭档来引开你注意力的时候，用假钞换走了你的真钞，如果你当场发现了，他们会一口咬定假钞就是你的。这些伎俩，我从小镜子里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想起自己刚才在这个年轻的见习警官面前傻乎乎干下的一切，张亮不由恼怒万分，真恨不得上去狠狠扇这两个骗子一巴掌。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以后出门在外，还是多长个心眼的好。
（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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