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1978-吴莎莎:努力挣扎后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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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第二天一早,杜沧海去杜长江家喊着他,去房产局办过户手续。

    从房产局出来,杜长江有点窘迫,说自己枉当了哥哥,处处仗着他这弟弟罩着。杜沧海说见外了,谁说哥哥就应该罩着弟弟?照这么说,就因为比弟弟妹妹们早出生了几年,哥哥姐姐就成了弟弟妹妹们的天然债主了?没这道理,都是父母的孩子,早生晚生而已。

    理是这个道理,但杜长江知道杜沧海这么说是为了开解他内心的窘迫,就更是不自在了,却又不想让杜沧海看出来,见已是中午,要请杜沧海吃便饭。杜沧海知道杜长江虽然是采购科科长,可是,随着国货效益的下滑,他只见职务上升工资却一路下滑,还经常因为进货把关不严被扣工资,也是因为这,杜长江在家里的地位也大不如从前,虽然国棉厂效益也好不到哪儿去,可郭俐美说了,她是女人,尊了杜长江这么多年家长,他就得让她穿上应时的衣服、戴金灿灿的首饰,否则,他就是枉享受了多年的家长待遇。

    杜沧海有心不吃饭,但又了解杜长江的脾气,要面子,要不然房本的事也不会到现在才闹腾出来。就爽快地说好,也没给杜长江省钱,去了春和楼。

    一顿饭吃掉了杜长江大半个月的工资。杜长江虽然心疼得很,但也觉得多少算是从杜沧海那儿找回了点面子。

    吃过了饭,杜长江就去了岳母家。

    这周郭俐美上早班,中午就下班,这段时间,因为惦记着拆迁分新房要置办东西,得花钱,郭俐美就抠得很,基本不逛商场了,衣服也都是扯了布料找裁缝做。

    杜长江猜她可能会下班回岳母家,就直接去了,竟没有。就岳母和郭俐军老婆周大美在家。见进门的是杜长江,周大美就说:姐夫你可以啊。

    剩下的话,不用说杜长江也明白,意思是他把郭俐美欺负得回娘家了。就讪讪笑,问郭俐美下班没。周大美说:家里就腚大一点地方,我姐回没回,你一打眼不就知道了。

    郭俐美他妈虎着脸,劈头盖脸地数落老杜家仗着人多势众合起伙来欺负郭俐美。

    杜长江极讨厌郭俐美他妈一张口就挑他们家不是。都挑了十年了,好像他和郭俐美结婚不是水到渠成,而是全家人合谋把她给坑蒙拐骗回去的。每次,郭俐美他妈这么说,郭俐美都会在一边添油加醋,杜长江都气要命,可又怕回家以后郭俐美和他闹,都忍着。

    今天他实在忍不住了,就说:妈,俐美强势着呢,她不欺负我们家人就不错了,哪儿有受我们欺负的份?

    郭俐美妈的嘴就跟刀切豆腐似的,又快又利落说:你们没欺负她她能深更半夜地领着孩子一路哭回娘家?

    杜长江说:泼妇不用人欺负就会自己坐在街上哭。

    听杜长江这么说自家女儿,郭俐美妈就气疯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杜长江!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说我家俐美是泼妇?

    郭俐美妈一副要打,周大美也准备随时扑上来帮忙的样子,杜长江觉得没意思,起身走了。郭俐美妈还在后面骂,说当年要不是杜长江死缠硬打地追,郭俐美就嫁什么局局长的儿子了,那样的话,她现在就用不着在国棉厂和一群打工妹跑流水线了,那口气,郭俐美今天的不如意,都拜当年杜长江的死缠烂打所赐。

    杜长江在心里叹气,想起当年,郭俐美妈说起郭俐美的工作,头是微微仰着的,眼睛斜着往上看,说我们俐美,老牌国棉厂职工,工资高着呢,嫁到谁家都是给家里经济扛大梁的。现在想想,真正家庭条件好的,谁指望娶个国棉厂女工回家扛大梁?就替郭俐美心酸,她在她妈眼里的牛烘烘,也就是小街陋巷里的穷人幻想皇帝干活用的是金扁担,自己终于也扔了竹扁担换上铁的了,虽不是金的,可好歹也和皇帝一样,是用上了金属质地的扁担,就高出了用竹扁担的穷人不知多少个台阶。

    其实,皇帝是不用干活的,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扁担为何物。杜长江就苍凉得不行,人啊,没见过世面,闹个笑话都一脸神圣的隆重样。这么一想,杜长江就不觉得郭俐美他妈讨厌了,都是一辈子坐在井底下还以为是见过了整个世界的可怜人。

    杜长江琢磨郭俐美没在娘家就是回自己家了。

    果然,家里门没锁,他推门进去,就见郭俐美正坐在床沿上织毛衣。见他进来,很意外,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织毛衣。杜长江把房本往饭桌上一丢,坐下,说:我去你家了。

    郭俐美头也不抬地说:没落着好气吧?

    杜长江懒得说话,倒杯水,喝了,打算去单位上班。

    郭俐美飞快抓过房本看了一眼,就眉开眼笑了,好像昨天晚上那个气势汹汹哭着要和杜长江离婚的人不是她:这么快啊?

    杜长江用鼻子嗯了一声,说:别看我们平时不搭理吴莎莎,但她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郭俐美不屑地说了个屁字,然后说:什么通情达理,她这是小恩小惠,想巴结我们。

    杜长江就在心里笑,说:给套房子这么大的小恩小惠你见过?真是的,别自我感觉良好了,吴莎莎巴结我们?我们能给她什么好处?

    郭俐美又抛了他一白眼,说:得了吧,吴莎莎要的就是现在这效果,让咱家人说起她来,都念着她的好,切,做梦吧,别以为一套房子就能把我收买了,混淆了我的是非观,她就是把银行给我,在我眼里她也是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

    杜长江就觉得女人不可理喻,女人难为起女人来,比土匪杀人越货都狠。就说:差不多就行了啊。

    郭俐美就哼了一声,重重的。

    2

    挪庄从拆迁到搬进新家,用了一年时间。杜建成和杜长江家各自分了一套二居室。杜沧海想让他们都贴点钱,要套大一点的房子。杜建成觉得家里就他们老两口了,要房子太大没啥意思,再就是打扫卫生也累人,坚决不肯让杜沧海多花这钱;郭俐美倒想要大着点,可杜长江不想欠杜沧海太多人情,也坚决不要,为这还和郭俐美吵了好几架。郭俐美又收拾东西要领着孩子回娘家,杜长江指着门口说:郭俐美你给我听好了,这门是你自己要出的,我不拦,但是,你出了这门,我不会去请,你自己看着办。

    郭俐美想了想,把包往床上一扔,摔了个杯子了事。

    因为回娘家也没那么舒服。

    娘家住筒子楼,里外两间,厨房和厕所都公用的。郭俐军和周大美住里间,父母这间是客厅兼卧室,窄仄得很,放下一张双人床,再放张饭桌,人围上来一坐,就觉得整间房子都塞得满满的。上次她带杜甫回去,没地儿睡,老父亲就打了个地铺在地上睡。早晨起来,腰疼得坐都坐不起来,因为水泥地面太凉,铺三层褥子都凉透了。一大早,郭俐军就把老父亲背到楼下的盲人按摩医院去了,为这,周大美特意把电话打到车间,数落了她一顿。她是大姑姐啊,被兄弟媳妇隔着电话线数落得满头唾沫,这滋味恼恨极了却又没法说,毕竟,老父亲是因为她回娘家才睡地铺把腰弄坏的,所以,那天下了早班,她就灰溜溜回自己家了。

    如果说在这世界上,她郭俐美还能找到点啥让她怕的话,那就是周大美的嘴了。用郭俐美妈的话说,那哪儿是一张嘴?简直就是个脱皮机,送头皮糙肉厚的猪进去,出来都皮毛不剩,何况她皮厚不过半毫米的人。

    签完拆迁合同,选房子,为了和公婆搞好关系,吴莎莎曾想把房子和杜建成他们选在一起,因为公婆一天天年纪大了,住一栋楼照顾起来方便,自己一番好意,本以为公婆会感动。

    杜建成不让,跟杜沧海说远了亲,近了臭,自古以来这是老理儿。

    杜沧海就回家和吴莎莎说算了,别挤在一块了,离得太近,容易有摩擦。吴莎莎觉得也有道理。上班的时候,听已婚同事说过,婆家这边的亲人,虽说是一家,但那是骨亲,肉不亲,从根上看是一家,但日子过得也是开枝散叶式的,各自长各自的,拢不到一块去;娘家亲人呢,是肉亲骨不亲,下一代都各姓各的姓了,可姊妹之间,还是亲的要命。骨亲虽然平时冷冷淡淡的,真要办大事了,出力的还是骨亲;肉亲平时看热热乎乎的,真用得着的时候,也只是客情地伸伸手而已。

    想通了,吴莎莎也就不难过了,公婆有公婆的道理,不再执着于和他们选同一栋楼甚至是同一个单元。杜沧海贴了一部分钱,在小区的西南角的商品房区域,选了套三居室。之后,吴莎莎问杜长江家和公婆家把房选在了什么位置,杜沧海说不知道,等拿了钥匙,和她商量说三家加上大吴的房子,一起装修得了,找同一个施工队,还可以少操点心。吴莎莎这才知道,原来杜长江和公婆家的房子,不仅选了同一栋楼,还是同一个单元,对门邻居,说是公婆年纪大了,对门住着,照应起来方便些。甚至郭俐美放出了话,公婆说了,等百年以后,要把他们的房子留给杜甫。

    把房子留给杜甫吴莎莎没意见,可吴莎莎对他们选择了和杜长江家住对门也不愿意和她住一栋楼有意见,觉得自己再一次被这个家拒之门外了,晚上和杜沧海哭了一顿,杜沧海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就拍着她后背说,慢慢来吧,比起过去,父母对她的态度已经好多了,偶尔会在饭桌上提提她,在以前,这是不可能的。

    泪眼婆娑的吴莎莎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满眼是泪地问他是不是真的。杜沧海说我骗你干什么?

    吴莎莎就又来了精神,装修的时候,把监工的活大包大揽了过来,说反正要请装修队,四套房子一起装,买的装修材料多,还能多打折。就这么着,她一个女人,上窜下跳着装修完四套房子,人都累脱相了,一分钱也没用杜长江和杜建成他们出。装修好了,挨家去送防盗门钥匙的时候,杜建成才难得说了句辛苦你了。

    吴莎莎就心满意足,说:爸,看您说的,家宝已经上幼儿园了,我也就是去监监工,又不用我干,辛苦什么?

    杜建成用鼻子嗯了一声,也不知什么意思,谁也找不到话,就那么僵着。末了,赵桂荣说她赶早市买了新鲜黄鱼,中午用黄鱼烧土豆,让吴莎莎在这儿吃饭。

    吴莎莎开心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么多年了,这是她第一次以儿媳妇的身份在公婆家吃饭,就跑厨房去帮赵桂荣削土豆皮,刮鱼鳞,恍惚间,日子仿佛回到了她最初和杜沧海谈婚论嫁、整天泡在杜家帮赵桂荣做饭的时候,眼睛一直潮潮的,总想掉泪。

    切土豆的时候,赵桂荣微微叹了口气。

    新鲜黄鱼烧新土豆,是道青岛特色的美味,黄鱼和土豆的鲜美相互侵略纠缠,黄鱼的浓汤因为烹过了酱,闪着浅酱色的光泽,包裹着每一根剔透如黄玉的土豆条,鲜香味美得让吴莎莎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可,吃着吃着,她一阵反胃。

    赵桂荣和杜建成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赵桂荣有点无措,说:土豆和黄鱼都是新鲜的,按说吃不坏肚子啊。

    吴莎莎也纳闷极了了,甚至是恨透了自己的肠胃,那些美食,终还是突破了她的压制,汹涌而出地奔向了马桶。

    这本应是一顿圆满的回暖之饭,却被吴莎莎的呕吐彻底搞坏了,她不得不狼狈地漱漱口就回家了,坐在沙发里,捶着自己的胃痛哭。这是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身体里出了叛徒,弄糟了她的人生。

    她哭着和杜沧海说,她恨不能把胃挖出来扔掉。杜沧海冷丁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怀孕了?

    吴莎莎一愣,是啊,装修房子的忙乱,让她把生理周期给疏忽了。

    她在心里默默想了一下上次月经时间,就笑了,说:杜沧海,我要给你生个娃。

    杜沧海说:计划生育呢,你要超生,盐业公司肯定得开了你。

    吴莎莎说开就开,反正我都三年没上班了。

    因为在家带孩子,吴莎莎这两年一直泡各种病假,本来想等家宝上了幼儿园就回去上班,可这又怀孕了。

    一想到有个自己的小孩子正在吴莎莎肚子里生根发芽,杜沧海心里,也有种莫名的幸福感,但又不好强调非常想让吴莎莎把孩子生下来,因为毕竟家宝是孙高第的,怕自己这会儿表现得太开心,吴莎莎会多想,就说生不生的,随她,反正她在盐业公司那工作有也可、无也行。

    吴莎莎要生下这孩子的决心,就更是坚定了。

    吴莎莎对这次怀孕特别认真,只要是孕妇不能干的,吴莎莎就绝对不干,所以,搬家那天就让大吴过来帮忙。

    大吴吊儿郎当了一辈子,干不得活,尤其是吴莎莎姑奶奶似地坐在沙发上,指挥搬家工人搬这,指挥他拿那个,就气,觉得吴莎莎拿他这爸爸当干粗活的苦工使,嘟哝着要撂挑子。

    吴莎莎把他数落了一顿,说大吴这辈子,真的是给她当了一辈子爹,吃她的喝她的,用着他的时候他横草不动竖草不拿,有他这号的吗?

    父女两个就吵起来了,大吴才知道吴莎莎怀孕了,而且要把这孩子生下来!

    大吴不干了。

    大吴不愿意吴莎莎超生的理由很简单:违反国家政策的事咱不能干。

    可谁都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吴莎莎一旦超生,就会被单位开除,工资就没了,这是断大吴的财路!这么多年以来,大吴之所以能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就是因为有吴莎莎的工资。

    可吴莎莎竟然要生二台!大吴跟吴莎莎咆哮了一顿,又去找杜建成,让他们老两口发威。杜建成说生不生是杜沧海两口子的事,他们不干涉。大吴就又跑到盐业公司的计生办公室去告状,希望他们能把吴莎莎架到医院里堕胎,免得日后盐业公司的文明单位称号不保。

    盐业公司计生办先是狠狠表扬了大吴的大义灭亲,然后去了杜沧海家。等他们说完,吴莎莎去了厨房,摸出一把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说你们谁要再敢跟我说流产这俩字,我就抹脖子。

    盐业公司计生办的人怕担责任,几乎是狼狈逃窜,撤离了杜沧海的家,把吴莎莎从单位除名了事。

    大吴又去即墨路找杜沧海闹。吴莎莎被单位除了名,他没工资领,让杜沧海给他条活路。

    杜沧海懒得看他丢人现眼,让他每月到了领吴莎莎工资那天找他要钱,盐业公司给吴莎莎发多少,他就给多少。大吴怕他事后不认帐,现去环球买了信纸和笔来,让杜沧海签字画押,杜沧海也照办了。他这才心满意足回了家。

    结婚前杜建成给他们撂过话,不许吴莎莎踏进他家门半步,因为这,每次回父母家,都是杜沧海自己。吴莎莎有心想去,又知道公婆对自己的不待见,怕去了又被撵出来尴尬,最多,下来时令水果和海鲜了,她买好,等杜沧海去的时候,捎过去,从没半句怨言。这让杜沧海很愧疚,因为知道吴莎莎打小没妈,很渴望能融入杜家这个大家庭,从赵桂荣那儿得到温暖的母爱。

    现在,吴莎莎怀孕了,怀的是杜沧海的孩子,莫名的,腰就比以前壮了,底气也足了,加上送钥匙那次赵桂荣已经留她在家吃过一次饭,吴莎莎就觉得,应该借着怀孕和上次留饭没吃好的热乎劲,跟公婆把关系修复了,所以,杜沧海再回父母家,她会把家宝往杜沧海怀里一塞,自己拎着水果,和他一起去,亲亲热热地喊爸妈,夸张地挺着大肚子张罗水果给他们吃。但杜建成和赵桂荣并没像她想象得那样,续着上次的余温,顺应了她的示好,心照不宣地把关系修复了,而是,每次,他们要么逗家宝玩,要么和杜沧海聊天看电视,对她,视而不见,就好像她不在,或者她是个走路走累了,到他们家歇歇脚的人,用不着太多客情。

    吴莎莎就讪讪的,说什么,没人接茬,不说什么,挺尴尬,失落,就像一滴一滴落在她心头的雨水,慢慢的,汇成了一湾。夜里,和杜沧海说:沧海,你说咱爸妈的心是不是肉长的?

    杜沧海明白她意思,就安慰她,说以后自己过自己日子行了,别过去自己找难受。

    吴莎莎说她打小没妈,一直幻想着结了婚就把赵桂荣当亲妈待。杜沧海说人老了,就会特别固执,让吴莎莎早点想明白了这点,也能少受点伤。

    可吴莎莎偏偏是个倔人,总觉得哪怕杜建成两口子的心是石头做的,自己早晚也有把他们捂热了的一天。

    直到她生下女儿杜家欣。

    吴莎莎在产床上挣扎了十个小时,孩子还是没生下来。医生怕时间太久,孩子会缺氧,建议剖腹。杜沧海同意了,四十分钟后,医生和护士从她肚子上的窟窿里抱出了他们的女儿杜家欣。一个粉粉胖胖的小姑娘。

    杜沧海跟着护士跑来跑去地盯着女儿,生怕给弄错了。

    吴莎莎就想起了生家宝的时候,杜沧海也高兴,但那高兴,和今天不一样。

    今天他高兴得怯生生的,好像很害怕。

    看着托着家欣怯怯地笑个不停的杜沧海,吴莎莎慢慢落下了眼泪。有怯意的开心才是爱,因为爱是希望对方恒久长远的平安。

    生家宝的时候,杜沧海也高兴,但是那种走路时捡到一个钱包的高兴。

    3

    吴莎莎坐月子期间。赵桂荣也来,除了做饭洗尿布就是逗杜家欣和杜家宝玩,几乎不和她说话,好像她来这里,纯是为了尽一个婆婆要伺候月子的责任,不落外人说道。

    吴莎莎的心,就是那会儿死掉的。

    心死掉以后的吴莎莎不再去讨好杜家的任何人了,杜家欣满月那天,她面沉似水地跟赵桂荣说:妈,明天我就出月子了,你就不用来回跑了,专心在家照顾我爸吧。

    赵桂荣微微一愣,觉得哪儿不对,却又找不出来,往家走路上,才终于想明白了,这是第一次吴莎莎对她使用了你而不是您。

    回家和杜建成说,他们这么对吴莎莎是不是过分了?

    杜建成说:怎么对她了?

    赵桂荣说:冷冷淡淡的啊。

    杜建成说:难不成咱全家把她当菩萨供起来?你们有这心,我还没这脸呢!

    第二天,赵桂荣还是去了,吴莎莎正吃饭,说自己做的,问赵桂荣要不要一起吃点,赵桂荣说吃过了。

    家欣在小床上舞扎了几下小手,咧着嘴要哭,赵桂荣想去抱,没抢过吴莎莎,她放下筷子,两手抄起孩子,掀上衣服去,把奶头塞孩子嘴里,又继续吃饭。

    赵桂荣站在那儿,显得多余,也尴尬,就说:要不我抱着孩子,你先吃饭。

    吴莎莎说不用,吃吃奶她就睡了,让赵桂荣该忙什么忙什么去,这边她自己忙得过来。

    赵桂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一横,就走了。

    从那以后,再没往杜沧海家去。

    过了一段时间,听人说吴莎莎请了个保姆。赵桂荣见过。吴莎莎有时候会和保姆一起带着孩子出来,总是一个推着,一个拿着孩子的东西,跟人一打听,这保姆是打乡下请来的,叫小兰,管吃管住一月一百呢。赵桂荣心疼,和杜建成说就算沧海能挣,她也不能这么个花法,家宝都上幼儿园了,也费不着她什么心,家欣一小女孩,又好带,瞎花那钱干什么?也和杜沧海说,说你们兄妹四个,我一个人,做给你们吃做给你们穿,也没见带不过来。杜沧海也晓得母亲是怕花钱,就笑,说:妈,时代不一样了,别拿老眼光看问题。赵桂荣就气,说他让吴莎莎给降住了,没一点当家作主的样子。杜沧海咧嘴傻笑,也不和她犟。赵桂荣就和郭俐美说。

    不管赵桂荣和郭俐美平时有多少分歧,在吴莎莎的问题上,她们的意见总能达成高度一致。

    说起吴莎莎,郭俐美总是一脸鄙夷。说像她这种没脸没皮的女人,天生就要靠男人人吃饭,所以,魅惑起男人来,有她们自己的法道,要不然,就凭杜沧海走南闯北,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岂能顶着全家人的反对娶了她?

    只要回了婆家,不管聊什么,郭俐美都总能把话题引到吴莎莎身上,然后,她和赵桂荣就像两个功夫高手在切磋,各自毫无保留地奉献出自己对吴莎莎种种不堪的新发现。比如说杜沧海对吴莎莎够可以了,吴莎莎还找他的事儿,把他脸挠出了血杠子,是大狮子回家告诉杜溪,杜溪告诉赵桂荣的。

    赵桂荣就特别生气,这几年,她和杜建成对杜沧海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她居然敢挠他!杜沧海风里来雨里去,挣给她吃挣给她喝,还挣出罪来了?就去找吴莎莎算账,趁晚上杜沧海也在家的时候,赵桂荣跟老太君大驾光临似的,闯进了杜沧海家,虎视眈眈地看看杜沧海的脸,终于在右边鼻梁上找到了那道已快要消失的抓痕,劈头就对吴莎莎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吴莎莎正在帮小兰给家欣洗澡,有点懵,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冲自己说的,就没接茬。赵桂荣当她是在和自己耍傲慢,就更气了,说:吴莎莎,我说你呢?

    杜沧海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就问赵桂荣这是怎么了,被赵桂荣扒拉到了一边去了,说道:今天我非跟她理论理论不可!你甭给我插嘴,两口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往脸上挠,你让他一大老爷们顶着道血杠子上街,脸往那里搁?

    吴莎莎这才明白过来,婆婆是来兴师问罪的,问赵桂荣怎么回事。

    赵桂荣一把拉过杜沧海,指着他鼻梁上的抓痕说:我眼是花了,可这么大的杠子,我还能看见!

    杜沧海这才明白了,说:妈,您弄明白了再发火好不好?这家欣给我抓的。

    赵桂荣一下子就窘在了那儿,嘴里却又愿意认输,就恨恨说:你就替他打掩护吧,早晚有你哭的那一天。

    这时,吴莎莎拿起毛巾被把家欣提起来,裹好了,递给小兰,把她和家宝推到了里面房间,然后带上门,转过身来,看着赵桂荣,心平气和地说:妈,你就这么看不惯我?

    话赶话就呛上了,赵桂荣下不了台阶,就说:你以为呢?就你干的那些事,我要能看惯了我还是个人吗?

    吴莎莎没再和她争执,只是低了头,左手捏着右手,又右手捏着左手,说:要这样的话,我和沧海离婚吧。

    瞎说!杜沧海推着赵桂荣去沙发上坐下,让她没事在家看看电视,别没事就上街听别人嚼舌头根子,他鼻梁上的抓痕,真是逗家欣玩的时候被家欣挠的。赵桂荣是生养过四个孩子的人,知道小孩子手上劲大,指甲也利,要一把捞准了,真能抓出血来,可嘴上又不愿意认输,也想趁机敲打敲打吴莎莎,就说:我就不信孩子手上有那么大劲,你不愿意出去上班挣钱就在家本分点,别整天打扮得妖精似的带着保姆站大街,就显你家有钱,请得起保姆怎么的?

    确实,吴莎莎和保姆经常带着俩孩子上街,家宝是男孩,顽皮,在家待不住,愿意上街找小朋友玩,吴莎莎带他下去,家欣一时看不见她又哭闹着要找,索性让小兰把她也一起带下去了,结果就被街坊邻居说成了是炫富。

    吴莎莎心平气和地解释完了,就去收拾卫生间,赵桂荣坐沙发上气鼓鼓地看着,对杜沧海说:看见没?跟我示威呢。杜沧海知道如果为吴莎莎辩解,只会让母亲更讨厌吴莎莎,就笑笑,说不早了,要送她回去。

    赵桂荣借坡下驴,起身走了,也没用他送。

    等杜沧海从门口转回来,吴莎莎已经从卫生间出来了,沉着脸坐在沙发上,定定看着杜沧海。杜沧海被她看得不自在,在沙发上坐了,拿起家宝的玩具掰来掰去。吴莎莎一把夺过来,没好气地说:手劲那么大,三掰两掰就掰坏了。

    里面房门开了条缝,是家宝,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家里气氛不好,随时要着火的样子,杜沧海就不想在家待,起身往外走的时候,听吴莎莎说:真受够了,你们老杜家就没一个拿我当人的。

    杜沧海说了句: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

    说完,杜沧海就开门出去了。吴莎莎突然觉得这日子又冷又硬,挺没奔头的,小兰抱着家欣领着家宝从里屋出来,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说:大姐,你到底怎么得罪你家婆婆了?

    吴莎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小兰小声说,在他们乡下,早变天了,以前是媳妇结婚得看婆婆的脸色,现在全反过来了,婆婆都得讨着儿媳妇的小心,因为儿子都听媳妇的,得罪了儿媳妇就是得罪了儿子,没好日子过。

    吴莎莎说:城里也这样。

    小兰就不解地看着她。吴莎莎装没看见,打开电视看电视剧,看了一会,觉得也没意思,上床倒下睡了,做梦半夜哭醒了,一摸,枕头湿了一片,杜沧海还没回来,就坐在黑暗中发了一会呆,没多久,就听大门轻轻地开了,知道是杜沧海,怕吵醒他们,才轻手轻脚地开门。

    杜沧海推门进来,刚要抬手开灯,灯却刷得亮了,就见吴莎莎满脸是泪地坐在床上,看着他。

    杜沧海内心里一阵愧疚的崩溃,顿了顿嗓子,说:出去打了几圈牌。

    吴莎莎说:我又没问你。

    杜沧海坐在床沿上,背对着她脱衣服,说:我这不跟你说说嘛。

    脱完衣服,又说:这几天要去趟温州。

    吴莎莎问去温州干什么。杜沧海说以后想做旅游鞋生意,问她觉得怎么样。

    生意上的事吴莎莎不懂也不感兴趣,就说我一个在家带孩子做饭的家庭妇女能有什么想法,你看准了的,肯定没错。杜沧海定定看了她一会,突然觉得无趣,就说明天你给我多收拾几件衣服。

    本来,吴莎莎已经习惯了他往外跑,但没象这次似的,让她给张罗着收拾行李箱,好像要去好久的样子,就问去多长事件。

    杜沧海说,可能要长驻了吧。

    吴莎莎吃了一惊,说长驻?

    杜沧海嗯了一声,说这几个月他把生产旅游鞋的地方跑了个遍,旅游鞋产地集中在温州和福建,鞋的质量和款式都差不都,但福建离山东远,运输成本就比温州高不少,所以,福建的鞋很难进山东市场,遂和大狮子商量,在温州蹲点,搞个鞋业批发城,到温州各鞋常考察,只要他们看好的款式,就买断独家销售,外地来的零售批发商如果想要,只能到杜沧海这里批发,这样的好处,是能掌握第一手的独家货源。不用自己劳心费力,就有人把销售兜了底,厂家也乐得轻松。大狮子跟着杜沧海混管了,几乎习惯了无脑生存,一切以杜沧海的马首是瞻,只要是杜沧海看好的,都百分百相信,所以,杜沧海一说要做旅游鞋,他连半分钟都没犹豫,说你看着定,只要你看好了,我就跟着你干。

    一想到杜沧海要长期在外,吴莎莎有点凄慌,说你不在家,我们娘仨怎么办?杜沧海说又不是不回来,有车,来回也方便。

    吴莎莎就不说什么了。

    早晨见博古架上多了个黑色的东西,大半个砖头大小,拿过来一看,是港台电影里经常见的大哥大,黑社会老大基本都人手一部,威风得很。

    吴莎莎拿着把玩了一会,家宝吵要玩,杜沧海不让,说:三万多呢,你一松手给我掉地上就卖了。

    第一次在港台电影里见着大哥大时,杜沧海就被它吸引了,一脸神往地说,得机会也要弄这么一部。吴莎莎说你买的啊?

    杜沧海嗯了一声,见她满眼眼馋,就说你要稀罕,我就给你买部。

    吴莎莎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又不做买卖,要这个干什么。

    这拒绝说得,语气里透着明知自己配不上的卑微,让杜沧海有点心酸,说给你买部吧,这样我往家打电话也方便。

    下午杜沧海回来,就给她那了一大哥大,给的时候叮嘱,她一个女人别拿着满大街招摇。吴莎莎开心得要命,答应了,问他打算在温州待多长时间。

    杜沧海说去干上两年就收手干别的。

    杜沧海做生意做了也十多年了,但从不尽着一种生意做,都是做一阵就换别的了。别人都做拉毛围巾的时候他做墨镜,等别人也做墨镜了,他又做电子表了,等市面上电子表泛滥,他又做牛仔装了,还没等牛仔装热过去,他又做高弹健美裤了,现在,他又要做旅游鞋,他眼光准,永远跑在别人前面,整条即墨路上,没有不服气的,吴莎莎当然特服气,所以,才放任他随便做什么生意都不闻不问。

    杜沧海说旅游鞋市场会比以前他做过的任何一种产品的市场都要广、要大、而且长久,最近他总往温州跑,就是到各鞋厂看样签合同,他看好的样,付定金,鞋厂就开足马力生产,他利用这些年做生意掌握的销售渠道,面向全国推广。

    吴莎莎说:出门在外,自己小心着点。

    杜沧海说:放心。

    杜沧海和家人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放心吧。又说:我不在家,家里有需要帮忙的,你不愿意跟我爸妈说就找我姐。

    吴莎莎说好。

    从上次赵桂荣数落她,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天塌下来,也决不再主动和公婆搭话。结婚这么多年,该给杜建成夫妻的尊重她都给了,可他们还是不依不饶地把她当成抹黑老杜家脸面的人,她又何必送上门去自取其辱?

    杜溪对她虽然也算不上多好,可至少别人挤兑她的时候,她不会帮腔。当然,她和杜沧海都明白,这并不是杜溪对她有多好,而是没有杜沧海就没有大狮子的今天,何况直到现在大狮子都还是跟着杜沧海做生意,这个面子,杜溪总是要给的。

    4

    到了温州,杜沧海租了一家工厂废弃的仓库,改造成了鞋业批发城,听上去名头大,可也就二百多平。

    鞋业批发城开张没多久,杜长江来了,说是来进货,顺便到杜沧海这儿看看,站在门口,望着门头上的招牌咧嘴笑。

    大狮子问他笑什么,杜长江说就我们国货一个日杂组大小的地方,也敢叫批发城。大狮子就指着马路对面让他看。

    马路对面是个文具店,也就五六平方的小门脸,白板的门头牌匾上用红笔歪歪扭扭地写着:环球文具商行。

    杜长江望了一眼,就拿鼻子笑得哼哼的,鼻子眼里全是嘲讽。

    吃晚上饭的时候,杜长江喝了两瓶啤酒,就拿出兄长的样子旁敲侧击杜沧海,别跟那些没眼界的人学,马路边挖个坑围起来当收费厕所,都恨不能写上跨国WC,不够人笑话的。

    杜沧海晓得杜长江的意思,那就是:你杜沧海虽然挣钱了,可为人做事最好收敛着点,别膨胀,那不咱老杜家的作风。杜沧海笑笑,没说话。第二天,带杜长江在批发城挑选了几款鞋,让手下的人去长途站发了零担,给提货单的时候,见杜长江几次欲言又止的,就想起了杜长江吃回扣的前任李庆国,也没客气,直白了说:二哥,我知道你出去进货有回扣,可我这里没有。

    杜长江让他弄得讪讪的,说自家人,你这是说什么话。

    杜沧海说虽说做生意就是为赚钱,可我们老杜家,只花拿自己的汗水洗过的、干干净净的钱。

    杜长江瞪了他一会,转身走了,大有他好心好意来帮衬他生意,却被他辱没了的恼怒,大狮子想追上去解释两句,被杜沧海拽住了,说随他怎么想。

    做生意,最怕的是压货,压货不仅意味着资金陷入无法周转的窘境,还可能烂库底,投进去的成本,一分也拿不回来,从杜沧海的鞋业批发城拿的货,基本不会出现这问题,因为他选货眼光好,每一款鞋都畅销,没多久,他鞋业批发城的口碑就出去了,各地零售商纷纷到杜沧海的鞋业批发城进货。

    因为鞋业批发城有口碑,生意好,鞋一旦进了鞋业批发城,就等于有了销售保障,所以,天天有鞋厂老板请杜沧海吃饭,不是请他帮忙把关即将投产的新款式,就是希望他帮忙把挤压了不知几辈子的库存给卖出去。

    杜沧海会给他们的设计新款提提建议,但从来不会答应利用自己积累的口碑帮他们去库存。做生意,是为了赚钱,但钱不能赚得没了原则,那叫来不及了,拿土话说就叫吃相难堪,谁要对市场动了邪念,市场早晚会绊他跟头。杜沧海这么跟大狮子说,大狮子虽然不明所以,但发自内心地觉得,杜沧海的每一句话,都是世间真理一样的存在。

    鞋业批发城生意最火的时候,供不应求,从全国各地来的零售商批不到鞋,只好就近找旅馆住下,到杜沧海那儿领张纸条,那张纸条上写着一个数字,那就是排队的号码,等货来了,按照号码的前后顺序提货。

    很多年后,当杜沧海回忆起当年的盛况,不由感慨万千。

    每天早晨,鞋业批发城门口都挤满了全国各地涌来批鞋的人,他们在暴烈的太阳下,仰着写满了渴望的油光光的脸,举着大把的钞票,相互往前涌动着,挤蹭着。

    大狮子脖子上挂着一喇叭,一边喊着排队的号数,一边冲给杜沧海报数,杜沧海按着计算机开出缴款单,让货主去一旁的会计那儿交钱领提货单。

    会计身后的保险柜,不一会就被现金塞满了,这时,会计就会像个掌握有生杀大权的人物似的站起来,冲后面排队等着交钱的人说:不收了不收了今天不收了。

    说完,就把空白提货单往抽屉里一锁,把现金划拉到一个大皮包里,递给杜沧海。

    后面排队的人就作揖打拱,求会计一定要收下他们的钱,今天提不着货都不要紧,只要收下他们的钱,给张提货单,他们也好把心放回肚子里。

    看着熙熙攘攘地拥挤着哭着喊着要付款的零售商,杜沧海就在心里感慨,生意实在是太好了,好像只要鞋业批发城的大门仿佛就是一张吸金大口……只要有货,钱就会像过江之鲫一样蜂拥而来。

    有天晚上,杜溪给大狮子打电话,吞吞吐吐说有人看见吴莎莎经常不管孩子,自己去舞厅跳舞或是卡拉OK唱歌。

    大狮子就问谁看见的,一开始杜溪不说,后来被问急了,只好说她同事看见的,票呢,是杜天河给的,她顺手给同事了,同事中有认识吴莎莎的,就看见了。

    杜天河在文化局,已是文化稽查处长了,舞厅和卡拉OK厅为了巴结他,经常送给歌舞厅门票。杜天河好静,回家的时候,就手掏出这些票,给杜溪和郭俐美她们,让她们想去就去,不想去就送人也好,别浪费了。

    杜溪按捺不住好奇,就去了,结果就看见了吴莎莎。

    吴莎莎的舞技很好,跳起来很投入,骚得很,没看见杜溪。但杜溪怕她看见自己,悄悄溜了,跟谁也没说。后来又去了几次,基本次次都能看见吴莎莎在,就觉得不太好,毕竟杜沧海远在温州,她整天泡舞厅,难免泡出事来,和大狮子聊电话的时候,就说了,但不敢说是自己看见的,推到了同事身上。

    大狮子心思简单,很愤慨,就告诉了杜沧海,让他打电话说说吴莎莎,让吴莎莎注意点影响,男人不在家,她一个女人少往舞厅这种地方钻。杜沧海虽然也别扭,但觉得不是大问题,毕竟他还是了解吴莎莎的,结婚这么多年,父母对她的挑剔和刁难一直就没断下过,她一直逆来顺受地忍着,就说明她还是很珍惜这个家,也是很爱他的,他没必要杯弓蛇影。

    大狮子就让杜溪抽时间去敲打敲打吴莎莎,他们大老爷们儿撇家舍业地在外面打拼挣钱,多不容易,她在家弄些见不得人的莺莺燕燕事,好意思么?

    杜溪说好,心里虚得很。想,幸亏没说在舞厅里看见吴莎莎的是自己,要不然,大狮子肯定得急,抽了个周末,带着杨果果去了杜沧海家,说要带家宝他们一起去吃肯德基。

    吴莎莎挺高兴,给家宝收拾好了,让他吃完肯德基跟着去姑妈家和果果玩。

    杜溪就问她打扮这么漂亮,要出门啊?

    吴莎莎有点不自在,说是啊,有几个同学约她去打牌。杜溪就说我同学也看见你了。吴莎莎一惊,问在哪儿。杜溪不动声色说在千面。

    千面是在贮水山公园里的一家舞厅,又大又豪华,挺有名的,杜溪就是在那儿看见的吴莎莎。吴莎莎有点慌乱,但嘴上却说你同学还有认识我的啊?杜溪说以前在两家隔壁院子住着,他们来找我玩的时候,和你见过,你长得又好看,有的人可不就记住了。

    吴莎莎心里慌慌的,嘴里却说是嘛,我可没觉得我长得好看。杜溪说:你就别谦虚了,他们说你舞跳得可好了,谁要娶了你,可得操老鼻子心了。

    见吴莎莎不语,才又慢慢说:他们不知道你是我弟妹,我也没说。

    个中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让吴莎莎知道,因为她在舞厅里的风骚,她都已羞于承认她是自己的弟妹,怕给弟弟面上抹灰。

    吴莎莎不傻,也听得出来,就辩解说,杜沧海不在家,她无聊得很,就去舞厅跳了几次舞,没想到这么巧,就让她同学看见了。

    杜溪说男人在外面打拼不就是为了活得体面点,咱做老婆的,言行上也得谨慎着点,别他前脚涂金,咱后脚抹屎。

    杜溪知道这话说得很狠,但不狠又刹不住吴莎莎心头的那头风骚野兽,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事实是,真刹住了,但只一天而已。

    吴莎莎打幼儿园起,舞就跳得好,嗓音条件也好,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深受音乐老师的喜欢,他们中学的音乐老师曾说,要不是受家庭条件所限,没钱请老师做音乐辅导,吴莎莎完全是棵唱歌的好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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