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人-假如我是未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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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都是吃货

    做神仙的结果是神仙猴把我戏弄了一翻,从此我便恨透了所有的猴子。

    有一次出差去广州,广州的生意伙伴还真给了我一个报仇的机会,但那一次我居然尿裤子了。

    广州朋友是个女的,叫张萌,素来以胆大心细著称。她听说我最讨厌猴子了,立刻来了兴致,号称要带我去找找猴子的晦气。然后她亲自开着车,把我带到了东莞。我知道,广东人喜欢吃猴子脑,虽然心里有点儿害怕,但作为男性人我不能丝毫有胆怯的表现。

    张萌和餐厅的人非常熟,看样子是经常来。我有心想看看被吃猴子生前的生活状况,便随着张萌来到餐厅后院。

    后院里空旷、肮脏,满地烂泥。张萌蹦蹦跳跳地躲过烂泥,轻车熟路地拐进厨房,然后径直向一面山墙走去。

    我刚要张口叫住她,张萌却用手在墙上使劲一抹,怪了,山墙竟被她推开了一个黑窟窿。原来这是个暗门,还是推拉的呢。我的腿肚子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怎么跟地道战似的。

    此时张萌走进暗门,我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她。门内光线暗淡,一进去就是十几级高台阶,我扶着墙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好不容易才走到台阶下,我发现这是个巨大的地下室,眼睛刚刚适应了黑暗,一片通明又让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原来张萌把电灯打开了。我不得不用手护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我把手放下,就听张萌说道:“咱们去看看,看看哪只身体最好。”

    我的脸色黄了,身子僵了,十个脚指头全卷成了麻花。地下室中央是个庞大的铁笼子,全是手指粗细的铁条焊成的,铁条之间的间隔正好能伸进一只拳头。笼子大约有两米多高,内部空间大约有十来平米。

    朦朦胧胧中,我发现无数只闪着精光的眼睛,在笼子中注视着自己,那目光诡秘、犀利而充满恐惧,超强激光似的要把我射出一溜儿跟头,那是一群猴!一群活蹦乱跳的猴!

    此时张萌正兴致勃勃地向他招手呢,我不得不欠了欠身子,脚指头终于恢复原状了。

    我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人捏着,捏得特紧,只剩了一条缝儿:“自己抓呀?”

    张萌拉着我来到笼子边:“咱们挑,由服务员来抓。”

    我们在铁笼子外站下,笼子里的猴子立刻疯了。它们吱吱哑哑地叫起来,不停地向二人做了鬼脸,它们成群结队地在笼子里上蹿下跳,拼命打秋千。有几只甚至用脑袋向铁条上使劲猛撞,似乎想把笼子顶翻喽,不一会儿两只猴竟把自己的脑袋撞破了。

    不知怎么,我居然觉得猴子们应该清楚这两个人来这儿的目的,它们是想逃跑,想躲开这两个恐怖分子,甚至想自杀。不知不觉的,我的脚指头又拧在一起了,好象要抽筋。

    张萌丝毫没有注意我的表情,她撅起漂亮的小嘴吱了一声。群猴立刻有了反应,有的猴子飞身向她踢了一脚,有的猴干脆把头插进笼子靠墙的铁条间隔中装死,更有几只可恨的公猴,竟冲着张萌满脸凶像地挺起了生殖器。张萌哼了一声,我却笑开了花。

    张萌望着我道:“挑一只最活跃的吧?”

    我连忙摆手:“我不懂,还是你来吧。”

    此时忽然有只极为雄壮的黄毛公猴冲到铁条边,瞪着火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萌。张萌叫声不好,拉着我跳出几步。没想到公猴竟朝他们狠狠地啐了一口,猴唾沫几乎是擦着张萌头发飞过去的。服务员提着个铁钩子来了,张萌凶恶地指着那只黄毛公猴道:“就是它了。”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就在张萌的手指点中黄毛猴的一刹那,所有的猴子嗡地一下跳进同一个角落,单单地把黄毛猴留在原地。等黄毛猴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猴群完全孤立了。它气急败坏地想冲进猴群里,众猴竟拼命挤在一起,想方设法地不让黄毛猴进来。一旦黄毛猴快钻进来了,便有七、八只猴手伸过来奋力将黄毛猴推出去。

    看样子,黄毛猴已经被群猴开除了,似乎它是个丧门猴。我背后一阵儿发凉,接着整个身子都凉了,再之后地下室似乎成了冰窖,嘴里都升出白雾来了。这群无情无义的猴!它们怎么把同伴推出来啦?难道这是黄毛猴的过错?

    此时服务员提着铁钩子去开门,我冷得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便拉着张萌道:“咱们先上去吧,这地方的味儿太骚。”

    张萌认可我的说法,她微笑着道:“要不是因为你来,我才不会亲自来挑猴,本来就够脏的!”

    回到雅间,我发现自己守着个漂亮女人竟没话了,有点儿惶恐,甚至有点儿六神无主,好象灵魂丢在地下室了。我不清楚猴头是怎么端上桌的,要是做好了盛在碗里,吃几口也无所谓。要是真象传说中那样,把一只整猴拉过来当面杀,这顿饭就有点儿过分了。

    这几年来我觉得自己退化了,退化的标志就胆子越来越小,东西还没吃嘴呢就开始哆嗦了,身上跟捆上绳子似的,心就象被开水烫过一样。想到这儿,我觉得非常可笑。家里每次炖肉前,老妈都要把生肉切成块儿,用开水烫一下。她说是要紧一紧,这样肉里的脏东西才能被挤出去。现在我的心正被开水烫着,难道心里也有脏东西了?

    此时服务员推门进来。他向我们俩笑了笑,然后一把将桌布拽了下来。我这才发现圆桌中央有个圆洞,直径大约十几公分的样子,洞下是空的。我怕露怯,没敢问圆洞是干什么的。此时另一个服务员推着一辆小车进来,随即一阵撕肝冽胆的嚎叫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沸腾起来。小车上立着根铁棍子,黄毛猴被结结实实地捆在铁棍子上,叫声正是从它嘴里发出来的。

    服务员彬彬有礼地问:“张小姐,开始吗?”

    我觉得燥热的空气冲进鼻子,窒息的感觉让他坐窝不宁,只得勉强支撑着自己。而张萌却若无其事地说:“开始吧!”

    服务员将小车推到桌下,猴头正好对准了圆洞。另一个服务员把桌子的另一面,魔术般地找出个摇把来。只见他轻轻摇了几下,桌面高度降低了,猴头从圆洞里露出来,正好卡在黄毛猴的眉骨上,乍一看跟椰子壳差不多。张萌介绍道:“我表哥这家店在广东一省都很出名,专门吃猴头的,现在这种地方不多了,只有派分子的头面人物才吃得上。”我使劲点头,现在我只能用单腿立着,另一条腿早伸不直了。

    此时服务员端来一大碗热水,照着黄毛猴的脑袋就浇了下去。那碗水至少有八十度,黄毛猴本来已经叫累了。一碗水下去,一声残叫,整个桌子都哆嗦起来。

    我二话没说,一个箭步就从窗户窜了出去。

    我糊涂了,自己是几时学的功夫?纵身一跃,偌大的身子竟脱离了地心引力,飞出去了!幸亏雅间就在一楼,幸亏窗外是绿油油的草坪,幸亏窗户大敞着。我的身体与地面平行着从窗户里蹿出去,毛团一样蜷在一起,一溜滚儿转了十几米。然后腰里一使劲,体操运动员似的站了起来。

    张萌和服务员都吓傻了,大家惊呼一声,纷纷挤到窗前观望。我站起来了,很有风度地向张萌招招手,嘴里却一个劲赶马车:“我,我,我……”

    服务员第一个鼓起掌来,张萌也如梦方醒:“你的身手真漂亮啊!”

    我终于镇静了,无所谓地说:“头十年我要是去香港混,哪儿还有李连杰的饭吃?”说着,我要回房间,可一想桌下的黄毛猴来,腿又软了。

    张萌感慨地摇着头:“北京城真是藏龙卧虎啊,就冲你这手,我看成龙都打不过你。”

    “那是,我要是打成龙,那不是欺负人吗?咱北京人从来不欺负弱小。”我嘴里这么说,却不敢回房间。

    张萌指着座位道:“来,看看他们怎么取的猴脑,可好玩儿了。”

    我真叫后悔,这不是给自己撤梯子吗?自己明明是被吓惊了,干嘛要承认会功夫呢?这回倒好,想不回去都不行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说自己胆小呢。没辙,我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回蹭,嘴里却道:“没事,你们先杀,你们先杀,我看不看都成。”

    张萌不满地说:“怎么能不看呢?杀猴取脑是猴头大菜的一部分,你不是连活驴都吃过吗?难道怕啦?”

    我右脚狠狠踢了左腿后跟一下,步子终于迈开了。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房间里,此时服务员手举一柄小锤子,正等着我呢。看不见黄毛猴了,椰子壳上湿漉漉的,从桌面上根本看不出那是个活物。我心里好受了些,勉强向张萌挤出几滴笑容。张萌向服务员点了点头,服务员举起小锤子,优雅而熟练地向椰子壳上敲了下去。

    砰的一声脆响,猴头瓦块般爆裂了,白花花的脑子,红糊糊地鲜血,青惨惨的头盖骨!接着整个房间的空气都震荡起来,黄毛猴野狼般地嚎叫起来,而且毫不间断地持续了几分钟。可怕的是,屋里的声音还不止一个,是双声道的。

    原来我也跟着叫了起来,声音比黄毛猴还大,我无法控制住脸上的肌肉,舌头伸出来一寸多长。我不仅在叫唤,僵硬的感觉从脸上一路传下去,跟电波似的,浑身哆嗦。突然我觉得有股滚烫的东西,顺着裤角径直流进皮鞋里,鞋窠里一下子就满了。

    二 未来世界

    吃猴子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我甚至经常有一种错误,没准我吃过人吧。

    是的,在漫长人类的历史上,人经常吃人,我们可以把人当成粮食,也可以把他们当做祭祀品。

    或许未来世界就好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摆脱人的身份。想到未来,我的心就会毫无原由的激动。

    海明威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值得我们为之奋斗。

    实际上我是个历史进化论者,我相信未来一定比今天更加美好,未来一定比过去更加文明,一切复古的言论都是胡言乱语。

    这个观点是靠得住的,当人类的文明程度达到一定阶段的时候,许多丑恶的事就逐渐绝迹了。看看今天的西方世界,谁能相信百十年前,西方人还在到处烧杀抢掠,甚至把其他民族当成老鼠一样的低等生物来灭绝。事实上现在的西方世界已经先于我们进入了未来,他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想到未来就隐约看到了希望,我迫不及待地期盼着未来能早一天实现。如果能做一个未来人,如果能提前享受未来世界的美好,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啊!

    我的最后一个梦想,做一个未来人。

    虽然我一直不想做人,但未来人是进化之后的人类,他们与现代人的基因绝对是有差异的,这一点,我坚信。

    本作品有自己的游戏规则,想怎么变就怎么变,想变成什么就能变成什么,也就是说,一切描述都基于胡思乱想。

    古人满怀憧憬地说:洞上方一日,世上几千年。在此,我不得不嘲笑古人想象力的低幼程度。在他们看来,千年已经是一个不可逾越的数字了,而实际上宇宙的年龄是以亿来计算的。我不在乎他们的定论,我也绝不会受古人的束缚。

    一夜醒来,我就熬过了十万年,我,已经十万年之后的超级人类了。

    我醒了,我四肢舒畅,我的百骇中洋溢着激情,可我四周却是一片黑暗,我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是什么地方啊?我伸手一扒拉,周围居然还躺着几个肉滚滚的身子呢。

    我坐了起来,努力地适应黑暗的环境。奇怪呀,以21世纪的科技发展速度来推算,十万年后,人类几乎是可以长生不死了。难道长生之地会是如此黑暗吗?

    我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妈的,原来我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山洞中。这山洞大得都没边了,而我身边躺的都是人。

    我立刻为自己编织了一大串故事,可能是我们的飞行器失事了,暂时在山洞里栖身,等待救援。不,是万年之后,我们不可能还在地球上转悠,我们一定是开拓外星球的先驱者,刚刚抵达一个陌生的星球。由于地表环境太过恶劣,我们暂时住在山洞里。

    我觉得自己的假设是天衣无缝的,但有一点却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我和我身边的人为什么都光着呢,而且还都是一丝不挂的。难道十万能之后,人类已经不穿衣裳了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们的文明程度就已经高不可攀了,我每个人都可以当圣贤了!

    很早以前我曾经读过一本书。

    书上说人类之所以形成了穿衣服的习惯,除了御寒的功能之外,更多是私有制的产物,是雄性动物为了维护私欲而形成的。

    现在是十万年之后了,也就是说,我们人类已经摆脱了私欲的控制,也就是说我们彻底的摆脱了所有的低级趣味,我们进化了!

    逐渐的,我彻底适应了洞内的光线,这是个高达百米的山洞,洞顶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忽然我隐约觉得附近好象有动静,似乎还有高一声低一声的呻吟。于是我定睛寻找起来,只见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一对裸体男女正有气无力的做爱呢。二人动作舒缓却也大汗淋漓,男人还时不时地打个哈欠,看样子是没有睡醒。那女人也好不到哪一去,下半身在做爱,嘴里却在啃指甲呢。

    更让我惊奇的是,就在他们身边,还躺着几个裸体男女呢,他们正呼呼大睡着,其鼾声如雷,简直就是几个呼噜妖。奇怪呀,难道这里的人做爱是可以随便参观的吗?

    我是越看越心惊啊,未来世界简直是开放呀,没准已经实现了共产共妻的理想吧。

    此时最初的疑团再次浮上脑海,为什么我们要住在山洞里呢?于是我拉住旁边一个裸体男子问:“老兄,咱们怎么到的这地方?”

    男子打了个哈欠,上下看了我几眼,还顺手在胸口上撮了撮泥。“没睡醒你就接着睡吧,琢磨这个干什么呀?”

    “我睡醒了。”我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男子无奈地说:“不知道,原来我也琢磨过这个问题,可我是不知道。反正我就生在这个山洞里,除了这个山洞我也没去过别的地方。”

    “啊?”我大惊失色,这个人居然是山洞里长大的?“那我呢?”

    男子说:“你也是,咱们都是。”

    我颓然坐下,这是为什么呢?可能是我真的没有睡醒吧。

    当天我整整思索了两个小时,依然没有想清楚事情的原委。

    最后那个男子被我问烦了,挥着手说:“我根本不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地方。等一会儿晒太阳的时候,你去问问长老吧,没准他知道。”

    我明白了,十万年之后的人原来也要晒太阳啊。

    这个山洞的作息时间和当代的监狱差不多,由于洞口狭小,大家轮流晒太阳,权当过风了。

    一个小时后,男子拉着我去洞口晒太阳。原来这个山洞是有出口的,那出口还挺大呢,可以并排开进来两辆大卡车。

    我来到洞口,只见洞中男女们,人挨人无精打采地地坐着。阳光从洞口照射进来,所有的裸体都散发出一层磷光。我差一点吐出来,这群家伙可能生来就没有洗过澡,身上的油泥足有半寸厚,而他们的头发几乎全部粘连在一起的,那个形象完全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叫花子。由于大家的颜色都差不多,也分不出人种来,如果不是体型差异,甚至连男女都也很难区分出来。

    我忽然想到了自己,于是就着洞口的阳光向自己身上看去。我的天!几只跳蚤正在两腿之间欢快地跳跃着呢。

    一股悲伤袭了上来,我颓然坐在洞口,哭了。

    天啊,我们一定是一群失事的旅客,落在荒凉的外星球上。看样子可能已经有几百年了,我们连文明能力都丧失了。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们呢?难道我们与外界的所有联系都中断了吗?

    此时男子引着个白胡子老头走过来,向他引荐说:“这个家伙在犯病呢,您开导开导他吧。”

    我估计老者就是传说中的长老了,于是哭倒在地,握着老者的脚腕子说:“老人家,我们到底是在哪儿啊?”

    老者拉着我坐下,若有所思地说:“哎,每一代年轻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包括我自己年轻的时候。”

    “那,您知道?”我充满期待地问。

    老者摇头说:“我不知道。反正我就知道一个事,咱们是穴居动物,不能出这个山洞,出了山洞就回不来了。”

    我眨巴着眼睛说:“既然出去了就没人愿意回来,当然回不来了。”

    老者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拉着我走到山洞口。原来洞口开在一处悬崖上,虽然也属于悬崖可并不是特别陡峭,洞口距离地面有百十米的距离,从洞口下去也不是件难事啊。实际上山洞所在的位置就是一个山谷,下面的地面就是谷底了。

    老者指着地面说:“你自己看看。”

    我探出头去,顿时惊得四肢颤抖,冷汗直流。原来谷地上到处都是人骨头,白灿灿的,煞是吓人。老者见我害怕了,也就欣慰了,拍着我的肩膀:“年轻人,赶紧去做爱吧,能做多少次就做多少次。哎,我老了,我是不行了,不能为咱们集体做贡献了。”

    我又糊涂了,在老者口中,做爱是一件非常郑重的事,好象做爱是洞中人类唯一的生存方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正要继续询问下去,突然洞里跑出个老婆子,老婆子的乳房足有一尺多长,垂在胸前晃荡着,特别壮观。老婆子跑到老头面前,惊喜地说:“长老,生了一个,终于生了一个!”

    长老和洞口所有的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长老欣慰地说:“我还以为这个星期又不行了呢,老天爷开眼了。”说着,长老一挥手,众人兴高采烈地进山洞了。

    我不明所以,只得在后面跟着。众人来到山洞深处,见几个妇女守在一块大石头边上。石头上躺了个女人,也看不出年岁来,反正浑身是血,两腿之间是个刚出生的孩子。

    我和大家赶到时,女人正揪着孩子的脐带往下拽呢。我从来就没有设想过如此的场景,生孩子居然是如此粗野的事啊。女人一把将脐带扯断了,拎着孩子的脑袋,顺手就甩了出去,口中不耐烦地说:“拿走拿走。”

    几个女人手忙脚乱地将孩子接住,然后高高兴兴地跑到长老面前。长老爱抚地摸着孩子的脑袋:“好啊,好,晚上赶紧送到洞口去,千万别耽搁了。”

    周围的人一个劲地点头,大家似乎完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

    三 我们是家畜

    我实在是晕了,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诞,都没边了,难道这就是未来是的美好蓝图?

    关于孩子的事是最让人摸不清楚的,为什么长老要把孩子送到洞口呢?而且一定要晚上,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奥秘?我决心查个究竟,于是天黑之前我便躲在了洞口附近。

    天刚黑,几个男人便抱着孩子偷偷摸摸地溜了过来,他们把光溜溜的还带着胎血的孩子放在洞口的大石头,之后他们紧张地四下望了几眼。其中一男子挥手道:“赶紧走。”话音一落,几个人就如撞见鬼了一样,撒腿就跑回去了。

    月光凄冷,血红色的孩子泛着一股淡淡的白光。孩子在哭,在挣扎,双手伸向天空,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我知道古代有些宗教是要用孩子做牺牲品的,难道十万之后的人类又活回去了吗?

    隐隐约约的,我感到呆在洞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我决定把孩子救回来,即使得罪了那些男人我也不怕,大不了就白刀子进来,红刀子出来。

    想到这儿,我准备采取行动了。

    正在我跃跃欲试的刹那,月亮忽然不见了。一片巨大的黑影猛然间就把洞口堵住了,我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缩回石头后面。那个黑影是什么东西?就在我一愣神的功夫,黑影闪转了几下,转瞬就不见了。我仗着胆子冲向洞口,月光惨淡,黑影就如同鬼魅一样,随着孩子一起消失了。

    我呆呆地站在洞口,茫然无助。

    几个男人从后面冲了过来,三把两把地将我拉了回去。有男子叫道:“你活够了你?他要是慢走一步,你就完了。”

    我意识,这个“他”与黑影有关系,厉声道:“他是谁?”

    男子说:“他就是他,你还敢问他的事?”

    他?什么东西?孩子,怎么回事?

    在山洞里只呆了一天,我就明白了一个问题。我在十万年之后的人群中,基本上等同于白痴了。如果想在这个群体中混下来,必须从头学起。

    我又在山洞里住了几天,有些事好象是弄明白了,可有些事依然是糊涂。

    这个山洞规模宏大,总共居住着两三千人。正如我预料的那样,人们日常的唯一身体活动就是做爱,其他时间则是睡觉和吃东西。如果依照这个人口比例和做爱次数的,每星期,山洞中都应该出生两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被送到洞口便失踪了,只有剩下的才有机会存活下来。

    由于人们一旦成年之后就可以随便做爱了,所以大家对这个事普遍产生了厌烦情绪,实际上孩子的出生率非常低,妇女对孩子也并不关心。生孩子出现断档的情况时有发生,一旦碰上这种事,洞中男女的慌张情绪便肆无忌惮了。

    长老在洞中是说了算了,为了鼓励大家经常做爱,热爱做爱,长老不得不经常给年轻人开动员大会。内容大约是我们只有做爱才会有孩子,有了孩子,“他”才会满足。为了洞中老幼的前途,年轻人必须要以做爱为己任,将做爱进行到底等等。至于那个“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是一直都没有弄清楚。

    就在我来到洞中的第二个星期,山洞里并没有出现新生儿。到了第七天的头上,所有的人都急眼了,大家围着几个即将生产的孕妇又是哀求又是恫吓,希望她们尽快把孩子生下来。那几个孕妇倒是挺努力的,但孩子就是不愿意露头。

    月亮升起来了,我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洞口没有孩子的结果。

    由于洞口没有孩子,所有人都缩到山洞内侧,似乎是担心被抓了去。

    到了后半夜,果然出事了。一座小山一样的黑影从洞口冲了进来,这就是传说怒中的“他”。“他”威力无比,神通广大,混身上下洋溢着愤怒的颤抖。人们慌张地堆成一团,两三千人顿时成了一个大肉包子。慌乱中,我看到黑影有一双恐怖的大眼睛,原来“他”是个生物啊。

    此时黑影的轮廓突然突起了一块,像一只爪子。没错,那就是一只爪子。爪子点向人群,人们嗷嗷的大叫几声之后,一个孕妇竟然被推了出去。孕妇急了,拼命向人群里钻,但人群中伸出了无数只手,再一次将孕妇扔了出去。

    我实在不敢看下去了,可眼睛闭上了,耳朵却堵不住。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险些把我的耳膜刺穿,然后一切又归入沉寂了。

    事实上,女人并没有被黑影吃掉,黑影只是将她的肚子剖开了,把孩子取走了而已。女人当然是死了,长老命人把女人的尸体扔了出去,一切照旧了。

    在女人凄厉的叫声中,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实际上我又什么都没想明白。

    对了,还有一个事必须得说一说,洞中人类是怎么生存的呢?

    我刚刚到来的时候,由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两天之内都没吃东西。后来我还是真是饿了,于是向他人打听什么东西可以吃。有人把我带到了仓库,这里居然就是山洞的粮仓啊!

    十万年后的粮食,与我的理解完全不一样。洞里堆放着山一样的,椰子大小的东西。我抱起一个,椰子表皮毛茸茸的,表皮很容易拨开,表皮之下则白色的果肉,吃一口倒也香甜宜人,基本上和面包的味道差不多。

    我大约吃了半个就饱了,本想把另外半个留起来下次吃,但同伴却示意我直接扔掉。据说这种粮食取之不尽,可以随便浪费。

    后来我问过同伴,这东西是哪来的。同伴想都没想就说:“天上掉下来的。”我当时全当是玩笑了。

    就在女人被剖腹的第二天,又一件奇事发生了。黑影大白天的就跑到洞口来了,可这一次洞口附近的人类并没有躲避。我终于是看清楚了,黑影的轮廓和蜘蛛差不多,但他足有两个火车头那么大。

    正在洞口晒太阳的人类,对黑影的到来一点反应都没有,依然懒洋洋的。突然,黑影挥动浑身的数百只触角在洞口一阵乱晃,接着无数的椰子口粮就滚了进来。真多呀,眼看就要把洞口填满了。

    这时长老开始指挥大家把椰子搬进去,而那只大蜘蛛竟趴在洞口,忽闪着大眼睛,欣赏宠物似的观察着人类的一举一动。我帮大家搬椰子,可心里却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

    早年我家住过平房,奶奶养过鸡。每次老太太给鸡喂食的时候,基本就是蜘蛛型怪物的神态,欣赏、欣慰,而充满收获的期待。

    骤然间我似乎什么都明白了,我们成了蜘蛛型怪物的家畜!我们人类,居然成了家畜!

    那一天,我基本勾落出了事件的基本轮廓。山洞里这些人,肯定是殖民外星球的移民,可能是飞行器出了事故,不得已降落在这个星球,也可能目的地就是这里。由于事故我们与地球失去了联系,又没有相应的武器和工具。百年之后,残留的人类被蜘蛛型怪物赶进山洞,专门为大蜘蛛生孩子。看样子,大蜘蛛就喜欢吃孩子!只要有了孩子就不来打扰我们。

    又过了上百年,山洞中的人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物种了,他们一心一意地要活下去,一心一意地做爱,一心一意地为饲养者多生几个孩子。

    没错,这就是我们的遭遇!

    虽然我的身体属于十万年之后山洞,但我的灵魂依然在二十一世纪,我骨子还残存些反抗精神和自主意识。于是我向所有人建议到:“咱们应该逃跑,跑到大蜘蛛无法控制的地方去。然后我开荒造田,我们制造工具,我们要组织起来保卫自己,我们还要成立政权,成立科学院,成立军队。大家一定要有信心,早晚这颗星球迟早是我们的。”

    其他人就像碰上了怪物一样,对我采取了爱搭不理的态度,似乎我的话完全是胡说八道。我苦口婆心地向所有人解释,最后长老无奈地说:“每年都有逃出去的,可没有一个能回来的。”

    我忿忿地说:“你们已经退化了,你们连勇气都没有了。”

    长老干脆把其他人都带走了,将我晾在原地。

    四 我们到底干了什么

    第二天,我做出了重要的决定——逃跑。

    一旦我找到安身立命的所在,一旦我找到对付大蜘蛛的办法,没准我就是这颗星球的主宰者了,我也能尝尝当领袖的滋味了。哼!

    据说清晨是大蜘蛛休息的时候,我背了几颗大椰子,等太阳一出来我就跑出去了。洞口有不少人正在晒太阳呢,他们竟用一种哀悼般的眼神望着我离去,似乎这个人已经死定了。我怜悯他们,我甚至开始鄙夷他们了,我坚决不能和这些人为伍。

    在洞口,我迎着初升的太阳,昂首阔步地出去了,我高大的身影将成为洞中人永远的回忆。

    走出洞口,我忽然奇怪起来,这颗星球上的太阳怎么和地球上的差不多呀?看来能够酝酿生命的星球,大环境应该是没什么差别的。

    我偷偷溜出洞口,沿着峭壁一点一点地往下走。山谷里都是人骨头,阴森恐怖,我小心翼翼地走着,一丁点的响动都不敢搞出来。

    大约十分钟之后,我就到了山谷中央的平地。我的天啊,这个地方绝对不是地球,山谷四周零落生着些树木,那些树高大得让人难以想象,与他们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一只蚂蚁。我知道地球上最大的植物是美洲红杉,大约也就五六十米高,可这星球上的随便一棵树都有着百十高,真大呀!

    我在山谷里摸索着前进,我尽量往下风的方向走,这样就不会在空气中留下气味了。

    到了空旷地带,我忽然觉得阳光有点问题,明明周围没什么植物,天上也没什么云,但地面上总是有阴影。最后我按捺不住好奇,偷偷向上空望去。

    怪了,山谷四周的山峰居然都连上了无数条绳子,绳子而且成网状分布,几乎把整个山谷都罩上了。那些绳子估计得有碗口粗细,又黑又亮的。我发达的大脑再一次运转起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绳子就是大蜘蛛织的网了。

    这颗星球真是了不起,什么东西都大得出了格了。大蜘蛛的网居然把整个山谷都给封上了。但有一点我还是没有想明白,绳子之间的距离至少有一两米宽,人钻过去绰绰有余,这帮人怎么会跑不了呢?

    我正琢磨着呢,忽然天空中掠过一阵狂风,我赶紧钻到一块大石头下面去了。这个地方什么都大,风也小不了。果然那狂风至少有十级,几十斤重的石头被吹得漫天飞,幸亏我藏身的大石头有好几吨,要不早就给刮天上去了。

    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就过去了。我隐约听见了几声嘶鸣,那是大蜘蛛的声音。坏了,我躲石头下面,死活是不敢出来了。石头上方有一块空隙,正好可以看到山谷上空。我沿着空隙望过去,只见不少椰子山洞的东西被绳子粘住了,原来那绳子是粘性的。

    突然我看见大蜘蛛了,我还是头一次在白天观察他的模样呢,那的确是一只蜘蛛啊,但那体积太大了,都离了谱了。此刻大蜘蛛正在绳子上忙活呢,他把绳子上的椰子收集起来,塞进嘴里,嘴塞满了蜘蛛也就急忙急忙地跑回去了。

    我又明白了,椰子应该是某种植物的果实吧。而大蜘蛛修建蜘蛛网的目的就是网罗椰子,但这家伙显然是不喜欢吃这玩意,他收集椰子就是为了养活山洞里的人类。天啊,大蜘蛛居然成了人类的上帝了!而人类则是为他生蛋的鸡。

    趁着大蜘蛛往回运椰子的时机,我开始撒腿猛跑。一个小时之后我就跑出了山谷,一片开阔的草原出现在面前,我,自由了。

    山谷之外已经超出了大蜘蛛的控制范围,我跑了一会儿,然后坐在地上,痛哭了许久。

    我,一个堂堂的人类,一个万物之灵啊,居然在这颗星球上成了蜘蛛的家畜,真是羞耻啊!

    哭过之后,我决定赶紧寻找能定居的地方,于是找到了一条大河,沿着河就走下去了。我知道,人类文明都是大河孕育的,所以我要在河边开创我的事业。

    大约走了两天了,我看到了很多奇异的风景,这星球上到处都是陨石坑,直径都有一两公里。我甚至在陨石坑着找到了零碎的玻璃体,这证明当时出现过难以想象的高温。这个现象再一次超过了我知识范畴,这是一个有大气层包裹的星球,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陨石坑呢?除非是核战争的结果!

    两天后,我看到两座小山在大河两岸对峙着,景色非常奇特。我的脑细胞又开始活动了,这地方好象见过,其中一座小山非常像一只在河里喝水的乌龟。我赶紧跑上小山,四下眺望起来。我应该是来过这个地方的,可到底是哪儿呢。慌乱间我摔了跟头,起身一看居然是让一块方石头拌倒了。

    我脑子一转,立刻就觉出不对来了,自然界怎么会出现四四方方的石头呢?凭那些大蜘蛛的智慧,他们应该没有这个本事。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这块石头翻了过来,然后我就彻底傻眼了。

    这块石头上居然刻着一些汉字,在一颗遥远的星球居然出现了一块刻着汉字的石头!难道是我出现幻觉啦?我摸着石头上的字,凹凸有秩,雕工精细,没错呀!我不得不仔细阅读起来:“宣统三年,汉口守备那容力战乱党,阵亡于汉口,立此碑纪念。”

    宣统三年,正好是辛亥革命的年代,力战乱党?看来这个叫那容的家伙看来是被革命军打死的。

    我再一次向四周望去,这地方我还真是来过,而且还不止一次呢,这是武汉。那两座小山就是龟蛇二山,这条大河就是长江,但长江大桥呢?

    天啊,原来我所在的地方还是地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之后,我开始在山上寻找起来,钢铁的东西是留不住的。但是一些石头物件还是可以保留下来,我在山上找到了墓碑,找到水泥块,甚至发现了一块刻有毛主席诗词的大石头,好象是一桥飞架南北之类。看来,我真是在地球上,而且连国境都没有出去。

    我们在地球上,可我们成了穴居动物,我们被大蜘蛛饲养着,天啊,难道是爆发了核战争?难道是小行星撞上地球啦?难道人类已经完蛋啦?

    我在龟山上徘徊了三天,发现了不少人类遗迹,我确定了,人类可能是真完蛋了,那我怎么办呢?

    那天夜着我正睡着呢,忽然听到身边有动静,我睁眼一看,整个身体都僵硬了。面前是一只小山一样的大蜘蛛,比山谷里那只还要庞大。他瞪着探照灯山洞眼睛,正看着我运气呢。

    我起身就跑,大蜘蛛竟悠然地在后面跟着我,好象也没有要抓我的意思。但我是真害怕,所以就玩了命地跑。忽然大蜘蛛冲到我前面去了,他挡住去路我只得改变方向,如是好几次,我又明白了,大蜘蛛看来是有目的的,他是想把我赶到一个特定的地方。

    虽然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我是真不敢违抗啊。就这样一口气跑十几里,我猛然发现对面是个巨大的山洞入口,而大蜘蛛正把往山洞里赶呢。

    我想都没想就钻进去了,洞里有几个人正看着我呢。我说:“外面有蜘蛛。”

    洞里人说:“有就有呗,到处都是。”

    我颓然坐下了,估计大蜘蛛遛弯的时候,发现一只走丢的家畜,于是就顺手牵羊地把我赶到他的圈里来了。

    此时一个老头跑了过来,拉着我说:“赶紧去做爱,你是个新生力量,一定要努力。”我正要询问他们洞里的情况,可这帮家伙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立刻就把我塞到几个女人的怀里去了。

    我终于醒过来了,我让那些女人奸淫得实在受不了,如果不醒的话,没准在梦里就死了。

    天啊,我做了一回未来人,但这是我所有假设中最可怕的一个。

    此后一个念头总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我们到底干了些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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