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城一里路的地方,他勒住马的缰绳,细细向城上观望。城头上刘邦大旗呼呼啦啦迎风舒展,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墙外围布满了高大的栅栏和深深的壕沟。
“看来要冲过大桥,进入城内,确实不易呀。”项王边想边带马慢跑,绕城一圈,察看地形。
“所有人马,就地安营扎寨,然后,选择有利地形,准备迎击城内汉兵。”说完这番话项王一勒马缰,休息去了。
一晃两天过去了,城内的汉兵既不开城门,也不出击作战。
项王本来性子就急,见汉兵连日来毫无动静,气就不打一处来。
第三天天刚亮,他就催促十几名兵丁到城下骂阵。他自己也提戟呐喊:“刘邦小儿,快快出来,你这样躲藏着,算什么东西。”兵士们也你一句,我一句:“刘邦出来,有胆就跟我们项王较量一番,否则,赶快开城投降。”喊声四起,余音袅袅。
任凭楚军喊破嗓子,汉军仍然不动。
项王骑在马上,气得嘴歪眼斜,暴跳如雷。他胯下的良骑乌骓马似乎很理解主人的心情,前腿不停地捣地,鼻子一个劲地打响鼻。
正在这时,远处大路上,一道黄土弥漫,飞来一位楚军信使。
“报……”信使人还未下马站稳,报字就冲击了项王的耳膜。
“报楚王,魏相国彭越已率大军渡过睢水,大破下邳,城内楚军大败而逃,守将薛公不幸以身殉国。”信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那彭越的军队此时在哪里。”项王紧锁眉头,咬牙切齿地问道。
“彭越军队已进入下邳,来者不善,气势逼人呀。”
项王一听大叫道:“哇呀!好个彭越,竟如此大胆,敢杀我楚将,夺我城池,真是气死我了!来人,命军队拨营出征,直开下邳。我要先拿下彭越小儿的颈上人头,再来收拾刘邦。”说罢,催马率军直奔下邳而来,人急马快一路驰骋,人马带起的尘土直冲云宵。
大将彭越,自从接受汉王的使命,被立为魏相国,心中十分得意,将梁地十多座城池收归己有,但看到汉王兵败,退往睢水,楚军近逼梁地时,彭越自知不能久留,便率军北上。
当项王进攻荥阳时,彭越趁机截断了楚粮的运输道路,卡了项王的脖子,你说这项王怎能不恨透彭越。这次彭越又斩杀了楚将,抢占了大片楚地,咋不叫项王愤怒至极,怒火中烧呢!
为尽快消灭彭越,以解心头之恨,项王率兵分两路东进,一遇到彭越的军队,就像恶狼扑食一般,格杀勿论。
彭越的军队毕竟不是项王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彭越收拾散军,渡睢水向北逃命而去了。
项王杀红了眼,见追不上败逃的彭越,就又转过头来,追打汉王。
这时,有探马来报,说汉王已由宛城转入成皋,与英布合兵一处,驻守成皋。项王听后,立即率兵西进,顺道决定先攻下荣阳。
驻守荥阳城的是对汉王赤胆忠心的大将周苛和枞公,可是当时他们只想项王已率兵远离荣阳,可以高枕无忧了。所以就放松了警惕。他们正在梦想与城内人民休养生息,过几天安稳日子的当儿,哪知,忽一日楚军大兵压境。
这一次,楚军有备而来,锐不可当。周苛和枞公仓促应战,想化险为夷,转被动为主动,然为时已晚。
楚军从城的四面同时攻打,喊杀震天。守城兵士拼死抵抗、死伤无数。没过多久,楚军便冲上城头,活捉了周苛和枞公。
项羽率大军浩浩荡荡开进城中。
项羽一进县衙大堂,屁股刚一坐定,便迫不及待地命人将周苛押到大堂。
周苛被五花大绑地推到项王面前。项王面带微笑,劝说周道:
“你能坐守孤城,直至今日才被我攻下,可见你真是位难得的将才,只可惜你投奔了汉王,这是你的选择错误。”项王说到此,狡黠地看了一下周苛,接着说下去:
“我很爱惜你的才能,不忍心将你杀死,如果你能投奔我,那我就授予你上将,封邑三万,你看如何呀?”
项王说罢,暗自思忖:你周苛到了这般地步,肯定没什么话可说了吧。
“呸,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当今汉王圣明,你不去投降汉王,反要劝我投降你,真是天大的笑话。”周苛又走前一步,瞧着项王的眼睛说:“你怎么能是汉王的对手呢?别看你现在猖狂,早晚有一天你会被汉王消灭掉!”
项王本在得意,忽然被周苛数落一番,便气急败坏,拍案大骂道:
“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我马上将你斩成两段,也难解我心头之恨。左右,还不赶快去找一鼎大锅来,我要将你炖成肉酱,看你还嘴硬。”
兵士抬来一口大锅,将周苛剥去衣服,投入锅中,锅中放好水,下面点起大火,一时间周苛变成了肉酱。
这时枞公又被带了进来,他镇定地说:“我和周苛同守荣阳,现在周苛已如此惨形,我又如何能独自偷生。情愿同死,听任你处置罢。”项王一听,觉得枞公这人也算有义气,就命左右推出去斩首,总算使枞公免于烹死。
在荣阳稍作休整后,项羽便下令进军成皋,这时警信已传人成皋城内。驻守在这里的队伍,不免有些惊慌,刘邦心中暗想:荣阳已失守,这小小皋城看来也难守住,到那时上哪再去找第二个愿替死的纪信呢?
想到这儿,立即找来夏侯婴,率少数亲兵偷偷打开北城门,提前逃走了。
等到后来城内守将知道汉王已逃走,便都不愿在此久留,于是纷纷出逃。英布一看,大势已去,只剩自己的人马,势单力孤,怎能是项王的对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干脆弃城逃吧!这样成皋很顺利就被项王拿下。取下成皋后,项王听说汉王已逃走,估计逃不多远,于是下令大军驻守成皋,休整兵力,准备追杀汉王。
本来汉王逃出成皋后,北进修武,打算去投靠张耳和韩信的军队。
这时韩信因赵地还未归服,就放弃攻打齐地的计划,联合张耳的势力,四处剿抚异军,驻守修武县内。汉王得知张耳和韩信的情况后,就率军星夜兼程,渡河到修武,等到了县城外,城门已闭,只好先在城外就地安歇。到第二天天刚亮,汉王就和夏侯婴直奔韩张的大帐中来。
这时韩张的大营内,士兵刚起,只见个个睡眼朦胧,无精打采,看到汉王一行人来,便问道:“你们从何而来,来此有何事?”汉王当时没穿王服,只是便装,便谎称是汉王派来的使臣,奉命前来见韩张二将。
守兵一听,是汉王派来的,便不敢怠慢,就放他们入内,可到了元帅帐前,守兵才说元帅还没起床,得先由守兵禀报一声再说,汉王听后也不和守兵多说,抢先一步跨入帐内,帐内的中军护卫出来一看是汉王,便慌忙上前行礼,汉王摆手示意别说话。就独自来到韩信卧室,这时只见韩信仰面而卧,鼾声正响,睡得正好,根本不知道汉王已入帐内。
汉王也不作声,只是悄悄地走到他床边,见床边的桌上一片狼藉,将印兵符也摆在上面。
他立即伸手拿来,然后出坐外帐,命军吏传令诸将集合,到帐内听命,诸将也多刚睡醒,一听召令,不知何事,只是元帅点兵,赶紧来参见。
刚进帐内一看是汉王高坐在帅位,不禁大吃一惊,急忙跪拜行礼,礼毕,汉王亲自发令,将诸将改换职守,都派出去备战。
这时的韩张两将已被士兵唤起,整衣净面后来见汉王。一见汉王已坐在帅位上便俯首请罪说:“臣等不知今日大王驾到,未能远迎,罪该万死!”
汉王微笑着说:“二位大将请起吧!这也没什么罪该万死的道理,只不过我看你们营中守备不够严密,万一有敌人偷袭,恐有危险。何况现今天已大亮,应该早起去看看士兵的情况,怎么能身为大将却高枕无忧地睡到现在呢?连将印虎符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乱放,若有丢失,岂不酿成大祸,这样一想后果不是很可怕吗?”
韩张一听,更觉得惭愧、满面羞得通红,无话可说。
接着,汉王又说:“韩信,我原命你出兵攻打齐地,等到打下齐地,我们再合兵攻楚。可到现在将军的人马仍驻守此地,未见动兵,不知何故?”
韩信忙说:“大王有所不知,赵地现在还有没收服的地方,如果我率兵东取齐地恐怕赵地就保不住了。”
韩信抬头看了一眼汉王,见汉王正闭眼细听,便接着又说道:
“赵人一但不降服,必将成为我们的心腹之患。就算有张耳将军留守在此,只怕他势单力薄,支持不了多久,还是要被赵人打败的。何况我率大军数万人,转战赵魏之间,士兵已劳累,锐气已减弱,急需休整再战,如果一意孤行,匆忙出战,齐人在我军前方迎战,赵军断我大军的退路,使我处于腹背受敌之势,士兵又没有休整,不耐苦战,这不就有败北的危险吗?”
韩信停了一下,咳嗽了两声。
“因此,我打算先平定赵地。休养几日,这样就可以免于走入险境。这几天,我日夜苦思废寝忘食,耗费了很多精力,正好大王您到此,就让我把这个计划讲给您听。您暂且屯兵于此,等待时机收伏成皋。我立即带兵东进齐地,依仗大王的威力,一鼓作气,攻下齐地,然后,乘胜向西推进,和您一齐合兵击楚,你看如何呀?”
汉王听罢韩信这番话,气消了大半,转怒为喜,和颜悦色道:
“这条计策很是高明,两位将军快起来,听我的命令。”
韩张两人拜谢起身,站到两旁。
汉王命张耳带本部人马,速回赵都镇守,命韩信召幕赵人丁壮青年,一道东进攻齐。所有修武驻的兵马,原地坚守,归汉王亲自统领。休整练兵,准备再次出击楚军。
韩信、张耳得令后,不敢再次惹汉王生气,急急收拾行装,集合军队,分头向各自的目的地出发。
1
汉王三年七月,刘邦坐守修武,招兵聚将准备反攻。原成皋将兵也纷纷赶到,汉军势力大增,军威重振,于是再次拟定攻打楚军的良策。
一日,探马来报,项王正从成皋起兵,西进修武。刘邦听后,觉得这项羽来者不善,决不能掉以轻心。
为防不测,刘邦先派得力将士,前往巩县,堵住楚兵西进道路。
而后,命兵士击鼓聚将,商议对策。
须臾,众将官便来到大帐中,刘邦环顾一下大帐,问道:
“众将官,项羽大军即日就到,你们看,我们应采取怎样的御敌良策?”
话音未落,一位将官上前拱手说道:
“汉王,现今项羽西进逼我,无非是想趁机夺取我关中之地。关中位置险要,物产丰富,是我军的根本重地,万万不可丢失,在下想,当今之计,不如我们将成皋东境一带一律放弃,干脆回兵驻守巩洛之地,在那里组织强兵抵御楚军,以免关中有失,不知汉王和其他将官意下如何?”
坐在旁边的郦食其一听,急忙上前答道:
“不妥,我看此计不妥!我曾听说一国之君应以赢得民心为根本,而民以食为天,敖仓之地储备各物甚是丰盈,素称足食之地。现今楚兵即已攻克荥阳,却不懂得趁胜占据敖仓,这倒是天意助我汉军。不让楚军断我军民的粮食来源。”
郦食其停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液,又滔滔不绝说开来:
“我认为大王当今之计,应是速派兵夺回荣阳,占据敖仓,掌握那里的粮食。在成皋的险恶之处派兵驻守,控制住太行山的出路。坚守蜚狐口、白马津,就着这些险要地势,阻击敌人的前进。这样敌军会担心后路被咱们切断,必定不敢再轻易向关中进兵,以此使关中要地平安无险,不是很好吗?又何必去驻守巩洛呢?”
汉王听罢,点头称是。
又问群臣众将:
“各位,你们看郦先生的意见如何呀?”
“甚好,甚好。”众将一致表示赞同。
于是,汉王刘邦下令出兵敖仓。
路经小修武,在那里部队暂作休息,准备誓师后,再向敖仓开拔。这时,郎中郑忠,又献上一条断绝楚军粮运的计策,他对汉王说:“若先断了楚军粮运之路,使他军中供粮紧张,自然会不打自乱。到那时,我们再大举进击也不迟呀!”
汉王于是就派部将卢绾刘贾,率二万步兵,百余名骑兵,迅速渡过白马津,悄悄地潜入楚境内。会同那里的彭越,商议截击楚军粮草。
彭越已了解到楚粮草及军用辎重,都囤积在燕西一带。于是和卢刘二将定计,夜袭燕西,掠走物资。
楚军在燕西一带确有许多粮草物资,但守备不严。
这天夜里,阴云密布,到处是漆黑一片。彭越等带兵偷偷来到这里,放起一把大火。顷刻间,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地。
楚兵慌忙从四下奔来,可还没等弄清出了什么事,早已被汉兵砍杀无数。
燕西顿成战场。
火光中夹杂着物资被烧的哔剥声,士兵们的喊杀声。
此时,楚兵已大乱,四处奔命,无心恋战。这里所有辎重粮草除烧掉的外尽归汉军所获。
彭越趁势一鼓作气又夺回了梁地的樵阳、外黄等十几座城池。
此刻项王正在成皋,等待楚军西进攻取修武追杀汉王的捷报。但迟迟不见有音信,心中正是烦乱不安。忽然见探马来报,说燕西粮饷已全被彭越洗劫一空,梁地十余座城池也被汉兵夺回去了。
真是怒火中烧,项王立即决定亲自回去讨伐这个几次洗劫楚军粮饷的彭越。
但考虑到成皋一地须坚守防范,便召来大司马曹咎嘱咐道:“彭越又劫走我的军粮,这回我非亲自去杀了他,以平心头之恨,况且又听说他再次率兵夺走梁地十余城,真是太猖狂了,看来除非我亲自讨伐他,才能平定这个贼人!现在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成皋。我想命你驻守城池,千万不要出城迎战。等我回来再定计破汉军,你只要能守住这座城,阻止住汉军前进的道路。使他再不能向东进兵就行了,也算你的功劳一件了。我想这次前去攻打彭越,多则十五日就能回来,请将军千万铭记我的嘱咐,一定不要擅自违抗命令,以免酿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曹咎听罢,连连称是。
但项王仍是放心不下,于是又留下司马欣帮助曹咎驻守城内,这才引兵攻打彭越。
再说那彭越早已得到消息,知道这次最让他害怕的项王亲自带兵攻打他。彭越一想,自己势单力弱,终不是项王的对手,何必等着拿鸡蛋硬碰石头呢,干脆跑吧!
于是赶紧召兵集将,准备先守几日再说,不行就撤。而这外黄就在梁地偏西一处。
只见这一日项王率众兵二路飞奔来到外黄城外,怒气冲冲的项王一看城门紧闭,城上守兵严阵以待,越是觉得忍无可忍。立即排兵布阵,搭梯攻城,连攻了几天,仍未攻下。
可城内已出现紧急状态,彭越军中供给紧张,百姓叫苦连天,这时彭越自知不等多日,终会被项王攻破城池。于是连忙打开北城门,率兵冲出重围,杀一条血路自去逃命。
楚兵一看追是追不上了,干脆放他一条生路,先攻进城内再说,这城内所剩残兵,无心守城,开门投降了。
第二天,项王大军浩浩荡荡开进城内。项王先到县衙中,派人清查户口,安顿百姓。
可这时城内已是谣言纷纷,人心惶惶了,三三两两的百姓都聚在街头传说霸王因憎恨彭越已久,又没能活抓他,就决定要把城内十五岁以上的壮丁全部活埋。还有人真的信了此话,哭天嚎地地喊叫起来。
这时项羽已听到哭喊声不断传来,正是纳闷。忽见卫兵来报,说有一髦龄童子非要进见大王不可。项王便传命小孩进见。
只见这一小孩身着布衣,面目清秀,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让人爱怜。
项王看罢便问道:“你这小小顽童,有何要事求见我呀!”
只说那小孩人小气志高昂,不卑不亢,先行拜礼。然后说:
“大王,我是本县百姓,我父亲曾是县令舍人。今年我已十三岁。得知大王进驻本城,很是高兴。这些日子,外黄百姓久遭彭越的欺压盘剥,怨声载道,但又不敢直言。人们都传说大王您贤能,能使百姓安居乐业,所以全城人天天盼着您快进兵城内。可没想到您刚一进城,就有谣言说您要把全城十五岁以上的壮丁全部活埋,来发泄您对彭越的愤恨。这是怎么回事呀?”
项王一听,笑着说:“哦,你是来替百姓们求情的,你刚才说彭越挟制百姓,也还有道理。只不过到我发兵来此时,城内却还有人抗拒我进城,这又是为什么呢?所以要是我坑杀百姓也是情有所出。再说我杀死这些百姓,即使对我没什么好处,倒也没什么害处吧。你今天斗胆来劝我,难道就不怕我连你也一起杀掉吗?”
小孩听罢仍不慌不忙地答道:“彭越占据城内时,他的兵将很多。听说大王你亲自来攻打,就害怕百姓作内应。便将四门紧闭,并各派兵把守。您想城内百姓手无寸铁,如何能斩杀守将,开城与您响应呢?只是在这时大家心中不满却没法违抗彭越的命令,不配合他作战。彭越也看到城内百姓心向项王,于是连夜逃走。您想,若不是这样,全城百姓都帮助彭越守城硬战,就只能等到把全城人都拼杀光了,您才能引兵入城。从这点上看,怎么能说城内百姓是心向彭越,助越击楚呢?如果大王您认识不到百姓的心思,硬要下令坑杀百姓。城内百姓只能俯首待毙。而城东十八城内的百姓听到大王这种暴行,定会认为降也是死,战也是死,必会以死与您相拼。到那时彭越也已从汉军中得到援兵,再来与您对战。这会使您腹背受敌。即使能取胜,也必是损兵折将,得不偿失呀。这样做岂不是有百害而无一益的愚蠢之举吗?望大王三思。”
项王一听,这小孩说的真是头头是道,句句属实呀。况且一想临发兵前已和曹咎定好半月即回,今天已过数日,若再攻下其他几座城,势必延长战期。成皋之势唯恐有变。倒不如就此收买人心。使其他城内百姓尽早开城归顺,有益省力,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儿,项王便笑着说道:
“没想到你如此小小年纪,不仅有胆有识且颇有心计,实在难得。好!我就听你一言,宽容百姓罢!”
小孩一听,赶紧磕头谢恩。
项王虽是一代叱咤风云的人物,有时,也会思想简单。小孩一席话,竟使他信以为真,你说可笑不可笑。
项王这边信了小孩,便叫人拿来数两白银和几件值钱的东西赏给他。
小孩领赏,再一次拜谢后,欢天喜地地离开项羽大帐,来到街上,把这一好消息立即通告全城百姓。
城内百姓正在痛哭流涕,生离死别之际,忽闻项王确实不再想坑杀众人,无不欢欣雀跃。
特别是听说这性命是小孩给争来的,便纷纷围住小孩问长问短。许多人都竖起大拇指,夸赞小孩有胆有识,智谋双全,将来必成大气侯。
称赞小孩的当儿,人们也十分感谢项王,认为项王的大恩大德将永世不忘。
外地人听到这一消息,等项王兴兵东进时,那里的人们便纷纷打开城门,夹道欢迎项羽的部队。
见到这阵势,彭越只得率军向谷城奔逃。
这样一来,先前攻占的梁地等十余城也尽归项王。
只用半月时间,项王得来这么多失地,心中十分得意,简直就像喝了蜜汤一样,嘴总也合不上。
等部队到了睢阳,也差不多该回师成皋了。但此时,已快到冬天了,田野空旷,万木萧条,依秦旧制就要过年了。
此时,项王正觉人马疲劳,很需在睢阳一带休整兵力,养精蓄锐,等年一过,再起兵西进。
这一日,应是汉王四年的新年,项羽便在行辕中,摆下酒宴,召集众将,庆贺新年。将官等纷纷鱼贯入帐,行过礼后,即由项王赐宴。
酒进三巡,菜过五味,正饮到兴头上,忽见探马急急入帐内禀报:“项王,不好了,成皋已失,守将大司马曹咎不幸阵亡。”
这突如其来的事,使众将官都愣住了。帐内立刻弥漫了恐慌的气氛。
原来欢快的气氛荡然无存。
项羽听了这消息,也是大惊失色问道:“我嘱咐曹将军死守成皋,不可出城迎战,轻举妄动,这汉兵是怎么夺走成皋的呢?”
2
项羽听到成皋失守的急报,如五雷轰顶,大为震惊。
心想:必是守将曹咎没听我的吩咐,擅自出战,才有此后果。
其实,项羽估计的不错,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
楚将曹咎和司马欣都是项王的好朋友,多年追随项王东打西杀,对项王忠心不二,立下过汗马功劳。
然而二将有勇无谋,才铸成今日悲剧。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那一日,汉兵兵临城下,向城内挑战,曹咎因有项王临行前的嘱托,于是高悬免战牌,任你叫喝,也没有出兵迎战。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这样一来,本来心高气盛的汉兵觉得很是扫兴,就派人将这里的情况通告了汉王。
张良和陈平同汉王认为,曹咎有勇无谋,可以智取。于是决定采取激将法,将曹咎引出一举歼灭。
主意一定,这边派兵埋伏在城外汜水左右,曹咎一旦出城渡水便将其拿下。那边又立即派兵到城下挑战。
汉兵们在城下骂阵,污语浊音,耳不忍闻。城内的曹咎闻知后,不禁勃然大怒。
这个本来生性暴躁的人,哪能容忍此番污辱。于是,他要下令开城出击汉兵。
“将军,先请息怒,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时司马欣走上前来劝谏道:
“您别忘了,项王临行前曾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们轻举妄动,开城迎战汉兵,只要守住城池便是大功告成了。现在汉兵如此挑战,明明是请我出战之计,请您千万压住怒火,千万别上他们的当啊!等项王回来,再与他们交战,不怕那时再不取胜。”
曹咎听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觉得司马欣说得有理,只得勉强答应。
于是,命令守城兵静守勿动,无论汉军如何叫喊,也不要开城迎敌。
这时,天色已晚,汉兵在城下骂了一天,也不见城中有动静,便觉得口干舌燥,于是退回营内,休息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汉兵便又在城下叫骂,而且人数越来越多,叫骂声越来越高。声随风下,骂声、喊声传得很远很远。
这次汉兵骂出了经验。眼看已是中午时分,他们骂累了,便席地而坐,解开衣服,一面吃干粮、喝水,一边嬉笑。待恢复了精神,又开始叫骂。
一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外面变得冷风四起,才鸣金收兵,回营休息。
到了第三四天,汉兵更使出新的招数。他们每人举出一条白条幡,上面赫然写着曹咎的名字,下面画着猪狗之类的畜牲丑态。
汉兵仍一边指着画上的畜牲,一面讽刺、挖苦,叫骂曹咎。反正是曹咎忌讳什么,他们就叫喊什么。
这时,曹咎耐不住性子,再一次登城观望。一见此状,不由怒气满胸,特别是看到汉兵在城外或坐或立,有歌有舞,手拿兵器向石头土堆上乱打乱扎,齐声喧呼:
“打死你,曹咎,把你的肉剐下来,喂狗吃,谁叫你生下来就是胆小鬼呢?”
曹咎气得脸色发青,哇哇的暴叫。
说来也是,一位驰骋沙场的战将,宁愿在阵前拼杀而死,也不愿遭这般罪。
曹咎喘着粗气,霍地抽出战刀,大叫一声:“开城,击败汉军。”
话音未落,便带领兵将飞奔出城。
此时,司马欣再想拦他,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暗想:“完了,这下我等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眼巴巴看着曹咎的背影,而束手无策。此刻,城外汉兵绝没有先前的勇气,丢盔舍甲,落荒而逃。
曹咎一马当先、紧紧追赶,心想:原来就这般能耐,今天我非杀你一个不剩,才解我心头之恨。
心里这么一想,追杀的劲头便更足了,一会功夫,便追到了河边。
只见汉兵纷纷下水,游水而去,曹咎气愤地叫道:“我军也能凫水作战,难道还怕你汉兵不成?”
于是下令催促人马过水作战。将士你拥我推,纷纷下水,河里人喊马嘶。
正当将士们下水行至河中时,忽听两岸汉兵喊杀震天,不知从什么时候,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许多汉兵汉将。
只见旌旗招展,万马奔腾,左岸统将樊哙,右岸统将靳歙,各持长枪、大戟,杀了过来。
楚兵见状,一阵大乱,哪里还有心抵抗,只顾四散逃命,只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没命地逃窜。
曹咎此时正在水中,司马欣还在岸上,两人相互无法照顾,只得慌忙撤退。
司马欣心中埋怨曹咎不听规劝,上了汉军的当。可事到如今,光埋怨又有什么办法呢?
于是,他便想收拾岸上的人马,聚集力量,杀出一条血路,返回成皋,以求东山再起。然而这时的楚军,早没了士气,比兔子还跑得快,任你再三叫喊,也无济于事。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一队汉兵冲杀过来,眼前楚军又倒下一片。司马欣见状,只得迎战。此时曹咎处于水中,进退两难,还想冒死渡到对岸,与汉兵决一死战,却只见汉王一行人马已到,曹咎一想还是往回逃到城内再说吧。就在这时,两岸一阵鼓声响起,汉兵开弓放箭。箭似流蝗般向河中的楚兵射来,顿时水中一片惨叫,死伤无数。
曹咎自己身中数箭,想勉强登岸,又怕被汉兵活捉,只得抽出佩刀,在水中自刎而亡。
再说那司马欣左右冲杀,无奈汉兵层层围上,实无法脱身,连身边的随从将士也惨死多半,只剩数十骑兵紧随其后。
司马欣一想,大势已去,死到临头了,与其等着汉兵最后活捉,倒不如自杀了事,于是抽枪自刺,断喉而死。
此时,楚军多已无力抵抗,汉军大胜在望,汉王于是下令停止射箭,渡河。会合各路人马,齐入成皋。
这时成皋已无守将,百姓纷纷开城迎接汉王。
汉王随即安抚百姓,使其安居复业,百姓都很高兴地向汉王谢恩。
之后,汉王又将项王遗下的金银财宝,取出一些分给将士。将士们也是喜出望外,乐不胜说。
这样在成皋休整三日后,汉王命令将士从敖仓搬运粮食,来接济军粮。
3
日光如梭,光阴荏苒。一晃刘邦已在成皋驻守了三月有余。
这一天,在通往城内大路上,人喊马嘶,尘土飞扬。一队车马由远而近,直向城内开来。刘邦登城观望,原来是押送粮草的车队赶到了。
刘邦捻着胡须自信地下令道:
“粮草已到,我军万事俱备,军队火速进兵广武。”
刘邦骑在马上,暗自思忖:先前,你项羽把我臭骂一顿,今日,我将全力以赴,与你决一雌雄。
军队到达广武后,便在广武外围各要塞安置重兵把守,并修筑防御堡垒,只等韩信收取齐地,同他兵合一处,共击项王的军队。
然而,好事多磨,等了许多日子,也没见韩信的人影,连只字片语也未等到。
汉王实在不耐烦了,便派出探马探听消息。
这边,他自己心里嘀咕:这韩信自己总是傲气十足,自以为是,对我也不很顺从。他会不会自恃武功高强,拿下齐地后,自立为王呢?到那时和我作对可怎么办呢?
他一面想着,一边在屋里来回踱步,走到窗前,看到无垠的旷野,宽广美丽,远山近树,婀娜多姿。
看罢,心胸又宽广了许多。
心想:韩信手下兵马不多,还不足以和我抗衡,或许他不能迅速拿下齐地,定有别的难处吧?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派出的探马走进屋里:
“报汉王,韩将军在赵地招兵买马,筹集粮草,耽误了许多时间。同时,各地还有许多将领和武士来投奔他,所以一时离不开赵地。现在韩将军已做好一切准备,正率领大军东进齐地呢。不过,要赶到那里,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望汉王莫急。”
“说得好,我能不急吗。你先下去吧。”汉王嘟囔了一句,就把探马打发走了。
可是他心中放不下这事,细细盘算着韩信拿下齐地的日子。
正低头沉思,有一位谋士进帐拜见汉王道:“我有一个绝好的主意,可叫那齐王降顺又不用费一兵一卒。”
汉王抬头一看,原来是郦食其。这人很善言谈,也颇有心计。
汉王连忙让座:“先生,不知你有何妙计呀,请快快讲来。”
郦食其凑前说道:“大王,我和齐王的交往一直都不错,现在让我去到齐地做说客,凭我的这三寸不烂之舌,保管那齐王会很快来降服的。”
郦食其呷了一口水酒,接着说:
“这件事办成了,就免去我们出师兴众,大动干戈了。”
汉王凑前一步,又问道:
“那你有无把握呀?”
“没问题,我早已成竹在胸,请大王放心就是了。”
郦食其起身欲走,汉王忙说:
“多多保重,我在此静候你的佳音了。”
郦食其亲自到齐地做说客,劝降齐王。
那么当时齐王是谁呢?不是别人,正是田横之侄,田荣之子田广。田荣死后,田广继父位。田横在齐相辅佐主政。
前文曾提到齐兵经过咸阳一战,便拒不出兵与楚对阵,只是严守齐地,养精蓄锐。这时项王为了彭城的失守,正忙着进兵汉军。此后就日日忙于同汉兵交战,哪里还有功夫顾及齐地。所以一直没派兵去攻打齐。就连当时留下来攻打咸阳的楚兵,一见城阳守备严密,军力很强,久攻不取,便于不久就撤兵了。
这样有很多年,齐地成了独立王国,既不属汉,也不归楚,百姓就免遭刀兵之苦了。
这一日,忽有探马来报,说汉将韩信已率大兵攻打齐地。
一时间齐都城内人心惶惶,那时齐都便是今日的山东省淄海城。齐王田广听到消息后,立即召来田横等族人,共商对策,决定先派田解和部将华无伤进兵历下,截击韩信。
这时有卫兵来报:“郦食其来见。”
齐王一听便立即召令进见,只见郦食其风尘仆仆地走到齐王面前。两个相见免不了寒暄几句。
然后郦食其说:“当今天下楚汉交兵,已有多年难分胜负。依齐王你的看法结果会怎样呢?最后取胜的可能是汉还是楚呢?”
齐王道:“战事谁能预料准呢?”
郦生趁机说道:“依我看,这楚汉相争,最后胜利必是汉王。”
齐王一听便问:“你怎么敢这么断言呢?你是从哪些方面看出来汉王必胜的?”
郦生便答道:“当初汉楚两王,同时受命于义帝,率兵攻秦。可汉王仍能亲率大军,首先夺取秦都咸阳,这明明是天在助汉,天意归汉呀!而那项王背弃天意,毁坏盟约。只想凭一时的强暴横行天下,他人关中后便强令汉王退出关中,避入汉中偏远的地方。同时又将义帝赶出都城,然后派人追杀于郴地。这种作法,使海内人心无不背楚向汉,痛恨楚王的不仁不义之举。等到汉王回兵中原,起兵攻楚时。出师顺利,一举夺取三秦重地。然后在那里为义帝穿孝服,按帝王的礼仪发丧吊唁。并广布檄文告示天下百姓。汉王要兴兵项王问罪。这次楚汉之争其实汉王才是名正言顺,也才是人心所向,百姓归服的。所以汉王所过城邑,只要顺降的,全部按以前的规定行事,不加变动。并规定汉兵不许劫掠百姓,所获财物,均与众兵将平分。使大家觉得汉王确实是位大仁大义,豪杰资才。这样就都愿意归服汉王,与他同生死共患难。而项王不仅背约不守,杀君不忠,而且所获财物,尽归已有。对有功劳的将士,只是口头给予封地,而实际上没有丝毫财产分给他们。同时把自家亲戚都封以要职。这样一搞,使人心离散,贤能的人们也都纷纷抱怨,心怀不满。这样的军队又怎能取胜,这样做王的人又怎能立于不败之地呢?照这样,天下必归汉王。这是毫无疑问的。况且自从汉王兵出蜀地,逐鹿中原,定秦,渡西河,破北魏,出中径,诛成安君,其势如破竹。这不是仅靠自己的军事力量,这是天意助汉兵如此顺利呀!现在汉军又占据了敖仓,阻塞住成皋,驻守着白马津,封锁了太行山,并拥有了蜚狐口,真是地利人和,无往不胜。我想楚兵不会坚持太久,必大败无疑。当今明事理的人,有远见的各路诸侯王,都已纷纷归服汉王。齐王您若能此时降与汉王,向汉军输送物资,支持汉王的军队作战,齐国还可能保全。否则韩信大兵压境,一举攻来,我看您的危亡之日也就在眼前了。您想想是这个道理吗?”
齐王田广边听边连连点头称是,并对郦生说:“寡人我就听从你的规劝,归顺汉王,可这样韩信的兵马还会来攻打我们吗?”
郦生连忙说:“这您不必担心,我并不是私自跑来劝你的,这是汉王顾念齐地人民的利益,不忍使他们又遭刀兵之苦、涂炭之实,所以特派我来作说客,看齐王您是什么意思。如果您真心降汉,这样双方就不必大动干戈。双方百姓都会很高兴。汉王得知后也必会下令不许韩信攻打你们,请您放心是了。”
这时一直立在旁边沉思的齐相田横,在此插言道:“我看为了保险起见,就必须先由先生您修书一封,与韩信把这件事讲清,以免出差错。这样我们也就能安心了。”
郦生一想,写就写。正好也能借此消除齐王的疑虑。于是拿来笔墨,将齐王同意顺降,韩信不必进兵的详情写下来。并差人送到韩信营中。
再说那韩信,招兵集将,正欲东进齐国。
忽见有人送来郦生的书信,展开一看,原来齐已表示降服了,不必再去攻打。
于是对来送信的人说:“郦大夫既然已说降齐王,也就没什么可再用兵之处了,我马上回师南下就是了。”
随即写了回信,交给使者,送到齐国。
郦生接信一看,立即告诉齐王和齐相。并让他们也看了韩信的回信。这次确信汉兵不会再来进攻了。
于是立即传令三军,不必严阵以待了,可以放松防备,休养兵力。并设宴款待郦生,连着几天齐王及大臣们陪郦生饮酒联欢,不再去打听外边的消息了。
那郦生又本是个好酒之徒,一见杯中物,连腿都抬不动了。于是一再推迟回汉营的日子。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郦生也自以为大功告成,就不着急回去向汉王复命。
哪料到事情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大将韩信自打发了使者回复齐王和郦生,便准备兴兵南下,和汉王一道合兵攻楚了。忽然有谋士蒯彻急来求见道:“将军万不可收兵南下呀!”
韩信一听很是奇怪地问:“齐王已降顺了,我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呀!有什么道理不赶紧回师南下呢?”
蒯彻道:“将军请想,您奉汉王之命兴师攻齐,为了能打胜这仗,又是招兵买马,又是费心设计,这才率众东进。现在汉王只派了一个小小郦生前去说降齐王。虽说齐王已表示归附,但这能是有把握的事吗?我看很难说。况且汉王没有亲自传令您收兵南下,您怎么能单看郦生的一封书信就仓猝回师呢?再者,郦生不过是一介儒生,单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很快使齐地上十余城池归于汉王。而将军您金戈铁马,数万将士,驰疆多年,才得到赵国五十余座城邑。请您想想,身为名将多年,反要在今日成了不如一介儒生的弱将,岂不让天下人耻笑?自己心中能不感到惭愧吗?在下我现已为将军多方考虑过了,你不如立即出兵齐地,趁他们防备已放松的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然后长驱直入,扫平齐地,这样也就算是你建有功业了。以免收服齐地的功劳归了郦生这个儒生。”
韩信听了这话,心里也觉得有道理。可又一想这样做不就逼郦生于死地了吗?
于是,对蒯彻说:“你说得倒也在理,只不过从当下的形势看,郦生还在齐国未归。我若乘虚而入,直取齐地,齐王必会杀死郦生。这不就成了我害了郦生一命吗?这种事恐怕不应该做吧!”
蒯彻一听,笑道:“大将军你倒真是慈悲为怀呀!你想即使你今日不负郦生,他也早就有负于你了。如果不是郦生求功心切,去汉王面前请令说齐,汉王怎会先派你率众攻齐,又派他做说客去劝降齐人呢?”
这话一出口,韩信大怒,立即下令点齐人马,过平原攻打历下。
果不出蒯彻所料,那齐人早已无防备之心。齐将田解和华无伤一见韩信凶猛的阵势,吓得不知所措,更是莫名其妙。哪还有心对战。
一时间齐兵乱作一团,丢盔解甲,四处溃逃。可韩信仍紧追不放,斩了田解,活捉了华无伤。一鼓作气打到了齐都临淄城下。
其实就连齐王一听韩信攻齐的战报,也是大惊失色。
慌忙找来郦生责问道:“我误以为你们言必有信,就下令撤除了防备。总认为韩信不会再兴兵东来。谁知你竟心怀鬼胎,骗我中计。暗中叫韩信挥师攻齐,乘我不备,攻取我城池。这种毒辣的计谋你竟然也想得出。我看你今天还有什么话讲!”
郦生心中更是纳闷。
一听韩信进兵,确实不知为何,于是便急忙对齐王说:“韩信不守约,背弃道义竞来攻打齐地。这不仅是出卖朋友的不义之举,也是违抗王命的欺君行为。希望大王马上派一名使者和我手下的人一起去汉营,责问韩信。他一定无话可说。这样就只得引兵退走了。”
话刚说完,在一旁有人冷笑道:“我看先生还是不必再玩弄手腕来使我们上当了吧!”
郦生急忙道:“我实在冤枉,既然你们已信不过我,那我只有死在此地以表我的清白了。但我请求齐王先派人去责问韩信。我马上修书一封,问他韩信有何话讲?看他如何答复,到那时你们若还不能摆脱险境,我自愿一死也不迟呀!”
田广与田横一同说道:“那好吧,如果依了你的话,韩信果真退了兵,就什么也不必说了。否则我们就拿你是问,将你投入锅中烹死。到那时你可别怪我们君臣无情无义呀!”
郦生连连答应,随即修书一封,使人出城交给韩信。
这时韩信杀得正在气盛之势,准备一鼓作气拿下齐都。
忽接到郦生来信,忙展开一看。信上虽笔墨不多,但凄惨之情跃然纸上。韩信看罢不免颇受感动,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时偏偏蒯彻又来进言道:“将军屡败大敌,从未动过声色,今天怎么为一个小小郦生,反倒动起儿女之情、恻隐之心了呢?郦生的性命,管他干什么。要想建功立业,就得有狠心,当断则断。千万不可半路更变迟疑不决呀,请将军速速下令攻打齐都吧!”
韩信说:“其实如果只是逼死个郦生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怕这样一来就违抗了汉王的命令,这不就酿成大罪了吗?”
蒯彻忙说:“将军是奉命东进,讨伐齐地的。这样做正是为汉王尽力了,只能说是有功,哪里有罪呢?倘若你今日退兵,日后郦生将此事呈报汉王,并从中向汉王进谗言,来挑拨你与汉王的关系。到那时恐怕才真是酿成大罪,后悔都来不及呀!”
韩信本来就贪功好胜,又恐怕汉王怪罪。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听从蒯彻的话,拒不收兵。
韩信遣回来使,同时告诉说:“我是奉王命来攻齐的,汉王还没下命令让我收兵。即使齐国群臣果真心已愿降,可又怎么能知道这不是一条缓兵之计呢?今日齐王降了汉王,准能保证让他日后不会反悔呢?我既然已兴兵伐齐,志在一劳永逸。烦你回去转告郦生就算他今日一死,也是为国尽忠了,不必再顾虑太多了。”
来使听罢自知韩信攻齐已成定局。只得回去如实向齐王呈报。
齐王听罢,立即命人拿来一鼎大油锅,要活烹郦生。
这时的郦生自知今日死到临头,便说:“我被韩信这个小人出卖了,现今自愿被烹。但齐王和你的国家,眼看势必被韩信攻取和消灭。等韩信攻来,我看他一定会杀齐王的,果真如此的话,只恨我这一死不能看到那时的情景了。”
说罢便用长袖蒙面,自己投入锅中,须臾就毕命了,可惜一位有谋之士竟死得如此悲惨。
杀了郦生,齐王君臣便亲自登上城防,督战坚守。
但毕竟不是韩信的对手。没过几天,韩信就攻破齐都。齐王一看,大势已去,只得命人打开东门,抢先逃命。
留下田横断后,田横带兵与韩军交战,几个回合后,齐兵败逃无数。田横也无心再战,只得逃命荒野,直奔博阳方向。
而田广却向高密方向奔逃,君臣从此离散。
这时韩信也率人马进入齐都,先是贴出安民告示,然后拟定追杀齐王的计划。
齐王田广得知韩信不会放过他,很是惶惶不安,只得派人向项王求救。
4
齐王从高密败走以后,心情不快,为图谋再起,便急书派人去找项王求救。
项王从梁地收兵后,没有丝毫松懈。为尽快消灭刘邦,他派锺雕昧为先锋官,率部分人马,回师荣阳,与汉王再战。
这时,汉王已得到楚兵要攻打荣阳的消息,心想:这项羽与我作对到底了,我们两个不分出个胜负,战争是不会结束的。也好,我将计就计,定与你拼出个高低胜负。
“来呀,给我击鼓聚将,集合人马。”
很快,人马集合完毕。刘邦检阅了一下队伍,觉得还很满意,便发号施令,分派诸将率兵前去迎救。
为确保胜利,刘邦这次满腔热情派了几万人的军队。大军轻装前进,浩浩荡荡,没多久,便来到荥阳城东。
锺離正在前进,忽听一声号响,一队人马冲杀过来。原来是和楚先锋锺雕昧的先锋部队相遇了。这突如其来的遭遇,使得双方将士顾不上答话,便抄枪拿戟混战在一起。
霎时,喊杀震天,锣号齐鸣。只杀得尘土飞扬,昏天黑地。
锺離昧本为先锋,只带来少数人马,这次可是吃亏不少。汉兵仍个个奋勇当先,似猛虎下山,没多久便将锺離昧围困起来。
楚兵本来人少,一看这阵势,便忙乱起来,一个个东跑西窜,完全失去了战斗力。锺離将军正在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听身后一阵锣鼓,原来楚项王率大队人马赶到了。
项王看到自己的部队乱了分寸,便大喊一声,一马当先冲入重围。
楚军正在夺路逃跑,一见援军赶到了,特别是看到项王左杀右拼的凶猛劲,一时也来了情绪,调转头来冲向汉军。
此时,汉军实力远不如楚军,也慌了手脚。马怕惊,人怕慌。这一慌,便摸不着东南西北,乱作一团。
在败退过程中,被楚兵杀伤,打死数百人,战场上一片狼藉。
经过短兵相接,一阵混战,项王终于救出锺離昧,把他从死神手里硬拉了回来。两兵合于一处,向广武进逼。
将近晌午的时候,部队来到广武一处村镇。这时,前面出现了一条大沟涧,挡住了去路。
项羽看到士兵们经过一番战斗,又步行几十里路,都已劳累困乏了,便命令队伍暂时安营扎寨,在村边进行休整。
其实广武本是一座山。东连荣泽,西接汜水,形势险阻,确实是兵家必争之地。依山中间有一条沟涧,将此山划成两峰相隔之势。
汉兵驻军西边。严阵以待,楚军则在东边修筑防御工事,伺机攻汉。当然,在都没有充分取胜的把握以前,双方军队都不敢轻易出战。只有守备其营地,防止对方偷袭就行了。
于是楚汉夹涧形成对峙局面。
这样的对峙形势,对汉军当然是有利的。
前面,我们已经交待过,汉兵占据了粮草丰富的敖仓。此时,便派兵源源不断地把粮草从敖仓转运过来,有吃的喝的,汉兵还怕什么呢?守在这里十年八年,都不会成问题的。
然而楚兵就不同了。他们远离大本营,没有足够的粮草供给,军中原备的粮草也在日渐减少。照此下去,楚军不攻自灭,终不能持久驻守的。
项王深知此情:依照常理,兵马未行,粮草先行。可是……
项羽心中烦躁,焦虑不安,饭不思,茶不想,每天只是在帐中踱步叹气。
这事还在犹豫之中,可巧齐王派来求救的使者这时也赶到了楚营,乞求项王发兵救援。两事凑在一起,项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左思右想之后,最后下定决心还是先派部分人马救齐王之险为好。这样既可暂解粮草的供给问题,又可制住韩信的人马,使他不能与汉王合兵一处,增强战斗力。
主意一定,于是便派了大将军龙且,副将周兰,统兵二十万整理行装,东进救齐。
打发走了龙且的军队,这边项羽又觉应尽快结束与刘邦的对峙局面,于是命令军队主动向汉营挑战。
可是汉王刘邦自有自己的主意,任凭项王怎样在对面叫阵,他稳坐钓鱼台,就是按兵不动,这可急坏了项王。
项王正在着急,忽见有人上前献计道:
“大王不必焦虑,我看倒不如把刘邦父亲押到阵前,恐吓刘邦。倘若再不出来交战,就杀死他的亲生父亲,这样他就不会稳如泰山,只有投降才是出路了。”
项王一听,这确是好主意。
于是命手下人将刘太公押上阵前,又叫人找来一块大木板和一鼎大锅,将刘太公放在板子上,自己在后面,用剑逼住太公的脖子。
大声喊道:“对面刘邦,小儿听着!你来看看我刀下这人是谁,告诉你,如若不快快出来投降,我就将你的老爹投入锅中烹食了。给你留下不孝的恶名,看你有没有这般狠心,置老爹的性命于不顾!”
这话像炸雷,在山谷回响。
汉营将兵没有听不到的,又气又恨,好多人都掉了眼泪。有人把这一消息传给了帐内的汉王刘邦。
汉王听后,大惊失色:父亲从小把我拉扯大,吃尽了苦头,若真的有个好歹,我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项羽呀,项羽!你小子可真是够毒的。
张良站在一旁,看出了刘邦的心思。
便一旁说道:“大王,您先别着急!这是项羽引我们上钩之计,我们不能上当,我看你该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一口回绝他的话,看他还有啥办法,这样也免遭他的阴谋诡计呀!”
汉王仍是很惊恐地说:“项羽这人心狠手辣,若是他一时怒起,将我父果真烹食了,可叫我有何脸面做人,有何孝心为子呀!”
张良答道:“大王请放宽心,你想现在楚营中除项羽外就算项伯最有权力了,项伯与汉王你已结了姻亲,他在这时定会出面阻挡项羽做杀害刘太公的事,不会使刘太公有危险的。”
汉王一听,也只好依着张良的话去做了。
于是派人出去向项羽道:“我汉王和你项王同是义帝的臣子,这就如同兄弟般的关系,我的父亲自然也就像你的父亲一样,如果你今天一定要杀死他,烹食其肉,那就请将肉羹也分给我一勺吧!”
项王一听这话,真是气急败坏,愤怒之极,便命左右将刘太公投入大锅中,看他刘邦再敢猖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从旁边走出一人阻挡道:“且慢!大王请先息怒,你想当今天下大乱,我们要做的事还很多,也不能预料将来这天下归谁所有。如今你杀死刘太公,有什么好处呢?何况诸侯争战,往往要诛杀族人,我们现在多杀一人,就等于以后多了一个仇人,这恐怕会是后患无穷吧!”
项王只好叫人把刘太公暂时押回营中,监禁起来。
要问这救刘太公危难之中的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张良所料到的项伯。
项王一看用杀刘太公逼刘邦出战的计谋也没奏效,便又派使臣前往汉营,去和汉王商议休兵之事。
使者来见汉王便说:“如今天下大乱,刀兵四起,多年来一直没有停止过。但总的看来,最大的战争莫过于我与汉王的争战。始终相持不下,难分胜负。现在我们又对峙于广武,我想亲自同汉王交战,一决雌雄。如果我不能取胜,自会收兵退走何苦像现在这样相持这么长时间,劳师疲民呢!”
汉王听罢,笑着对来使说:“我愿与项王斗智,不愿和他斗力。”
使者只得回报项王,项王一听,真是怒气冲天,立即跨上乌骓马,带数十名壮丁骑士,一起亲自到阵前挑战,叫骂不休。
汉王一看,便派营中一善射能手目楼烦,骑马出阵,在阵前开弓放箭。那箭似流星,嗖嗖而过,射倒好几名楚骑兵。就在这时忽然从涧东冲出一匹乌骓马,上坐一位大王,披盔带甲,手持利戟。再看那面部,眼似铜铃,像似铁塔,一副凶悍之态,让人望而生畏。只听那大王大喊一声,震动山谷,好不让人恐怖。
随着这一声似晴天霹雳般的呐喊,那目楼烦早已吓得目瞪口呆,双手发颤,哪能再射,连腿也觉没了根基,“噔噔噔”倒退数步,索性跑回营中,气喘嘘嘘地来到汉王面前。心中仍像怀了小兔般乱跳不停,竞也话也说不清了。
汉王见状,忙派人到阵前观看,原来那马上大王不是别人,正是项羽,一边驰马在阵前呐喊,一边叫汉兵喊汉王出来答话。
汉王闻报后,自是惊慌失措,但又一想若不出去与项羽对阵,岂不是让他人耻笑。认为我软弱不敢见项羽。
于是命人整队出阵,倒要看那项王有何话讲。
项王一看刘邦果真出阵了,便又吼道:“刘邦小儿,你敢过来和我打上几个回合吗?”
汉王不慌不忙地说:“项羽你别逞强了,你现已身负大罪十条。怎么还敢这般猖狂呢?请你听着,让我先把你的十条罪状一一道来。你背信弃义,不守义帝之约,将我从关中驱逐到蜀汉,这是大罪之一;擅自杀死卿子将军,不忠不义,目中无主,这是大罪之二;奉命去救赵,不听到回报,就强迫诸侯入关,这是大罪之三;火烧秦宫室,挖掘始皇坟墓,窃取秦墓中的无数财宝,这是大罪之四;秦王子婴本已表示投降,可你还是将他处死,不仁之举,这是大罪之五;欺骗秦兵投降后,将降兵二十万人坑杀于新安,这是大罪之六;自己为了笼络将才,分封土地给部下,却硬将原来的国君赶走或迁居,这是大罪之七;赶走义帝后,自己建都彭城,又把梁地韩地多半据为己有,这是大罪之八;义帝本是你的君主,你却派人将他刺死在江南,这是大罪之九;你作为大王,可在统治上采取不公平待人的态度,和别人立了盟约也不遵守,人们都不再信任你了,就连在天之神也会对你这种不仁不义的作法表示愤慨。你真可谓使天地难容,罪重难逃了。这是你的第十条大罪。今日我替天行道,起义诛暴秦,联合各路诸侯,一路奋勇杀贼,替民行道。而对于你这种小人,应该叫那些有罪受刑的人来和你交战。你有何德行敢说要与我堂堂汉王对阵呢?难道我会和你这种小人之辈交锋吗?你也太不自量了吧!”
项王一听这话,肺都差点气炸,也不答话,只是用戟向身后一挥,便有楚兵乱箭齐发。
汉王慌忙掉转马头,急往营中奔逃,可就在这时一支箭恰好射中汉王的胸部。汉王一震,差点掉下马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袭来。幸好这时左右护卫忙上前扶住他,并把马牵回营中,紧闭营门,严阵防守,再不出战。
再说那汉王疼痛难忍,屈身于马鞍之上,连连暗中叫苦。这时他想到如果自己中箭之事传了出去,汉军心必动摇。所以不敢声张。
当将士们纷纷来探问时,也只是佯装无事,用手抓住脚趾说:“贼……贼箭射中我脚趾了!”左右急忙扶汉王下马,送到卧床上,并找来军医,取出箭头,上好了创药,幸好箭头扎的并不太深,否则说不准就会丧命的。
这时项王一看汉王中箭逃回去了,心中转怒为喜,只是那涧沟难以穿越,倘若主动进兵,又恐不能取胜,只得暂且收兵。
5
项羽本是一位勇敢善战的英雄,但是与刘邦多年交战,也深知刘邦的厉害,因而放弃了乘胜前进,扩大战果的机会。项羽的忧柔寡断无疑给了刘邦喘息的机会,为以后的失败埋下了种子。
再说项羽回到营中,心总不能放回肚中。为获悉刘邦及汉营的情况,便派密探前去打听消息,只待听到汉王确实中箭身亡,立即乘势攻取汉营。
此时,汉营也不平静,特别是神机妙算的张良,早已料到项王此刻的心态,便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前去探望汉王。
一掀门帘,只见汉王平躺在床上,脸色发白,双眼微闭,很痛苦的样子。汉王听到动静,睁开眼睛,见是张良,勉强支起身子,似要起身。
张良忙走上前去,扶住汉王,让他重新躺好,汉王示意张良坐下,张良便坐在汉王的床边。
小声说:“汉王,您的箭伤如何呀?”
汉王道:“不碍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张良点点头:“汉王,既然这样,我看汉王您应立即起床,到军中巡视一番。”
张良解释道:“汉王,到军中巡视,一则能安定军心,增强士兵的斗志;二来可打消项羽的侥幸心理,使他放弃乘虚而入的打算。”
汉王听后,似有所悟,只得挣扎着坐起身来,裹起胸前的箭伤,强打精神,由左右士兵扶到车上到各军营中巡视。
此时,将士们正在议论汉王的伤势,忽见汉王稳稳坐在车中,神气十足地来到营中,看到汉王与先前没有什么两样,一颗颗悬着的心都放进了肚里。
汉王向将士们训话,激励将士好好休息,以图精力充沛,勇猛杀敌。汉王说了一番话,便催促兵丁,驾车赶紧离开。
原来,汉王中箭后,身体本来很差,刚才又十分激动讲了一番话,伤口阵阵疼痛,实在是坚持不了了。
“调转马头,直驰成皋,不要回原营帐了。”刘邦吩咐手下道。
马车急速行驰,载着汉王养伤去了。
项王正在营中踌躇满志,与大臣下棋消遣。突然探马来报:“项王,刚才我们从汉营中见到刘邦,他不但安然无恙,而且精神很好,正在营中巡视驻防情况,并鼓励将士勇猛杀敌。”
项羽一听,把棋盘往旁边一推,叹道:
“刘邦真是命大,又一次从我的手中溜掉了,莫非是天意?”说到这,项羽脸上立即浮出一层阴影。
他边想边皱着眉头在营中来回踱步,思忖着:
“现在进兵只怕在跨越沟涧时被汉兵消灭,若不进兵,速速取胜,粮草万一供应不上,可就麻烦了,况且,现在兵将们也都十分疲倦了,再拿不出好的主意,可就……”
正在左思右想之时,忽然听到有人来报,前往救齐的大将龙且战败身亡了。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项羽一时愣在了帐中。
有兵士提醒,项羽这才定了定神,说道:
“韩信果真厉害,他杀死了我的爱将龙且,我定要向他偿还血债的。”
他环视了一下帐中诸将,若有所思地说:
“韩信取胜后,不久快要赶到这里,等他与刘邦合兵一处,那时,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说罢,他立即派出探马再探虚实。又紧锣密鼓,命诸将严阵以待,随时作好战斗准备。
原来龙且被楚王派往齐地救援,当然不敢怠慢,他急忙点齐兵马,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向齐地进发。
一路急行军赶到齐地,齐王接到通报,十分高兴,他急忙命那些残兵败将收拾行装,整队前往楚营。
齐军出高密城不远,便与龙且的援军合兵一处,两军将士见面后,互相拥抱,甚是喜悦。
龙且、田广两人寒暄一番后,双双走上山冈,指指点点,分析了目前的形势,然后命令将士安营扎寨,就地休息。
这时韩信正要率军向高密进发,忽听说楚援兵已到,并且知道这前来救援的楚将正是龙且,自知龙且也是一员强将,便先派人回报汉王,请求再调曹参、灌婴两支军队一齐作战。
不几日,曹、灌率兵已到。这样两下合兵出发,来到潍水西岸,与楚齐对峙。
只见那楚齐军营在东岸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旌旗招展,士气正盛。
于是韩信召来曹灌二将一起商议道:“龙且这人,很是勇猛,是有名的悍将,对他我们只能智取,不能硬拼。我现有一计可将他擒来,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接着便将计谋说与二将,曹灌二人连连称是。
韩信便命军队后退三里,找一险要之处安营扎寨,然后按兵不动。
这时楚将一看韩信还没开战就先退后几里,自认为一定是怯战不敢迎战了,于是就想率众兵过河追杀汉兵。
这时龙且身旁一属吏上前献计道:“韩信率兵从远道而来,一定会与我们交战,一决胜负,如果一下子打起来,恐怕我们抵不过他,因为现在齐王手下的兵将已被打败,一定很难与韩信的军队硬打。况且他们都是本土上的人,顾念家眷,双方交战后,定会有不少人四下逃散。我军虽不同于齐兵,但若一看齐兵先逃,必会受到影响。军心难稳,时间一长恐怕也要支持不住了。我建议咱们最好的办法是坚守阵营,不与韩信直接交锋。同时让齐王派部下,去招集齐都及其他城池战败的将士。各城守军和将士,一听说齐王安然无恙,同时楚兵也派来了大批援救的人马,一定会纷纷来投齐王,不肯归服汉王。而那汉军远离本土两千里,恪守他乡,既没有城池可做依靠,又没有粮草供给,怎么能长久地坚持下去呢,过不了这个月,自会不攻而破。”
龙且摇头道:“韩信那小儿,有什么能耐,敢与我相比。我听人说他少年时很是贫贱,穿吃都难保,甚至在漂母那里寄食,还曾受他人胯下之辱。这等无用小人,怕他何来!何况我奉项王之命,前来救齐。如果不与他交战,只等他粮尽乞降,那我还有什么功劳可言呢?现在如果我真的战胜了韩信,必威震齐国。齐王也就只得将齐地分给我一半,这样我不就名利双收了吗?”
副将周兰也恐怕龙且一时鲁莽中了韩信的圈套,导致失败。
于是上前劝谏道:“将军千万不可轻看韩信,他曾助汉王定三秦,灭赵降燕,现在又攻下齐地。我素来听人说他智勇双全,机智莫测,还望将军三思而行才是。”
龙且冷笑道:“韩信能取胜是因为他所遇到的全是无用的庸将,所以才有侥幸的成功,现在若要他与我较量,管保叫他人头落地,魂归西天。”
说罢马上差一士兵,渡过潍水,向韩信下战书约定来日决战,但等决战开始。
楚使者一走,韩信忙命军兵赶制出万余个布袋,准备夜里使用。
于是将士们将随营盛干粮的布袋全都拿来备用,这样很快万余布袋已备齐待用。等到黄昏时分,由韩信召进部将傅宽。
悄悄将计谋告诉他说:“你可率一部分人,带上这些布袋,偷偷游到潍水上游,就在水边取些泥水,将布袋装满。找一处河面浅狭的地方,把布袋沉下去,阻住流水。这样等到明日交战时,楚军渡河,我军传发号炮,竖起红旗为号。让兵士迅速将布袋捞起,使截留很久的河水,一涌而下。这是至关重要的事情,你千万要办好呀!”
傅宽领命后立即率兵去行动。
接着韩信又召集众将官,说道:“你们等明日交战时,一定要看红旗,这是信号,只要红旗一举就要赶紧合力向敌人冲杀,擒斩龙且、周兰,就在此一举。现在你们可先回去静静地休息一宿,明日可就是大家立战功的时机了。”
众将一听这活,知道韩信早已布好战局,便都各自回帐休息。只等明日出战。那韩信也忙派出士兵巡夜,自己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便命大家饱餐一顿,然后整队出阵。韩信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数名副将紧跟其后,径直渡过潍水,向楚兵挑战。而所有曹参、灌婴军率领的军队,驻守在河西岩的两侧,按兵不动。
这条潍河,水本来很深,水面也宽,不能淌过去。可这时因为傅宽在上游用布袋截住水流,水势已很浅了,只要卷起衣裤就可顺利过河了。
韩信就这样很快率兵渡到河的东岸,摆开阵势。这时龙且也率领部下冲了过来。韩信一看,便上阵大喊一声:“龙且小儿还不快来受死!”
龙且一听,催马便来到阵前,大声叱道:“韩信,你原是楚臣,为何叛楚归汉呢?今天神兵天降于此,还不快快下马就擒,更待何时。”
韩信笑道:“项羽背约弑主,大逆不道,你还甘心跟他,真是自取灭亡,今天你来得正好,这便是你的死期来临了。”
龙且大怒,举刀直取韩信,韩信忙退入阵中,自有许多部将出阵与龙且对阵,只见那龙且抖擞精神,与众汉将撕杀在一处,越战越勇,一二十个回合难分胜负。
副将周兰一看,也立即催马上前助战,汉将渐渐只有抵挡之力而无攻取之劲了,只得慢慢向后边打边退。
韩信一看这情景,立刻催马先往回逃奔,直冲潍河岸边而来,汉众将一看韩信已先拨马回奔,也都纷纷紧随其后,向自己的营中奔。
龙且一见这情景,哈哈大笑道:“我原说韩信就只是个无能之辈,单凭侥幸取胜,不堪一击吧。果真如此,真是天助我也!”说罢,催马便追。
周兰及随从将兵紧跟其后,直奔潍河岸边。而那汉兵早已渡水西去了。龙且立即下令过河追杀,好一鼓作气消灭韩信。于是领先一步,一马当先率兵将下河。
只是这龙且杀兴正浓,哪里看清水势如何,而在他后面紧跟的周兰却仔细看了一下河水的流速,发现这水好像已被阻塞住了,立即起了疑心。
可再看龙且也已跃马渡河,赶紧想上前劝阻,也只好紧迫龙且,随他之后跃马入河,往西奔去。“其他将兵纷纷紧随其后,不敢怠慢。
只说那龙且人急马快,转眼已到彼岸,周兰和二三千骑士也已赶到岸边。可剩下的人马还在水中,有的还没来得及下水,只在岸上。只听这声“轰”的一声巨响,震天动地。随后水势突然急涨,高过先前数尺。而且这时流水也不再平静,一时波浪翻卷而来,澎湃汹涌,好似江中大潮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骤变一下子使水中楚兵站不住脚跟,大多数人被波涛席卷着远去了。只是那还未下河的岸上官兵,一看水中有变,也就不敢再下水了。连同已上岸的龙且、周兰等三千左右的骑士算是拣了条命。
而汉营中已有红旗高高举起,曹参、灌婴率兵从两侧杀将过来,韩信也领着后退的那些官兵杀了回来。一时三路人马合众一处夹击龙且、周兰。任凭龙且如何骁悍勇猛,周兰如何精打细算,始终未能逃出韩信所设的圈套中。且这时再想冲出重围已是太晚了,况且楚兵已被分割成三块,各路人马势单力孤、寡不敌众。就说龙且、周兰西岸的二三千骑士哪能敌过三路汉兵?
结果龙且被斩,周兰被活捉,二三千骑兵被打得四散而去。
再说那东岸的楚兵,一看龙且都已被杀,大势已去,还不赶紧自顾逃命吧!这样全都散去。
而那齐王一见此情也如惊弓之鸟、漏网之鱼,哪里还敢再战,立即弃营奔逃。
等来到高密,正想喘口气,却只见后面尘土飞扬,人喊马嘶,齐王一想定是汉兵已追杀上来了。再一看自己身边左右,只几个人了。自知这高密也难保住,还不如赶紧向城阳逃命呢!于是骑马直奔城阳而下,可还没等赶到城阳就被汉追兵赶上。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齐王拿下马来,五花大绑,送到韩信面前。
韩信一看齐王已被抓到,便厉声吼道:“你这齐王,真是心狠手辣。竟将郦生烹煮,如此残忍,和那秦暴君没什么两样,左右还不快快将他推出去斩首。”
这也总算齐王为郦生抵命了。
接着韩信又派灌婴前去攻打博阳,曹参去占据胶东一带。
那驻守博阳的不是别人,正是齐相田横。他当时听说齐王已被杀死,干脆自立为王,出兵驻扎营下,来截击灌婴的汉兵。
这一日灌婴率兵一路杀来,刚经过胜利的汉兵势气正盛,勇猛猖狂,那齐兵怎能抵挡,只是被杀得一路败逃,连那田横也已势尽力竭无力再战,只好率十多名骑兵,仓惶逃往梁地,去投靠彭越了。
田横的族人田吸,和田横没在一处,直奔千乘而去。不幸被灌婴一马追上砍下头来,只等回去领赏。
再说那曹参也是凯旋而归,手提首级,向韩信报功。
原来,胶东守将田既,也是曹参所杀。曹参一马平川,汉兵荡平胶东,回师交令领赏。
此时两位将军同时进入大营内,向韩信说明战况。韩信听后,自是高兴,忙命人拿来功劳簿,给两位记上大功一件,并赐给他们一些从齐地缴获来的财物珠宝,命他们休整待命。
6
韩信一鼓作气收伏齐地后,大摆酒宴,庆贺胜利。
宴席中,韩信兴致很浓,按功论赏,将士们得到奖赏,自然高兴,你敬我,我让你,一直喝到大天亮,醉成烂泥为止。
随着酒精的升发,韩信慢慢把纷乱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他轻轻活动一下筋骨,手托下巴又陷入了沉思。
“我跟随汉王征战多年,攻下了无数座城池,立下了不少功劳。现在又占领了幅员辽阔的齐地,汉王应该对我有所表示吧。”
想到这儿,他再也坐不住了,穿鞋来到桌台边,提笔向汉王修书,通告了齐地大捷之事。末了,要求汉王封他为齐王,颁布封印。
他堂而皇之说,这样赏罚严明可以激励士气,扩大战果。
写罢,他细细看了一遍,觉得比较满意,于是,派人骑马速速送与汉王。
人在没成就事业之前,特别是在贫困之中,常常自我勉励,自我警觉。但是,一旦取得成绩,建功立业,便自觉不自觉的居功自傲。韩信就是这样的人。当然,这时他是毫无察觉的,他一步一步的要挟汉王,也使他一点一点走向坟墓。
自从汉王中箭以后,他一直在成皋安心养伤,经过医生的精心治疗,伤势已基本痊愈。
汉王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伤势一好,他便又骑马到栎阳汉营中察看城防。与将士们交流感情,同吃同住,进行慰问工作,一晃就是四天。
这一天,汉王一行刚刚到军营中,韩信派来送信的特使就来到了。
汉王洗了一把脸,接过信,拆开看了一遍,立时大怒。
他把信往地上一扔,拍桌大叫道:“韩信也太猖狂了,简直不知自己姓什么了,打了几个胜仗,便居功自傲。我现今被困在广武,日夜盼望他速速救援,他不但不快些回师助我,还做起封王的美梦来了,真是气死我了!”
张良、陈平看到汉王脸上布满阴云,慌忙走上前来,小声对汉王说:
“信使在此,况且还有其他将士,汉王就不要多说了。”
刘邦一听,心领神会,自知刚才失态,便不再叫骂,拉过一把凳子坐下,不再说话。
张良、陈平接过信,看了一下,大意是:
齐人虽已被我征服,但他们多虚伪狡诈,反复无常。
韩信反复强调,齐南境与楚临近,难免有一天要反汉投楚。到那时,又会出现紧张气氛,当今之计想请汉王暂时委命我为齐王,也好在此镇守些日子。字里行间浸透了做齐王的心愿。
看完信,张良、陈平相视一笑,又凑到汉王跟前悄声说:
“汉军在齐地确实有许多不利因素,就不要说气话禁止韩将军做齐王了。当下之计,倒不如封他为齐王,为我们守住齐地,也可在日后做我们的声援之势。假如大王拒绝了他的要求,恐怕会惹出更多的麻烦来,大王,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汉王抬起头,看了看张良、陈平,又扫了一眼信使,佯装无事道:“韩信也是,大丈夫东打西杀,驰骋疆场为我立下过汗马功劳,没有韩信,我哪有今天哪,好了,就让韩将军做个堂堂齐王吧。”
说罢,奋笔疾书,写了一封回信,立即遣回来使。
不久,张良亲自带着齐王印飞马赶到齐地,封韩信为齐王,举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仪式。
韩信被封为齐王,自然高兴的合不上嘴。
他设宴款待张良,酒席间,张良讲明了汉王现今的处境,建议韩信赶快发兵攻楚。韩信当然满口答应。于是宴罢,张良回去交差了。
韩信做了齐王后,骑上战马,兴致勃勃地来到帐外,到军营中检阅自己的部队,并激励将士做好准备,攻取楚营。
忽然,有守卫来报,说楚使者武涉前来求见。
韩信一听暗想:“我与楚王素有恩怨,楚王恨我如仇敌,现为何又派使者呢?想来必定是来做说客,劝我投楚吧!可我心中已自有打算,不妨见一下来人,看他有何话讲。”
于是令左右引武涉前来相见。
这武涉本是盱眙人,很有口才,一直在项王幕下听命。这次项王得知龙且、周兰被杀齐地已归韩信的消息后,确实知道自己已无力救齐了,很是感到不安。所以便想派武涉为说客,去劝说韩信不要以楚为敌,也以此离间汉王与韩信的关系。
且说武涉一见韩信,便下拜行礼,口中连连说庆贺之词。
韩信也从座上站起身回礼,并微笑着对他说:“你来此向我贺喜是什么意思呀!大概不过是为那项王来做说客吧!那你就尽管讲来,我倒看看你能怎样劝我反汉投楚?”
武涉连忙申辩道:
“将军此言差矣。天下已受暴秦的统治很久了,因此楚汉兴兵同伐无道。现在秦已被推翻,汉楚本应分别占领一些城邑,自各称王,休兵罢战,使百姓安居乐业。可那汉王野心勃勃,不满足自己所得的封地,便又兴师动众,东进中原,攻城掠地,抢劫财产。并以淫威震慑百姓,与楚王争夺土地,展开多年战争。由此可见这汉王真是贪得无厌,志在吞并所有诸王土地,像秦始皇一般称帝才算罢休。将军大人明智过人,智勇双全,这种汉王野心您一定早该看得出吧!再说前几天汉王已兵败楚军,被项王所掌握,项王要杀他,易如反掌。但项王大义大仁,不忍将他置于死地,便封他为蜀汉之王,派他率军到那里去驻守。这样做也算仁至义尽了吧。可那汉王仍不思悔过,不念旧情,没多久又起兵反楚。这种反复无常,诡计多端的人,难道我们能相信他吗?可现今将军你却自认为已得到汉王的信赖和重用,便替他卖力。我只是担心有朝一日,等汉王拥有天下之时,必不再重用你。反而会置你于死地的。你目前的这种处境,正是决定走哪条路的时候。向左投奔汉王,汉王必胜楚而得天下;向右去靠楚王,楚王则必胜汉而平天下。但是汉王若胜而得天下,那你就有危难临头了。楚要是胜了那你可不至于走到危险地步。而那项王和将军你本是旧交,时常挂念你,自然不会做对不住你的事。如果你还信不过我的话,最好是先和楚兵联合攻汉。然后就有三分天下,鼎足称王之势形成。使楚汉两国都不敢和你对阵,这便是个万全之策呀!”
韩信听罢笑笑说道:
“我以前本来在楚王帐前听命,但那时楚王给我的官职不过郎中,责任不过是执戟听命。我向楚王进言献计,从未被楚王听信和采纳过。因此我感到在楚营中不能很好地施展自己的才能,于是便弃楚投汉。到了汉王那里,他对我十分器重,授我以上将军印,使我统领上万的兵士,并替我安顿好食宿衣行。真是对我关心备至、体贴入微了。所以从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誓死为汉王效力尽忠!绝不会辜负了汉王的一片厚爱之心。因此请先生不必再说什么了,只是赶紧回去替我谢过楚王盛情便是!”
武涉一看,韩信如此坚决,只好告辞回楚复命了。
韩信送武涉走后,便折回帐中。可巧这时有一个人随之入内,韩信回身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上次设计攻齐害郦生的蒯彻。
于是便邀他入帐坐下,还没等韩信开口问有何事,只见蒯彻先凑前说道:
“我近日已经学习了一些关于相术的学问,懂了一些相面算卦的方法。我曾暗中仔细给将军相过面了。若只从你的前部面相举止来看,你的最后结局也不过是作个诸侯,可若从你后面的情形来看,真是贵不可言之相呀!”韩信一听这话很是吃惊,料想此言必有所指,便又带他进到自己的密室之内,屏退了守卫的侍从。
仔细问道:“不知先生刚才所言是何用意?”
蒯彻又说道:“从暴秦被推翻后,楚汉激战已有多年。他们不顾百姓利益,将士劳顿,只管争土掠地,你杀我打。那项王自彭城起兵,转战南北,驰骋疆场,直取荣阳,威名远震天下。可现今仍被汉兵围困,一直过了多年也未能再度取胜。而汉王率兵数十万已占据洛阳,凭借着山峻水险,虽一日进攻多次,仍有多少时日,得不到寸土之地,反是常常大败而逃。这不是因为不能很好地施展智勇双才。我看当今之势,非得等到有贤明圣主出世,才能使双方偃旗息鼓,停战收兵。将军此时率兵崛起,正好处于汉楚之间。你要为汉出力,汉必胜;你若为楚尽心,楚必赢。不夸大地讲,就连楚汉两王的身命也在你手中掌握着。如果今天你能真心地听我的一计之谋,倒是不如两者你谁也别帮,自立为王,与他们三分天下而有其一。使鼎足之势形成后,再静坐观阵,待机而动。其实像将军这样智勇双全的干才,现已占据强大的齐地,吞并了燕赵的领土,等有机会再向西进兵,为百姓出兵平天下乱世,谁敢不顺从你呢?哪个诸侯小国敢不速速来投奔你呢?将来分割天下,封侯拜将,其他诸侯都会因震慑于你的威力而不得不纷纷来齐地朝拜大王你呀。到那时你的霸业岂不是就有了盛世空前的气势了吗?我听说如果天若帮你取胜,你却不能顺天行事,时机已到而不能立即采取行动,将来必要有大祸临身。那时就后悔莫及了。万望足下深思熟虑,千万别忽略我的一席肺腑之言呀!”
韩信道:“汉王待我很是器重,我怎能在他取胜的关键时刻背信弃义,望利而思迁呢?”
蒯彻接着说:“从前常山王张耳和成安君陈余关系很是亲密,曾盟约为刎颈之交。后来因为张耳、陈泽的嫌疑,两人竞成了仇敌,在济水大战一场,陈余便被斩首。足下仔细想想,你和汉王的交情,能比得上陈张的刎颈之交吗?你在汉王心目中所留下的嫌疑之事,难道不比陈泽这一件事大吗?可如今你却仍在想着做忠臣贤将,讨好汉王,这样下去必会误了大事。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了!再说那越大夫文种,足智多谋,忠心耿耿,帮助越王勾践从危难之中摆脱出来,并使他后来能称霸一方、战功赫赫,名震四方,但结果不也是难免一死吗?这就好像猎人狩猎一样,猎到野兽后,曾跟随帮助狩猎的狗便没有用场,自然要被烹食,这既已是规律性的事情。而今你的忠心和威望,想来也不过和当年的越大夫文种一般罢。况且我又常听人说如果臣子的智谋名震四海,远高于他的主子,那住往是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了。即使功过天下,名盖四方,却常常得不到应有的赏识。现在将军已经误入此道,为汉而战,汉必惧怕你,以后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归楚吧,楚王又不会再信任你了,这样一来,你还能有什么可以走的路呢?”
韩信听罢这番话,不免为之一震,心中也开始疑惑不解了。
于是又对蒯彻说:“先生请先暂且回去休息,待我细细想来,再作决断。”
蒯彻一听只好先回去。
等到过了些日子,仍不见韩信来找他,就又亲自到营中找到韩信,请他赶紧果断行事,千万不要贻误战机。
但那韩信最终难下叛汉自立的决心,同时自己又总觉得已在汉营立下汗马之功。汉王一直都很厚爱他,不会日后变卦吧。于是便谢绝了蒯彻的一番好意。
可那蒯彻一看,韩信未能听自己的规劝。只怕将来会因此而惹下大祸,便从此装疯卖傻,整日乱说一通,最后竞独自跑到外边作了个巫师。不再回来了。
韩信知道此事后,心里自然清楚蒯彻的心情,也就不去追究,随他去吧!
只是从此之后想着蒯彻那番话,惶惶不安,不知到底如何做才好。于是便暂且休兵养战,驻守齐地,单等汉王有了消息再说。
这时的汉王已在广武驻守多日,光阴似箭,眼看已过了半个多月,日盼夜盼也不见韩信派兵前来助战。心中很是不悦,便先派英布为准南王,率兵再到九江,截断楚兵的退路。一面又修书给彭越。命他再次侵入梁地,阻住楚粮草运送的道路。这一切布置好了后,汉王仍是放心不下。
他在想,如果项王一看粮草接济不上就可能收兵回去,同时又将太公押出来做人质来威胁我,或乘着一时怒气再杀了太公,那可如何是好?
一想这些,就又感到还是应再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于是立即召来张良、陈平商议对策。三个都以为当今之计应首先救出太公才是。
同时张良又说:“项王粮草一缺,一定会收兵后撤的。这时我们正好乘机和他讲和,假装愿意息兵停战。让他先放出太公和吕后,这不是很好的办法吗?”
汉王又说:“只怕那项王性情暴躁乖戾,若有一句不合他心思,便要怒气冲天,不管不顾其他了。要想派人去议和也行,只是要先挑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才行,否则倒会酿成大祸。”
这时话音还未落地,忽见一人闪身入帐中,应声答道:“臣愿往。”
汉王一瞧,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洛阳人侯公。这人年方三十多岁,很有才气。从军多年,很善长辞令答对。于是汉王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准许他前去和项王议和。但仍不放心,便千叮咛万嘱咐,恐怕有什么差错。
这样侯公才领命出发,骑马出营直奔楚帐,求见项王。
项王自从听了武涉回来说了游说不成之事,心中更是焦虑不安,一筹莫展。同时还听有人报告说军粮和马料也快用完了,简直都快愁死了,正在营帐中苦思冥想,忽见有人禀报说汉营已派出使者,来求见楚王。
项王一听,便手握剑柄高高坐在帅位上,传命汉使来见。只见那侯公不慌不忙,稳稳当当地步入帐中,见了项王面无惧色,从容上前行礼。
项王一看,怒目圆瞪吼道:“你家主子既不敢出战与我战上几个回合,又不赶快收兵退走,到底想干什么呢?现在又派你来见我,要讲什么话就快说吧!”
侯公镇定自若地应道:
“项王之意到底是愿意打呢还是愿意退呢?”
项王说:“当然愿意打呀!”
侯公道:“要打肯定有危机,开战后对谁来说都是胜负难定,不可预料。况且双方已在此对峙多日,想来早已是军困兵乏,没多少锐气可谈。我现在来此就是为了使双方停战息兵,因此才敢冒死来见大王。”
项王一听这话不觉脱口便问:“依此而言,莫非你是来此和我议和吧?”
侯公道:“汉王本不想和大王争雄论战,大王您如果能从百姓安乐,国家太平的大局着想,就应该立即停战议和。那样一来我们自是不敢违背您的意愿了。”
项王听到此话,原有的怒气早已减了大半,心里也稍稍平静了许多,便把手从剑柄上移开,问起议和条件来。
侯公便乘机说:“我奉汉王之命,来此谈议和的条件。主要有两条要说清:一是汉楚两国,划定边界,彼此相安而处,不再互相侵犯,刀兵相见。二是请大王你放了汉王的父亲刘太公和妻子吕氏,使他们一家骨肉能团聚一处,这样他们会永远感念您的圣德的。”
项王一听这话,手捻长须狞笑道:
“哼,看来你们汉王并非真心议和,只是又在设计欺骗我上当吧!他想保全亲属骨肉,才派你来花言巧语地劝我议和。”
侯公忙说:
“您这话是没有道理的。您知道这次汉王东进的意思吗?常言道,人情无不顾念父母,惦记妻儿的。当初汉王被封于蜀汉之地,西蜀偏僻,远离故土家乡,免不了要动思念乡土之心。上一次偷偷进到彭城,无非是想搬走家眷,一同到西蜀团圆。可后来听说家眷已被大王捉去拘押,急不择路,才只得同大王决一死战。这样楚汉之间战火连年。现今大王如果根本没有议和意思,就不必再说别的。既然您商议和谈,为什么还不将汉王妻室父亲放回去呢?这样放回两人后,不但会使汉王感恩不尽,自会发誓不再向东进兵。而且天下的诸侯,也会因此而仰慕您的大仁大义,没有不称颂您的。试想,大王您虽早就抓住汉王的家眷,可没有杀死他的父亲,这是明孝之德;没有玷污他的妻子,这就是明义之德,现在你又把捉来很久的亲眷放回去,这就是明仁之德;三德你已都俱备了,名声自会远扬天下。如果您还是担心汉王会负约,那也没关系。汉王负约,他是理屈的一方,而你是理直的,古人常说:‘师直为壮,曲为老。’大王您如今直道而行,天下人谁敢与你为敌呢?何必怕他一个小小的汉王呢!”
项王平时最喜欢听奉承之词,听了侯公这一番言语,更是惬意无比,心中美不胜言。
于是马上又叫来项伯,和侯公商议划定边界的事项,这项伯本来就心已向汉,袒护刘邦。一听说要与汉王议和,真是高兴得很。也想借此机会向汉王卖个人情,便与项王商议决定,就依着荣阳东南二十里外的鸿沟为界,鸿沟以东属于楚所有,鸿沟以西属于汉所有。
边界定好后,侯公便请求项王派一使臣,一同回报汉王议和详情,订好盟约的章程。双方既已都无其他意见,就从此休兵息战。
并且汉王又派侯公前去迎回太公和吕后,以免项王夜长梦多不守约。于是侯公又不辞辛苦,率众差同楚使一起去见项王。
项王订约以后,心中很是高兴。于是当侯公率众差来迎接太公、吕后,便一口答应,毫不犹豫地将吕后、太公及随同的人员一并送交侯公带回汉营中。
刘邦看太公和吕后回来了,赶紧走上前去,与亲眷相见。太公、吕后痛哭流涕,悲喜交加之情真是感人之至呀!在旁跟随的将士们也都一齐行礼庆贺,一时间汉营中欢声不断。
汉王更是高兴,当下封侯公为平国君,以嘉奖其功。
这是汉四年九月的事了。
汉楚议和之后,没过几天,项王便先起营拔寨,挥师东回了。
而此时汉王一听项王已有动作,便也决定起兵西返,立即传令将士整顿衣装,准备明日就动身回师了。
楚汉划鸿沟为界后,楚王先率兵回师东返了。
汉王听说楚兵已走了,于是命令汉兵拔营起兵。连日来的征战,汉王已深感疲惫力乏了。
正当汉王转身欲走之时,有人喊道:
“大王且慢!”汉王一愣,转身一瞧,原来是张良、陈平急步走了过来。
“大王,你真的就这样一走了之?”
汉王说:“是呀,现在我们以鸿沟为界,与楚国签约完毕,还在这里干什么呀?”
张良上前凝视了一下汉王,神秘地说道:
“汉王,我们常年征战,风餐露宿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与楚王修和吗?大王您不想扫除异已,统一天下!”
汉王听后,倒背双手沉思了一会说道:
“这个恐怕不好吧,我们刚签好协约,就撕毁它,岂不让世人耻笑。”
张良陈平听后,摇了摇头,齐声说道:
“大王,此言差矣!臣等之所以劝您与楚王议和休战,无非是想早日救回您的父亲刘太公和吕夫人,以打消您的后顾之忧。现在我们的如意算盘已经实现,再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了,正好可以一鼓作气,与项王决一雌雄,可不能轻易失去这一有利时机。况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不但士气高涨,而且已拥有了天下的大半领土,四方的诸侯,已多归服汉王。而那楚王在这里驻扎多日,粮草供应不足,人困马乏,已是疲惫不堪之势。楚军现在众叛亲离,军政已乱,如同秋后的蚂蚱,没有多少天的蹦头了。我们理应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其全歼,完成统一之大业。”
两人一口气说到这。看了一眼汉王,见其若有所思,频频点头,于是又进一步说道:
“汉王,如果现在任他而去,不急速追杀,置他于死地,这正如同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到那时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汉王素来佩服两人的足智多谋,今日听完张良、陈平的一席话,如同久旱逢甘霖,心里豁亮极了。连连称是,两手抓住张良、陈平之手,久久地握在一起。
刘邦改变主意后,立即命令挥师东进。
当时,已临近孟冬之时。依照前秦的旧制,又到该过年的时候了,于是命人在营中设下酒席,犒劳三军将士。
月光如水,微风轻拂。汉王与吕后陪同太公在帐内饮酒,为其祝寿,太公、吕后逃出魔窟后,心情本来十分愉悦,加之今日热烈欢庆的气氛,更是乐不可支。
父子团聚,夫妻团圆,一家人推杯换盏,兴致正酣。金樽玉杯,合宴连宵,苦尽甘来。
这一年为汉王五年,元旦来临之日,汉王刘邦便沐浴更衣,先来到太公帐中,向太公祝寿。而后,升座大帐之中,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之礼。礼毕,立即招来张良、陈平,商议攻楚的军事大计。
经过周密的安排,决定先派人与齐王韩信、魏相国彭越联系,三军合兵一处,共同打击楚军。
第二天,刘邦挑选数百骑士,数十辆马车,先送刘太公和吕后入关,然后亲自率领大军向东挺进。一路上,马不停蹄,不敢耽误。刘邦心急,骑马一直走在最前面,经过一昼夜的急行军,军队赶到固陵境内。
此时,早已奉命出兵的先遣部队已将接近楚军,派出去的探马回来说,楚军在前面离汉军不远了。于是,先遣军马上派兵士向汉王报告。汉王见天色已晚,韩信,彭越两方人马还没消息,于是下令军队原地休息。
天气很冷,天空中飘着细小的雪花。片片摇曳的雪花不断落在汉王身上,轻柔、冰凉。
刘邦睡不着觉披衣站在雪地中,心里思忖韩信、彭越应在何处,何时能赶到这里。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见韩彭两位大将的影子。
刘邦心里又急又气,心想:韩信这小子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跟我作对。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迟迟不露面,有朝一日非得教训教训他。
项王自签约东进以来,心里一直还算平静。他知道部队连日征战,已很疲乏,故放慢前进的速度,以便使军队在行军中得到休整。
正在行进途中,有人来报,刘邦又率军追杀上来了。项羽听后,勃然大怒。愤恨之情难于言表。于是下命令,后队变前队,调转马头,向汉营冲杀而来。
汉王正一面等待援军,一面又担心楚军得到消息进行反扑。
这时,有人飞马来报,楚军又冲杀过来了。一看楚军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汉王心里便忐忑不安,觉得凶多吉少,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
事已如此,为了稳定军心,刘邦故作镇静,向汉兵训话:楚军已是穷途末路,狗急跳墙。将士们应鼓足勇气,奋力杀敌,争取再立新功。
话虽如此,可那项羽也不是等闲之辈,还没等汉兵列队出营,摆好阵势,那项王已率军急不可待地猛杀过来。
只见他一拍坐下乌骓马,手挥大戟,奋勇当先,专向汉军中坚队伍冲杀,那气势真如洪水下山,锐不可挡。
汉军一见这阵势,便慌了手脚。但因将帅督战,又不敢不向前冲杀。但那些冲上来的兵士怎敌得过项羽。
况且,此时的项羽已杀红了眼,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勇猛无比。他骑马左冲、右突、前杀、后劈,如入无人之境,手中翻转的大戟飞舞开来,任凭多少汉将也不是对手,几个回合下来,汉将有死有伤,纷纷退下,不敢再战。
正在汉军阵中观战的汉王一看,汉将们实在不是项王的对手,还是三十六计跑为上吧。他便催动坐骑向营中逃去,早早离开这危险境地。可这主帅一走,全军将士再也无心恋战,便各找退路,一下子后撤下来。
项王一看这情景,哈哈大笑,更是越战越猛,将汉兵全都赶回大营中,然后自己也收兵回营休息,以待再战。
汉王狼狈逃回营中,气急败坏。再一命人清点人数吧,总有几千名兵士被杀死或冲散,连大将中也有好几个人受伤。于是便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帐中,闷闷不乐地坐下,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正好这时张良走进帐中,汉王见了他便说:“这韩信彭越到底为什么失约不到呢?这回可好,我只一路兵将。而那项羽势气正盛,一出战就被他杀得个七零八落。可叫我如何是好呢?”
张良忙上前说道:“大王先暂且别太为难。其实那楚兵今日侥幸取胜,也没什么可让我们忧虑的。从长远来看楚王的优势早已逝去,偶尔一举之胜也不能改变他必败的定势。当下最让人担心的事倒是韩信、彭越不能及时来助战,这样一来必会影响我们取胜的计划。我想韩彭两位大将之所以迟迟不到,一定是因为汉王您没给他们分封土地的缘故,所以拖延时间,故意不来是等待你的分封呢。”
汉王一听说:“前些日子我们已封韩信为齐王,拜彭越为魏相国了吗?怎么还说是没得到分地,等待分封呢?”
张良答道:“您说的确是实事。但是齐王韩信虽得封侯,但并不是大王您主动册封的,韩信对此自然放心不下。彭越曾经率军夺得梁地,可大王却派他到那里辅佐魏王豹。但彭越去那里没多久,那魏豹便已死去,所以彭越只想您一定封他为王,可你并没有加封,心中不免有些不高兴,也只是不来助战,抱有观望态度。现在如果攻取了睢阳北境之地,并径直拿下谷城,册封彭越为王。然后再由陈向东进兵,至大海。封韩信为王,想那韩信本是楚地之人,一定想攻取故乡之地,以显军威。大王如果立即这样做了,答应他们的要求,使他俩的心里欲望得以满足,两人自会很快率兵前来的。”
汉王听张良这番话,心中自是对韩彭无比气恨。但从大局着想,也只得先依从此计了。
汉王已决定先依从张良的计谋。便又派出使者分头去向韩信和彭越两位将军报信。准许他们立为王,占据已有的土地。这样一来,两人果然得到了满足,便立即发兵,前来助战去攻楚。
另外淮南王英布也和汉将刘贾,联合进兵长江,招降了驻守那里的楚大司马周殷。这真是未用吹灰之力,便得了九江许多人马。
接着英布和刘贾及降梁周殷三路合兵前来接应汉王。这时韩信、彭越的大军已到。汉王一看,气势大振,于是便同诸将商议攻楚的计划。
这时楚王项羽,一听说汉的援兵已到。可自己这一边连粮草都已断绝了,心里只想赶紧回彭城。
别看前几日还打了胜仗,可如今外无援兵,内无粮草,若不赶紧撤走,必有大祸临头,哪里还敢在外久留呢!
于是立即下令拔营起兵,挥师后撤。可这后撤也非易事,又担心汉兵会追杀过来。便采用了步步为营的方法,这才勉强退到垓下。
项王正想命大队人马暂时休息一下,可又远远听到后面一片喊杀之声传来,真是鼓声、马嘶声、呐喊声震彻山谷。
项王赶紧登高一望,只见那汉兵似蝼蚊般密密麻麻,踊跃追杀上来。看到这些,项王仰天长叹一声:“唉!早知今日,何不在那前日将刘邦小儿杀死了事,哪里还会有现在这么多汉兵气势逼人地追杀过来咧!”
话虽这么说,但还得先与汉兵交战,杀他一场再说。于是项王整好阵势,亲自挥战在前。率部将十多万人先安好营寨,准备迎敌。
其实汉王虽已会集三路人马,但总数也不过三十多万。
汉王便任命韩信为大将,负责调度诸军行动,韩信早就了解项王的骁悍勇猛,驰骋沙场,确是无人敢敌。于是便将部下人马分成十路队伍,并各派将官率领,分头埋伏。只等项王杀来后,分别与之交战,形成连环战术,使项王渐渐疲惫下去,再一决雌雄。同时先请汉王守住大营,自己亲自提刀上马,率三万人前去向项王挑战。
项王一见汉已先发兵,也不多说,催马上阵。根本没考虑韩信有什么计谋,只是凭着勇气和力量,再借一时怒愤,挥戟便战。
楚兵也随后拥出寨中,紧跟项王左右,奋勇向前。
一场恶战揭开了序幕。
只说那项王率军越战越勇,不下几个回合,汉兵便死伤无数。项王大戟一挥,汉将也纷纷被击败,楚兵更不管死活,一气杀向汉营中。
韩信一看边战边退,引诱项王渐渐走进了圈套中。而那项王本是一勇夫,平日时骄横自大,目中无人,更不会把韩信放在眼里。哪管什么计谋有无,只是一鼓作气地向韩信追来。
这时已有旁边的将士提醒他小心中计,叫他先别急于追杀。可那项王正杀在兴头上,那里听得进去呀,更不肯就此罢休,一定要杀向前去。
就这样大约追了好几里路,已进到汉军的埋伏圈套中。韩信一看便立即命人鸣放号角。
只听得一声角响,已埋伏下的汉兵,分两路杀了出来,又与项王军队交战于一处。
项王凭得一时气盛,左拼右杀,毫无惧色,恶战多时,才冲开一条血路。正当他想催马向前追韩信时,又听得一声角响,两边又有伏兵杀出,截住他的去路。又是一场厮杀。
项王费了半天劲才杀出去,还没等喘口气,角声又响起,项王只得鼓气再战。那角声此起彼伏,汉兵一批又一批地拥上来。这项王杀开一重,又是一重,一共不下七八重,再看左右兵将多已死伤,七零八落,溃不成军。而项王自己也已累得气喘不已,渐渐觉得力不可支了。
正想收兵退下,哪里料到韩信又收集十面埋伏的士兵,一起杀了出来,都向项王马前围战。
其他的楚兵一看这环境,早已纷纷逃窜,好似鸡犬一般,哪里还顾得上项王的性命。
只说那项王单凭自己的力量,手持方天画戟,一时的猛劲,终究不是众兵将的对手。此时项王心中不免后悔当时没听规劝,落入如此地步。
即已如此也只得命锺離昧、季布等率兵断后,自己一马当先杀出重围了。
于是项王掉转马头,大吼一声:“汉将上前受死呀!”
只这一声,惊动山谷,围在周围的汉兵早已吓得纷纷后退,再加上项王大戟一挥,所到之处无不使汉兵片片倒下。这样项王终于冲杀出一条血路,驰马逃回垓下大营。
7
太阳慢慢地滑向山的背面,片片散落的树叶杂草被抛向空中——起风了。经过一天的激战,项羽使出浑身招数,才勉强杀出一条血路。此时,他正向垓下大营奔逃。疲备不堪,饥饿不断向他袭来。一阵风刮过,他捋了一下乱发,裹紧衣服,双腿紧磕一下马背,急速向前驰骋。
马在飞奔,项羽的心也在翻滚:我项羽自彭城起兵,久经沙场。虽说不是所向无敌,但也从没有像今日这般狼狈。今日的失败,对我是一种奇耻大辱,永世不忘。
他挥起马鞭,向马重重地抽去,自语道:
“倘若能东山再起,我一定吸取教训,打几个漂亮仗,以洗我耻。”话一出口,不觉又愁上眉梢。
“我还能重振军威吗?军队损失殆尽,大势已去。恐怕是天意要我如此,命中注定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的。唉!真是苦不堪言哪。”
项羽越想越悲伤,心绪随着飘落翻滚的树叶忽高忽低。他的心在流泪,他的心在滴血。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才来到营中,他强打精神,下马清点随他逃回来的残兵败将。
看着将士们的狼狈相,他一边数,一边流泪。清点完毕,才知道只剩下不足三万人马。
唉,出营时,我带去的是十万精锐部队,可是现在……
项羽的心情坏极了。
项羽中了韩信的十面埋伏,被重重围杀。项羽十万精锐根本就没有摆开阵势,发挥作用。结果,被杀死的大约有三四万人,被打散的也不下三四万人。
看罢这情况,项羽气急败坏地把大戟往地上一扔,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大帐中。
项羽的爱姬虞氏正准备出帐迎他。一见他铁青着脸闯入帐中,知道不妙,便退在一旁。虞氏不愧为一代女中英杰,人不但长得如花似玉,鼻方口正,美赛西施。而且她还知书达理,温柔似水。
她对项王从来都是百依百顺,百般体贴。项羽为人喜怒无常,脾气暴躁。但虞姬总面带微笑,不气不恼。
为此,两人恩恩爱爱,很能相互配合,为了不使项王分心,为了能给项王添一份力量,虞姬还常常陪着项羽出征作战,风餐露宿,不辞辛苦。
见项羽站定,一身的疲惫,她赶忙扶项王坐下。为他打水洗脸,小心谨慎,温存备至。
项王自进帐后,一言不发,颓唐之色写于脸颊。
等项王洗完脸,气喘得平稳了一些,虞姬便轻声问道:“大王,外面的战事怎么样了?”项羽听后,长叹了一声,无可奈何苦笑道:“唉,别提了,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虞姬扶住项羽的臂膀,劝慰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望大王当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千万别太忧虑了!”
说罢,便俯下身去给项王解脱战靴,轻轻在他的脚上锤着,以为项王解除疲劳。
项王躺在床上,微闭双眼,说道:
“唉!难怪人们常说这妇道人家见识短呢?难道你真是不能料想这次失败对我楚王有多大的危害吗?我是从未经过这么一场恶战呀!恐怕这败势已无法挽回,最终将会导致我们的彻底覆灭啊!”
虞姬抬眼看了一下项王,见他仍很沮丧,心里不觉泛起一层悲哀。她强压住悲伤,继续劝说道:
“大王,请您保童身体,别太难过了。我早已嘱咐行厨准备了酒菜,你一天驰骋在疆场上,想必也早就饥饿了,不如先吃了饭,再做打算吧。”
项王知道虞姬一片爱心,此刻是想替他解闷,为他分忧。于是,勉强打起精神,轻轻拉起虞姬说道:
“难得你对我如此恩爱,好吧,那我们一起吃饭吧。”
虞姬一听,莞尔一笑,便立即叫侍女传命厨役将酒宴摆上来。可那项王心中烦闷,无心饮酒。
只是为了宠姬的情意,只好向席间坐下,由虞姬亲自斟酒,递到手中,才勉强饮了三五杯,虞姬见状便又说道:“不如大王先饮着,听我唱一支曲子与你解闷,如何?”
还没等项王回答,只见一兵卒急急闯入帐内,向项王呈报道:
“大王,汉兵已追杀过来,并将我们的大营包围了,请大王速作决断。”
项王一听汉兵已追来围营了,不免又紧张起来,急忙说:
“你先去传令诸军将,让他们今夜小心坚守,以防汉兵袭营,但千万别主动出击,等我明日再亲自出马,与那汉兵决一死战。”
兵士听罢便应声退去。
这时天色已是很晚。帐内也点上了几根大蜡烛。
项羽又勉强和虞姬并饮数觥。正是灯红酒绿,眉黛鬏青,此情此景,若在平时,项王必会和爱姬一同开怀畅饮,或许项王舞剑助兴,或许虞氏轻歌伴舞,那是多么令人醉心的时刻呀!可是今日,却再无那种心绪。两人相对无言,越饮越愁,越愁越烦,反而觉得此刻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切心情油然而生。
渐渐地项羽已是倦不可支,睡眼模糊,敛肱欲睡。虞氏在旁一看,知道项王累了一天,心情又很烦闷,自然无一心陪她,也只好请项王上床安歇,暂时休养一下精神。
项王这才躺下,一会儿便鼾声如雷了。
虞姬只是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项王睡去的面孔,怀中芳心乱跳,七上八下地揣了小兔儿一般,无法安宁。这时外面寒凉凄冷的北风嗖嗖地响着,一会儿又能听到车马走动的声音,一会儿又似鬼哭狼嚎般地传来种种声浪,让人更觉心烦意乱,忐忑不安了。
忽然,外面响起阵阵歌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悲悲切切,刺人心脾,仿佛那九皋鹤唳四野哀鸣。
虞姬原本也是有心有意之人,一听这阵阵悲歌之声,不禁也随着歌声痛心地流下泪来,泪映灯花,荧荧亮亮。此情此景更让人觉得凄惨。
再看项王,沉沉睡去,外面的声音根本没能把他吵醒。虞姬想推醒他,看看外面的情况到底怎样了。但一看到项王疲倦的神情,又不忍心推醒他。只好自己在轻轻流着泪,不知如何是好。
这声音如何传来的呢?原来这也是汉营中张子房的一计。
他自己编出一曲楚歌,然后教给汉兵到楚营附近去唱。这样汉兵从四面围着楚营齐唱楚歌,那歌声悲悲切切,那句句更是凄凄惨惨,使楚兵听后心中无不由衷而生一种衷伤之情,思乡之意,于是许多楚兵也和着曲子哼唱起来,并陆续逃走,就连那锺離昧、季布等人,虽跟从项王出生入死多年,这时也忽然变了卦,背楚归汉去了。
而那项伯,虽说还是项王季父,也早就悄悄奔汉营投了张良帐前以免楚败身死。这正是树未倒猢狲就要散尽了。
所剩之人不过八百骑士,死守营门,不曾叛逃。
这时项王酒意已消,猛然醒来,却听到四面楚歌之声,如悲如泣,不禁心中一惊,疑惑顿生。赶忙穿鞋下榻来到帐外,细细倾听,只觉歌声是从汉营中传来的,便更是惊讶不已。自言道:“难道这汉军已完全占领了楚地了吗?怎么汉营中有这么多楚兵呢?”
正此时,有兵卒急匆匆上前禀报:“营中原有将士,已有大部分四处逃命去了,现在只剩下八百多人驻守营门了。”
项王一听不禁叫道:“啊!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
说罢,便急转身返回帐中,想整好盔甲,领兵出战,杀出重围。可一进帐中才注意到,他那爱姬虞氏早已哭成泪人一般,此情此景项王心中不免油然而生一股酸楚。他轻轻走到虞姬身边,很想劝说几句,可又能说什么呢?只好拥住爱妾,陪着流泪。过了一会儿,项王叫人把刚用过的酒菜重新温过一遍,再摆上来。于是酒菜一到,便又与虞姬饮起闷酒来。那虞姬也不多话,只是陪着饮酒,几杯酒下肚,项王更觉难过。
这时忽又听到帐外他的乌骓马正在“咴——咴——”长嘶起来,好像在劝他的主人速速冲杀出去。
项王立即叫人把马牵到帐内,可哪知乌骓马就是不动,怎么拉也不肯挪动半步。同时还对着帐内不停地嘶鸣。项王心里真是难过极了,便情不自禁地随口编了歌曲唱道: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这歌词大意是讲:我自己也有一身力气和响亮的名望,可是时运不济连我那乌骓马都在为我抱不平。虞姬啊虞姬,我们可该怎么办才好呢?
虞姬听罢,更是潸潸泪下,与项王抱头痛哭。在旁侍卫没有一个不为之感慨落泪的,一时间大帐之内一片哭声。
猛然间,帐外响起五更梆鼓,已又是五更天了。
项王便拉住虞姬的手轻轻说道:“爱姬,现在天已要放亮了,我也该提戟跨马,杀出重围去,逃一条生路。可就不知道你该怎么办呀?”
虞姬一听忙说:“大王放心。妾蒙大王厚爱已久,誓死追随左右。现在你要冲出去,我愿与你同去,这样或许死后能葬于故土,也就心甘情愿了。”
项王道:“爱姬乃一纤弱女子,怎能和我一道冲杀疆场呢,这样我俩可能都不能逃走,倒不如你自去寻条生路,不要再被我牵连,我就在此与你诀别了。”
听罢这话,虞姬突然站起来,横眉立目,大声对项王吼道:
“贱妾早已身随大王,生死与你相伴,既然不能一同杀出重围,愿大王保重,我先去了。”
说到此,还没等楚王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只见虞姬已嗖地从他腰间抽出宝剑,向颈上一横,顷刻血溅珠喉,香消玉殒。身体栽倒在项王脚下。
项王还想上前相救,但早已来不及,只得抱头痛哭。然后强忍悲痛,急命左右就地掘出坟墓,将尸体埋葬。这虞姬的坟墓就在今安徽省定远县南六十里,已有名叫香琢。而她那以死守节相报的故事,也早已传为佳话。
再说项王葬了虞姬后,勉强打起精神,整好盔甲,便出帐牵马持战。带着所剩八百兵,趁着天色还没完全亮的时候,偷偷向南逃出了重围。等到汉兵得知,报于韩信,已是鸡鸣报晓,晨光普照了。韩信忙派大将灌婴,率领五千兵马,前去追杀项王。
项王正率所剩骑兵,向南逃命。为了防备汉兵追上来,便匆匆赶到淮水滨,找了条船东渡淮水。
等过了河再一清点人数,八百人也跑掉了大半,只有一二百人。项王心想:唉,但愿天不亡我,等我到了彭城,一定要重新招兵买马,与那刘邦小儿再论雌雄。
可是正走到阴陵便看到路分两条了,项王一时不知该走那一条路才能到达彭城。正在踌躇不安地来回溜达。
忽见有一老农在不远的田地锄地。便亲自上前问道:“老人家,您知道去彭城的路该走哪条吗?”
这老人抬起头,望了一眼来人,认出是项羽。便想起他一向暴待百姓,坑杀无辜的罪恶,就用手向西一指说:“向这边走吧!”
项王也不思索,便信以为真,策马便奔西边道上下去。约摸走出好几里路,忽觉阵阵寒风扑面,不禁打了个寒战。再往前跑几步一看,原来一条宽河已横在眼前。那水声澌澌,波浪翻卷,随风而下,那里还有什么去路可走。
项王勒住马,停在岸边,心里暗自叫苦:
不想那老头把我骗了,直是气死我啦。又一想别无去路,只好带兵按原路折回,再奔东行。
这一来回折腾,可给灌婴的追兵很好的时机。项王人马还没等到走出多远,便听得马蹄声阵阵传来,灌婴已率人杀过来了。
两军相遇,也不多话,一阵冲击,楚兵又丧失百余骑。其他人更无心抵抗纷纷逃走,倒是那项王坐下乌骓马跑得快,一马当先冲杀出来,向东奔跑。后面楚兵紧紧跟上,可这时再一看所剩残兵不过二十八骑。
而那灌婴仍是穷追不舍。一时间喊杀声,金鼓声,马嘶声一浪高于一浪地传来,越来越近。
项王一想,恐怕今日是难逃脱了。便将随从骑士带到一个小山前,登上山冈,摆成圆阵,四面环视了一下所有这二十八人慨叹道:
“我项羽本名门将子,自起兵彭城到现在,一晃也有八年多了。大大小小仗也打了七十多次。想那时,手拿大戟,驰骋沙场,所向披靡,所攻必破,所取必得。从未有过失败的时候,这才使我能称霸诸侯,拥有天下。不料,今日被汉兵所困,走投无路,唉!我想这可能也是天意欲亡我吧,并不是我自己无能,战不胜他们。刚才我已冲杀出重围,与他们决一死战。这次我要为诸位杀出一条血路,再与他们决死一战。希望大家和我配合作战,定要斩将夺旗,让你们也知道我项王不是无能之辈,而是善战之人。现在确实是天意亡我,与我自己的才能无关。免得将来你们怨我无能,将你们引上了绝路!”
话音刚落,那汉兵已追到。从四面围住山冈,准备决战。这时项王就将二十八名骑士分为四队,与汉兵相对而立。还没等项王催马出战,汉营中有一不知死的将官,要活捉项王。
项王一看,对手下说:“你等看我如何将这小儿刺死!”
说着便纵马先走,并又回头对手下说:
“你们可从四面飞马奔下岗去,到东山下取齐地,再分成三处驻扎罢。”
然后大吼一声,挺戟策马而下,一遇汉将便用力刺杀。冲在前头的汉将官便应声倒下,滚下山去,即刻毙命。汉兵一看;慌忙后退,不敢再靠近项王。
于是项王乘势催马下山。山下的汉将仗着人多,又从四面向他围过来,层层数匝。但都没能抵住项王手中大戟,纷纷退下。
楚兵二十八骑也从后面跟上,然后分成三处向外突围。汉兵也分三路去追。
这时那项王冲在前面,左手持戟,右手拿剑,边砍边杀,斩了一都尉,又剁死将近数百汉兵,可是汉兵人数太多,怎能杀得过来。
这时楚兵也又少了两名,项王一看汉兵暂且不敢上前。
便趁机笑着对部下说:
“你们看,我的仗打得怎么样?”
部下忙都拜伏道:“正如大王所言,英勇无敌呀!”
接着项王率这二十几人,策马逃到乌江岸边,正巧这时乌江亭长,驶一小船在岸旁接应。
只见这事长对项羽说:“趁现在汉兵还没追来,你还是先上船渡江逃命去吧!”但项王就是不肯。
亭长急着又敦促说:“江东虽说地方不大,只有千里,但还可以在那自立为王,独霸一方。现在追兵眼看就要赶到了,我也只有这一只小船,愿大王赶忙上船渡河才是呀!”
项王冷笑一声说:“唉,这天已决意亡我,我又何必再渡河逃命呢!况且当初江东子弟八千多人,随我项羽渡江西进,而今无一人生还,叫我有何颜面去见江东父老?即使江东父老可怜我,还愿立我为王,我又有何脸面这样做呢?”
正说着,后面又是人吼马嘶。不用看肯定是汉兵又追上来了,亭长仍不死心地催促着。项王怅然道:“感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你是个忠厚的长者,此情恐怕我无以报答了。只有座下这乌骓马,却是一宝马,跟随我多年,日行千里,临战无敌,颇是为我怜爱。今日我决不会将它留给汉贼,又不忍心杀它,就把它赐给你。做个纪念,以后你看到它也如同见我一般。”
一面说,一面跳下马,牵着交给亭长。然后转身命部下都跳下马,手持短刀,准备与汉兵肉搏。
这时汉兵又到了,一齐拥上来,项王鼓起勇气再战来敌。一阵乱劈乱削,又有数百名汉兵倒下,可项王自己也身受十余处伤。
忽然有几骑将又赶到。项王一看,正是自己的旧友吕马童。
便跳出重围,凄切地对来人说道:“你不是我的旧友吕马童吗?怎么你也前来捉我吗?”
吕马童自是不敢正视项王,只是向旁边的僚将王翳说:“这位就是项王。”
项王这时又说道:“我听说你们汉王悬赏我的首级。规定凡得我首级者,要赐予千金,封邑万户。我今日就念旧情将头交给你拿去吧!”
说罢,便挥剑自刎。
至此一代枭雄项羽,年仅三十一岁,便兵败身亡了。
8
项王自刎而死,剩下的二十几名楚兵也四处逃命。汉兵将并不去追杀,而是一拥而上,来抢割项王的头颅,好去向汉王请赏。
一时间你夺我抢,互不相让,竞动了兵器,自相残杀起来,有好几十人送了性命。
争夺到最后,王翳割取了项王的头颅,吕马童、杨喜、吕胜和扬武四将并不甘心空手而回,便也割下项王的四肢,各持一肢,驰马回营向汉王报功请赏。
这时汉王正在营中和诸将焦急等待着追杀楚王的消息。忽见五员战将,各持鲜血淋淋的肢体和头颅,闯入帐中。一齐跪下对汉王说:
“项羽已被我等追至乌江,自刎而死,这是他的头和四肢,请大王明查。”
汉王听罢,忙让侍从把项羽的身体取回来,然后将这四肢和头颅拼在身体上。一看果真是项王不假,便说道:
“五位将士,出师有功,请听封受赏,今封吕马童为中水侯,王翳为杜衍侯,杨喜为赤泉侯,杨武为吴防侯、吕胜为涅阳侯,并各领赏地,现在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五将一听都被封了侯,齐声谢恩,高高兴兴地退出大帐,自去休息了。
这时派往各地征战的将士大都已回来复命,都取得了胜利。只有那鲁城就是不肯投降,且攻打了很久也没得胜利,汉王一听到这消息,便决定亲自率兵攻打鲁城,看它还能坚守多久。
汉兵浩浩荡荡赶到鲁城城下,汉王正想下令架梯攻城,忽而听到从城内飘来阵阵弦诵之声,悠扬婉转,很是入耳。心中暗想道:这鲁城本是有名的礼义之城,以前曹怀王曾封项羽为鲁公,占据这里,现今定是城内众人为主守节,不愿做背礼弃主之人,才誓死不降。我若硬攻打,免不了两败俱伤。即使得了鲁城,恐怕城内的百姓也不愿顺我。倒不如以招抚的办法先试试怎样。
想到这,便命手下去将项羽的首级提来,挑到长竿上,高高举起,让城头上的守兵看清楚,这项王已死无疑。
并派人在下面向城上鲁兵喊话说:现今项王已被杀死,你等必不能再抵抗多久,若能快快投降,我们汉王必不追究。免全城百姓受刀兵之苦。望你们从大局考虑,赶快投降才是。
这话喊了几遍后,只见城门被打开,鲁城百姓列在城门两侧,欢迎汉兵进城。这样所有的原楚王所占土地和城邑,全都归于汉王。
汉王率人马开进鲁城后,想到鲁地甚重礼义。便命人将项羽的尸体收好,按鲁公应有的礼仪将项羽安葬在谷城西隅。并命人修成一座很宏大的坟墓。
汉王还在安葬项王的那天,亲自主持发丧仪式,并命文吏写成一篇祭文。
这祭文大意是说:汉王与项王原本同是义帝的臣子,亲如兄弟,彼此没有什么私怨可言。何况那项羽拘押刘太公多日却不肯杀他;捉住吕氏关押三年可不曾冒犯她。这就足以见那项王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暴徒等等。
汉王和他的部将边听祭文,边掉泪,也使在场的众士卒为之感动,心中自然觉得汉王确是有情有义之人。
现在河南阳县就有项羽墓、项羽自刎的地方就是今日乌江浦,在安徽和县东北,留有祠宇称霸王庙。
这一切都做完之后,汉王便升坐大帐。传令道:凡项氏的宗亲,一律免罪。
这时有人来报说:“项羽的季父项伯早就投到张良帐中,躲避多日了。”
汉王立即命人将项伯引来相见,不一会儿,张良陪着项伯来到汉王帐中。只见那项伯头低着,急走两步,跪在汉王面前说道:“大王,我本楚壬亲族,但请您念我平时对汉有功,饶我一死。”
汉王忙扶他起来,笑着说:“项伯,你虽楚将项族,但对我汉营帮助很多,也救过我和父王的性命。今日项羽虽兵败被杀,可我怎会也将你置罪。若这样做我还算什么有情有义之人呢!”
说罢,便转到帅桌前,说道:“项伯听封!今封你为射阴侯,并赐你姓刘。”项伯赶忙拜谢王恩。接着汉王又传命封项襄项庄等均为侯位,赐姓刘,和项伯一样。这样项族所被册封的将官,均不再有恐惑之心,都很顺服汉王的统领。
这时,各路诸侯,也都纷纷投奔到汉王帐前,奉书称贺,无不顺从。
汉王很是得意,但等清点各路诸侯来此的人数,却发现只有临江王共敖之子共尉,还没来降。汉王一想,定是共尉顾念项羽往日对他的恩泽,不肯顺从归汉。
于是传命刘贾等人,率兵前去讨伐。
没过多久,刘贾便凯旋回师,并活擒共尉,到此天下才算基本上全归汉王所有了。
这一日,汉王率众回到定陶,传谕张良陈平来见。一会儿两人便来到汉王帐中。
汉王便屏去旁人,对张良、陈平说:“今虽天下粗定,但势力最盛的是韩信,我想应该先将他安顿好了,才能放心。”
张良也说:“汉王所言极是,以前征讨楚地和各地诸侯,很是重用韩信。他这个人也趁机向汉王要过许多条件,现在虽说都已归服了,但将符还在他手中,恐怕韩信还会趁机逼您封他重要职位。应立即先收回将符,以防不测。即使不再要求,而今他据有齐地,这齐地物产甚丰,如归他独据,恐日后对我不利呀!倒不如先遣他回归楚地故乡,也算是念他能在故里显扬殊荣吧!”
陈平和汉王都点头称是。
于是,汉王便率侍从亲自来到韩信帐中。韩信一见大王亲自来到,便急忙从帅位上起身相迎。口中连道:
“不知何事,有劳大王亲自来此,您快上座。”
汉王坐定后,说:“韩将军,你智勇双全,屡建功业。多次征伐强大的敌人,都能取胜,不愧为将才。现今我能粗定天下,使诸侯顺服,这都是多亏了有你这员大将助我一臂之力。这些我自然不会忘记。如今战事已去,该是与民休息、安居乐业的时候了,不必再劳烦将军披甲上阵冲杀疆场了,将军你可以缴还军符,率军回齐地镇守去吧。”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韩信无言拒绝。虽然心中不甚高兴,但也只好赶紧捧出将符交给了汉王。汉王接过将符,便起身回去了。
韩信送走汉王后,回到帐中,很是踌躇。
心里暗想,这汉王定是惧我才能,怕兵权握在我手中,会对他产生威胁吧。
刚想到这儿,忽见有人来报,说汉王又派来传令官。韩信忙出帐迎接,入帐后。只听传令官说:“今汉王谕令,楚地已定,而先王义帝无后嗣可立为楚地之王。齐王本生长于楚中之地,对楚地风土人情甚是了解,改封你为楚王,镇守淮北,定都下邳。魏相国越,据魏已久,勒抚百姓,屡破楚军,今将魏地加封给彭越,号称梁王,定都定陶。”
韩信听罢,知道汉王是因前日逼封齐王一事,不愿他再作齐王,改为楚王,心中不免有些惆怅。一想如今汉王刚拥有了天下,就开始图报前嫌,不再对我像以前那样了。恐怕这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但转念又一想,唉,回楚地为王也行,总算是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了。既然汉王已下了谕令,若不依从了,也不好,只得从命吧。
于是便随同传令官,一起去见汉王。
这时汉王正升坐大帐中,与群臣商议封赏诸侯之事,刚被封为梁王的彭越正在帐中谢恩领功,准备回师梁地上伍。
韩信手拿齐王印,来到汉王面前,拜谢说:
“大王圣明,今交回齐王印,请授予楚王印,我便即日起兵赶到楚地就任了。”
汉王一见韩信也来谢恩,心中很是高兴,一想这回韩信也无话可说了。便说:
“韩将军请起,望今日回楚地,与民乐业安抚兵将,同建楚地才是。”
接着托印交给韩信,韩信再拜,便回营起兵赶往下邳。
一路浩浩荡荡,尘土飞扬,没多久便到了下邳,安顿好军队后,便升坐大堂上。心中不免油然而生一阵阵酸楚之情。想自己年少时在这里衣食难保,不得已寄于漂母,让人鄙视,还曾受他人胯下之辱。但都忍了过来,才能有了今日,荣归故里,显名光宗之时。
于是立即传命侍卫,去找到曾收养他的漂母,和当年曾使他受胯下之辱的恶少年。
这韩信衣锦还乡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下邳,下邳的百姓又看到韩信的大队兵马,更是既倾慕又畏惧。
这去找漂母的人很快就把漂母带到韩信帐中。韩信忙走下座位,迎她入帐,并拜谢道:
“多日不见,不知您一向可好!今日战事已平,我也才得以衣锦还乡,并被汉王封为楚王。想当年我衣食难保时,您将我收留,此恩必报。”
说罢便叫人取来千两黄金,赐予她。这漂母心中高兴得说不出话。赶紧拜谢。韩信忙命人扶她下去暂且休息。
正当这时那奉命去找恶少年的侍卫,也已将恶少年推入帐中。只见那人早已面无人色,抖成一团了,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韩信说:“你还不抬头看看我是谁?”
那人哪敢抬头,只是跪在那里,连声说道:“大人饶命!小人有眼无珠,前日曾使大人受辱,罪该万死,请大人念及小人上有父母,下有妻小,饶我一命吧!”
韩信一听,哈哈大笑道:“你这家伙,前日那威风哪儿去了?我岂是那种睚眦必报,斤斤计较的小人之辈吗?你也不必如此惊恐,我叫人找你来,并不想治你个什么罪,我只是念你我有过恶缘,今我为楚王,就封你为中尉官吧!”那恶少年一听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跪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
还是有位侍卫喊道:“你还不赶快谢恩呀!”
那人这才慌忙叩首道:“小人乃愚蠢之极,曾冒犯大人的尊严,现在蒙您不诛杀我,这已是我的福气,真是大恩大德呀。我怎么还敢受赏呢?”
韩信一听又说:“我既已说了要授你为中尉官,就别再推辞了!”
那人于是再叩首如捣蒜,受宠若惊地退出帐中。这时左右有人问道:“将军大人,您为什么不但不杀他反而要赏他官职呢?”
韩信笑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少年也是个壮士。他当年羞辱我时,难道我就不能也与他拼个死活吗?但那样争斗起来,若真是死了,毫无价值可言,根本不值得去那样做。所以我当时就强忍一口气,这才会有今日,你们看这事对他来说可能是图一时威风,而对我而言则鼓我士气,催我上进。才能到今天这地步。我不仅不说杀他来报小怨,还该赏他。你们说不是吗?”
左右一听这番话,无不交口称赞,齐声道:“将军大度,我等甚是佩服。”
汉王收伏各地后,已成拥有天下之势。
这日,忽传报诸王在各地联名写了奏疏。汉王忙展开奏疏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先时秦为天道,天下诛之。大王先得秦王,定关中,于天下功最多。抚安万民,功盛德厚,又加惠于诸侯王,有功者使得立社稷。地分已定,而位号比拟,无上下之分,是大王功德之著,于后世不宜。谨昧死再拜上皇帝尊号,状乞准行!
汉王看罢知道这是诸王想拥立他为皇帝。便命人召群臣来议商道:
“我听说自古以来能称帝号的,都是些贤能之人。要是有人称帝号,可并不被人们认定有贤能,这种人只是徒有虚名,不值得人们尊他为帝。这种华而不实的做法不足取效。现在诸侯王联名上了奏疏,要推我为皇帝,这是不行的。我平庸之人,无贤德可言,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称皇称帝呢?”
群臣一听忙都跪下齐呼:“大王出身贫微,但为一义诛杀不义之人,平暴秦救百姓有功有德。现在海内已平,百姓安乐,诸将受封领赏,各得其所,由此可见大王您有大公无私的品德。您真可谓是德过四海,功比泰山,诸侯王中有谁能与您相比?您看这不就是名实相符吗?您理应位居皇帝,这样才是天下之大幸,百姓之大福呀!”
汉王还想推辞,但群臣诸将,一起来劝说。你有来言,我有去语。汉王只好答应。同时传令太尉卢绾和博士叔孙通等人选定黄道吉日,排好仪式,准备登立帝位。
汉王五年,在汜水南面,汉王刘邦身披龙袍,腰缠龙带,头顶皇冠,于皇宫祭天祭地,即立汉帝位。
文武百官一齐跪拜朝贺,山呼万岁。汉王又宣布:大赦天下;并追封先母刘媪为昭灵夫人;立王后吕氏为皇后;王太子盈为皇太子;定国号汉,等等。
从此日起,汉朝开始,即公元前202年,刘邦就是第一位皇帝,史称汉高祖。
登基大礼已毕,汉高祖在众臣护拥下回到大殿上,又传下两道圣旨。分封长沙闽粤二王。
圣旨大意说:
故衡山王吴芮,与子二人,兄子一人,从百粤之兵,以佐诸侯,诛暴秦,有大功,为衡山王,项羽欲夺之,降以番宫,今其以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诸郡,立番君芮为长沙王,乎哉惟命!
故粤王无诸,世奉越祀,秦侵寺其地,使其社稷,不得血食,诸侯伐秦,无诸身卒闽中兵,以佐天秦;项羽废而勿立,今以为闽粤王,王闽中地,勿使失职,以酬王庸。
到这时,汉朝已分封诸侯有:楚、韩、淮、南、梁、赵、燕、长沙,闽粤八位。除此之外的地方,均依着秦旧制,设郡县,由中央派官吏管理。
但是汉高祖对这八位诸侯还是不放心,怕他们拥有重兵,会对朝廷有所威胁,于是,便又下了道谕旨:
凡诸侯皆罢兵归国,所有部下士卒,除少量能授职外,亦俱遣令还家,本身免输户赋。
各诸侯接到圣谕,心中自然明白汉高祖的用意,也便知趣地依旨行事,这样高祖总算放了心。
建国伊始,百废待兴,高祖整日忙着筹划,着实费了些心血。
转眼已是春去夏至之时,诸事也大体都有了些着落和头绪,高祖便稍有些空闲。于是就下旨在新都城洛阳的南宫,宴请诸臣,一同欢庆一番。
这一日,南宫内外好不热闹。群臣都已聚齐,圣宴排列,好不气派。
高祖满面红光,与群臣欢聚在殿上。
只听高祖说:“自登基即位以来,寡人和诸臣都忙于国事,难得抽闲欢聚畅饮;今日国事已稍有头绪,我召大家前来聚宴。”
群臣举杯过头,齐呼:“谢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大家举杯畅饮,开怀颜欢。
酒过数巡,高祖大声说道:“列位诸将,稍安毋躁,听我一言。昔日,是各位出生入死,驰骋疆场,才得使我拥有天下,位居皇帝,现在我们欢聚一堂,无话不谈,你等和我也不必忌讳什么。我有一事想问问大家,请你们定要直言相告呀!”
群臣齐说:“万岁请讲就是。”高祖说:“我只是想问问大家,你们说我为什么能拥有天下,而那项羽为何失掉天下呢?”
话音刚落,就有一人起座,大声喊道:“这还用问,陛下您是讲信义的君主。平日待部下虽有些傲慢,不像项羽那样宽厚仁慈。但陛下在命人攻下城都占据土地后,每得一城,便作为封赏赐于将领。这样就是能和诸将共享天下之利,因而人人都愿为您效力。所以您能得有天下。”
高祖听罢只笑不答,这时又有人站出来说:
“项羽为人妒贤忌能,好猜疑部下,打了胜仗,他也不论功行赏。最多只是口头答应分封土地,而实际上寸土不给。这自然不会被人们信赖,所以人心分离,不能图谋得天下之大事,只能是渐渐地失败了。”
高祖听完,瞧看两人,一个是高起,一个是王陵。便笑道:
“你们两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根据我自己的看法,这得失天下的根本在于如何用人。大家想想,要讲心有谋略,总能成竹在胸,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恐怕我比不上张良;要讲镇守城地,安抚百姓,源源不断地运送粮草到军中,使将兵从没有断绝粮草的顾虑,这恐怕我比不上萧何;统领千军万马,战无不取,攻无不破,每战必胜,我不如韩信,要说这三位,那才真是盖世奇才,当今豪杰。而我能使他们很好地发挥各自的才能,很放心地任用他们,因此,我得了天下。相反,项羽帐前只有个范增,足智多谋,很有才能,可项羽不用他。这就难怪他要被我所灭了!”
群臣一听此话,忙齐下座拜伏地上,高呼:“我主圣明。”
高祖心里更是高兴,又命大家就座,继续畅饮,这样大家你说我笑,互相祝酒,直到深夜才渐渐散去。
9
这是盛夏的一个早晨,高祖刚起床,正在御花园中由许多妃子陪着散步。这已是高祖的老习惯了,总愿意起早来透透空气。这样他会觉得一天的心情都很畅愉。
可今日他却眉头紧皱,步子有点沉重。原来他正在想着昨天收到的一个呈报,上面说原齐王田横,自从被灌婴击败后,率败将残兵投奔了彭越,在那里留居了些日子。可不久彭越也归服了汉王,田横心中惊恐不安,一想到他对汉军有罪无功,这彭越也领兵归汉,若再在这里久居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这样考虑后,他便趁夜黑之时带领手下离开了彭越,向东逃到东海,找三个岛屿暂作安身之地,本来原齐军所剩不多,可田横东行这一路上,疏财纳士,广结豪侠,这样到了岛上,竟有五百多人聚在齐王手下。
这个情况昨日报到高祖那里,高祖便很是忧心忡忡,于是他立即回到宫中,叫人找来张良、陈平商议。
不多时张陈两人来到宫中,朝见皇帝。
高祖和他们商议道:“如今田横已逃到东海一岛上,而且又聚众五百多人,这对我们来说,恐怕是个大不利的事情,你们二位说该怎样处置。”
张良说:“田横是仁义之人,重义气,如果我们派兵前去征讨,就会劳师动众,再起战火。依我看,田横人又不过五百,倒不如先派人去招降,您看如何?”
陈平也说:“田横势单力孤,不会成就什么大事。如今他之所以不来投汉,无非心中怕您因他以前的罪行而将他处死,所以不敢来朝。您不如派人去招降他,并向他说清您不会因以前的事情治他什么罪的。这样,他自会来降。”
高祖连连点头称是,传令派一朝臣前去岛上下书给田横,招他归汉。
这几日,田横在岛上虽已安顿下,但心中自知这岛上不是世外桃源。又听有人来报说汉王已称帝,新立汉朝,田横心中更不安起来。他知道刘邦是不会让他独自在这岛上自在生活的,于是他忙召来几名心腹,商议对策。
正这时,忽见有人来报,汉使前来下书。田横便召令汉使入见。这人拜过田横后,便呈上一份诏书,田横看完,上面不过是劝他投汉,不必担心投汉后会受到什么处置。
田横对来使说:“汉天子的意思,我已明白,其实我也早想归顺朝廷。只是我以前曾烹杀郦食其,现在虽说天子圣明赦我无罪,召我入都,但听说郦食其的弟弟郦商,还在朝中拜为上将,他怎会饶我不死呢?恐怕他会为他哥哥报仇吧!这样我就不敢前去朝中拜见圣上,望你回去将我的意思转告圣上。”
汉使听了这话,觉得确实有道理,自己也不便多说什么,便立即告辞回去向高祖复命。
高祖一见去招抚田横的使者已回来,便问他:
“田横是否答应归服了?”
使者便一五一十地将田横所说的话告诉了高祖。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高祖笑道:“我自会亲自告诉郦商,不许他图报私仇,作什么对田横不利的事就行了。你再回去告诉他,他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我会保证他的安全的。”
使者听罢,不敢怠慢,一路飞奔,又去见田横劝说他归汉。
田横一见汉使又回来了,便问道:“不知天子如何说的?”
汉使忙说:“天子已知道了你的心思,让我转告你,他会安排好一切的,决不会让郦商图谋害你的。并传下圣谕说:田横来了以后,最大可以封他为王,最小也得封他作个诸侯。如果你再不去见圣上,那就要定你违诏不尊之罪,发兵来征讨你。到那时你后悔可就晚了。”
田横一听这话,软硬兼施了,便只好答应了入都面圣。于是收拾好随身所带之物,只带了两个门客,便随那来使准备上路了。
就这时,忽见五百名党徒全都前来拜见。
只听大家说:“今闻大王欲去投汉,我们愿同去。”
田横一听这话忙说:“大家的心意我很清楚,但我不能带你们同去,因为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进都城,很容易引起天子的怀疑,误以为我等要图谋不轨,倒不如你们先留居在这岛上等我的消息。我若入都受封,自然会带你们出去的。”
大家一听也只得如此,便闪出一条道让田横和两个门客及汉使一起登船离岸而去。
四人离船登岸后,又分乘快马,飞奔入京。
这一回来到离都城约三十里的尸乡驿,田横把马一带,对他四人说:
“列位,我等要面见圣上,应沐浴更衣,以表心诚。这地方离都城洛阳还有三十里路,汉使可否同意我们先在此逗留小憩,沐浴后再入都面圣也不迟呀!”
汉使一听确有道理,又一想自己这马不停蹄地来回两趟,也确是很累,再说这田横都已被带到这儿了,料他也不会再逃回去了,不如依了他,暂作休整也好。想到这儿,汉使便说:
“就依你吧,不过得快点,我也好早去复命呀!”
田横四人进了驿内,便密召二位随身的门客单独到了一个房中,关上门,这二位门客不知田横这是何意,正惊诧不已。只见田横长叹一声对他们说:
“想我田横以前也是汉王一样南面称君,本不是什么相跟相从的关系。可不料今日汉王拥有了天下,自立为皇帝,我田横去投降他,就是他的阶下囚了,要去朝见汉帝,这岂不是我的耻辱吗?况且我以前曾烹杀了人家郦商的兄长,现在却又要和郦商同时侍奉皇帝,即使汉帝早有旨谕,不许他加害于我,可我又何尝只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呢?我见了郦商心里难道就无悔么?我想,汉帝这次一定要召见我,无非是想亲自见我一面,你们可割下我的头来,赶紧入都城内复旨,这里离洛阳城不过三十里路,头割下来后,速送入城中,尚可辨清面目,不会腐败的。我已是国破家亡之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今日一死也就罢了。”
话落剑起,还没等二位门客明白过味儿来,田横已拔剑自刎,顷刻丧生。
二人慌忙上前抚尸痛哭,这时大门“咣当”一声被推开,汉使破门闯入。上前一看,见二人正抚田横尸首痛哭不已,呼天喊地。
赶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二人忙把田横刚才的话和自刎的事一一讲来。汉使听罢,知道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只好挥剑割下田横首级,命二人捧着,带入都城,报告高祖。
高祖这几日正愁田横归顺一事,前日他已亲自召郦商交待说:
“齐王田横,将来朝服,你不能因为田横曾杀害你兄长,就记恨在心,私下陷害!如若违命,我不但要杀了你,连你的本族也处罚。望你记住我的话,等田横来了,定要与他齐心为汉效力才是。”
郦商听罢这话,心中暗想:“田横有什么能耐,不就是个降归之人吗?皇上为何如此看中他呢?”
但口中只得连连应是,不敢多言申辩。郦商退出后,高祖这才稍稍放了心。
这一日天色刚黑,高祖已回宫中休息。忽见有人来报,去招服齐王田横的汉使已回来。
高祖忙传命召见,汉使进宫见到高祖详细讲清了田横的所作所为,然后高祖又召二位齐门客入宫,那二人手捧田横首级,眼泪汪汪地面见皇帝。高祖一看那头颅面目如生,尚有英气,便摆手命人拿下去。
然后叹息道:“唉,这些我都知道了,田横等兄弟三人,本布衣出身,能相继为齐王,在齐地统治很长时间,齐地百姓一直平安乐业,可见他们三人都是贤能之辈。如今我本爱惜他的贤才,欲召他入都为我所用,不想他却不愿屈节,慷慨就死,可惜呀可惜!”
说罢眼泪也流了下来。
二位门客一听皇帝这番话,心里更觉难过。于是跪在皇帝面前,泣不成声了。
高祖忙止住悲伤说道:“二位请起,你们随田横前来,很是辛苦。
今田横已死,你等也不必过分地悲伤了,现在我封你们为都尉,就在朝中听命吧!”
二位门客听皇帝说封他们为都尉,并没什么高兴的表示,只是叩首称谢,怏怏退出。
接着高祖又传命,遣发二千名士卒,择一宝地,为田横挖坟筑墓,并另派人前去尸乡驿,将尸首运回和头颅一起缝好入殓,一切安葬仪式均以王礼为准。
这一切都安置妥当,高祖才回内宫休息。
这日清晨,给田横送葬的人都已上了路,有许多都是慕田横贤能守节之名而来的。那两位门客亲自扶棺送葬,到了坟地,大哭不已。旁边观看的人无不为之感慨万分。
正在这时,两门客趁他人不备,拔剑自刎,跳入田横的坟基中,以身殉主。在场人赶紧上前相救,可已晚了,两人已丧命。
只好派人回去向皇帝呈报。
高祖此时正在朝中和大臣们商议,如何收服田横手下的那五百党徒。
忽见有人急急来报:“田横的两位门客在田横墓前自杀殉主了。”
高祖和大臣们一听,不禁大吃一惊,稍许,高祖才传谕,再派人在田横墓旁挖两个坟墓,将二位殉主之人收棺安葬。也算使二位在天之灵能如愿以偿地守在主人的身边了。
这时陈平出列奏道:“万岁,这田横的门客如此仁义守节,确是可嘉,但如果那岛上的五百党徒全都如他们一般守气节,恐怕会对我们不利呀!”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田横的二门客能以死相随,可见田横的手下都很孝忠他,我想应赶紧派人前去岛上,欺那些人说田横已受封爵位,招他们一同来见。否则若田横的死音先传到那岛上,恐怕这五百人就不会很快归服朝廷了。”
于是,高祖又派使者到海岛上,对那五百人讲:
“你主田横已被当今天子封侯立爵,现在让你们速速入都相见。”
那五百人果真相信这谎话,都跟那使者一齐入都,要与主人相见。谁料想,进了都城洛阳,才有人告诉他们田横已经和二位门客自杀而死了。五百人一听,都感到有些惊讶,就要求立即面见皇上,问个清楚。
这时只见有内臣传谕说:“皇上有旨,五百义士可先去田横墓前吊唁,然后俱留在朝廷上听命。”
五百义士一听,田横果真已死,便失声痛哭。一齐赶到田横墓前,跪倒一片。痛哭之声惊天动地,并奏出一曲薤露歌,来哀悼人生的短暂,表达他们对主人的一片哀思之情,这样大家哭一阵,唱一阵,真是感人肺腑,催人落泪。
最后,五百义士全都拔剑自刎在田横墓前,共随其主而去了。
皇帝刘邦正在朝中等待五百人的到来,忽见来使匆匆来报:“陛下,大事不好了。我去海岛本期那五百门客入都,可没料到刚到都城他们就听到田横自杀的消息,于是便要先到田横墓前吊唁,可谁知,这一去他们又全都在墓前自杀殉主了。”
高祖一听,大惊失色,上次田横的二位门客自杀而殉主,已是很让他感到惊异。没想到这次,那五百众生竞也全部殉主而死,真让他觉得这是一件奇异之事了。惊讶之余,心中不仅暗想:
“田横的门客,尚且如此忠义,那项王手下的遗将很多,说不定有谁隐蔽起来,正密谋聚众造反呢。应该仔细想想还有哪些项羽手下的大将还没有具体的下落。
想到这儿,他便传谕到:“你可先下去派人埋葬这五百义士,其他的事情就不必管了,下去吧。”
“谢万岁!”使者便应声下去找人安葬死者了。
高祖又传谕张良、陈平上朝,这时两人也已听到五百人自杀的事,正想上朝问个清楚,一听皇帝召见,便速来殿上。问明事情后,陈平说:
“这件事既让人忧又让人喜,喜的是尚有如此仁义之众,但都已自杀,这要比他们联合反汉好的多。忧的是,不知这种仁义之众是否还在其他地方存在,若他们也坚决反对汉朝,自然会趁国家刚建立不久,不能处处都做好防范的可乘之机,积蓄力量,图谋不轨的。所以当今不仅要办理一些建国大事,还应当肃清项羽及其他不降服的诸侯手下人的下落,赶紧铲除,才能杜绝后患。”
高祖想了想,说:“我倒想起一人,不知他现在何处?”
“这人是谁呢?”陈平忙问。
“就是曾经在睢水战中,我们打了败仗,可楚将季布紧追不舍,险些要我性命,现今不见他的音信,应立即派人四处缉拿,捉到他后,砍成肉酱,方解我心头之恨。”
陈平连连称是。
于是高祖出诏,命四处张贴告示,凡能捉到季布的赏银千金,凡是藏匿不报的,罪及三族,与季布一同处死。
10
金口玉言,皇帝朱笔一挥,一夜之间,悬赏捉拿季布的告示像雪片般布满全国。人们都知道季布是朝廷要犯,自然不敢收留,但告示发出数日,仍不见季布的踪影。
这一天咸阳城内正是大集之日,整个城里,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好不热闹。城里的人赶集,城外的人也来凑热闹。
这时很多人围着告示看,只见看告示的人群中,有位绅士打扮的中年人,看过告示,睑上浮出一种异样的表情。他四下望了望,见没人注意他,便转身很快加入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周义。
周义与季布是旧交,两人很投脾气,所以一直交往很深。周义虽出身于富贵人家,但好结识朋友,讲义气,又不愿在朝里做官受拘束,便一直在家中呆着,平日总与侠义之人来往。
自从季布败逃之后,便跑到周家这里,周义当时并没想得太多,只觉得交情不错,便收留了季布。这日他在城中看到皇帝已下令悬赏季布,并明谕有收留藏匿者要罪及三族,心中不免惊慌。但又不忍做那种不仁不义、出卖朋友的事。于是他便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计既能救季布,又不会使自己受牵连。
他回到家中,便命人找来季布,对他说:
“现在当今天子已命人四处张贴告示,悬赏千金捉拿你。同时还说如果谁敢收留窝藏你,那将罪及三族,与你同处死刑。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季布一听,忙向周义说道:
“周兄不必担心,我自会去投案自首,或一死了事,决不会连罪兄长及亲族的。”
说罢就要走,周义赶忙拉住他道:“看你急的,我怎么会叫你去送死呀!但我也决不会出卖你的,我只是想了一个办法,想和你商议一下,看是否能行。”
季布忙道:“谢兄长盛恩,劳你烦心,不知是何妙计?”
周义说:“我想将你扮成戴钳刑犯,卖到鲁城朱家做奴仆,你先在那里潜伏几日,等过些日子,朝中追查不紧了,我再赎你回来,不知你意如何!”
“当今我已无路可走,听你的便是了。”季布只好答应道。
就这样,周义叫人给季布剃去头发,又将一个铁枷套到脖子上,假扮成戴钳刑犯,亲自带人押送他到鲁地的朱仁家。
这朱仁本也是个著名大侠,很早就和周家相识,并且一直关系不错。
这一日,他正在练功,忽见有人报称,周义来见。马上收功召见。周义先自己见朱仁说:“现在有一个奴仆,很是难管,特来卖给你用,不知君意如何?”
朱仁听了这话,心中暗想:“这周仁从来不卖奴仆的,今日为何为我送一奴仆来,想必这里有文章,但我若不应他,好像说不过去,不妨先收下再说。”
于是便说:“区区小事,何必劳你亲自前来,不就是卖给我一个奴仆吗?好吧,我买了,你先领他上来让我看看吧!”
周义一听心中大喜,忙叫季布来见朱仁。朱仁一看,来人高过七尺,面似青盆,气度不凡,便知此人定有来历。但当着周义的面,也不必多问,便说:“你打算要多少钱?”
“不多,不多,只要个身价钱,五十两银子,行不?”
“好,那就依你,五十两吧。”周义忙谢过,拿了钱,便告辞回去了。
送走周义,朱仁叫人带季布来到自己的密室,然后屏去他人,专留季布。
问他道:“壮士,说实话吧,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季布一听这话,心中先是一愣,口中即说:“老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是周老爷卖给你的奴仆吗?”
“哈哈,这周义骗得过别人,可骗不了我,想我闯荡江湖多少年了,什么事看不出来,说实话吧,别再多费口舌枉想骗我了。”
季布自是低头不语,心中暗想:“这人看上去也是个侠义之人,英姿豪爽,气度不凡,有与众不同的气质,想必也是仁义之君。既然我已落到如此地步,不如早说出实情,也免去许多麻烦或许能被他所救,唉!生死在天了,随他去吧!”
于是便说:“义士既然你已看出有假,不如实言相告吧。我不是周义家的奴仆,我是当今天子正在悬赏缉拿的楚将季布,自从投奔项王帐前,项王兵败自刎乌江,我也只得暂时寄居在周义家中。不想那刘邦欲除后患,四处张贴告示,将我追捕。周义只好想了这一计谋,使我能幸免一死。不料今日又被你识破,要杀就杀,要捉我去请赏也行,随你便吧!唉,我季布也是员战将,没战死疆场,却死在这里,实在是可惜可叹呀!”
说罢,眼泪悄然而落,朱仁一听,忙说道:
“将军切莫伤心,我本一侠士,仗义行事,今日你既说出实情,我又怎能做不仁不义之事呢?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救你的。现在我先给你买好田产,你暂且去经营,我这就进都城想法救你。”
“那实在太感谢你了。”季布边说边拜。
朱仁忙扶起他,又安慰了几句,便先安顿他休息了。
过了几天,朱仁安排季布到城东,经营自己新买的土地。然后自己扮成商人模样,径直来到洛阳城。
这洛阳城自建都以来,人口骤增,比起其他城邑,又宏伟又繁华,人们熙熙攘攘地走在街上,使这座城邑很有生机。店铺也很多,叫卖叫买,真是热闹。
朱仁走在街上,心中暗想,“这汉朝刚建立,满朝公卿大臣,恐怕只有滕公夏侯婴,颇有义气。可去先见他一见,再做打算。”想到这儿,他便来到滕公府前,这藤公府很是气派,朱门大院,处处透着华丽高雅之气,戒备也很严。
朱仁先向守卫大门的卫兵行了礼,然后说:“我是夏将军的朋友朱仁。远道来看望他,望你们替我通报一声。”
守卫一看朱仁,一身商人打扮,很有气派,便不敢怠慢,忙人内通告了夏侯婴。夏侯婴一听是朱仁,他很是一惊,因为朱仁是有名的大侠,无人不知的。但他们之间素无交往,不知这朱大侠此来何意。便忙命人请他进到府中相见。
两人一见,朱仁先拜过夏侯婴。
然后说:“将军大名,我早有耳闻,只是没能有机会相见,今日正打此处经过,顺便拜访,不知是否打扰您了?”
“哪里,哪里,朱大侠名震天下,今能相见,三生有幸,怎敢说打扰二字呢?请上座!”
座罢,上茶。两人便海阔天空地谈了起来,自是情投意合,只恨相见之晚,这时不觉天色已晚,夏侯婴干脆留朱仁在自己府中住下,这样每日都能和朱仁畅谈,两人心中都很高兴。
这一日,早饭过后,两人又开始畅谈时事。
朱仁先是分析了汉王能一取天下的原因,接着又大夸夏侯婴的英勇无故,夏侯婴听得非常高兴,对朱仁也越加尊重和佩服。
朱仁一看,自己已取得了夏侯婴的信任和钦佩,便说道:“我最近听说朝廷正忙着四处缉拿季布,究竟这季布犯有什么大罪,如此罪不可赦呀?”
夏侯婴说:“季布以前曾多次帮着项羽作战,将当今天子围困过许多次,所以天子要严令各地赶快抓他处死。”
朱仁说:“不知你对季布是否了解,你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平日倒听人说他秉性耿直,忠信仁义,也算是个贤士吧!”
朱仁趁机说:“常言道,人臣各为其主才算尽忠,那季布以前是楚将,自然应当效力于项王,现在项羽战败身亡,但他手下的遗臣还是很多的,难道天子都要一一抓来处死吗?况且汉朝刚刚建立,天子便欲报私仇,这会使人们感到圣上是不能容人之君,现在朝廷逼得季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必会誓死与汉对抗,远走他乡。一旦他真的逃到北方胡人那里,或是逃到南方粤人那里,自会成为那些蛮夷之人反抗朝廷的得力助手,这就是逼他借助夷人攻打自己呀!正像从前伍子胥弃楚投吴,然后率吴师入郢城,落得个倒行逆施之名。连那楚平王的墓也被推开,尸体也遭鞭打。这种下场正是自找苦吃,自食恶果呀!夏将军是朝廷的心腹命官,为什么不去向天子说明这一切呢?这是为国出力,为主尽忠的事呀!”
夏侯婴听罢这番话,心中已明白朱仁的来历是为救季布,便笑着说道:
“君既然有此成人之美的好意,我也该效劳去向皇帝进言啦!”
朱仁很是高兴,便立即起身向夏侯婴告辞,先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季布,然后便和季布一起在家中静候佳音。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季布已在朱仁家住了一个多月了,因为心中总是盼着朝中快有消息,自然觉得日子过得很慢。
这一天,季布正和朱仁闲谈经营土地的事,忽见有家奴来报,说有宫人送圣旨来了。
朱季二人一听,赶忙起身燃香上供,接宫人入内宣读圣旨,圣旨的大意是说,特赦免季布,叫他入朝见驾,不得迟误。
季布、朱仁听罢忙谢恩。送走宫人后,季布又拜谢朱仁道:“朱兄一片仁义之心,不辞劳苦,冒死相救,小弟能有今日不死之命,都是您的恩泽,请受小弟一拜。”
说罢,倒头便拜,朱仁忙扶起他,笑道:
“不必如此,我只是试着去做,没料到还真成功了,你不必多说什么了,这功劳主要还是滕公夏侯婴所立的,你还是赶紧收拾一下,去都城先拜谢那夏将军,然后再去见皇上谢恩吧!”
接着朱仁又命家人准备好酒宴,与季布送行。到第二日天刚亮,季布便千恩万谢朱仁后,就催马直奔洛阳而来了。
到了洛阳城内,季布就牵马先来到滕公府上,见到夏侯婴。
季布倒地三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夏侯婴只是说:“将军不必多谢我,是朱仁侠义善言,代你疏通,这样才能使你被赦免,要感恩就得先谢朱大侠呀!”
扶起季布后,接着又说:“我们先上朝面圣,看万岁还有什么圣谕吧!”
季布便随夏侯婴来到朝中,这时皇帝也正好临朝处理政事,一听说季布已到朝门外,便传旨召上殿来。季布屈膝跪在殿前,叩首请罪。
高祖说:“你既已知罪前来,我自不再与你计较,特赦你无罪,并授你为郎中之职,就在朝中听命吧,不知你意如何?”
季布忙谢恩,然后退下,这时在朝的文武百官都不知是怎么回事,心想前几日还急命各地捕捉季布,今日反倒赦免了他,还任命他官职,不知皇帝是何意?
高祖看群臣狐疑的神情,便叫夏侯婴向大家详述了事情的经过,大家一听,都觉得季布能摧刚为柔识时务为俊杰。觉得朱仁大仁大义冒死相救是君子。
这时皇帝也说:“夏将军,这朱仁既然如此能言善辩,且有一身好武艺,不如你请他入朝为官如何?”
夏侯婴一听自然很愿意做这种好事,便领旨回去了。
但夏侯婴万没料到,朱仁是豪侠义士,根本不愿出来为官。不仅如此,他还拒绝与季布相见。这事传到朝中,皇帝和群臣更觉得朱仁非凡人,豪侠之气盖世无双,真是叫人敬仰。皇帝也只好不再勉强朱仁作官,心中却有几分遗憾。
这季布被赦免并任朝中郎官后,项羽手下又有几员旧将来投汉,都被高祖一一收留。
任命了官职,这天,高祖上朝后,正和群臣们商议还有哪些楚旧将未有下落,忽有侍卫上殿报道:
“万岁,殿前有楚旧将丁公前来面见圣上。”
高祖心想:“丁公莫不是那个曾在彭城放走我的那位?他肯定是想来此叫我念旧恩,赏他官职吧!先叫他上来再说。”
想到这儿,便传旨宣丁公上殿。
丁公来到殿前跪倒便拜,口中称道:“臣丁公前来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祖一听丁公自称臣,再俯身一看,正是那个救过他性命的丁公,便大吼一声,把桌子一拍道:“丁公,你这小儿,有何脸面,前来见我,左右速速拿下,推出去斩了。”
丁公一听立即叩首喊道:“万岁,我丁公有什么罪呀,您为何要斩我呢?”
皇帝也不多说,而在场的一些大臣虽知道丁公是季布的同母异父的弟弟,以前曾救过高祖的命,但看皇帝勃然大怒,也不敢多问。左右卫兵更不敢迟疑,立即上前将丁公五花大绑。
这时丁公已吓得大哭道:“万岁,难道您忘了以前在彭城我曾救过你的命吗?”
高祖一听他提这话,更是气愤,怒斥道:“丁公,你这小儿,竟还有脸说彭城一事,的确有这事,但正是因为这件事,今日我才要杀你。你身为楚将,不忠心项王,反而纵敌忘忠。这种不忠之臣,我要你何用呢?”
丁公到这时,才恍然大悟,心中叫苦不迭,原来他本想自己救过高祖性命,现在高祖赦免了季布等许多楚旧将,自己应该前去面见高祖,他定会赏自己个官职,到如今反倒送了性命,又听高祖说自己是不忠之臣,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自认倒霉吧,于是两眼一闭,不再多说什么了。
高祖这时又说:“左右先将他拉到军中,向众将士说明,这丁公身为项王之臣,不肯尽忠,有他这种人在,所以项王才失败了。晓谕将军不要做这种不忠之人呀!”
左右拉丁公到军中,传说一遍,然后又听到高祖传旨立斩丁公。于是丁公又被推至殿外,不多时便命归西天了。
高祖这时才松了口气,自言道:“我今日斩了那丁公,足以使后人引以为戒,以免将来做出不忠之事,成了不忠之人了。”
11
第二天,群臣都上朝后,高祖又说:“昨日我下诏斩了丁公,不知大家心中有何想法?”
群臣一听,议论纷纷,都是说丁公不忠项王,死有应得,谁也不敢替丁公说半句报冤的话。
这时,只见侍卫传报,虞将军入殿。虞将军进见后,说道:“万岁,当今天下初定,有许多贤人以前不愿出来为官的,今闻我汉朝天子贤能,恩泽百姓,都已出来愿效忠朝廷。现在有陇西戌卒娄敬前来求见万岁,不知您意下如何?”
高祖正急于救贤纳士,一听有贤士来投,且有虞将军引见,自然乐得召见,便道:“将军一片忠心,为我引见贤人,就召他入殿一见吧!”
圣旨一下,虞将军便亲自出来召娄敬入殿中,不一会儿,娄敬身穿布衣,脚登草鞋,表情从容地进到殿内,见皇帝行过君臣大礼,道:
“小人娄敬,陇西戍卒,今闻天子圣明,便不远万里,前来见圣上,想为汉朝尽微薄之力,不知可否?”
高祖一听,便俯身将娄敬细细打量一番。
只见这娄敬身材不高,衣服粗敝,但神态和言语中却透出一种不卑不亢的气质,心中暗想,这人定不是平凡之辈。于是便说:
“爱卿请起,你能不远万里,前来朝见我,这足已说明你有一片忠孝之心,既然你都来了,走这么远的路,一定很辛苦吧,先下去用饭吧!稍稍休息后再来见我不迟。”
娄敬忙谢过圣恩,由左右引下去就餐。
娄敬用完饭后,又由侍从引去沐浴更衣。然后再入殿面圣,这时高祖正在殿中等他,见他进来,便问他:“先生来此,不知有何高见?”娄敬说:“现在万岁已拥有天下,且定都在洛阳,原来周王室就曾定都在洛阳,不知万岁是否想使自己的天下能比原来的周王室更强盛呢?”
市祖说:“正是此意。”
“可不知万岁是否考虑过今日您得天下,可与那周王室得天下大不相同呀。”
高祖忙问:“先生,这是何意呀?怎么都是得天下,还有不同之处吗?”
娄敬接着说:“万岁莫急,且听我慢慢与您讲来。先周起自后稷封邰之时,积累了数百年的功德,才能最后取得武王伐纣的胜利,也才能拥有了天下。等到成王嗣位后,由周公辅政为相,特意大兴土木,建设都城洛邑,这无非是因为洛邑地处中州,各地诸侯,从四面八方来朝见周王,或纳员或尽忠,路径的远近都相近,没有太远的,这样很便利周王的政治,所以营建洛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但是古人常言道:‘有德者可王天下,无德者则必失天下’,周王虽想使他的后人们都能承继他的功业,不怕险阻,世代拥有天下,这不能不说是很好的打算,然而那是在周室隆盛时代,诸侯群臣,四夷蛮族,都是宾朋,谁敢不来朝圣纳员。到了后来几代,王室衰微,天下诸侯四夷没有再来朝圣的了。虽说这也是因为后代的周王少德无义,但形势不利政治也是原因之一呀!而陛下自起兵丰沛,势力逐渐增强,席卷蜀汉,遂定三秦,和项羽转战荣阳成皋之间。大战打了不下七十次,小战也有四十回,致使天下百姓苦役久矣,肝脑涂地,哭声不绝。虽汉朝新立,然而满目疮痍,千里荒野,这又怎能和周天子刚建朝时的情况相比呢?我不敢做那种应声附和,拍马奉承之臣。我只想请陛下回想一下关中的地势,河险固,背山带河,四面可守,即使朝中仓猝有变,百万众兵也可随叫随到,所以秦地素称天府、雄国。正是看中了这块宝地。现在为陛下您着想设计的话,我认为汉室不如移都关中,万一山东有变故发生叛乱,而基地总可以确保万无一失,这就是所谓扼喉拊背,才可操纵自如呀。”
这一席话说完,高祖心中一阵狐疑不免想到:“娄敬这话听来好似很有道理,可这迁都大事还是考虑周全些才是呀!”
想着,便对娄敬说:“听先生一席话,确是为了我汉室烦了许多心思,可见你不仅有忠心报国,而且胸有筹措,难得的人才呀。只是这迁都大事,还须和大臣们商议了再定,先请先生回去休息,待我和诸臣商议后再通知你。”
娄敬谢恩退下。
这时高祖命召群臣上殿,这群臣都在殿外等待,想知道皇帝和娄敬说了些什么。
这时听万岁传见,都纷纷上殿拜见高祖,高祖便将娄敬欲使汉室迁都之意,详细和大家说了一遍。群臣一听,立即议论纷纷。
这个说:“我们大都是山东人氏,现在定都洛阳,离山东不远,大家方便,为什么要迁都到偏远的关中去呢?”
那个喊:“那娄敬说关中比洛阳好,可那周王室当年定都洛阳,使周天子下传十几代人,历时数百年都不衰落,而那秦朝倒是定都关中了,刚到二世不就灭亡了吗?再说洛阳东有成皋要塞,西有崤黾重地,背河向洛,足以见洛阳位处险要位置,易守难攻,何必要舍此险要之地而远迁关中呢?”
一时间你言我语争执不休,多数人还是反对迁都的。
高祖这时睑色阴沉,听着众人乱糟糟的一片议论之声,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容易这群臣才稍稍平静下来。
高祖便说:“你等自可先回去再考虑考虑,待过些日子我们再商议这件事吧。”
群臣一听,只得先退出殿去。高祖也起驾回宫休息,他心中仍在想道:
“看来光听群臣的意见,恐怕没多少人愿意迁都的,不如先命人去召那张良来朝,他足智多谋,遇事想得周到,和他商量一下,看他如何考虑,再做决定才是。
这天清晨,从洛阳通往古韩国的大道上,一骑快马飞奔而下,马蹄之声响彻四周。这马上之人正是奉高祖之命前去召张良入朝议事的,人忽马快。没多久便来到一僻静的小村庄,此人下马后向村中最大的一座院舍走去。这家一老奴正在打扫院落,一见有一官服打扮的人牵马走来,便上前问道:“不知先生远道而来,是找谁呀?”
那人忙说:“我是当今天子派来找张良的官人。”老奴一听赶忙说:“这便是张良的家。老爷正在书房看书,我先进去通告一声。你暂且随我进来吧。”
两个进院后,由老奴先到书房通告了一声,张良出来一看确是宫中的人,便问:“不知万岁派你来找我何事?”
那官人道:“万岁命我召你入宫进见,面议国事,切勿迟疑。”
张良忙说:“那好,你先休息一下,待我收拾一下,就随你回去。”
张良说罢命人引那宫人下去,自己回到书房中,开始收拾所带的东西,脑中不禁回想起自己辞官临行前的情况。
那是高祖刚定都建国,一切还都刚开始,这时张良来到宫中对高祖说:“我已帮助您完成了一统天下的大业,现在我要向你告请辞职回乡下去,不知万岁可否许可?”
高祖一听怎能同意,但看张良已经决定,不再有改变之意,也只好说:
“先生是一贤能之士,佐我汉成,立有汗马功劳,你可是我的得力之助,我怎舍得你离去呢?不过你意已决,我自不去勉强,许你回乡,但若朝中有事,召你入内,万望你能为天下利益,有召必来呀!”
高祖说罢便又命人拿来千两黄金,要送给张良,但张良坚决不收,之后张良回到家中,不是读书静思,就是学习导引吐纳等道家之术,到后来竟不怎么吃谷物了,并且终日不出家门半步,谢绝一切人来拜访。还曾经对家人们说:
“我家世代是韩国的大臣,佐韩国有功,可韩国被秦灭掉了,所以后来我就下决心要誓死为韩国报仇,不惜重金甚至性命,现在暴秦已灭亡了,汉室崛起。我在这期间也不过是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为汉帝出了些力,自己想想也心满意足了,所以自愿引退,从此不问世事,只要能像仙人般地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也就足以使我后半生过得很顺心了。”
想到这些,张良又不想再入朝,可又一想临行前已答应了高祖,怎能失信呢?于是便赶紧随命进见。
高祖见张良,就把娄敬的话和众臣的建议都说了一遍,张良听罢沉吟了一会儿,说:
“洛阳虽有险阻可依靠,但中间的地方狭小,不过数百里的平原,田地又很贫瘠,每年收成不好,如果真是四面受敌的话,恐怕这里究竟不是兵家用武之地呀!而关中左有崤山关,右有陇蜀地,三面据险处,一面东临诸侯,当诸侯安定无事时,可由渭河调运粮食,向京师供给,万一诸侯有动乱变故,顺河流而下,征讨并不费力,运输粮草人马都很方便。过去人们所说的金城千里,也不过如此吧,看来关中确实是块宝地,可迁都关中。娄敬所说的,很有见识,请陛下再考虑一下,再做决定也好!”
高祖这时说:“先生既然认为可以迁都,那我就依了你的话,迁都关中。”
于是传命群臣:“我已决定迁都关中,不许再有异议。”
并找人选良辰择吉日,收拾行装,不得迟延,立即做好准备。群臣这时再有意见,一看高祖已下了圣旨,就不敢多说别的,只好从命,这下整个洛阳城忙乱起来,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整整好几天,到了迁都之日,高祖便乘龙辇,众侍卫排出仪仗,摆好御驾,起程上路。后面是太公、太子后妃等声势浩大,前呼后拥。再后面才是百官文武,坐轿乘马,家人随从。好不热闹,统统向西进发。
走了好几天,好容易到了栎阳,丞相萧何前来接驾,高祖一见萧何便谈到迁都一事的前后经过。
萧何说:“秦关雄伟坚固,地形最好,只是自从项羽入关以后,一把火烧了咸阳的所有宫殿,房屋没剩几间好的,全都是残缺不全的。陛下最好先在栎阳住些日子,等到我派人去修复了宫殿,再迁到那里也不迟呀。”
高祖一听便说:“丞相所言极是,你当速速前去催促宫室的修理,让他们快些完工,我先在这里住上几日,等你的消息。”
萧何便西入咸阳,督修宫室,而高祖就在栎阳先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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