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墓地的下午,飘着灰色的雪花,冷风一起,地上的落叶纷飞,与灰雪卷在一起。季节的更迭让岁月的流逝更加形象和具体,时间的刻度有时印在年轮上,有时也印在人们心里。
齐孝石和老赵蹲在一处墓碑前,往火盆里烧着纸。
“小龚啊,你还记得年轻时咱们怎么说那帮预审科的老炮吗?”齐孝石比龚培德的年龄大,年轻时一直这么叫他。墓碑上龚培德的遗像还穿着警服,那是他最后一次荣立个人二等功之后照的。“你们不是让我们扫地、打水、买饭、做记录吗?行,你们鸡贼、砸窑儿、不教我们真东西啊,我们自己学,不拼日出拼日落,等你们老了就是我们的时代了。那时多有干劲儿啊,多牛逼啊……”齐孝石默默地说,手里轻轻揉着核桃。
“是啊,这拼来拼去,除了落了一身毛病还得了什么?”老赵在旁边也很感慨,“有时想想啊,人这一辈子,还就是年轻的时候快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还记得咱们老科长说的话吗?要是别人都不对,那就是你自己的错。我现在想啊,还真是这么回事,人不能太圆也不能太方,哪头多了都不好。你总是说‘生要尽兴,爱要尽情’,我就不同意,人呢,不能太想赢,就得‘不拿人当人、不拿事当事’才行。”齐孝石对着墓碑叹气,“哎……你小子啊,一辈子干事绝对,不给自己留余地,也不让别人踏实,这走了走了吧,还留下句欠我的?你他妈什么意思啊,你欠我什么啊?”
“哎,别瞎说了,什么欠不欠的,人都走了,还说这些干吗?”老赵拍拍齐孝石的肩膀。
“不是,他是有话要跟我说。”齐孝石倔脾气起来了,“要不是我他妈犯混蛋,没准……没准丫还走不了呢……”齐孝石说着鼻子一酸,眼睛红了。
“行了行了,不提这事了。”老赵安慰道,“他这一辈子啊,也没活明白,伸着脖子往上够,活着的时候门庭若市,多少人巴结着他,而现在呢?谁来过了?你瞧瞧这碑上的土。”老赵叹息,“这预审圈里的传奇啊,真没剩几个了,襄城的‘老鬼’为了省俩钱儿栽河里了,小龚也想不开往楼底下跳。这人啊,要是不信来世,一共也就七八十年,除了吃喝拉撒、挣钱奔命,还能有多少属于自己的时间啊。想开点吧……年轻时啊,要珍惜每一天,到了你我这岁数啊,是要珍惜每一分钟了。”
“哎……可不吗?”齐孝石摇头,“但我们这些搞预审的啊,干的就是跟人家耗时间的活儿,一堂笔录下来少的一两个小时,长的就是一个通宵。珍惜?说的好听,那是忒金贵的事情了……要是有下辈子,我可不当警察了,特别是不能再干这预审,上班说鬼话、下班说人话,天天骗来骗去的,迟早有一天让自己给带沟儿里去。”齐孝石摸出一颗烟,点燃。
“小龚这奔了半天命啊,最后也没落好。职位上去了吧,媳妇却早早就撒手人寰了,儿子跟着爷爷奶奶长大,惯得没样儿,也没少给他找事。这几年啊,我眼瞧着他白头发一天比一天多,那眼神儿里的亮儿都没了。他也是没退路了啊,要是连这个职位都没了,可就真不剩下什么了。”老赵说着也点上一颗烟。
齐孝石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是老赵的话也击中了他心中的脆弱。他蹲累了,就找了块旁边的石头坐下,“咱们啊,总觉得自己精明,老拿人家当傻帽儿,最后发现自己其实才是个棒槌。越想占便宜啊,就越容易走眼,一辈子净干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儿。人比人能聪明多少啊?玩来玩去,还不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老赵啊……”齐孝石停顿了一下说,“我的退休申请快批下来了……”
“啊?退休了?那是好事啊。”老赵坐到齐孝石身边。
“是啊,就差我最后一个签字了……原来我也觉得是好事,累了,真累了,这一辈子啊,天天跟人打嘴仗,得理不饶人,无理狡三分,想着等退休了,就把自己关屋里睡上几天觉,踏踏实实地当个哑巴,再他妈也不胡搅蛮缠了。”齐孝石望着远方的山峦出神,“但是今天上午政治处一通知我啊,我就觉得不对了,原想着自己该是高兴才是啊。但现在呢,心里发空,就这。”齐孝石指着自己的心窝。
“我知道,你这老家伙啊,就是闲不住。”老赵又拍了拍他,“换做谁都是这样啊,忙了一辈子了,哪能说停就能停下?就是刹车也得有个缓冲距离呢不是?等过一阵儿就好了,养养花、钓钓鱼,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我还不准备马上签字,缓一段时间再说。”齐孝石停顿了一下说,“一签字就得交工作证了,交了工作证,我可就真不是警察了。”
“什么?缓一段时间?”老赵疑惑,“你手里还有什么案子没办完吗?”
“是啊,还有个案子,一天不办踏实,我就一天睡不好觉。”齐孝石若有所思,不时看着墓碑上龚培德的遗像,“人这一辈子啊,什么名啊利啊,都是假的,‘老鬼’‘七小时’这些名字,以后的人谁还会记得。但唯有案子,是黑白对错永远变不了的,你一天不把它给破了,它就永远不明不白地搁在那儿瞅着你……”齐孝石仿佛在自言自语。
26.延迟退休
讯问室里空气混浊,混合着烟味、汗味、发霉的味道,令人作呕。那海涛让小吕打开窗户透气,把这一宿的污浊都散出去。
看守把陈沛押进审讯室的时候,让小吕大跌眼镜。才短短的十多天没见,他几乎脱了相。人瘦了一大圈不说,原本茂密的头发稀疏了不少,那是因为过度焦虑疲惫而产生的斑秃,俗话叫鬼剃头。再次见到那海涛,陈沛的眼神里昔日的骄傲和狂妄已经荡然无存,转而被迷茫和无助替代。
“姓名。”那海涛按照程序讯问。
“陈沛……”陈沛有气无力,不再抗拒。
“因为什么罪名被刑事拘留。”那海涛继续问。
“职务侵占。”陈沛回答。
“陈沛,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之第七十九条之规定,你因涉嫌职务侵占罪,经检察院批准,由我局执行逮捕。现在我们向你宣布。”那海涛拿起逮捕证向陈沛宣读,“这是逮捕证,请你签字。”那海涛让小吕把法律手续送到了陈沛面前。
陈沛浑身颤抖,他凝视着逮捕证,散乱的眼神慢慢聚拢,发出一种绝望的光,“啊!啊!”他突然狂叫起来,“我冤枉啊!冤枉!你们这些警察和外面的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一起陷害我!”他骂着喊着,将逮捕证撕得粉碎。
“陈沛!你要干吗!”那海涛火了,一下拍响了桌子,“这就是你对自己罪行的态度!这就是你反思的结果!”那海涛质问。
“你们这帮狗腿子!你们是警匪一家!”陈沛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助纣为虐,是会遭到报应的!你们破坏了新时代公司来之不易的上市机会,多年来的努力毁于一旦啊!你们犯下了滔天大罪啊!滔天大罪!”
“你给我放尊重了!你说谁警匪一家?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那海涛火冒三丈,“我告诉你,我们执法的权力是法律和人民给予的,只要有人触犯了法律的高压线,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我们绝不会姑息!滔天大罪?你该好好反思自己的行为才对,回去好好想想,押走!”
那海涛不问了,让看守把陈沛押走。而陈沛却还是不依不饶,努力挣脱了身边的看守,继续大喊,“姓那的,你会后悔的,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沉重的代价!”
那海涛用坚毅的目光与陈沛的眼神交锋,看着看守强行将他架走,心里的怒火几乎迸发,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止住愤怒。忍字头上一把刀,每个预审民警都要定期做心理治疗,在与嫌疑人对抗的斗智斗勇中,就算心理素质再好的预审员,也往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难免受到心理的创伤。
齐孝石来到了市局政治处,副主任刘权迎了过来。刘权四十多岁,人长得白白胖胖的,制服笔挺、油头粉面。
“哎,七叔,您来了?”刘权原来是经侦的侦查员,没少往齐孝石那里送案子,俩人很熟,没人的时候,刘权就叫齐孝石“七叔”。
“是啊,这不刘大主任让我来吗,我哪敢耽误啊。行啊,刘主任,这才不到半年,又进步了啊。”齐孝石调侃。
“嗨,什么进步啊,就是领导错爱、同志们帮衬,能更好地为广大民警服务,您说是吧?”刘权笑着说,“我说七叔啊,您现在才算熬出头了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炒股的梦想是高位出局,开飞机的梦想是平安降落,您看您这一退,潇潇洒洒,自由自在,给个局长也不干啊。”
“权子,你丫就爱跟我这裹乱,别以为你到了政治处就进了庙门成了真神了,我告诉你啊,在我眼里,你丫那德行一点没变。”齐孝石说着说着就对刘权换了称呼,警察之间就是这样,嬉笑怒骂才显得亲切。
“哎,这就对了,七叔,什么主任啊,那是吓唬孩子们的,在您面前立马露相。”刘权撇嘴一笑,基层警察那样子就露出来了。
“得得得,你别跟我这打马虎眼。我来是找你有事。”齐孝石说。
“明白,不光是有事,还是天大的事儿。”刘权点头,“来,您跟我过来签字吧,材料都备齐了。”
“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这退休的事儿能不能再缓几天办。”齐孝石入了正题。
“缓几天?”刘权疑惑,“我说七叔,这上个月是您天天催我跟赶鸭子似的,我这上下折腾、跑前跑后的,一点没敢耽误啊,怎么着?现在办下来了,您又说缓几天退了?我说爷爷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这是组织程序啊。”
“哎……这不手里还有个案子没结吗,要是退休了,就崴泥了。”齐孝石说。
“嗨,案子没结就交给孩子们办呗,案子什么时候有头儿啊。”刘权没少和预审合作,知道他们的工作量,“您到这岁数了还不放心、还不撒手呢?这不行啊,七叔。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不腾地儿就得让后浪拍在沙滩上,这说得有点过但是理不歪啊。该放手就放手,别老自己担着,您这都什么岁数了。”刘权话糙理不糙。
“是,我也知道,不能总攥着。但这个案子……”齐孝石停顿了一下,“这个案子别人暂时接不了,有点乱,我就索性给它弄完了吧。”
刘权多精的人啊,他在政治处每日上传下达,消息灵通。齐孝石没说两句,他就猜出了个大概,“因为龚支的事儿?”刘权探过头轻声地问。
齐孝石一惊,没想到刘权会一语中的。但幸好他脸上褶多肉少,一般的表情都不容易显露,他不动声色地反观刘权的眼神,瞬间弄明白了对方只是猜测。“你说谁?龚培德?”齐孝石反问。
“是啊,龚支队长的死哪有那么简单,您是查那个事儿呢吧?”刘权笑着问,但嘴角微微颤抖。
“我管得着他吗,你这瞎打听……他的事儿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开玩笑。”齐孝石不屑一顾起来,“我现在搞的是预审,又不是检察院和纪委,就是想管也轮不着我啊。”齐孝石看着刘权,他知道这是刘权在套自己的话。
刘权将信将疑,但还是操着信以为真的口气说:“哦,我说也是。这事跟预审大概也没多少关系。”
“他那事儿还没完?”这回轮到齐孝石反问了。
“没完,据说现在是表面上不查了,但纪委的专案组还没撤。”刘权用探寻的眼睛看着齐孝石。
“哦……”齐孝石点了点头,“那这签字就先缓几天,我警官证什么的也先别收呢,等我办完案子再找你签字,就这样啊。”齐孝石说着就往外走。
“哎,别介啊,七叔。”刘权追了出来,“您先告诉我,还得多少天啊,这手续不能老放在我这儿啊。”刘权说。
“我尽快吧,不超过一个月。”齐孝石回头说。
27.殊死商战
傍晚,那海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公寓,连日的加班审讯让他头晕脑涨,他找了半天才从包里拿出钥匙,刚插进门锁却发现屋门是打开的。他笑了,心里如沐春风,在开门的同时,一股饭菜的香味迎面飘来。那海涛脱了鞋,放在鞋架上的红色高跟鞋旁。
一天的疲惫一扫而光,那海涛轻轻地脱去外衣,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在厨房里,齐欢正在忙碌,她高绾着发髻,白皙修长的脖颈显露无疑,浅灰色的毛衣外裹着一条肥大的围裙,却仍挡不住成熟女性特有的凹凸有致。
那海涛轻轻地走到她身后,一下抱住了她。齐欢被吓了一跳,叫出声来。
“坏人,进来也不说一声!”齐欢回头打了那海涛两下。
那海涛照单全收,幸福地迎着她的粉拳,“我们家欢欢真贤惠,来,让叔叔表扬一下。”那海涛说着就冲齐欢的脸吻去。
“去去去,别捣乱。”齐欢用手挡住那海涛的嘴,“听话……听话……”齐欢一把推开了他,“快去把桌子收拾好,一会儿菜就熟了,准备吃饭。”齐欢用教育孩子的语气说。
齐欢的声音像一只毛茸茸的小手,挠得那海涛心里痒痒的。但那海涛却没有听话,反而更加用力地抱住齐欢,不依不饶,齐欢的拒绝反而更加刺激了他拥有的渴望,那海涛慢慢地低头,吻住了那白皙的脖颈,双手也从她腰部慢慢上移,轻轻地抚摸着那平坦的小腹。
“干吗啊,海涛,这是厨房,菜……菜都煳了……”齐欢摇摆着身体,呼吸渐渐急促。
“菜煳了就重做,你要跑了我找谁去……”那海涛的呼吸也渐渐急促。
“海涛,你爱我吗?”齐欢转过头,问紧拥自己的那海涛。
“爱……爱得死去活来……”那海涛在齐欢耳边回答。齐欢听了甜蜜,转头回吻着那海涛,两张唇紧紧地贴在一起。
女性胴体特有的芳香让那海涛不由得血脉贲张,他顾不得空间的狭小,一把将齐欢抱起,放在厨房的操作台上。
“你要干吗,海涛?”齐欢惊讶。
“我要你,现在就要。”那海涛边说边解开齐欢的衣服。
“干吗,急什么,去卧室,还没洗澡呢……”齐欢娇息频喘,阻不住那海涛的粗鲁。
“等等……等等!”齐欢突然提高了声音。
那海涛愣住了,一下停住了举动,他想是不是自己过于粗鲁,惹齐欢生气了。
“关火,先关火……”齐欢笑了。
那海涛心里大喜,迅速关闭灶台开关,像受到了鼓励,热吻着齐欢,然后猛地挺进,厨房里顿时陷入了混战,橱柜里的餐盘碗筷都叮叮咚咚地响动起来,宛如一首奏鸣曲。
“欢欢,我爱你,爱你,谁也拦不住我娶你……”那海涛一边冲锋一边承诺。
齐欢也幸福地迎合着,“你……你不怕……不怕我爸……不同意……”齐欢给他出着难题。
“早晚……早晚……他会同意……”那海涛吻住齐欢性感的肩胛骨,坚决地说,“我每天都是在攻克难题,一定能突破你爸这一关。”
齐欢欣慰地笑了,但随即就被心底升起的巨大满足所占据,她感到浑身紧绷,几乎停止了呼吸,她紧紧抓住那海涛健壮的后背,再也不愿与他分离。
傍晚的小酒馆里,人声鼎沸,略带文艺腔的外地小老板在播放着一首叫《玛奇朵飘浮》的手风琴乐曲,音乐婉转悠长,在这个冬日如炉火般的温暖,袅袅腾腾,余音绕梁,仿佛是在追忆着过往的时光。
齐孝石和老赵在油腻的小桌上对饮,一瓶存酒眼看着就要报销。两人相对无语,相互交流的唯一方法就是对碰酒杯,悠长的乐曲在空中流淌,一直慢慢延伸到他们的心中。
“别喝了,到此为止吧,再喝就伤胃了。”老赵说。
“操,你丫还有胃呢?”齐孝石不屑一顾地撇嘴,“我还以为你没心没肺呢。”他挖苦道。
“嘿,你这老东西又装孙子是吧。你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自由自在没人管。我不行啊,老伴给我下了死命令,必须戒酒。还不是因为你上次给我灌多了,让她抓了个现行。”老赵还嘴。
“你?戒酒?得了吧您呐。要是换成别人我还信,你?没戏。”齐孝石摇了摇头说,“我认识你快半辈子了,一直就喊着戒酒,哪次成了?你呀,烂泥扶不上墙,一见媳妇就腿软。整个一个杵窝子,妻管严。”齐孝石嚼着花生米说。
“我那叫尊重,尊重你懂吗?”老赵强调说,“这当了一辈子警察啊,本来就没怎么照顾过家,再不对媳妇好点,那还算是个男人吗?”
“嗨,多大点儿事啊,能喝就喝,不能喝,谁也没哈着你逼着你喝。”齐孝石看老赵不喝了,索性把他杯子里的白酒都倒在自己杯子里,犹豫都不犹豫,一仰头,干了。
“哎,我说你,悠着点。”老赵嘬牙花子,“酒是人家的,命是自己的。”
“哎……想喝点儿,这些天要不给自己灌多了吧,这觉就睡不踏实。”齐孝石两眼通红。
“我看啊,你这是太惯着自己了,你瞧你这脸色,几天没好好睡觉了?到了咱这岁数啊,就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了。要我说,你这酒也得少点,烟也该戒了。”老赵说。
“戒了,我都给戒了,那老天爷还不把我给戒了……”齐孝石摇头,“我这些天啊,就是睡不着觉啊,晚上明明躺下了吧,找半天姿势,一翻身还得重头再来。一闭眼啊……”齐孝石欲言又止,“一闭眼就老是看见龚培德最后一次见我的样子,丫那张苦脸啊,跟我欠了他八百吊似的,操……”齐孝石用手胡噜了一把脸,“不敢闭眼啊……”
老赵知道这是齐孝石的心病,便不多做引申,劝慰道:“这是你茶沏得太酽了,以后别喝花茶了,我给你拿点绿茶,喝清淡点儿就好了。”
“哎,不抽烟了,不喝酽茶了,就为了图个睡觉踏实,那我他妈活着还干什么啊?”齐孝石皱眉,“跟他妈那个‘老鬼’一样,省吃俭用,最后一头栽河里去?”
“嘿,瞧你说的。活着干什么啊?你这该退休的人了,就该享福了,别跟自己较劲。抽烟呀、喝茶呀,该戒就戒,也趁早别再耍嘴皮子了,后半辈子就别给自己什么压力了,歇歇吧。你呀,现在就该调整心态,你别再拿自己当什么预审行里的‘七小时’,换个活法,踏踏实实的,安安静静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老赵说。
“是啊,长着呢……”齐孝石默默点头,“长得看不到头啊……”
“哎,说正事,过几天的检查身体你去不去?要去咱俩一块去,正好我儿子休息,坐坐他的新车。”老赵说。
“不去不去,我压根不信那玩意。体检有什么用啊,该死屌朝上,真查出什么事儿来的闹心,要完蛋趁早,嘎嘣一下还省事儿了。”齐孝石撇了撇嘴说。
“瞎说,呸呸呸。”老赵摇头,“我看你啊,现在是嘴硬,等老了真有毛病就后悔了。再说了,这估计是你退休前的最后一次体检了,等你退休证一下来,呵呵,该跟人家那些老干部们一起去了。”
“哎……这回真他妈成老干部了。”齐孝石沮丧。
“听说你暂缓退休了?怎么回事?”老赵问。
“不为什么,就是手头还有点事,得归置归置。”齐孝石打马虎眼。
“你放屁,我还不知道你,从几年前就不好好接事儿了,还归置归置。是因为龚培德的事吧?”老赵问。
“不是,跟他没一点关系。”齐孝石否认。
“老齐,我劝你,别管这个闲事了,就是真有事,也得让纪委他们去搞,你搞不合适,也搞不了。”老赵说。
“我知道,但……”齐孝石犹豫了一下,“我就是不相信,龚培德那么硬的人,能把自己给糟践了?这里面肯定有事。”齐孝石还是转不过这个弯。
“你就好好盘手里的核桃,没事公园遛遛弯,想聊天了就找我,再过两年我也退了,咱俩钓鱼去。其他的啊,什么都别想,这不是咱们能管的事情。来,喝完这一杯,酒也要戒,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老赵拿起酒瓶,把残酒匀到酒杯里。
“好,干。”齐孝石也举起酒杯,两人一饮而尽。老赵呛了一口,咳嗽了半天。
齐孝石抬起头看着电视,脑海却都是龚培德的影子。电视里面正放着《晚间新闻》,新闻里播报着:
目前,全省连锁超市企业50多家,这些企业在市县区域市场增加了就业,同时具备安全、快捷、低价的服务优势。新时代集团曾经以超市门店25家、百货2家、批发公司1家的骄人成绩在本市成为行业的龙头老大,传闻近期亦在推进公司上市事宜。但由于近期披露的新时代集团总经理陈沛被司法机关带走协助调查一事,造成公司内部人员地震,经营陷入停滞,上市事宜无限期推迟。媒体和网络广泛猜测,陈沛被带走与公司内部腐败有关。本台记者向B市公安局新闻办证实,陈沛正在看守所接受调查,至于具体情况,由于案件还在处理中不便透露。新时代集团否认了外界传闻的公司上市受挫等说法,到现在集团董事长卓越的电话仍处于关机状态……受此影响,新时代集团在本市客运中心车站和新天地广场的两处1万平方米以上的经营场地也在租赁竞标中失利,经营权被实力和规模紧随其后的正毅集团获得,正毅集团董事长刘松林接受了本台的采访。有专业人士分析,由于新时代集团受到陈沛案件的影响,公司的稳定和市场的信心均严重受挫,正毅集团将成功抢占新时代集团的市场份额,跃居本市连锁行业经营、销售之首……
“操,这就是商战啊,你方唱罢我登场。”老赵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他打量着眼前的赵顺,正望着电视出神!“哎,你看什么呢?有市局的人露面儿啊?”老赵疑惑地问。
“刘松林……你看见了吗?他……怎么又回到B市了?”齐孝石惊讶地看着电视说。
“谁?刘松林?”老赵也似乎想起来了。他转头看着电视屏幕,里面的一个人正在接受记者的采访,屏幕下打着字幕:正毅集团董事长,刘松林。
“是他!就是十年前告我的那个刘松林。”齐孝石张大了嘴。
28.不祥的预感
齐欢给那海涛盛了一碗汤,慢慢地递过去,“这是我特意熬的冬瓜排骨汤,你尝尝好不好喝。”她绯红着脸,羞涩地说。
那海涛配合地连连称赞,“不错,好喝。”两个人肩并肩地坐着,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幸福甜蜜。
“汤确实不错,就是这红烧大虾似乎有点煳了。”那海涛嚼着嘴里的菜说。
齐欢一愣,“是吗?我尝尝……”她说着也自己吃了一口,“没煳啊……啊!你真坏!真坏!”齐欢突然醒悟。
那海涛坏笑,“我爱你,欢欢,能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大的幸福。”
齐欢的脸更红了,“我也是,海涛,请原谅我那天对你发脾气,我知道那是我爸出的坏主意,但我就是心里不舒服。”齐欢有些委屈。
“那不怪你,怪我。”那海涛也自我检讨,“我如果不是考虑到领导的面子,也不会去见那个女孩,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肯定坚决地对他们说,我有女朋友了。”那海涛信誓旦旦,“再说了,我喜欢你跟我发脾气,你越发脾气,就说明越爱我,是吧?”那海涛笑。
“讨厌,美得你。”齐欢反嘴,“嗯,这样啊,我也想了,像我们海涛这样精明强干的小伙子啊,不招一两个姑娘喜欢也是不对的,所以嘛……”齐欢说着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片,“我就要给我齐欢自己的东西,贴个标签!”
“啊?标签?什么东西啊?”那海涛费解。
“嗯,是个大头贴!”齐欢说着就拿过了海涛的手机,三下五除二地把大头贴贴了上去,“看看,喜不喜欢,这样你见不到我的时候,就能够自省自律自我约束了,哈。”齐欢笑起来。
那海涛拿过手机一看,齐欢把一张自己的自拍照,贴在了他手机屏幕的上方。那海涛故意皱了皱眉,“这个……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怎么不好?”齐欢把头凑过来说,“这就是时时刻刻提醒你,别忘了自己是谁的。”齐欢笑着眯起眼睛。
那海涛刚想反驳,但心又软了,“行,行,我的姑奶奶,我是你的,行了吧。”那海涛妥协。
“嗯,这还差不多。”齐欢满意了,“海涛,你打算怎么过我爸这一关啊?”
“这好办,过几天我就正式跟他去谈。”那海涛说得英雄,但一想到齐孝石的嘴脸,全身上下的战斗力就泄了一半。
“怎么谈啊,有招数?”齐欢笑着问。
“这招数吗……”那海涛故意转了转眼睛说,“我就先给他来个拍山震虎!告诉他,你女儿我非娶不可。然后再来个侧面迂回,咱也来点软的,请他吃顿饭,好好做做思想政治工作,让老同志也明白,我能给他闺女带来幸福的生活,是吧。然后呢,再来个请君入瓮,让他在做通了思想政治工作之后大彻大悟,将他闺女,嗯,也就是你主动送到我府上,然后咱就拜天地、入洞房,顺手牵羊、将计就计。”那海涛说得摇头晃脑。
“别闹,我说真的,你有招儿了?”齐欢有些忧虑地问。
“我……还没有可行的方案……”那海涛顿时哑火了。说来也是,你别看现在那海涛搞预审得心应手,一张嘴稳准狠,别人问不出来的嫌疑人他能问出来,别人破不了的案他迎刃而解。但这些招数大多都是齐孝石传给他的,要是抡起和师傅较量,那海涛的心里还真是没底。
“说实话啊,欢欢,我现在最怵的人啊,就是你爸。”那海涛现了原形,“我想过多少个跟你爸改善关系的方法,也都试过不少了,但是……你爸他就是不肯原谅我。”那海涛摇头叹气。
“为什么啊?就因为你十年前不当他徒弟了?”齐欢问。
“是。但也不是……”那海涛挠头,“怎么说呢,我当然知道,在警察行里徒弟换师傅是大忌。但十年前受那个案子的影响,市局决定把你爸调离一线岗位了。师傅没了案子,徒弟就跟着清闲。你说,当时我刚上班没几年,正是想往前冲的时候,整天熬在办公室里订卷打杂,能受得了吗?当时就有不少同事劝我,让我跟别的师傅,但我没走,真的,我真的是死心塌地跟着你爸。”那海涛似乎对当时的回忆还很痛苦,“后来是龚培德师傅主动找的我,让我跟他,又加上当时的预审邢科长劝我,我才离开你爸的。哎……现在想想,也是我不对。”那海涛叹气。
“哎……我真不懂你们警察,一个个都拿工作当命,就为了破几个案子,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不回家,可以不顾妻子不顾孩子不顾自己的生活。海涛,有时我会感到有些怕……”齐欢轻声地说。
“怕?怕什么?”那海涛问。
“怕你和我爸一样,不顾家人,一心就想着工作。”齐欢说着眼圈就红了,童年的委屈涌上心头。
“傻孩子,不会的。”那海涛一把将齐欢拢到怀里,“我和你爸不一样,虽然都是痴心于工作,但我分得清这两者的界限,不会让自己成为工作机器。欢欢,请你相信,我一定会让你过得幸福。”
齐欢甜蜜地伏在那海涛的怀里,“我相信,当然相信……”
“要不……咱们先斩后奏吧!”那海涛眼珠一转,“那三斧子”的劲头又冲了出来。
“啊?怎么先斩后奏?”齐欢问。
“下周就是咱们恋爱的纪念日,咱们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再说。”那海涛笑着说。
“这……”齐欢有些犹豫。
“怕什么?怕气坏了你老爸?”那海涛问。
“不是,我是觉得这样太仓促了。”齐欢看着那海涛说,“你要真是爱我,领证早晚都不会妨碍我们的感情,所以我想还是先突破了我爸的障碍再说。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海涛?”
“怎么会,你说的也对。”那海涛点头。
“快吃饭吧,都凉了。”齐欢赶忙给那海涛夹菜。那海涛亲了齐欢一口,狼吞虎咽起来。
两人边吃饭边看着电视,宛然过起了家庭生活。
电视上正在播报《晚间新闻》,里面是关于新时代集团陈沛被抓的消息,那海涛心不在焉地看着,心想在陈沛被捕之后,这方面的消息已经满天飞了。新时代集团作为本市的连锁企业老大,受到社会的关注和质疑都是在预料之中的,何况当今的媒体抱着“不怕狗咬人,就怕人咬狗”的态度,对陈沛被抓的消息趋之若鹜,也在正常范畴之中。
“受此影响,新时代集团在本市客运中心车站和新天地广场的两处1万平方米以上的经营场地也在租赁竞标中失利,经营权被实力和规模紧随其后的正毅集团获得,正毅集团董事长刘松林接受了本台的采访。有专业人士分析,由于新时代集团受到陈沛案件的影响,公司的稳定和市场的信心均严重受挫,正毅集团将成功抢占新时代集团的市场份额,跃居本市连锁行业经营、销售之首……”当那海涛听到这一段的新闻报道时,心里却突然一紧。
“欢欢,你拿遥控器把刚才的报道再回放一下。”那海涛对齐欢说。
齐欢不解,但还是拿遥控器按照海涛的要求把新闻回放。
那海涛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似乎要在心里记下新闻里的一字一句。“刘松林……”他默念着这个名字,感到浑身发紧。陈沛那歇斯底里的愤怒和痛彻心扉的哭号又浮现在那海涛眼前,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他从没有看到有人表演得那么像。一种不祥的预感在那海涛心底浮起,他无暇再吃饭,起身就拿起外套。
“你这是干吗去啊?”齐欢问。
“我得再回趟单位,有个紧急的工作得加会儿班。”那海涛心思完全在案子上,随意地应付道。
齐欢欲言又止,看着那海涛开门离去,再没阻拦。她叹了口气,刚才的甜蜜似乎一扫而光。
29.阴沟里翻船
齐孝石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他努力把身体撑起来,感到浑身酸软,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酸臭的味道,他这才想起来昨夜打包的剩菜还没放进冰箱里。他披上一件撕掉了臂章的旧警服,挣扎着站起来打开窗户,外面的阳光倾泻进来,屋里的浊气也渐渐散去。他拿出一根点儿八的中南海,享受着清晨第一颗烟的宁静。已经快退休了,单位是不会有人再去记他的考勤,朝九晚五的惯性生活也似乎告一段落。这本来是个好事,但现在却让齐孝石觉得心慌,似乎一直惯性行驶的列车突然刹住,几乎要脱轨翻车。
他慢慢地喷云吐雾,早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越发慵懒。也许老赵说得对,是到了该健康生活的时候了,齐孝石默默地想。这时,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没有马上拿来接听,反而是蜷缩在被窝里,慢慢将烟吸完,才步履蹒跚地走过去,查看未接电话的号码。
这一看,他立马就醒了。坏了!耽误大事了!齐孝石心里暗叫。手机上的十余个未接来电都是一个号码,这个号码不是别人,正是代办公司的邓楠。齐孝石不敢耽误,清了清嗓子,回拨过去。
“喂,小邓吧,我是老刘。不好意思啊,刚才手机关无声了没听到。”齐孝石客气地说,“什么?有信儿了?你已经查到了世纪创新公司的相关情况?好,好,辛苦了。”齐孝石一下就从慵懒中清醒了,“行,那咱们下午见一面儿,具体说这个事。好,地方你定,不见不散。”齐孝石兴奋起来。看来自己的五千块钱真没白花,他在心里念叨。
下午四点,齐孝石按照小邓的要求,来到了位于城南的郊野公园见面。郊野公园原来叫康寿公园,就建在护城河的土山包旁边,近两年赶上地区拆迁,康寿公园也在拆除的范围之内,门票就不收了,公园也没人管了,就这么半死不活地荒芜着,里面统共也没几个游人。
齐孝石进了门等了半天也不见小邓的身影,就沿着公园破旧的石板路往湖边上走,一边走一边打小邓的电话,传来的声音显示手机已经关机。
“他奶奶的,这孙子怎么回事?”齐孝石在心中默念。正在这时,他感觉身后生风,似乎有人在迅速靠近。齐孝石猛地回头,不料眼前一黑,头被一个黑布口袋用力罩住。
“干吗?谁?”齐孝石大喊,他使出全身的力气,要把口袋揪开,不料手还没抬上去就被一个棍子打中。“哎哟……”齐孝石感到手臂上火辣辣地疼。
棍棒如雨点般落下,头上、身上、腿上,齐孝石想要反抗,却在黑暗中毫无还手之力。郊野公园游人稀少,即使有个把游人经过也唯恐避之不及。齐孝石感到脸上一阵潮湿,知道大概已经头破血流,他左躲右闪,默默地辨识着方向,准备一有机会就冲出重围。却被一棍重重地打在腿上,身体腾空,一下子拍倒在地。齐孝石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就索性用双臂护住脸面,夹紧双腿,尽可能地保护自己的要害。而棍棒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老丫挺的,让你丫多管闲事!”终于有个嘶哑的声音说话了。
齐孝石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硬碰,就连连求饶,“大哥,别打了,饶了我吧……”他气喘吁吁,同时默默地在脑海中刻下对方的声音。
“让你丫长长教训!”又一尖嗓音出现在他身后,随即齐孝石后背又挨了一下。齐孝石忍住剧痛,没有回嘴。他仔细辨别着声音,知道目前在身边行凶的不在两个人以下。
“我告诉你,没事别总跟在人家后头闻屁股,你要是拿自己当狗,我们就把你当死狗一样打,今天能让你脑袋开花,明天就卸你一个胳膊。给我滚远点,老逼!”对方威胁道。
齐孝石火冒三丈,这辈子当警察还没吃过这样的亏,他攥紧双拳,真有心爬起来跟这帮人死磕到底,但一想到龚培德的案子,他又冷静下来,不能贸然行事,也许这还是条往上追查的线索。齐孝石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案子,他在黑暗中默默还原着公园内四周的情况、确定着自己所处的位置,脑子一转想出了计划。
“姓邓的……姓邓的不是个东西……收了我五万块钱不说实话……”齐孝石用嘶哑的声音说。
“收了你多少钱?五万?”齐孝石身后的尖嗓子不禁重复。
“是啊,五万啊,我老板给的。”齐孝石虚弱地说。
“我操,那你丫得加价啊,这么便宜就给我们打发了?”尖嗓子中了齐孝石的计,冲着另一个方向说。齐孝石心里有谱了,邓楠确实也在现场。但另一个方向却没有回音,齐孝石知道,那是邓楠怕暴露自己。
“甭管多少钱了,说,是谁让你查这个公司的?”那个凶狠的哑嗓来到齐孝石跟前说,同时用脚踩住了齐孝石的右手。
“哎哟,你轻点,哎哟……”齐孝石大叫。
“说,你老板叫什么名字?”哑嗓问。
“我哪知道叫什么名字,就知道姓焦……”齐孝石侧躺在地上说。
“姓焦?和谁‘性交’?”哑嗓故作幽默,旁边的尖嗓子捧场地哈哈大笑起来。
齐孝石在故意拖延时间,他回忆出了此刻周围的场景,不远处的路灯旁应该有一个治安摄像头。齐孝石挪了挪身体,尽可能地让摄像头能录下对方的正脸。他东拉西扯,与哑嗓子和尖嗓子周旋着,默默地记录着两个人的声音,以便日后寻找。此刻虽然被对方踩在脚下,忍受奇耻大辱,但在内心里却还是自信和高傲的,王八蛋!爷爷这是在趴着给你们搞审讯呢,齐孝石暗想。
“我哪知道他和谁性交,就知道姓焦。”齐孝石又说。
“他人在哪?有电话吗?”哑嗓子问。
“他公司在菜园西里,电话我得给你找找。”齐孝石说着就坐起来,要摘掉罩在头上的头套。
“不许动,要不打死你。”哑嗓顿时警告。
“好,好,我不动,那我怎么告诉你们他号码?”齐孝石问。
“你告诉我他号码在你手机的位置,我们自己去找。”哑嗓子说着就拽齐孝石的衣服,要搜他的手机。这一下齐孝石可紧张了起来,他怕的不是对方要拿自己的手机,而是怕他们发现自己放手机的口袋里的警官证。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调查可就真的要前功尽弃了。
齐孝石反抗,“别,别,我自己找,自己找……”哑嗓子生气了,照着齐孝石的肩膀又是一棍,疼得齐孝石哇哇大叫,“我给你们,给你们啊。”
齐孝石说着在身下摸索起来,他挣扎着半坐起来,突然拿出手机,猛地向远处扔去,“给你们!”齐孝石大喊。
就在对方的视线被高抛的手机吸引之际,齐孝石用尽全力猛地站起,顾不得摘去头套,冲着公园的门口飞奔过去。原来在黑暗中,他一直在默默地寻找方向,随时等待着逃脱的时机。
“抓住他!”哑嗓在他身后大喊。
齐孝石一把揪开头上的布袋,这才发现自己的头上已是鲜血淋漓。他顾不得查看对手的相貌,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杀人了!杀人了!这一喊可吓住了身后的几个人。
尖嗓子跑到湖边,发现齐孝石扔出的根本不是什么手机,而是一块石头。几个人想去追齐孝石,又担心被人发现,就从反方向逃出了公园。
齐孝石一口气跑出了公园大门,一下跌倒在人群中。“我操你们八辈子祖宗!王八蛋,打老子……”齐孝石怒不可遏。
路人被浑身是血的齐孝石吓呆了,几个年轻人跑过来问他需不需要报警。
“报……报警……打110让刑警队的来,别让派出所过来糊弄事……”齐孝石说着就虚弱起来,头晕目眩,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他脑袋一仰,身体倒地,在昏厥之前还紧紧攥着衣服的口袋,那里面有他的警官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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