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传说-第二十三回 卜花秃硕鼠盗国宝 海东青夫妇报主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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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回

    卜花秃硕鼠盗国宝

    海东青夫妇报主恩

    长白山上的青龙木,女真人的心目中有个古称,叫“老祖宗”。在建州,但凡提及“老祖宗”这个名字,老人们都会说:“在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时候就开始这么叫了。”

    没有人知道,这棵连理枝到底栽种于什么时期,而稍有观察力的人就会发现,这树不可能是人为种下的,它品种特殊,位置险要,浑然天成。据说,是上古时期大鹏金翅鸟偷吃了青天君种子,难以消化,就凌空排泄下来,掉落在长白山泥潭里。种子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历经风霜雨雪之滋润,日久天长,长成了参天大树。当年辽宋夏金元时期,丘处机道长就是在这棵树下悟道成名的,老爷子成名时都七十多岁了,而在老头儿还是个小孩的时候,青龙木就已经被金人誉为“老祖宗”了。后来成吉思汗听说丘处机是东北著名的“老神仙”,就请他到千里之遥的大雪山传授长生不老之道。老爷子历经三年,途经千山万水来到西极大雪山,不但赐予大汗长春道,还奉上一些保健药丸,药丸就是用青龙木的叶子制成的。

    千年青龙木,万世连理情。它不只是长白山守护神的象征,更承载着女真人的信仰——对老祖宗、对历史、对大自然、对繁育万物的大山信仰。游牧文明对圣山的景仰,农耕文明对土地的眷恋,情感分量是等同的。因为天南地北的子孙们要靠大山大水大土地去生存,那么这些山、水、土地,就成了子孙的衣食父母,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美丽的山水风土,才能更加勾起子孙们的一颗眷恋、守护、建设的故乡情、爱国心!世世代代,千秋万世……

    然而,越富庶的仓库,就越招老鼠,老鼠一旦混壮了,鼠多势众就不怕管理员,因为管理员一开始自以为有老鼠恰恰证明了咱富,就姑息养奸,坐视不管,老鼠偷东西也就理所当然,所以大家“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管理员也不认为一两只老鼠能吃一座仓库多少东西。但是管理员这种迟暮的眼光,是致命的。他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就是老鼠偷东西,是要养育后代的,老鼠的后代还会有后后代,它的繁衍速度和占领能力比管理员想象的要恐怖得多。

    人类,可以像蜜蜂盗花蜜一样恭敬地对待大自然,也可以像老鼠偷东西一样小心而又恣肆地对待大自然。不同的是,蜜蜂盗花蜜,却使花开茂盛,老鼠偷东西,结果偷了就吃,吃饱了就生,生了就更要使劲偷,还要教子孙偷,最后老鼠吃下去的这些东西弄出来的,是更多无穷无尽贪婪的小老鼠,这才是最令人惊恐的。根本原因在于,老鼠吃食的追求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蜜蜂经营大山大水的同时才吃一点点。蜜蜂从漫无目的到确定目标,始终都是传播花粉,让大自然自己成长,然后喜欢哪片地方,就经常去,工作之余捎带着,连自己的劳动环境也建设出来了——一片美丽的花园。而掠夺者老鼠才不管你那么多事情,吃完了就换地方吃,从来都不留心所有的环境。因此,老鼠掠夺大自然只是为了自己,蜜蜂却是在合理配置大自然,让大自然在风调雨顺中自己成长,最后笑着享受配置的成果。

    在一个受教育层次低的环境里,野蛮人理解能力有限,不懂得可持续发展,只是纵容兽性与私欲,画地为牢,尽情祸害大自然,自己资源祸害完了再去祸害别人,美其名曰战争,实则就是势力扩张,资源掠夺。

    在女真,“让大自然在风调雨顺中自己成长的蜜蜂”毕竟是少数,“老鼠”才是多数,一只大过猫的老鼠,早已经无法无天,明目张胆了。

    那就是卜花秃。

    化外之地,丛林法则,尤其是在“老鼠思维”统治下的人们,早已经习惯了不断失去资源,并且越失越快,因为“鼠”比人多。

    卜花秃将建州右卫基本上分为两部分:支持自己的人和不支持自己的人,然后开始施加威力。这在大明,可以归纳成一句成语,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右卫是自己的,不是大明的,这是卜花秃内心坚定不移的酋长信念与执着。自己祸害右卫、盗窃右卫,再养活支持自己的人,只是为了先集权而后统一。为了吸收别部的力量,有老大要加入,提出什么要求,只要自己有,就尽量满足。于是他将右卫民间里最漂亮的少女挑出来,任由叶赫扎淫辱;于是他为了占据别部,联合另一小部落,自己但做领头狼,侵略和屠杀别部,事成之后答应分给同伴的土地和战果,如数兑现,条件是只要你听从右卫的统一指挥,像西周时期的宗主国概念一样,老大有难,或者老大要打谁,你经常受老大照顾,关键时候得帮一帮场子;于是他假意逢迎朝廷,回来在右卫散布谣言,说朝廷已经放弃了女真,大家总有一天要自谋出路,那么,谁才可以带领大家呢?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终于有一天,卜花秃在叶赫扎的怂恿下,认为建州右卫必须强大,成为三卫的标志,并且应该成立大寨,不是像左卫那样随随便便的大寨,而是具有象征性的,集权性的,可以容得下很多老大商议军事机密的女真民族王者之寨——古勒寨。

    要建大寨,必先选材,卜花秃盯上了长白山的木料。

    长白山是属于建州的,自己是建州的老大之一,所以长白山就是自己的,这是卜花秃简单而又霸气的思维。

    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自己的吧?卜花秃这样想,也派叶赫扎这样干。

    于是,盘根错节、独占高峰的青龙木,活不长了……

    “老祖宗”是最神圣的木材,用“老祖宗”做成的寨子,最有象征性,最能体现女真的“王权”。只有自己才配得上这棵树,因为自己是建州的王者。

    谁不想做建州的王者?对于这一点,建州三卫,人人都这样想,但没人敢真正这样做,就是左卫首领锡宝齐篇古,穿着明宪宗赐予的蟒服,王爷之名也是笑称,大家也是笑听,没有人会当真。但卜花秃决定来真的。

    “女真,是时候统一了……”卜花秃这样想。

    尤其是在“左卫少主”花乐从沧州学成归来之后,更引起了卜花秃的恐慌,怕自己的地位动摇,怕锡宝齐篇古伤口好了就来复仇,人在害怕之余,难免会愤怒,愤怒之后,就是做傻事了,所以,恐惧令人做傻事,也是一个大概率结论。

    卜花秃决定开万世之先锋,建古勒寨,代表建州最高“王权”,他唯一担忧的就是锡宝齐篇古以此为借口提兵报复,而叶赫扎拍案吼道:“不必担心!这次绝对不会再让那小子得逞,他要是再敢干涉,鱼死网破,老子就和他拼了!”

    于是叶赫扎趁夜带人上了长白山白云峰……

    白云峰上,“老祖宗”屹立于天地之间,枝繁叶茂,独占高峰。沧桑的褐色树身上,一闪一闪泛着绿光,那若隐若现的频率,就像大树在黑夜里呼吸一样。

    “老东西,都说这货是棵千年古树,成精了还,浑身长着萤火虫还是咋地?居然会发光……”叶赫扎带领刀斧手,踌躇不前。

    “老大,我听人说老祖宗在这白云峰上吸收日月之精华,每当它向天地汲取营养的时候,就会发光……”一随从道。

    “上……”叶赫扎不确定地推了身边的刀斧手一下,刀斧手慢步上前,运斤成风……

    李成栋快到白云峰时,忽然听到白云峰上传来一阵老者的悲号,那是先前刀斧手冲着老祖宗抡了一刀,老祖宗喊出来的。这一喊可了不得,震得整个长白山风起云涌,地动山摇,刀斧手捂着耳朵,叶赫扎后退两步,冷静地望着这妖树,立即得出一个结论——这货果然成精了!

    随后,传来的是另一个人的哀号,那是砍老祖宗的刀斧手。当时他一斧头下去,绿色的树汁溅了他一脸,流进眼眶,双目顿时冒起白烟,融化成窟窿,当场失明!双手捂着脸,脸上难以忍受的灼痛最终渗透到肌肤里,烧得面目全非,连捂脸的双手也受到汁液的侵蚀,掌心糜烂,最终他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打滚,滚了一阵,就不动了。

    叶赫扎伸手试探鼻息——断气了。

    “这树的汁液有腐蚀能力!”叶赫扎猛然抬头,恨得牙痒痒:“老东西……果然非同一般……你们都退后!”

    刀斧手纷纷退避三舍,叶赫扎持大刀上前,对着老祖宗连砍三刀!每一刀出手,他便闪至一旁,以免汁液侵蚀。

    此技得逞,叶赫扎狰狞一笑,于是,长白山上不停传来老人的哀号之声……

    “住手!”

    李成栋登场,众人转身,一看是个小孩,夜幕降临这里怎么会有小孩,看来这小孩不简单,他不会是来给青龙木出头的吧?

    然也。李成栋明显是来出头的,令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些破坏圣物的家伙他都认识,因为带头的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坏人——叶赫扎。叶赫扎在建州左卫眼里,是超级大坏蛋,李成栋平时和锡宝齐篇古练箭,就是用叶赫扎与卜花秃的画像当靶子。叶赫扎也许不太认识这个小孩,但是他也许不知道,他的形象在这个小孩眼里,已经入心入肺,他就是坏人、歹徒、敌人、流氓、恶棍、强盗等各种贬义词的合体。于是李成栋看清歹徒之后,二话不说,就冲着叶赫扎放了一箭。箭法很准,正中叶赫扎左肩。

    叶赫扎倒地,起身拔掉箭头,大怒,他虽然不知道这小子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要这小子的命。

    “娘的,给我上!把这小子剁成肉酱!”

    李成栋不白给,小家伙武艺非凡,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就开始大开杀戒,杀了几名刀斧手,但是由于对方人数太多,小家伙应付不过来,在打斗时叶赫扎看准时机凌空飞来一脚,将李成栋踢得内脏出血,瘫倒在地。

    倒地的李成栋艰难地向后爬着,因为叶赫扎提着刀步步逼近,李成栋只得投出匕首,被叶赫扎闪过。穷途末路,李成栋硬撑着起身,赤手空拳冲向叶赫扎,三招之内,李成栋被叶赫扎连环数掌,转身一刀,砍下悬崖……

    长空里传来两声鹰啼,两只海东青一左一右,提溜着昏迷的李成栋双肩,飞向长白山下,花欢李泾的肉铺。这一对海东青夫妇,是李成栋从小喂大的宠物。

    长白山下的猎人小屋,花乐来串门子,花欢一向对这个弟弟很不待见,理由是:“你怎么又来了?都跟你说了,你娘虽然是我娘,你爹却不是我爹……”

    花乐笑笑:“那我来看娘,总可以吧?”

    “我娘不在,早被你爹拐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寻娘,这里没有。你还是到你爹那里寻吧,这是我和我相公李泾的爱心小屋。”

    “姐,咱俩无冤无仇,你怎么老是这样对我?就因为我爹拐走了——你娘?不,我爹拐走了我娘?唉……说不清了……”

    花欢不想被这个奇怪的弟弟逗笑,板着脸转过身去不搭理,李泾倒是很好客:“花乐!来来来,哥哥今天做了清蒸熊掌,正愁没人一块下酒呢,你来得正好,真有口福……”

    花欢转身道:“清蒸熊掌,做的时候我也有份,我的呢?”

    李泾尴尬道:“难得花乐来一趟,宾至如归,你就当一回东道主,请一回客,改天我给你做更好的……”

    花欢不高兴,李泾尴尬道:“那……要不我做东道主,你和花乐吃,我给你俩斟酒当小二……”

    “我不……”花欢依旧不高兴。

    李泾不知如何是好,花欢道:“栋儿和张辉张亮还没回来,你也不管,就知道吃吃吃!”

    李泾放下筷子:“你放心,张辉张亮武艺高强,双剑合璧,保护他绰绰有余。加上咱儿子也不是吃素的,长白山上的东北虎、金钱豹,哪个伤过他?他猴精猴精的,指不准出了什么坏点子,兜着张辉张亮上哪儿玩去了……”

    “上哪玩儿去了?这么晚了能上哪儿玩去?”花欢眉毛一扬。

    “你儿子那么鬼灵精……这我哪儿知道……”李泾盘腿道。

    花欢不停踢李泾屁股道:“你……赶紧给我起来!给我找儿子去!看你那二百五样儿!那是你亲儿子,晚上不回家你当老子的在这喝酒吃肉,你哪儿来这么大的心?你是要气死我是不?今天你不给我把儿子找回来——以后你就一个人过!”

    “那你去哪儿?”

    “我……我……”花欢气得不行。

    花乐灵机一动:“去我们家!爹爹一定欢迎,娘也在那里,一家人团聚,多好!”

    李泾眼睛一大:“别!别!花乐……你是来拆婚的么?我俩的小日子刚过得红红火火,你这样说会失去哥哥我的……”

    花欢把篮子往地上一摔:“赶紧给我找儿子去!我快要疯了!”

    李泾抱着头跑出了屋。此时,两只海东青抓着李成栋的肩膀从天而降,李泾大叫:“儿子!儿子回来了!”

    花欢立即窜出屋子,见到地上昏迷的李成栋,大惊失色,失声痛哭,不停捶打着李泾,意思是——你看,你看,儿子怎么会这样,你说!你说!

    花乐转身从屋里瓮中舀出一瓢水,浇醒了李成栋,李成栋“啊”了一声,疼得呛出了泪水,因为他身上有刀伤,拳伤,掌伤……

    花欢的心都要碎了,花乐问:“栋儿,出了什么事,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李成栋坚强地止住眼泪,嗫嚅道:“叶赫扎带着很多坏人……他们拿着斧头……上了长白山……要砍老祖宗……老祖宗流了很多血……长白山不停颤抖……我……我打不过他们……从悬崖摔下来……”

    花乐猛然起身,握紧拳锋:“这帮杀千刀的——记吃不记打!”

    李成栋转头,望着两只大鸟,啜泣道:“原来……海东青……是你们俩救了我……”

    海东青夫妇嘤嘤叫了两声,李成栋坐起,抱住一只海东青,呜呜地哭了。

    李泾怒不可遏,准备牵着马上长白山找那帮混蛋算账,花乐一吹口哨,大呼一声:“钻风芦花骢!”

    一只青白杂毛花斑马从蒿草中蹿出,花乐翻身上马,二话不说,一夹马肚子,闪电般消失在夜幕中,李泾还没来得及扬鞭,花乐已经不见了。李泾目瞪口呆,在马背上回头望着花欢,花欢道:“你儿子他舅,是女真最强的。你就别去添乱了,赶紧先看看儿子怎么样了……”

    却说花乐“钻风芦花骢”一路快如虎豹,很快到了长白山白云峰!白云峰顶已经被青龙木汁液所覆盖,冒着袅袅青烟,叶赫扎和刀斧手们的鞋子都被腐蚀得直冒烟,而青龙木居然只是留下了碗口大的一道疤,粗壮的树身并未有任何动摇,叶赫扎夺过一把斧头,正要向青龙木砍去,只听“噌噌噌”铁器交鸣三响,第一响挡过了叶赫扎的斧刃,第二响刺穿了他的铠甲,第三响打落了他的斧头。

    当叶赫扎捂着伤口反应过来时,花乐的金刚钻已经紧贴他的喉咙,兵器只要再进一分,就会刺破他的喉管,花乐已经随时准备送这人渣上西天。

    “长白山上的青龙木,是女真的千年古树,也是大明东北的国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们这些龟孙子,连老祖宗都敢下手,真是不肖子孙,无法无天!”

    叶赫扎吓得不敢说话,他的喉咙已经被金刚钻死死压住,又冷又难以呼吸,恐惧至极……

    “叶赫扎,你小子真是个孬种……小孩子你也打……建州右卫的脸都被你们这帮虎哨子丢尽了……李成栋是我侄儿,是我爹最疼爱的掌上明珠,你把他打成那样,我是应该废你一只手,还是应该挖你一只眼……”

    刀斧手一听,全体下跪,连声求饶,叶赫扎强忍着不甘的泪水:“少主……我……我并不知那孩子是你侄儿……我……我只是奉命行事……右卫大人要我来伐青龙木……你的小侄子突然杀出……还射了我一箭……我一时情急……”

    “卜花秃要砍伐老祖宗?他要干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我……我只是奉命行事……求少主……手下留情……”

    “你回去告诉卜花秃,想动老祖宗,他小样还不够格!这青龙木不单属于建州,也是大明皇帝钦定的国宝!如果再让我知道他打青龙木的主意,我就带人踏平右卫,提卜花秃的狗头去见大明皇帝!听清楚了没有?”

    叶赫扎咬咬牙,咽下泪水:“听……听清楚了……”

    “滚吧!”

    花乐一摆手,叶赫扎唯唯诺诺,连连点头,带着刀斧手灰溜溜地下了山。一路上,叶赫扎将牙冠咬得嘎吱作响,心想:“这小子绝对是个祸害,不想个办法先整死这家伙,右卫做什么事都诸多掣肘,仰人鼻息……”

    长夜很快破晓,天边放晴,长白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鸟语花香,莺歌燕舞,青龙木碗口大的疤,在旭日的照耀下,已开始慢慢恢复……

    张辉张亮从宿醉中醒来,两人还同时打了一个饱嗝,四下张望,不知身在何处,扶着山石踉踉跄跄起身,趔趄着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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