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传说-第二十二回 花玄孙沧州深造归来 李成栋长白山展猎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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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回

    花玄孙沧州深造归来

    李成栋长白山展猎才

    建州右卫开始不平静了。

    这种不平静是奇怪的,因为大堂内鸦雀无声,却坐满了各部参战的首领——看似波澜不惊,内心各自波涛汹涌。大堂中间置放着叶赫扎半死的躯体,由郎中医治,还在不停吐血。

    叶赫扎很愤怒,而他越愤怒就越是怒火攻心,郎中劝不住,最后索性撂出一句话:“有本事你就死啊,死不了就别动那么大气。”

    一代女真战神被人这样戏谑,叶赫扎也是够了,而他看着各位首领都若有所思的样子,感觉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他到底是什么人?”

    叶赫扎张着血口,瞪大了眼珠子,就是躺在地上,也是硬撑着环视了一遍坐着的各部首领。首领们唏嘘嗟叹,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说啊!他到底什么人!”叶赫扎大吼一声,咳得更厉害了,首领们吓得一个个冷战,仍是欲说还休。

    叶赫扎也是首领。可悲的是如今的他也领不了谁了,手下二百多弟兄在左卫反攻的时候全死光了,自己就成了孤家寡人,还受了重伤。但在叶赫扎看来,这都是其他首领作壁上观的错,如果一开始大家团结一致全力出击就不会这样。当然,也怪自己一开始冲得尽兴也就没顾上责问这些,如今功败垂成,当然要追究战败责任。

    郎中急了:“你再这样我不治了,都快死了还嗤嗤呼呼问这问那的,这家伙伤的是五脏六腑,脑子没问题吧?”

    建州右卫首领,卜花秃始终不愿意相信,那个用长箭射死他坐骑的少年,就是当年他像叶赫扎一样袭击左卫时,锡宝齐篇古身中千刀在战俘营中救走的宝贝儿子——福满。

    卜花秃不得不承认,那就是福满。只是,十几年不见,当年他袭击左卫时,那个用弹弓打他脸,又被他用套马栓生擒的毛头小子,如今竟变得如此强悍,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整个建州都传言,他失踪了,似乎只有锡宝齐篇古知道什么,一直对传言不为所动,还尽量让人不要谈及此事。

    右卫年长的首领都知道福满,并且是在他出现时猛然想起的,毕竟他已消失多年。只有叶赫扎不知道,只有叶赫扎是右卫最年轻的首领,这一场仗,也只有他摔得惨。

    直到受了伤,看到这些首领一个个好像还觉得失败是当然的,叶赫扎才发现,自己就像是被这些老首领骗着去冲杀的,而建州左卫到底什么情况,水有多深,他竟一无所知。

    叶赫扎渴望知道真相,卜花秃也只是说了一句:“今日之事,权且过失在我,你损失的人手我会补偿给你。没想到,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他,他居然还活着……”

    而在建州左卫的大营里,这又是相同的景象,福满站在最中间,大堂内议论纷纷,坐满了各部参战的首领,萨年扶出锡宝齐篇古,锡宝齐篇古露出一种要让位的表情,众首领以他马首是瞻。

    这次的会议,参会的还有另外两个人——李承勋、完者秃。

    完者秃带领中卫的弟兄们,向大家隆重介绍了朝廷派来的巡抚大人李承勋,李承勋没有作多余的自我介绍,三卫的事他已经很清楚了。再者,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就是这个少年。

    右卫扩张势力,由北打到南,甚至要鲸吞长白山,中卫管不住,左卫挡不及。李承勋强烈表示,上次王宪挨打我就看出了势头不对,如今左卫真的到了紧急关头,我可以带兵过来平叛,军情紧急,先斩后奏。

    锡宝齐篇古和完者秃面面相觑,自己本身就是建州首领之一,还要让朝廷来平建州,说来说去,都是自己这个当首领的太幼稚,不能再给朝廷添麻烦了,不能再给建州丢人了。

    锡宝齐篇古道:“不用了,中卫大人,李大人,我建州左卫,还不至于那么弱,再说,这次失败的是他们。”

    说到这里,锡宝齐篇古不得不向众位隆重介绍,建州左卫二当家——福满,汉名花乐,字玄孙。这是他与花皖君的孩子,花皖君是大明开国名将花云之后,长得黝黑秀丽,有“中原黑玫瑰”之称,后嫁到这里来的。当年追皖君可不容易,人家虽不是大家闺秀,也是小家碧玉,还是大明英烈之后,自己向大明进贡时遇到的。得知他前夫早逝,就陪在她身边,知她与前夫有一女花欢,锡宝齐篇古视如己出。按照他所说,如今我建州左卫也是门楣光大,祖孙同堂了。因为,花欢与丈夫李泾已有一子李成栋,五岁,调皮可爱。都说外甥像舅,李成栋则活脱脱是儿时的花乐呵!

    李成栋四岁习武,骑马射猎,跋山涉水,如入无人之境。无论山中狼虎,更兼洪水猛兽,皆为其口中佳肴。跟随李泾出入长白山,弄些人参、貂皮、乌拉草于榷场贩售。李泾本为朝鲜浪人,流亡到女真,被锡宝齐篇古收留。

    锡宝齐篇古道:“我们家祖孙三代,除了我,个个有汉人血统,我建州左卫何尝不是大明的一分子?鉴于此,我才将花乐送到沧州习武,三年回来一次。花小子也很争气,我大明武术之乡南仰佛山,北瞻沧州,花乐在沧州,不但武艺精进,还跟随当地师傅打造各种兵器、铠甲,以资大明王师之用。一旦北寇告警,他就跟随当地团练抗击鞑靼,战功显赫,名震河北,只是他为人低调,从不邀功。”

    花乐听得不好意思,只得连连摇头:“这要不是我回来,老爷子你恐怕就被人家宰了吧?”

    锡宝齐篇古眉头一皱:“胡说,敢杀我,量他卜花秃还没有那个胆,总有一天我会报仇!”

    报仇?听你说话慢条斯理,德高望重,你不一直都是和平使者吗?李承勋脑子开始混乱了……

    花乐摇头道:“知父莫若子。你不就是看着老李在,说些体面话嘛,还别装,无风不起浪,足见平时你也没少揍卜花秃。”

    李承勋头大了,人生观崩溃,心想:“这建州三卫……到底谁好谁坏……”想着,他向完者秃瞟了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你也不是好人,平时也参与过干仗的,对吧?

    完者秃摸了摸鼻子,不说话。

    什么首领,什么老大,根本就是一帮习惯你争我抢的野兽,话说得再动听,那都是见李承勋来了,大家给个面子,化外之地,平时杀个人抢个东西,都是再正常不过了,天高皇帝远啊。锡宝齐篇古被媳妇儿调教得有文化,所以就把自己包装得看似很规矩很老实,其实呢,儿子最了解他爹——喝醉了酒就踹寡妇门,一到朝廷就胡乱告状,穿着蟒服自称王爷,去趟朝鲜装得人五人六。总之,要么是好色,要么是贪财,要么是虚荣,要么是任性。千万别把他高看成什么有修养的大圣人,他没有人家大明翰林学士那么君子那么有文化。

    有,也是装的。

    以往花乐不超过三句话,准能挑逗出他的内心想法。今天,一句话就出来了。

    让李承勋慢慢和他们云里雾里唠海嗑吧,听着那帮大茬子给你吹,不明真相的人还挺佩服,只有花乐知道那是一帮二虎吧唧的大老爷们儿。于是他退席了,他宁愿去姐姐家找小侄子玩儿,说不准还能跟着姐夫凑顿野味。

    雪花飞舞,仙气连绵,高空俯瞰,大山如苍龙卧地,极其雄壮,正所谓:

    苍龙假寐横天关,

    军征万里马平川,

    因风皱面鸭江水,

    为雪皓首长白山。

    风搓松涛烧酒暖,

    雪沐梅骨剑光寒,

    老仙得道笑凭峦,

    忘却天上是人间。

    峰峦雄伟,叠嶂起伏,长白山下,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快!快!麋子要跑了!”

    五岁少年身后跟着俩双胞胎侍卫,穿梭在密林间。

    小家伙花貂皮裘,穿马靴棉裤,戴着毡帽,神气十足。

    “真完蛋,你俩太慢!”

    奔跑中少年双脚一发力,凌空跃起,从一棵树跃至另一棵树,最后荡一条树枝,一个翻身,挡在麋鹿前,露出坏笑。那麋鹿立即警觉,掉转身子向左,遇见一侍卫,再向右,也遇见一侍卫,索性掉转了头。

    少年一声轻哼,羽箭离手,正中麋鹿,双胞胎开始鼓掌。

    “张辉,张亮,怎么样?我的箭法还可以吧?”

    张辉道:“小主人的箭法例无虚发!”

    张亮道:“小主人从来都是百发百中!”

    少年双手叉腰,得意大笑:“追了一晌午,总算是有口饭吃了!”

    张辉张亮面面相觑。张辉道:“可是,驸马爷让我们捕到猎就带回去。”

    张亮道:“是啊,驸马爷不让我们随便处理战利品。”

    少年一撇嘴:“什么战利品,我不是给爹的肉铺狩猎,我可是自己出来找吃的……是你们自己要跟着我的。”

    张辉张亮无言以对,少年道:“就算出来打猎,猎人也是要吃饭的!听好了,既然你们跟着我,我就不会亏待你俩,咱仨先吃个饱,剩下的再带回去……看什么看?咱今天出来没带干粮,这就是食物,难道你俩要饿着肚子交差吗?”

    少年一看张辉张亮心动了,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俩是姥爷(锡宝齐篇古)派出来监视我的,说好听点叫保护。我看你俩经常跟着我在这长白山上蹿下跳,这日子过得,也挺不容易的,就算是保镖,那也得吃饭啊,没理由自己打的东西自己不准吃吧?你们说,跑了一天,你俩饿不饿?”

    张辉道:“我……挺饿的……”

    张亮道:“我也是……”

    “饿就整点肉吃啊,这都现成的!咋?难不成你俩要饿着肚子上缴战利品啊?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少年眼睛一张,一摊手:“吃了!就当咱没打到,哈哈哈哈?”

    张辉点点头:“小主人你说得挺有道理的。”

    张亮道:“小主人说得对呀!”

    少年道:“你们这俩二傻子倒是挺有意思的,长得完全一样,穿得完全一样,武功完全一样,连说话都像是有回音!我看你们,饭量也能完全一样!”

    张辉道:“小主人,我能吃,你放心!”

    张亮道:“小主人,我也能吃!”

    少年大笑:“好好,能吃是福,咱仨在这长白山上蹿下跳了一天,可把这小崽子给逮住了,饿死大爷们了,今天最好吃得一根骨头都不剩!回家的时候,再随便打点山鸡野兔啥的交差就行了!怎么样?”

    张辉张亮同时鼓掌。

    这个少年,就是李泾和花欢的儿子,锡宝齐篇古的外孙,花乐的侄子——李成栋。

    锡宝齐篇古对李成栋爱得不行,他活脱脱就是儿时的花乐——勇敢、机灵、仗义。小时候,花乐看到一群女真野孩子欺负一个小女孩,听说那小女孩手上拿着很珍贵美味的东西——琉球黑糖。琉球黑糖在大明卖得很贵,一般人都吃不上,不知道在建州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有人说小女孩的父亲是个渤海鱼贩,东西是从海盗手里买来的。野孩子争抢小女孩的黑糖,抢不到就打,小女孩蜷缩着身子,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流着眼泪。花乐见了,点了一串鞭炮丢过去,吓跑了那些小孩,上前扶小女孩时,发现小女孩被打得遍体鳞伤,站不起来,一扶就直哭。花乐一跺脚,决定给小女孩报仇。他趁着那些孩子各自回家的时候,依次在半路堵截,面具一戴,堵一个打一个,声称:“如果你以后再敢抢我妹妹东西,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各个击破,那些野孩子被教训得不轻,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真以为是小女孩的哥哥。然后有一个落网的,又回去抢了,这下花乐打得过了,以面具哥哥的身份把那熊孩子揍了个昏天暗地,后来那小子是哭着逃走的。花乐扶起遍体鳞伤的小女孩,背着她回家。到家门口的时候,小女孩伸出了细小的手臂,张开,露出了那颗琉球黑糖——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的蔗香。想不到,那么多孩子争抢的宝贝,她紧握着不肯给,如今却交给了他。

    “小哥哥,你张嘴。”

    花乐微微将嘴一张,小女孩将掌心稍有融化的琉球黑糖,轻轻推到他嘴里,害羞一抿嘴,转身就走了。

    花乐望着女孩慢步离去的背影,两种甜意涌上心头,脸红了。

    这一幕被锡宝齐篇古看到,自言自语道:“我儿子就是好——像我!”

    却说李成栋和张家二蛋(张辉张亮)吃得开心,一只烤全鹿被仨人吃得各自像个孕妇,李成栋酣然道:“听姥爷说,你俩的祖父还是明英宗宣府的参将,将门之后啊!可为啥会跟着姥爷混呢?”

    张辉道:“唉,说来话长……”

    张亮道:“是啊,说来话就长了!”

    张辉道:“总之,父亲、大哥、四弟、五弟,都为国战死,我和老三是胞兄弟。”

    张亮没有说话,开始抽噎。

    张辉道:“我兄弟俩在宣府跑腿,是王爷出差时,看上我俩,要我俩跟他来建州发财的。”

    张亮道:“是的,是王爷叫我们来的……”

    张辉道:“可是来了之后才发现,这地儿啥玩意儿没有!远不比大明富庶……就王爷一个人有钱……”

    张亮道:“是啊,咱建州的老百姓穷,王爷一个个都有钱,这是咋回事啊?”

    李成栋是懂事的,但是不愿意去想,只是尴尬笑笑。

    张辉道:“从宣府辞职之后,现在回不去了,锦衣卫的工资领不到,美食吃不到,这儿的美女也没法看,钱也没怎么赚。整天还得管着你,原本想着是王爷带我俩来发财,结果是让我俩回来给他家里当保姆来了……”

    张亮道:“是啊!王爷这人不厚道!”

    李成栋道:“这么说,你俩是被姥爷忽悠来的……现在没有退路,只能老老实实当奴才了。哎我就纳闷,姥爷就姥爷,他啥时候成王爷了?还有,我爹是个卖肉的,啥时候成驸马了?”

    张辉道:“是王爷让我们这么叫的。”

    张亮道:“王爷还说他有大明的册封!”

    “啊?”李成栋昂首望天:“听他给你吹吧!人家大明的王爷姓朱,他姓爱新觉罗,算哪门子的王爷?你看他整天五马长枪,胡说八道,傻了吧唧的……人家王爷一个个都有学问,读书写字,琴棋书画的,哪是他那怂样?提溜两瓶烧刀子,心里想着大妹子,吃饭抠着脚丫子,说话满嘴大茬子……我晚上跟他睡觉,打呼、磨牙、梦话、放屁他占全了,我当孙子的都嫌他!他还整天给人嘚瑟,说他去朝廷开会皇上赏赐他这个那个,我觉得大明皇帝真有耐性,换了我是皇上——爱卿,您一张嘴一股羊肉大蒜味,拜托您先去刷个牙,再来启奏吧!”

    张辉道:“小主人,你这孙子怎么能这么说王爷啊?”

    张亮道:“是啊,不能这么说王爷!”

    张辉道:“王爷的手里,还真有明宪宗赐予的蟒衣、玉带、金顶帽儿呢!赐蟒衣就相当于封王爷啊。”

    张亮道:“是啊,蟒衣不就是王爷现在穿的衣裳吗!”

    李成栋道:“呿,那件破衣服,我小时候还拿它当尿布使呢!人家赐给他的时候,是按照大明王爷的体格随便给了一件,可是他胖,穿不上,但他硬要穿着显摆,结果撑破了,姥姥给缝了好几回呢!那确实是一件很漂亮的蟒衣,可是漂亮你也不能天天漂亮啊,他天天都要穿,穿着就没法洗,给弄得脏兮兮的,谁家的王爷像他那样脏……”

    说着,李成栋从腰后掏出一尊小葫芦,喝了一口,张辉问:“小主人,这是啥啊?”

    李成栋道:“饮料。”

    张亮道:“不对!小主人!你这是喝酒!回去我告诉驸马你就……”

    李成栋递过葫芦:“来来,给你喝一点,回去啥也别说。”张亮拒绝了。

    “我喝!”张辉道。

    结果,李成栋没醉,张辉和张亮喝醉了,烧刀子原本劲儿就大,加上张辉和张亮又都是酒桌新手,喝高了就靠着山腰睡着了。李成栋归途时打了只兔子,权当交差。回首长白山,晚照弥漫,残阳似血,很是壮观。在山的那一边,行进着一排人,那是建州右卫的阵势,只是距离稍远,模模糊糊看不清。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上山?”

    李成栋迟疑着,说这些人是来打猎的,没人会信,可他们上山是做什么呢?山顶上有什么呢?李成栋和其他人一样,从小就听过长白山白云峰有一个传说:

    白云峰上,伫立着一棵通人性的雌雄同体千年古树——青龙木。说到这棵青龙木,听过长白山传说的百姓也都会吟诵那句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句诗用来形容青龙木,是再好不过的了。

    明明日薄西山,却有那么多人上山,究竟会做什么呢?

    “不好!”一种不祥之念涌上李成栋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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