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吟游诗人“鸣幽”·墨斯神官的猎物

    孤立无援的星染微微垂着头，额头上伤口里渗出的血流到了她的鼻梁和脸颊上，她蹭了蹭血渍，看起来更加狼狈。她听清楚了墨斯神官声音里浓重的恶意，也听到了死神在阴影里逼近的脚步声。

    黎明将至，东边的天际已经有橘色的霞光在游走。黑夜如此漫长，万事万物却在梦境里期待光明的来临。

    穿着骑士服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走在夕城外一处农庄的小路上。他的气息凌乱，脸色苍白，衬得他的眼眸更加幽黑。

    巨鹰间渊在吃下大把魔晶石后居然发生了异变，一头从夜空中栽了下去。

    它勉强把星染安全送到地面，告诉星染，自己即将进入进化沉眠期，没办法再送她。

    星染眼睁睁地看着巨鹰间渊冲入了夜空，向着无边无际的星辰飞去。它属于天空，也会选择一朵云沉眠。

    星染喝了一瓶放在戒指里的魔法易容药水，变成了一个银发绿眼的清秀少年。

    她艰难地走在农庄外开满野蔷薇的小路上。

    星染并不打算回到幻夜魔法学院。

    也许，她可以想办法潜入黑暗神殿里寻找幻月手杖。她不认为自己这个光明系的魔法师能够唤醒黑暗系的圣龙。就算圣龙被她唤醒，也会直接吞掉她。

    农庄静悄悄的，草地上的细草尖还坠着露珠。清新的风从山坡那边吹了过来，丝丝缕缕的气息抚慰着星染受伤的肺部。

    橘色太阳终于跃出了地平线，金色光辉洒满大地。烟蓝色的天空变成了淡淡的矢车菊的颜色，透明如水晶。阳光落在了穿着男装的星染身上，令她变得更加耀眼。

    早起提水灌溉蓝蒂花的铃绮看到了晨曦里的少年，那一瞬间，她觉得少年的背后似乎有着透明的羽翼。少年似乎很疲倦，脸色苍白却那么清澈温和。

    铃绮跑了过去，水桶里的水都荡出了不少：“请问您找谁？”

    星染看着眼前可爱的少女。

    她穿着深蓝色坠着白色花边的裙子，红扑扑的小脸犹如夏日初绽的玫瑰一样美。

    星染微笑着回答：“我叫鸣幽，是一个吟游诗人，想要寻找一处歇脚的地方。”

    风度翩翩的星染令铃绮羞红了脸：“远方的诗人，您可以去我家里休息。我叫铃绮。我奶奶说，我是在铃绮花盛放的季节出生的。”

    星染有些迟疑：“会不会太打扰了？”

    她已经离开了细语森林，换了装束。如果藏在农庄里，她应该不会被神殿的人搜寻到。

    铃绮连忙摇头：“不会的。我奶奶最喜欢听吟游诗人讲述远方的传奇故事。”

    盛情难却的星染跟着铃绮走过蔷薇花盛放的小路，去了农庄边缘的一幢屋子。

    屋子看起来很老了，木板上的白色油漆有些斑驳，木屋外的小花圃里花朵们在清晨的风里摇曳，生机勃勃。

    一只毛茸茸的狮子模样的小家伙正懒洋洋地趴在木屋的台阶一侧。它有着雪白的皮毛，带着星状的灰色斑纹。

    铃绮亲热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风星是我在森林边捡到的，它很可爱吧？”

    “等它长大了一定是打猎的好帮手。”

    星染很喜欢毛茸茸的小风星，它看起来和月紫夕的坐骑白虎有些相似。

    小风星舔了舔星染的手，眼前的陌生人给它亲切温柔的感觉。它决定不对着陌生人咆哮。

    铃绮将星染带进小木屋，让他在一把老式木椅里坐下，冲到奶奶的卧室里：“阿蕾娅奶奶，家里来客人了。”

    阿蕾娅奶奶正坐在窗边欣赏着窗台上的杜杜鸟。杜杜鸟原本在慢条斯理地梳理自己漂亮的羽毛，却被大嗓门儿的铃绮惊飞了。

    阿蕾娅奶奶跟着孙女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沐浴在晨光里的少年。银发碧眼的少年坐在那里，就像一幅静美的人物画像，高贵又遥不可及。

    这个叫作鸣幽的少年看起来可不像吟游诗人。

    阿蕾娅奶奶将清甜可口的蓝蒂花汁倒在小杯子里递给了少年，白瓷盘子里放满了小甜饼：“鸣幽，试试阿蕾娅奶奶的手艺。”

    星染接过小甜饼和花汁：“谢谢阿蕾娅奶奶。”阿蕾娅奶奶和星染那早逝的外婆很像，让她心里觉得很亲切。

    蓝蒂花的汁液流入星染的身体，这股暖流似乎能够减轻她的伤势。它有着微乎其微的光明治愈力，所以并没有被暗黑帝国的人们当作有效的药草。

    不一会儿，阿蕾娅奶奶就听星染讲述宠兽墓园的传奇故事。在故事里，星染把金琢大人塑造成了一个悲情人物，永远不死的英俊龙魂者。

    阿蕾娅奶奶无限神往：“要是我年轻五十岁，就能成为金琢大人的侍女。”

    星染若有所思：“守护龙魂也需要侍女吗？金琢大人似乎不用洗澡也不用吃饭。”

    离开流云城后，金琢大人留给她的魔法阵盘就无法启动了，不知道是魔法阵盘坏了，还是宠兽墓园出了什么事。星染还挺想念冷酷帅气的金琢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在外面为蓝蒂花浇水的铃绮狼狈地跑了进来。

    铃绮原本明亮的双眼布满了阴霾：“阿蕾娅奶奶，神殿的侍者大人们要带走我们家的风星。”

    阿蕾娅奶奶惊讶地问：“为什么？”

    铃绮哭了出来：“他们说风星是什么狮虎兽的幼崽……”

    奶声奶气的狮吼声从不远处传来，越来越近。小风星跌跌撞撞地从屋外跑了进来，它雪白的毛皮上有着一缕殷红的血迹。

    铃绮抱住风星，眼底有泪光闪烁：“风星，你受伤了？”

    星染站了起来：“风星没有受伤，它咬伤了人。”

    一个穿着神殿侍者制服的鹰钩鼻男人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

    鹰钩鼻侍者的手指正在流血：“这小畜生还真是不老实。小心我把你的皮给剥了，献给神官大人！”

    对于农庄的人来说，神殿的侍者大人就是高高在上的贵族，是神的使者。

    铃绮紧紧抱着风星，不愿意把它交给满怀恶意的侍者大人：“大人，风星不是故意的，它一定是太害怕了……”

    铃绮的父母在细语森林的边缘失踪，是风星陪伴她度过了那段灰暗绝望的日子。风星对她来说就像亲人。

    鹰钩鼻侍者伸手要抢风星，引起它不满的狮吼声：“少废话，你们还必须赔偿我的伤药费！这些农庄里的穷鬼贱民就是要被多收拾才会老实。”

    他原本是神殿里墨斯神官的近侍，却在侍者间的争斗中处于下风，被派来做没什么油水的农庄巡查工作。

    他没想到在农庄发现了罕有的狮虎兽幼崽，要是把这幼崽献给墨斯神官一定能回到神殿当近侍。

    星染握住了鹰钩鼻侍者的手腕：“这位神殿的侍者大人，我来赔偿您的伤药费。”

    星染毫无烟火气地将一把金币塞进了鹰钩鼻侍者的手里，微笑谦和。

    鹰钩鼻侍者打量星染：“你是这家人的亲戚？”

    星染微微一笑：“我只是路过的吟游诗人。大人，还请您高抬贵手。”

    鹰钩鼻侍者冷冷一笑，把金币塞进衣袖里：“伤药我收了，狮虎兽我还是要带走，它能跟着墨斯神官是它的福气。”

    风星冷冷地盯着鹰钩鼻侍者，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星染能够听出风星这高高低低的吼叫声的意思，它在说，它才不要跟着这血液都臭烘烘的丑八怪去任何地方。

    星染知道事情麻烦了。

    狮虎兽的价值看来非常高，令鹰钩鼻侍者完全没有放弃的想法。在夕城城郊，一旦得罪神殿的人就意味着很快就有大批神殿的人赶到。

    星染不知道墨斯神官在神殿的地位，不敢随意用亚瑟神官又或者深雪的名义来阻止眼前的神殿侍者撒野，但是事态的发展已经令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风星被神殿的人抢走。

    星染安抚害怕的铃绮：“把风星交给神殿的侍者大人，它能过上比现在还要好的日子。你保不住风星，如果得罪了神殿的大人们，阿蕾娅奶奶以后就没人照顾了。”

    铃绮含泪把风星递给星染，星染挠了挠风星的下巴，在它的耳边喃喃低语。

    鹰钩鼻侍者和铃绮都听不懂星染呢喃的是什么。原本狂躁的风星却安静了下来，盯着星染。它分明听到星染用狮虎兽的语言告诉它保持镇定，她会想办法把它从神殿侍者手里偷出来。它要是继续闹会连累铃绮和阿蕾娅奶奶。

    星染将安静下来的风星交给鹰钩鼻侍者：“它刚才吓坏了才会袭击您，现在没事了。”

    鹰钩鼻侍者满意地点头：“算你们识相。”

    他转身离开了小屋。风星安静地躺在鹰钩鼻侍者的臂弯，任凭鹰钩鼻侍者在它的脖子上戴上兽颈环。农庄依然美丽寂静，赶来的人群看着鹰钩鼻侍者带走了风星，敢怒不敢言。如果得罪了神殿的侍者大人，灭顶之灾就会降临在他们头上。

    小木屋里，铃绮蹲下身，蜷缩着身体无声地哭了起来。她没能保护好风星。

    星染对铃绮低语：“我会想办法把风星带回你身边。只是，以后你大概不能在农庄里养风星了，风星属于细语森林。”

    铃绮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如嫩叶般清新的眸子里是笃定的温柔。她可以相信他吗？

    星染说：“过一会儿，你悄悄去农庄西边的森林月亮泉旁等我。”她轻捷如猫地从小木屋的后窗跃了出去，悄悄离开了农庄。

    清澈透明的阳光照耀着铺满绿草的小山坡，鹰钩鼻侍者离开了农庄，走在回夕城的路上。幽静的树林里只有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的细微的哗哗声。

    鹰钩鼻侍者怀里的风星闻到了星染的气息，它晶亮的眸子转了转。那个会狮虎兽语的少年和它的主人铃绮一样有着香甜的气息。它已经快要无法忍受臭烘烘的鹰钩鼻侍者大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鹰钩鼻侍者看到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是魔晶石！

    贪婪战胜了恐惧与疑惑，鹰钩鼻侍者跑了过去，捡起淡黄色的魔晶石，从指间传来的微弱魔力令他无比确定这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的。魔晶石在夕城可是硬通货。

    鹰钩鼻侍者发现通往密林深处的草地上还有闪烁着美妙幽光的魔晶石，他捡了好几颗魔晶石，心中期待发现更多。他想，一定是某个粗心的魔法师装魔晶石的口袋破洞了。

    鹰钩鼻侍者背脊一冷，他不安地打量四周，总觉得自己被什么猛兽注视着。这里靠近细语森林的边缘，通常没什么可怕的魔兽出现。

    一阵风声从脑后响起，苍老沙哑的声音在说：“居然敢偷我的魔晶石！”

    鹰钩鼻侍者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就觉得眩晕了起来。他发现自己正被带到空中，然后就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星染把昏迷的鹰钩鼻侍者丢到了附近森林的树梢上挂了起来，然后在潺潺的溪流声中离开了案发现场。

    森林里的空气清爽湿润，带着泥土和花木的芬芳。昨夜从泥地里冒出的蘑菇在背阴的地方生长着，纱菇披着舞裙一般美丽的纱网，炖成汤一定分外鲜美清香。

    星染抱着毛茸茸的小风星，走在林间的路上。小风星似乎对魔晶石也很感兴趣，所以星染大方地喂了它一粒淡蓝色的风系魔晶石。

    这么赤裸裸的讨好瞬间赢得了小风星的欢心，它已经可以放心地在星染怀里露出它柔软的长着细绒毛的小肚皮。

    月亮泉就在细语森林的边缘，离农庄不远，泉水从地底冒出，形成浅浅的水池，水池的一侧生长着一棵老树，能够结出殷红色的小果子。

    一些熟透的果子落入泉水里，令泉水变得更甘洌，甚至吸引许多鸟儿到这里来饮水。

    星染站在老树那浓密的树荫里，漫不经心地抚摸着狮虎兽的背，等待着铃绮的到来。

    小风星已经睡着了，呼吸悠长，粉嫩的鼻子微微动着，似乎在梦中闻到了美食的香气。

    铃绮没有保护小风星的能力，却很可能因为他人对小风星的觊觎，陷入危险之中。星染只希望离开了农庄的小风星能够在细语森林的边缘地带顺利长大。

    不一会儿，星染就看到了铃绮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她却没有动弹，因为铃绮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一个黑暗神殿的神官。

    星染见过他，他曾经和星染在灵骨塔的旋转楼梯上擦肩而过。他是郁苍长老的亲信，强大的魔法师。

    明亮的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在明净的泉水上，光辉如梦境般璀璨。一些红色小果子在水面上沉浮，带来清洌的香气。

    墨斯神官看着微微荡漾的月亮泉水，心思却飘到了遥远处。他在郁苍长老的命令下，整整一夜都在寻找被掳走的神殿侍女小染。

    深夜里从细语森林传来的异样波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要知道上一次在洛城，是他亲自前往洛城湖底探察。他不仅找到了变形的魔族青铜皇冠，还记住了不知名的光明系魔法师的魔力波动。

    墨斯神官路过农庄，无意中得知有一只狮虎兽的幼崽被他的侍者带走。他原本只是打算给一些金币补偿那家人，却发现铃绮的神色很不对劲儿。

    在魔法催眠术下，铃绮吐露了一切。

    墨斯神官敏锐地发现，铃绮所说的吟游诗人鸣幽有着极其可怕的宠兽师的天赋。他在黎明时分出现在细语森林附近的农庄，会不会和深夜里细语森林的异动有关？

    铃绮环顾四周，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在魔法下吐露了一切。她在墨斯神官的催眠下，把墨斯神官当作鸣幽的同伴。

    铃绮吹了吹口哨：“风星……”

    原本在星染臂弯里熟睡的小风星睁开了金色的双眼。它正要回应主人的呼唤，眼底却有疑惑的神情闪过，它闻到了和鹰钩鼻臭家伙类似的气息。

    小风星戒备地抬起头，它的视线和星染的视线交错。

    星染的眼底多了一丝凝重，她将小风星放在了树杈上的凹洞里。她隐约觉得自己很可能逃不过泉水边中年神官的耳目。蓝蒂花只是缓解了她的伤痛，但她好不容易从魔族少年真言手中逃走，已经耗尽了魔力。

    墨斯神官的视线落在了浅紫色的老树上，老树的树冠几乎覆盖住了整个月亮泉。

    墨斯神官露出冷冽的微笑：“鸣幽，出来吧。”

    星染将套着戒指的项链戴在了小风星的脖子上。项链藏在小风星那长长的颈毛里，不易察觉。

    她在小风星的耳边用狮虎兽语低喃：“帮我保管好你脖子上的东西。如果我平安无事，就奖励你魔晶石。如果我被泉水边的坏人捉走，你记得悄悄逃走，只要我没死，就会来细语森林找你。小风星，你一定要小心，神殿的人总是喜欢捉走可爱的魔兽。”

    小风星的尾巴都夹了起来，它屏住呼吸点头。它能够感觉到月亮泉旁那个中年男人的强大与可怕。

    星染从老树上跃下，落在月亮泉旁的草地上，她彬彬有礼地说：“尊敬的神官大人，没想到您会屈尊降贵来到这里。”

    她只能把所有重要的物品都托付给小风星。如果她被黑暗神殿的人捉住，至少她可以保住给妈妈的月泉石以及其他珍贵的收藏。

    墨斯神官盯着星染，声音平静：“我只是好奇什么时候农庄里也会出现宠兽师。”

    星染神色温和：“吟游诗人总是会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其实我还是一个剧作家，而且正在学习如何使用斗气。”

    墨斯神官打量着星染清秀的面容：“魔法伪装药水的效果并不持久，我想看到你的真面目。最近神殿正在通缉一名叫星染的少年魔法师，我觉得你的嫌疑很大。尤其是昨晚细语森林里出现了和洛城相同的光明波动。”

    星染没想到自己的底细居然暴露了，她耸肩笑笑：“我之所以隐藏自己的真面目，其实是因为我太帅了，很容易令无知少女倾心爱慕。”

    墨斯神官手中出现了黑龙木魔杖，它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黑暗魔力，似乎能吞噬一切敌人：“你越说我越好奇了。”

    星染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对一切茫然不知的铃绮：“铃绮，我已经把小风星放回了细语森林。你以后和阿蕾娅奶奶一起好好生活吧。”

    墨斯神官低笑：“你真是很善良的人，但有时候善良是软弱的代名词。”

    墨斯神官的魔杖顶端绽放出危险的黑光，黑光化为大蛇的幻影盘旋着冲向星染。

    星染狼狈地躲过黑光。魔法伪装药水一旦被驱除，她就会露出夜琉光通缉令上的那张黑发黑眼的脸，然后被夜琉光下令烧死。

    就算她此刻坦诚自己是被神秘人掳走的神殿侍女小染，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是黑发黑眼，而且和通缉令上的宠兽师长得一模一样。

    星染看着眼前强大的暗黑法师，她的脑海里掠过鸣幽的身影。鸣幽和墨斯神官有着微妙的相似的气息，原来鸣幽是暗黑法师。只是，她从未担心过会被鸣幽伤害，他一直站在她的身旁，是最值得信任的伙伴。

    星染从怀里掏出她剩下的唯一一卷魔法卷轴：“尊贵的神官大人，难道您不能假装没看到我吗？”

    星染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光明系魔力被她注入了魔法卷轴，整个卷轴都亮了起来。

    墨斯神官的眼睛宛如冻结千年的寒冰：“对于光明系的异端，我们黑暗神殿的人向来不会放过。”

    昨夜在森林里发生的魔力波动非常可怕，他却看得出来眼前的少年的魔力损耗巨大，身体濒临崩溃的边缘，宛如空壳。

    星染将魔法卷轴丢到半空中，刺眼的白光如同太阳坠落在月亮泉上空，世界上仅存耀眼的光。

    墨斯神官眼神微动，他发现这并不是攻击性的魔法卷轴，而是一个魔法传送卷轴。空间正在发生微妙的震荡，传送即将开始。

    墨斯神官的魔杖在他的手中碎裂，化为黑色的雨滴涌入白光之中，魔法传送的力量被黑色雨滴中和了！

    星染跌落在墨斯的身边，她的额头上有着细小的伤口，正渗出血液。

    墨斯神官将黑色的镣铐铐在了她的手腕上，那镣铐黑沉沉的，似乎能吸纳所有的光线，星染身上残存的魔力被它吸光，连她喝下的魔法伪装药水的些许魔力也被镣铐吸走，她露出了真面目。

    黑发黑眼的少年脸色苍白地半跪在草地上，她额头上的伤痕红得耀眼而妖异。她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眉毛皱着，长长的眼睫毛轻颤。

    墨斯神官的双眼发亮，眼前少年的特征正是通缉令上描述的那样。当时在现场的绯琉画出的模样虽然和眼前的少年不同，但墨斯神官追踪了那个宠兽师出现的空间线，得到了她更为真实的肖像画。

    很难想象，一个拥有罕见纯光明系魔法体质的少年会流浪在暗黑帝国，她也许身负特别的使命？光明神殿的人不至于愚蠢到让这样的天才出现在帝国国境内。不过，既然发现了这样的光明系魔法天才，那就一定要扼杀。

    墨斯神官在星染的耳边低语：“我想，夜琉光殿下会很乐于签发对你施行火刑的命令。”黑暗与光明是注定不能共存的死敌，就如同白天和黑夜无法相遇，火焰与寒冰无法融合。

    星染沉默不语。孤立无援的她微微垂着头，神色依然平静。额头上伤口里渗出的血流到了她的鼻梁和脸颊上，她蹭了蹭血渍，看起来更加狼狈。她听清楚了墨斯神官声音里浓重的恶意，她也听到了死神在阴影里逼近的脚步声。

    墨斯神官带着星染离开，将铃绮留在了月亮泉旁。催眠术的后遗症令铃绮无法动弹，她趴在草地上，在潺潺的流水声中静默着，双眼呆滞如同毫无生气的琉璃珠子。

    不远处长满殷红果子的老树上发出了异响。小风星从树上跳了下来，游过清澈的泉水，爬上草地来到铃绮的身旁。它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担忧地看着无法动弹的主人。

    阳光越来越猛烈，中午时分，禁锢着铃绮的魔咒在炽热的阳光里消失，她猛地坐起身来，大声地咳嗽。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深青色长袍的少年从不远处走来。他有着银色的长发，翡翠色的双眼晶莹漂亮。

    他看到了月亮泉旁的铃绮，露出温和的微笑：“请问你知道去细语森林的近路吗？”

    铃绮戒备地摇头。

    银发碧眼的少年声音清澈悦耳：“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是一个吟游诗人，立志走遍整个星愿大陆。我叫鸣幽。”

    铃绮愣住了：“你也叫鸣幽？”

    鸣幽眯了眯眼：“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和我名字一样的人？”

    铃绮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神殿的神官大人抓走了一个叫作鸣幽的吟游诗人。鸣幽之前是银发碧眼，后来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变成了黑色。神官大人说他是光明系的异端，把他抓走了！”

    鸣幽眼神一凝，心中有了极其不妙的揣测。光明系的异端？黑发黑眼的少年？

    铃绮哭了起来。小风星戒备地盯着鸣幽，它能感觉到眼前的人类有可怕的魔力。它金色的眼眸里，鸣幽那小小的倒影背后有着若隐若现的黑色龙魂在盘旋飞舞着。

    鸣幽掏出怀里的一块珍贵的记忆石，石头在魔力下发亮，向着半空中投射出星染的身影。他有时会看着记忆石里的影像，回想过去的事情。

    铃绮惊讶得忘记了哭泣：“就是他！”

    小风星好奇地跳起来想要扑进半空中身影的怀抱，却穿过了那栩栩如生的幻影，落在了草地上。

    鸣幽的心被恐惧死死抓住，他觉得自己无法呼吸：“捉走星染的神官叫什么名字？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铃绮回答：“那个神官叫墨斯。就在清晨紫蒂花开放后不久。”紫蒂花通常在上午九点开放，而现在已经是午后了。她的话音刚落，鸣幽的身影化为黑雾消失在了寂静的树林里。

    午后的月亮泉清幽而安静，小风星有些迷惑不解地寻找着星染的幻影。它并不知道，星染将穿着空间戒指的项链戴在它的颈项上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她感觉到了死亡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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