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湖水里涌动的透明群星·永恒之距

    少年感觉到了星染的视线，侧过头来，星染看清了他的脸。一时之间，星染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少年的身影那么清晰，似乎曾经镂刻在心上，无法忘记分毫。

    “有时，我们会从安静里获得力量。真正的魔法藏在书籍之外，靠近你的灵魂。”

    这是魔导师希瑟斯雷的箴言。

    星染和夜西斯低头告别，彼此的眼神里藏着秘密。星染的眼底有着悲伤，令夜西斯明白了月紫夕的结局。

    他宛如诗人般说着美妙的告别话语：“很高兴在这里认识两位如同月光般美丽的淑女。我会在深夜默默怀念这样的邂逅。”

    深雪带着夜西斯离开，她的心中波澜起伏。她必须找到让星染逃离的办法。

    那个神殿侍女的甄选方式很古怪。

    她听亚瑟神官说过，没有黑暗魔法天赋的女孩子们必须用手触摸龙心化成的晶石。

    深雪还从其他神殿巫女和神官那里得到过一些秘闻。

    三年一次的神殿侍女甄选总是有一些少女消失不见。当然，大部分少女都成为神殿各处产业的工作人员。但是，那些通过数次甄选的“精英”再也没有消息。

    最近百年，神殿高级巫女的陨灭率也挺高，神殿把这归咎为敌国的刺客。

    一路上，夜西斯和深雪都没有说话。似乎在访问了幻夜魔法学院后，两个人都失去了客套的力气。直到黄昏，夜西斯和深雪回到了幻夜魔法学院附近的落月旅店。

    深雪恭敬地向夜西斯告别，沉静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夜西斯凝望着黑发黑眼的少女：“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深雪，晚安。”

    深雪露出一丝微笑：“尊敬的夜西斯阁下，晚安。”她必须想出一个能够出现在星染身边的合理的理由，绝不能让郁苍长老产生怀疑，将小镇银发蓝眼的少女小染和帝国通缉犯宠兽师少年星染联系在一起。

    要知道，那个被夜王子殿下通缉的神秘宠兽师很可能是星染。只有光明的魔力才能摧毁掉夜琉光的货物，而她在时光陷阱里看到星染曾迸发出这样的魔力。

    黄昏的幻夜魔法学院绚烂而美丽，湖面上是燃烧的云霞的倒影。橘色的阳光洒满学院里的每一个角落。

    沉思的星染迎来了她的第一个访客，亚瑟神官。

    亚瑟神官那年轻俊美的脸上是温润如夕阳的笑意：“小染，按照约定，我来接你去吃美味的夕城菜。”

    星染呆了呆：“我……”亚瑟神官昨天根本没有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亚瑟神官将一束淡紫色的星星草递给星染：“走吧。我求了学院的老师很久，才答应放你离开学院，和我出去呢。”

    星染心中一动：“那就麻烦你了，亚瑟神官。”

    亚瑟神官的影子被夕阳拉得长长的：“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所以叫我亚瑟吧。”

    星染跟着亚瑟神官走在湖中透明的桥上，她能看到绚烂的晚霞在湖中的倒影以及水萤火虫发光的身影。身后的幻夜魔法学院就像守着巨大秘密的魔兽，渐渐远离。

    进入黄昏的夕城依然热闹，归巢的候鸟成群掠过天空，翅膀上载着夕阳的光芒。淡紫色的藤蔓攀爬在夕城每一栋灰白色的优雅建筑上，在晚风中微微摇曳着叶片。

    白裙少女和年轻的神官在夕城的海神大道上漫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亚瑟神官带着星染走进一家华美尊贵的餐馆。这家餐馆的地板都是昂贵的水云石铺就的。购买一块水云石的星币足够夕城的普通家庭过上漫长的一辈子。

    星染却没有放什么心思在餐馆的装潢上，她还记得鸣幽带自己吃的那顿美食，而且最后还是自己付的账。不知道鸣幽现在怎么样了。

    星染和亚瑟神官在二楼的包间里坐下，从窗口可以看到整个海神大道热闹的景象。

    微风带着花木的芬芳，这是一个美好的黄昏。

    亚瑟神官发现眼前的小镇姑娘很特别，她进入餐馆后并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露出惊叹的神情。即使是他初到夕城也为这帝都的繁华而倾倒。

    星染看着亚瑟神官：“亚瑟，你约我吃夕城菜是有话对我说吗？”

    亚瑟神官愣了愣：“小染，你比我想的聪明。如今的你虽然一无所有，只是不起眼儿的灵骨塔杂役，我却知道你将来很可能成为夕城的大人物。”只要她能在圣山唤醒沉睡的圣龙，并且活着回来。

    星染确信亚瑟神官知道甄选背后的秘密，她明亮的双眼望着亚瑟神官：“那是将来。想要从小镇姑娘一跃成为大人物，一定要付出可怕的代价。”

    亚瑟神官露出惊愕的神情：“小染，你比我想的要聪明得多。”

    星染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我和蕾妮需要学习水下课程。灵骨塔的杂役并不需要这样的才能。第二次甄选的时候，我从那块巨石里看到了龙。那是辨别我们是否适合执行某种任务的方法吗？”她必须在亚瑟神官面前展露一些她的猜测，免得亚瑟神官将她当作可以随意欺骗的笨蛋。

    亚瑟神官目不转睛地看着星染：“我知道你身上藏着一些秘密。你有着独有的天赋。小染，这种天赋能够把你带到帝国的顶层，成为耀眼的明珠。在这之前，你需要我的帮助……”

    窗外的海神大道传来隐隐的喧哗声。

    星染好奇地望向窗外，便看到大道远处有一队车马正缓缓行驶而来。

    穿着黑色铠甲的骑士们骑着长着鳞片的威武巨马，他们赭色的披风在黄昏里舞动如大鸟的翅膀。

    七匹巨狼拉着的黑色马车缓缓驶过，黑色马车上镂刻着魔法花纹，那是就算被大魔法师攻击也能安然无恙的魔法防御阵。

    亚瑟神官看着车队，对星染低语：“是幽王子的车驾，他试炼回来了。幽王子是帝国最神秘的王子，从来不在社交场合出现。”

    星染看着黑色马车，心中有一丝奇妙的感觉：“幽王子？”

    亚瑟神官点头：“传言说，幽王子的母妃早逝，他并不被黑暗王看重，却是通过最困难的成年礼试炼的三个王子中的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星染脑海里掠过一个小男孩孤独的背影。母亲早逝的小男孩要生存在这强者为尊的国度，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星染曾经听月紫夕说过暗黑帝国那神秘的王子试炼。许多年幼的王子都在试炼中丧命。黑暗王要的是最强大的继承人。

    亚瑟神官让星染坐下：“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很可能在不久后的任务里死去。而我也许能够增加你活下来的机会。”

    星染坐好，神情变得认真：“你知道我和蕾妮将去做什么任务？”

    就在星染离开窗口的一瞬间，黑色马车的窗户被人打开，用魔法隐藏住自己的脸的幽王子往外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觉得街道上有人叫着他的名字。

    七匹拉车的巨狼飞驰着穿过街道。

    鸣幽前阵子被巨狼追着跑，还躲进温泉湖里躲避。所以他伤愈醒来后，小心眼儿地选择了巨狼马车。

    鸣幽坐在华丽的马车里，心中转着如何隐秘寻找星染的念头。夜琉光的通缉令至今还贴在城门外，看来他们并没有捉到星染。

    星染如今到底在哪里？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许，星染就在夕城中。

    星染会不会真的穿上女装，打扮成可爱的女孩子呢？

    鸣幽无声地笑了起来。

    真想看到星染穿女装的样子，一定和他的妹妹燃月很相似。他很快收敛住了眼底嘴角边的笑意。

    在夕城，他不是游历大陆的少年，而是黑暗王的儿子——幽。黑暗王最器重的王子并不是幽，而是落月王妃的儿子——夜琉光。

    黄昏里最后一丝阳光落入地平线，海神大道的魔晶石路灯亮了，为这美好的夜晚披上光的薄纱。晚风里，亚瑟神官和星染的对话有些凝重。

    亚瑟神官的眼神复杂，带着隐藏的恐惧：“凡是打扰圣龙沉睡的人都会被它的愤怒夺去灵魂。”在帝国最神秘的圣地沉睡着已经在这个大陆里绝迹千万年的高贵生物，黑暗系的巨龙。

    星染凝视着亚瑟神官：“你是说我的任务是去唤醒沉睡的圣龙？”而且是有严重起床气，动辄把人化为灰烬的圣龙？

    亚瑟神官轻轻点头：“我的老师和郁苍长老争斗了数十年。他看到过太多从圣山地下水道进入龙之境的少女死在那里。数百年来，圣龙一直沉睡不醒，黑暗神殿根本不敢和深渊世界的魔族们发生大规模的争斗。但是，如果圣龙再不苏醒，我们将无法阻止魔族。”

    星染觉得自己特别倒霉。

    她被选为阴月王朝的首席巫女，需要她用灵魂献祭给镇国神器阴月轮；她应聘黑暗神殿普通工作人员，却莫名其妙变成了唤醒圣龙的炮灰。

    亚瑟神官以为星染需要一段时间冷静，却不知道星染已经在心底默默诅咒命运之神。

    星染慎重地问亚瑟神官：“你能给我的只是增加活下来的机会的办法？”

    亚瑟神官真诚而坦白：“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要知道神殿好几任巫女候选人也无声无息地死在圣山里。”

    星染静静地看着亚瑟神官：“那么，或者说你代表的势力想要得到什么？”

    亚瑟神官眼底有着欣赏：“我们只想要您的友谊，在您活着离开圣山获得荣耀后。”

    星染沉默了很久，最后微笑着说：“成交。”亚瑟神官想要得到一个潜入夕城的通缉犯的友谊吗？没问题。

    暮色里，亚瑟神官把星染送回幻夜魔法学院。此时此刻，环绕学院的湖水里是群星的倒影。偶尔有游鱼跃出水面再落回去，荡起圈圈涟漪，令星影波动。

    亚瑟神官向星染告别后，星染回到湖心的幻夜魔法学院，她闻到了蔷薇花那幽幽的香气。

    紫月遥远而美丽，只属于这片大陆这个世界。不知道在另一轮乳白色的月亮下，妈妈过得还好吗？

    此时此刻，夜琉光和郁苍长老以及茉莉神官正在学院西侧的小湖边。

    星光璀璨，静静地落在夜琉光的身上。整整一个白天，他们用了许多种方法都无法从死寂的古夕城塔尖得到一丝反应。

    夜琉光静静地站在湖边，看着自己在湖水里的倒影：“如果不是方法的问题，那么就是那个杂役的问题。那个杂役在哪里？”

    茉莉神官愣了愣：“杂役的问题？小染应该在宿舍。她的背景很单纯，出生在小镇上，父母都是平民。我对她使用过真言魔法。”只是，凡是中过真言魔法的人都无法再度施术。

    夜琉光如星辰般神秘璀璨的眸子里仿佛有流光滑落：“那个杂役……叫小染？”

    湖水的香气在夜色里沉淀，黑夜的湖面时而有发光的鱼群聚集，留下美妙的光点，一如彩色星海。

    夜琉光的心底有了一丝说不出的惆怅：“茉莉神官，你现在去宿舍把她带到这里，不要透露我的身份。”这个杂役小染会不会就是那个在街市上哭泣的少女，又或者只是同名同姓？

    茉莉神官在月光下飞掠，紫月桂树上开满小小的米色花朵，散发着甜润的香气。茉莉神官脑海里掠过夜琉光在湖边的神情，心中隐隐不安。

    在路的拐弯处，茉莉神官看到了在宿舍外小小园林里望着月亮发呆的星染。月光下的少女带着寂静的美丽，她的眸子里居然有着深深的惆怅和哀伤。这么年轻的女孩子真的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哀伤吗？

    茉莉神官的声音在夜色里依然温柔悦耳：“小染，郁苍长老在湖边等你。我们想要知道你是怎么触发湖底白色石柱的反应的。”

    星染愣了愣，她本能地想要隐藏自己在湖底古禁地的所见所闻。因为这像一个线头，可以拉出她许多不能被黑暗神殿知道的秘密。每一个秘密都很要命。

    茉莉神官握住了星染的手，带着她掠过那些娇嫩的花朵和绿叶，向着学院西侧飘去。星染的手心微湿，她很担忧自己是否能在郁苍长老那洞察一切的眼神里隐瞒住自己的秘密。

    茉莉神官带着星染在月下飞行，星染看到不远处波光粼粼的小湖。然后，她看到了站在湖畔的少年。他穿着黑色的衣袍，黑色长发在月光下如丝缎般微微发亮。

    少年感觉到了星染的视线，侧过头来，星染看清了他的脸。一时之间，星染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少年的身影那么清晰，似乎曾经镂刻在心上，无法忘记分毫。

    夜琉光看着星染，他在街市上见到的哭泣的少女就是神殿这次选出的即将前往圣山唤醒巨龙的杂役。

    茉莉神官来到夜琉光的面前，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想要隐藏身份的夜王子殿下：“人已经给您带来了。”

    夜琉光走到星染的面前，声音清洌如封冻的湖水：“你早晨的时候是怎么触动湖底那根石柱的？”

    星染微微垂下眼帘，她看着和月紫夕一模一样的脸，无法说谎。

    星染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道光蛇的幻影攻击了我，魔杖就那么碎了。”她说的是真话。她的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进入那座被埋葬的城市。

    夜风将少年身上淡淡的金盏花的气息带到了星染身旁。星染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少年。为什么她越来越觉得眼前的人就是月紫夕？

    夜琉光缓缓伸出手，指尖掠过星染长长的头发：“小染，我要和你再一次潜入湖底，找到湖底隐藏的秘密。你愿意帮我吗？”他莫名地觉得眼前的少女不会屈服于强权，而用怀柔的手段却能够得到她真心的帮助。

    星染看着月色下的少年：“……好的。不知道我该如何称呼您？”

    夜琉光神色依然淡漠，神秘如夜雾：“你可以叫我……夜琉光……”

    郁苍长老站在一旁，神色微动。他没想到冷漠的殿下居然会允许星染称呼他的真名。

    星染疑惑地念着夜琉光的名字：“夜琉光……”

    夜琉光握住星染的手腕，带着毫无准备的她走进了夕阳下迷离的湖水里。星染沉默地往湖底游去，她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着火了。只是夜琉光看着她的眼神无比陌生，她知道她对夜琉光来说真的就是陌生人。

    茉莉神官看着夜琉光和星染的身影消失在湖中，她惊讶得几乎忘记呼吸。她可是第一次看到夜王子殿下和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夜琉光有洁癖，不喜欢触碰任何人。

    郁苍长老那庄严俊美的脸上有了一丝凝重的神色，他承认星染身上有着奇异的亲和力，即使是他，也为星染很可能在圣山送命感到惋惜。但是，夜王子殿下绝对不是会心软的人。他从风洞下的巨冰中醒来后和以前还是有一些不同。

    湖面荡漾着，如金红色的纱幔，游鱼们聚聚散散，并不害怕湖中游弋的两个人。湖底近在眼前，夜琉光手中的照明石照亮了茂密的水草地和湖底柔软细腻的白沙。

    夜琉光站在那截白塔塔尖附近的沙地上，放开星染的手腕，示意星染重演早晨是如何接触石柱的。他静静地站在沙地上，根本无视水的浮力。魔法防护罩被他延展开，将他和星染都裹在护罩里。湖水折射的光线令他冷漠的面容变得柔和了一些。

    星染环顾四周，她并没有看到清晨来时所见到的那种小小的、透明的水母群。

    夜琉光问星染：“你在找什么？”

    星染因为夜琉光那和月紫夕十分相似的声音而迷惑：“我清晨的时候看到了许多发光的水母。”

    夜琉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问：“水母是什么？”

    星染眨了眨眼：“就是那种拇指大小的、半透明的杯子一样的小生物啊，它们一大群一大群漂在湖水里，发出淡蓝色的光。”

    夜琉光微微皱眉：“我没在星愿大陆见到过你说的那种小生物。”

    星染愣住了：“可是，我早晨的时候的确看到了它们，就像在湖水里浮动的透明的星星。”

    夜琉光意识到星染所说的水母很可能是古禁地的一道关键的封印。暮色降临，湖面已经没有了跳跃的夕阳光辉，只有发光的鱼群。

    在湖底站着的星染和夜琉光仿佛处于世界的中心，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星染看着陌生而熟悉的夜琉光，欲言又止。

    夜琉光突然问：“我真的那么像你认识的那个人？”那个人对小染很重要吗？

    星染沉默地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很紧张。

    夜琉光的声音清澈而淡漠：“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星染眼底微弱的希冀之火熄灭。她垂着头，觉得很累。夜琉光不是月紫夕。这个残酷的事实这么清晰地呈现在她的面前，不容逃避。即使夜琉光和月紫夕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他也不是他。

    星染缓缓地抬起头：“我明白。”

    如果你是他，不会在我流泪的时候走开。

    心痛令她无法呼吸，她用尽所有力气才能保持平静的神情。她亲眼看到月紫夕在自己的面前化为尘埃，为什么在内心深处却还有着小小的期待？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小的水母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星染和夜琉光的四周。包裹着夜琉光和星染的魔力护罩在微微变形。矗立在湖底千万年的白塔塔尖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白塔塔尖四周漂浮着数只小水母，开始变得若隐若现。

    光的风暴裹住了夜琉光和星染。

    他们看到了无数扭曲变形的幻影，这些幻影讲述着沉睡之城的过往。星染头痛欲裂，她只记得她看到古夕城在一个可怕的魔法里被掩埋。

    夜琉光扶着星染的肩，右手放在她的眼前，指尖微凉：“不要再看了。”

    他觉得小染那么弱小，就像某种精致脆弱的瓷器，一不小心就会粉碎。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视线落在小染的长发上，她的发梢在变色！渐渐从淡淡的银色变成了黑夜一样的颜色。黑发是魔族的特征。难道小染有着魔族血统？又或者她是魔族混入暗黑帝国的奸细？

    光的风暴渐渐远去，小染的发色又恢复为银色。白塔塔尖再度恢复了静寂。

    夜琉光握着小染的手腕，缓缓往湖面游去。他深紫色的眼底是静谧的波光。他并不打算立刻拆穿小染隐藏的秘密。他需要派人核实小染报名的身份。

    小染看起来并不像小镇少女。

    暮色从四面八方升起，烟蓝色的天空已经有星子闪烁，一轮紫月挂在天边，在树影的掩映下分外清澈。

    夜琉光和星染从湖水里升起，宛如神话故事里被神祇钟爱的人间美丽的少男少女。

    此刻夜幕低垂，星光灿烂。

    夜琉光带着星染走上湖畔草地，他对等待着的郁苍长老微微点头。

    星染心神不定地站在一旁，缓缓低下头。她控制着自己不要再看向夜琉光。

    那只会提醒她，月紫夕已经永远地消失了。

    夜琉光的视线落在星染身上。月光下的少女如同蔷薇一般美好。

    他对星染低语，声音在柔和的夜色里如丝绸般润滑：“小染，明天我会来学院亲自教导你的水下课程。我打算推迟你们的任务日期。我会给你和蕾妮十天的时间，让你们不仅参加水下课程的训练，还要学习一些魔法学院的知识课程。”

    星染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有着深紫色眸子的少年：“什么？”

    夜琉光冷漠的脸上有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当夜莺星沉入地平线的时候，我在这里等你。”夜莺星会在清晨时分隐入云霞，却也是黑夜里带着粉色微光的美丽星子。

    星染微微低着头，掩藏住眼底的黯然。

    夜深了，群星璀璨，紫月宛如女王王冠上最美丽的那块宝石，被群星点缀着，带着近乎永恒的魅力。

    星染靠在临湖的窗旁，看着美丽的湖。夜色里的湖水有鱼群翩跹。它们无忧无虑地游弋着，赞美这星光灿烂的美好夜晚。

    星染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脑海里是这不到半年来发生的一切。她缓缓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粒发热的晶石碎片。它在今夜无比灼热，仿佛想要诉说什么。

    窗棂发出轻微的响声，夜西斯的身影出现在屋子里。

    他的眼底有着淡淡的喜悦：“小染，我终于找到了你。”月紫夕和星染离开流云城就一直被皇后派出的杀手追猎。他想办法布置下了不少的迷局，却也只能引走部分杀手。

    月紫夕和星染进入星灼山脉后不久就完全失去了消息。夜西斯很担心他们的安危。星灼山脉深处有着可怕的魔兽和许多诡异神秘之地。

    星染看到了夜西斯那温和的双眼，鼻子一酸。她拉着夜西斯的衣袖：“夜西斯大哥，月紫夕……月紫夕死在了幻月神殿里……”她艰难地说着，感觉到内心仿佛被切割掉一块地空洞。

    夜西斯眼神一凝，他长长地叹息：“小染……”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染。那些话语都很空洞，无法安抚人心。

    月紫夕舍弃一切，带着星染逃离流云城。他不愿意用星染的命来换回没有迷藏作乱的阴月王朝。

    他冒着危险前往魔鬼沙漠，寻找幻月神殿，想要用幻月手杖的魔力收取迷藏。

    没想到，月紫夕最后是死在了幻月神殿。

    夜西斯问星染：“你怎么会来到夕城？”

    星染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我来夕城是为了找到从幻月神殿里遁走的幻月手杖。我知道它就在夕城。我会想办法找到它，带着它回流云城。”

    夜西斯握紧星染的手臂：“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夕城。小染，你有危险。神殿的甄选藏着凶险的秘密。”

    星染静静地看着夜西斯，她的脸庞在月光里显得迷离：“夜西斯大哥，你说世界上会不会有长得一模一样却毫无关系的人？”

    夜西斯愣了愣。

    星染的眼睛里是哀伤迷惑的神色：“我在夕城遇到了一个人，他和月紫夕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表。他应该是黑暗神殿的人。”

    夜西斯的脑海里是月紫夕那柔和高贵的身影：“和殿下一模一样的人……”

    星染露出苦涩的微笑：“他不是月紫夕。不过，今天是我的幸运日。我一直托您寻找的朋友深雪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夜西斯犹豫了一下：“你的朋友深雪值得你无条件地信任吗？她的身份不简单，绝不只是神殿的侍女。”

    身为紫渊商会的负责人，他有着一些奇妙的魔法宝物，所以能感觉到深雪身上隐藏着的黑暗力量。那么浓厚的黑暗仿佛能够将身边所有的人引入深渊。

    星染郑重地点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长大。夜西斯大哥，黑暗神殿给了我十天时间，学习水下课程和相关的魔法知识。我会想办法在这十天里找到幻月手杖。”

    夜西斯的身材优雅而修长，气质高贵，令普通的宿舍也变得辉煌如宫殿：“也许深雪能帮助你逃离黑暗神殿的控制。我只能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使节团会离开夕城。那时候，你可以想办法混在使节团里离开。”

    星染的心中一暖：“夜西斯大哥，谢谢你。”

    夜西斯轻笑，伸手轻抚星染的头顶：“别这么客气，你也是紫渊商会的股东。你就努力开发新产品，为我赚钱来报答我吧。”

    星染从空间戒指里拿出设计图纸：“我觉得水下飞车也许能给在海边生活的渔民带来便利。夜西斯大哥，你看看是否有用。”

    星染想到了远在流云城的父亲：“夜西斯大哥，我的父亲还好吗？”

    夜西斯长长地叹息：“兰斯洛家族世世代代守护着流云王朝，阴月王却想要用你的灵魂来修复阴月轮。你的父亲还好，只是不能离开流云城前往死亡之海领军作战。”

    星染的眼底有亮光闪耀：“夜西斯大哥，半年后的月影之夜，我会和父亲一起离开。届时还要请你帮忙。”

    夜西斯看着眼前坚强可爱的少女，心情变得惆怅：“你们离开后，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星染点头：“我要和父亲一起去见母亲。母亲……身体不太好……”

    夜西斯闭了闭眼：“我明白了。我不能在这里久待，你好好保重。”

    露露从星染的脖子里探出头来，对着心目中的成熟美人夜西斯挥手。夜西斯看了一眼可爱的露露：“你的变异雨精灵看起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星染微笑，摊开手掌，让露露站在掌心：“露露一直保护着我。”

    夜西斯垂下头，伸手戳了戳露露：“露露，你要保护好你的主人。”

    露露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夜西斯，一个飞扑，亲了下夜西斯的脸颊。

    星染不好意思地笑了：“夜西斯大哥，露露看到美人就会失控。”

    夜西斯潇洒一笑：“原来我在露露心中是美人。没办法，我的魅力连雨精灵也无法抵抗。”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里。

    幻夜魔法学院如午夜绽放的幽兰，静谧而美丽。又有谁知道，星染在临湖的窗边坐了一整夜。她看着夜色里的湖水，怀念着过去，即使用封印也无法填住内心那个越来越大的空洞。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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