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出, 朝堂一片哗然, 秦煜和云瑾跪下接旨谢恩, 百官交头接耳,虽然都传言皇上因为病重, 册封了太子, 可太子毕竟年幼, 贤王妃只是一个王妃而已, 真的让她执掌朝堂, 成为摄政太后, 有许多人不愿臣服。
“敢问离月大人, 这可是陛下亲自授意?”
“怎么?刘大人这是怀疑奴婢假传圣旨不成?”离月目露厉色, 一身女官之服, 映衬着她的威严之气。
“下官不敢,臣等只是忧心皇上龙体。”
“皇上不朝已经多日,忽然传位,莫不是龙体真的...”
这诏书一颁布就意味着秦君岚将成为太上皇,这等大事她自己却未上朝宣布,让许多朝官有了不同的猜想,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这一切是否是云瑾试图夺政。
云瑾面对百官的为难,一心想着如何应对,秦君岚躺在内殿,身体早已无法支撑她上朝,这已经到了风口浪尖,菓儿不得不继位的时候了,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遇到阻拦。
她上前一步,穿梭百官中间,颇有威严地问,“众位大人对于本妃掌朝可是有何不满?”
“臣等不敢。”
“还是各位大人觉得本妃只是一介王妃不配坐太后之位?”云瑾颇有气场地傲视众人,她走到姬秋辰跟前,“大学士可觉得本妃无能力处理国事?”
“王妃胆识过人,治国谋略高人一筹,自是堪当大任。”
云瑾轻嗤一声,“那为何如今皇上要传位我儿,众大人要百般刁难?”
“臣等....”众官面面相觑,忽然听得一声厉色却又虚弱的声音传来,“朕不在,圣旨都没用了是吗?”
秦君岚的声音忽然从殿后飘来,只见她由两名太监抬着椅子进殿,已经弱不禁风。她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睑下呈黑,双目黯淡无神,仿佛呼出的每口气都用尽了力气。她无力地耷拉在椅子上,整个人薄如纸片,纤瘦无比。
百官见状,忙下跪参拜,“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知道朕是皇上?”秦君岚想要撑着椅子起身,却是一丝力气也使不出,她提着一口气来前朝,定要助菓儿顺利登基。
“臣等不敢!”
“朕圣旨在先,今日亲传口谕传位于秦煜,册封云瑾为太后,今日登基,昭告天下!谁敢不服!”秦君岚一声震怒,令百官胆寒,在这个完成了天下一统的君主跟前,无人敢多言。
只是这一声后,秦君岚已然耗尽了所有精气一般,整个人彻底瘫在了椅上,头微微倾斜靠着,再也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
“还不叩见新皇和太后。”离月一声厉喝,百官立刻调转跪拜方向,向菓儿和云瑾叩拜,“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瑾望着这一片朝拜,心中沉重不已,再看向秦君岚双目微阖,身体正无力地后仰,她忙踏前一步,托住她的头,“皇姐....”
秦君岚眼神渐渐模糊,颤抖地抬起手,唇角弯起一丝弧度,“太后....”还未触碰到云瑾,她便在殿上昏了过去......
雪,肆意地舞动,让整个皇宫更加阴寒,积雪上留下无数赶路的脚印,皇上病危,太医、百官都跪在宫外,等候消息。另一边,云瑾派出的侍卫长正连夜赶路,向神农谷求救。
白雪皑皑,神农谷恍若上了一层银妆。谷内袅袅升烟,内有三座精致的木屋,一处药庐,一处厨房、一处卧房。柳竹正掌勺做饭,她将吃食分类而装,烹、炸、炒,对于饮食她十分考究,举手投足之间透着贤惠之气。
柳竹专注锅中汤水的火候,没发觉有个人正悄悄靠近,忽感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挽住,她眉角轻弯,扬起一抹浅浅笑意,“做饭呢。”
亦清羽头抵住柳竹肩头,双手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语,“饭菜虽香,但也不及你半点。”
“好了,不要贫嘴,柴火不够了,你快去添些来,这汤不可断了火。”柳竹一手握着汤勺,另一只手轻抚亦清羽手背,亦清羽趁势与她十指相扣,鼻尖在脖间摩擦,“这就是去。”
柳竹被她呼吸之间的温热之气弄得心痒,她忍不住转过身,亦清羽趁机想要亲吻她,却被柳竹捂住了嘴,她轻点亦清羽鼻尖,温柔的言语沁人心脾般舒服,“听话,去劈柴先。”
亦清羽眉头微锁,但还是点头,目露笑意,“遵命,夫人。”
柳竹面露微红,说道,“不许用内力,用斧头。”
“额....”亦清羽犯难,用内力省事,但柳竹却总不让她轻易使用,她无奈地问,“为什么...”
“内力辟出来的柴火大小不一,会影响火候掌握,只能用斧头,要大小一样,厚度相同。”柳竹对于炖汤和做饭的火候十分讲究,半点也容不得亦清羽偷懒。
“是是是,遵命。”亦清羽走到院中,掀开帘布遮着的柴火,一根根地搬出,摆放好后,握着斧头,认真劈起来。
柳竹从屋内望着亦清羽忙碌的身影,心中划过一阵温暖,这寒冬腊月再冷,与亦清羽相守的日子,也温暖如春。她得此幸运,都是上天眷顾,可是她的一双女儿呢?还不知幸福在何处?
“啪~”院中劈柴的声音打破谷中的宁静,亦清羽乐此不疲地忙碌着,忽然听见一阵嬉笑声,“真没想到啊,堂堂清羽女侠,握剑的手,如今竟只能握着斧头劈柴了。”
声音由远及近,亦清羽轻笑一声,轻点脚尖挑起一根木柴,袖口轻轻一挥,木柴向身后直直飞去。
鬼谷子反应迅速,忙躲在柳千寻身后,她掌中带风稳稳将木柴挡下。鬼谷子见危险已过,才探出身体,指着亦清羽碎碎念起来,“你脾气怎么跟年轻时候一模一样,一言不合就动手。”
“因为...敢如此嘲笑我的人,只有你,其他人,早就下阴曹地府了。”亦清羽挑眉,虽已隐居谷内,却风姿犹存。
“呐呐呐,寻儿你听见了,你的清姨在威胁你师父,师父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柳千寻一袭白色披风,发丝间也挂着几点雪花,她面无笑意,眸间布满愁绪,淡淡言道,“清姨不会伤害师父的。”说完,便向厨屋走去,挤出一丝笑意,“娘。”
“寻儿回来了。”柳竹欣喜地迎了出来,她上下打量着柳千寻,发现她整个人像布上一层风霜,竟透着一股沧桑。
她为柳千寻掸去身上的积雪,心疼不已,“看你出去这么久都瘦了,也黑了。”
“女儿没事,跟着师父四处救人,倒也自得。”她打量柳竹气色,为她把脉,放心地呼出一口气,“看来娘的身体已经痊愈了,幸有清姨这般照顾。”
亦清羽笑而不语,但从见到柳千寻第一眼就觉得她心中有事,她拉过鬼谷子到一边问道,“她怎么了?”
鬼谷子褪去笑意,深深叹口气,捋着半白的胡子不语。
“外面出事了?”亦清羽近日来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出现一阵一阵的心慌。
“听说皇上颁布让位诏书了,传位秦煜,封云瑾为淳仪太后,摄政天下。”
“什么?这么说颜儿的身体....”亦清羽听到这个消息顿感不妙,如果不是秦君岚身体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她怎么可能在天下刚统一最需要她的时候传位给一个孩子。
柳千寻一言不发,只是眉头深锁,双手却不自觉相握,不敢深想,只要想到她离开前秦君岚身体的状况就紧张得不知所措。这些日子以来,每每听说贤王妃执政,太子多么勤政学习,她便愈发不安。秦君岚越疏远朝政,越证明她身体欠佳,否则她绝不会放任云瑾和菓儿独揽国家大事。
“她不会有事的,若有事,姐姐一定会派人来神农谷求救的。”柳千寻如今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云瑾那么在意秦君岚,一定不会任由她的病情恶化,而视若无睹。
亦清羽点头,忽然感到谷口有异动,“有人进谷。”说罢一个飞身,便不见了人影。
柳千寻的心瞬间揪在了一起,该不是她刚刚猜想的事成真了....她丝毫没发现,冷汗已经浸湿了手心,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谷口,等待亦清羽回来。
不多会,亦清羽面色地凝重地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男子,柳千寻认得他,他是云瑾身边的侍卫长。他神色匆匆地上前,跪地叩首,“皇上病重,请成王妃与柳姑娘速速回宫。”
柳千寻愣在原地,仿佛一切都不像真的,她有些晃神地问,“病重是什么意思?病重到什么程度?”
“小的离宫时,皇上她...她鼻口出血,已经不省人事,属下已经备好快马,请姑娘快随我进宫吧!”侍卫长叩首至地面,他累死了两匹马,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
“立即出发!”亦清羽话音未落,柳千寻已然向谷口冲去。
神农谷距冀都要三天路程,三人马不停蹄赶路,不休不眠。暴风雪淹没了道路,她们便从山路抄近路,柳千寻不知自己是何心情,她只知道再冷的寒冬也不及她此刻的心情,扑面而来的寒霜,都冻得她那么疼。
她会没事的,她是天子,一路上,柳千寻都一直这么宽慰自己。冀都明明很近,只用了两天便赶到了,可这两天柳千寻感觉仿佛走了数年之久,那么煎熬,那么难忍。
“终于到了。”侍卫长目露笑意,总算完成任务了,一切还来得及。
皇城近在眼前,三人都舒出一口气,却听得远处忽然传来沉重的钟声。“砰!”,“砰!”,“砰!”三声钟鼓之音,重重击在了柳千寻的心头。她愣愣地转头,双手微微颤抖,战战兢兢地问:“清姨,这...这不会是....”她连问出这个问题的勇气都没有,她无法把这句话完整地问出口。
“这是....”亦清羽目露哀色,难以置信地望着前方。
“这是....皇家丧钟,一声代表王爷公主,二声代表皇后太后,三声代表...代表...皇上!属下还是迟了一步,迟了一步!皇上!!”侍卫长几乎从马上跌落,满目泪水地跪在地上啜泣。
柳千寻愣愣地望着前方,忽见墙头三道白绫如瀑布一般泄下,与四周的积雪成一色。那抹白色是世间最触目惊心的颜色,这三道白绫像三把匕首,狠狠地扎进柳千寻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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