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厄运钟声响起·魔族幽灵的宝藏

    灵魂之海里的毒素和诅咒已经被夜琉光束缚在了角落里。令夜琉光迷惑的是，在他灵魂深处还有被黑暗女神的力量束缚的另一团记忆——那是一团温柔的白光，静静燃烧着，就像不能触碰的禁忌。

    乌云在暮色的天空里聚集，它们翻滚着、沸腾着，光线在瞬间消失，突然昏暗如黑夜。风刮过森林，带着呜呜的声响，仿佛亡灵在歌唱。

    鸣幽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翻滚的云层，接着在森林里飞驰，靠近宫殿。

    他戴着的耳坠散发着幽微的光，凛冽的风吹在他的身上时都滑开了。

    鸣幽总觉得天气的异变很可能与星染有关。

    他在森林里并没有看到星染，也没有发现星染留下的记号。也许星染根本不在森林里。鸣幽心里担忧，他加快了速度，如烟雾一般在森林里穿梭。

    宫殿群外围灰白色的墙近在咫尺。鸣幽看到了一群躁动不安的幽灵仙女。

    她们的獠牙已经显露，似乎随时会涌上来把入侵宫殿的人撕成碎片。

    鸣幽走了过去，微笑的样子温柔高贵：“可爱的女士，你能让我进入宫殿吗？”

    幽灵仙女露出獠牙从半空中冲向鸣幽，速度快得能够撕裂空气。

    鸣幽的右手按在了幽灵仙女狰狞的面孔上，她瞬间就被鸣幽手心里的魔龙吞噬了！

    紧跟其后的幽灵仙女们发出惊惧的尖叫声，它们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同伴已经彻底湮灭了。什么时候猎物居然变成了可怕的猎手？

    宫殿群上空的云层翻涌着，云层的中心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这只眼睛带着近乎神灵的威压，在苍穹之上注视着星染。

    石雕侍女双手上的裂缝停止了蔓延，她虔诚地跪下，全心全意地向自己的主人表示着感谢。

    星染努力收敛住身上的光明气息，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夕殿下的鸟笼宫殿，转身跑向迷宫一般的宫殿群。她不想连累可爱的夕殿下，那只会说话的高傲鸟儿收留了她，她进入这里只是为了寻找夜琉光。

    星染不知道夜琉光在哪里，也许他被囚禁在这里的监狱里，甚至就在石雕侍女口中的风之深渊。

    只是，星染担心自己猜错了的话，灵魂会被一直困在风之深渊，无法逃脱。

    下午的阳光变得暗淡，风吹在身上冰冷无比。

    星染看到一座长满了淡蓝色小花的荒芜宫殿，她从坍塌了一半的石门中钻了进去。宫殿顶破了好几个大洞，阳光照了进来，给予阴森的宫殿些许光明。

    空气中是潮湿发霉的气味。星染看到布满裂纹的地板上居然有一些动物的骸骨，难道有什么猛兽就藏身在这废弃的宫殿深处？

    星染穿过宫殿幽暗的长廊，她知道魔画里的魔族幽灵已经注意到了自己。

    长廊两边的地面上长出了一簇簇的粉蓝色水晶石。水晶石里溢出丝丝缕缕的淡薄光雾。

    那些光雾若有似无地缠绕着星染的脚踝，似乎想要把她永远地留在这荒废的宫殿里。

    星染听到了奇异的风声，宛如幽灵低泣。她停住了脚步，迟疑地看着眼前出现的分岔路。分岔路一条通往杂草丛生的花园，一条则通往古怪的石屋。

    就在这个时候，星染听到了脚步声，花园另一头，有人正飞快地跑过来。星染隐藏在残破的雕像后，发现飞跑而来的人居然是德克家族的海渊。

    星染依然躲在雕像后，她并不喜欢海渊。

    海渊气质阴冷，带着贵族的傲气和残忍。而且如今的她短发黑眼，穿着中学校服。海渊很难认出她就是斯芬克斯·小染。

    海渊的魔兽看起来萎靡不振，似乎刚刚经过艰难的战斗。它那火红的双眼极其邪恶冰冷。

    海渊身后的刚朵拉巨蝎发出“嘶嘶”声，告诉海渊这里有人类灵魂的气息。

    星染从刚朵拉巨蝎的声音里明白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

    星染默默回忆斯芬克斯·小染的模样，她身上的衣服和发色、眸色都发生了变化。穿着幻夜魔法学院校服的星染慢慢从雕像后面走了出来。

    星染的神色有些惊慌：“海渊，你怎么在这里？”

    海渊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唇角微勾：“我从森林来到这里，多亏了我的契约魔兽，我才能顺利进入宫殿深处。你呢？”

    星染回答：“我想宫殿里也许藏着什么宝藏。”寻找夜琉光殿下是她的秘密任务。她并不信任海渊。

    海渊的声线优雅华丽：“我也觉得宫殿里说不定藏着能够令人类灵魂强大的珍宝。我们一起寻找，也能互相照顾。”

    星染为难地说：“我觉得我似乎被宫殿的主人盯上了，你和我一起行动也许会受到牵连。”星染并不想和海渊同行，他绝对是会在危急关头把同伴推出去的人。

    海渊平静地回答：“我能够保护自己。进入魔画本来就有风险。”他没想到宠兽系的斯芬克斯·小染居然能进入宫殿群。那些幽灵仙女们居然放过了这么甜美的食物。

    星染想了想道：“茉莉神官说过，魔画里有时会藏着一个魔族幽灵，你说的宝藏会不会就在那个魔族幽灵的宫殿里？”

    海渊当然知道自己的主人在哪里。他想，也许自己可以把眼前的少女当作礼物带到主人面前。

    海渊微笑着说：“我们一起找找看，这些地缝里生长的忧愁水晶石也很不错，暗黑法师通常把这种水晶做成怨灵居住的水晶盒。”

    星染有些不明白：“我们从魔画回到我们的躯壳时，难道还能带走魔画里的东西？”

    海渊点头，诧异地问：“当然。我们带在身上的一切魔画里的物体都有很大概率跟随我们回到学院，只不过可带物体的体积受到灵魂强度的限制，会比较小。难道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要进入魔画？”

    星染有些窘迫。

    她之前并没有打算争取进入魔画的机会，落月王妃和她的交易是要她找到夜琉光，她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自己进入魔画能得到什么好处。

    星染振作精神：“我觉得我灵魂强度挺不错的，也许我该找个东西来装魔画里的宝物。”

    海渊看到星染左顾右盼，摩拳擦掌，大有将魔画里所有宝物搬走的势头。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淑女的女孩子，一时之间愣住了。

    星染蹲下身捡起一枚粉蓝色的忧愁水晶，随手塞进衣服口袋里：“没想到在路边就生长着有价值的矿藏。”

    海渊看了看空中翻滚的乌云：“我们去南边，我感觉到那里有强烈的魔力波动。也许那个魔族幽灵的居住地就在那附近。那里一定有魔画里最珍贵的宝物。放心吧，我有可以隐藏灵魂的宝物，我们很安全。”

    星染也想借机寻找夜琉光的踪迹，便点头同意了。她和刚朵拉巨蝎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并没有试图和它交流。

    不一会儿，黄昏翩跹而至。

    万事万物坠入迷幻的金红色阳光里，就像逝去的世界在此刻留下的最后幻想，激烈生动却带着隐隐的无可奈何。

    就在这个时候，星染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钟声，它如同鸟儿的翅膀在天空留下的剪影，轻盈又沉重。

    一声，两声，三声……十三声。

    钟声响彻天际，宫殿活物一般颤抖着，等待着末日最后的审判，此时此刻残阳如血。

    刚朵拉巨蝎对着海渊发出低低的“嘶嘶”声。

    星染听清楚了巨蝎述说的内容：凡是听到这十三声钟响的人都会陷入厄运的旋涡。

    宫殿群的南侧，鸣幽听到了厄运的钟声，也看到了出现在小径尽头的少女，她那蔷薇色的眸子在夕阳里燃烧着绯色的火焰。

    她的脚边，夕色花舒展着花瓣，世界仿佛因为她的到来而盛放。

    少女看着夕阳里闪闪发光的鸣幽，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叫真雨，是魔画的主人。欢迎你来到我的领地。”

    眼前的少年长发如瀑，美丽如魔蝶，丝毫不觉得软弱，他有着和她类似的灵魂特质。

    鸣幽笑吟吟地凝视着真雨：“美丽的真雨阁下，我正在寻找我走失的朋友。也许您能提供一些线索？”

    真雨的微笑纯洁无瑕：“你的朋友长什么样？”

    鸣幽的眼底微光一闪：“我的朋友黑发紫眼，他是帝国的王子，夜琉光殿下。”

    真雨眼底的笑意更深：“夜琉光殿下？他一直住在我为他准备的宫殿里，不打算离开。你想要留下和他做伴吗？”

    鸣幽的微笑冰冷，略带邪气：“我可不希望自己成为真雨阁下的收藏品。你在魔画上设置的进入规则很快就会被黑暗神殿的人破解。届时，你会自身难保。不如把夜琉光殿下交给我，然后释放这次进入魔画的人。”

    真雨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此时的她看起来如冰雪一样冷，带着魔族的高傲：“我设置的进入规则不是那么容易被破解的。”

    鸣幽抬头看着辉煌璀璨的黄昏里的魔画世界：“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崩溃。真雨阁下，你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吧？”

    真雨露出危险的微笑：“是很久，久到足以杀死或者囚禁任何进入魔画的灵魂。”

    鸣幽能够感觉到真雨的强大，她看起来优雅美丽，却带着强大魔兽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她出现之后，花园里的微风也消失了，死寂如坟墓。鸣幽四周的植物开始转变为紫黑色，长出密密麻麻的刺。

    鸣幽身影一闪，不知怎的就脱离了魔化植物的包围圈，他飞快地掠向真雨，右手指尖按向真雨的额头。

    身为顶尖的黑暗刺客，鸣幽拥有比风还要轻快柔和的脚步，他的手指尖宛如毒蛇的牙齿探向真雨。

    真雨的手掌挡在了额头前，她闷哼了一声，身后出现黑色巨蝎的幻影，黑色巨蝎的身上有着点点幽蓝色的星纹。

    幻影对着鸣幽高高扬起蝎尾，尾部的毒钩幽黑泛蓝。

    鸣幽的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划过真雨的脖子留下浅浅的伤痕，伤痕里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浓黑的雾气。这黑雾释放着毒气，将四周灼烧得犹如焦土。

    鸣幽已经趁机逃入远处的宫殿废墟，然后气息也消失无踪了。他和真雨实力相当，但真雨操控着魔画世界的一切，他并没有制胜的把握。有意思的是，鸣幽发现真雨很可能不是魔族幽灵，而是九级魔星蝎进化为人形后的存在。强大的魔兽会变成人形，甚至可以生活在人群里。真雨就是被禁锢在魔画里的强大魔星蝎。

    真雨站在原地，黄昏的最后一缕阳光落入地平线，暮色里的天空带着光辉的幻影，有星星在天际闪耀。

    真雨脖子上的伤在迅速地愈合，最后变成一道隐隐的白痕。

    她那蔷薇色的眸子已经变成了血红色，闪烁着冰冷暴戾的光芒。她环顾四周，选择了一个方向。

    陷入魔画的人类法师灵魂能够给她带来更多的力量。她一定会再度找到银发碧眼的少年，杀死他。

    黑夜降临时，织森和绯琉正在风之深渊的地缝悬崖上缓慢攀爬着，他们的树叶包袱里是沉甸甸的矿石。

    风之深渊位于一座宫殿废墟的地缝之中，是带着灰白色光点的陷阱。

    风来时，地缝里的气流动荡如波涛，风走时，这里安静如坟地。唯有地缝峭壁上那些灰白色的晶矿闪烁着蛊惑人心的辉光。

    织森和绯琉就是为了这些风晶才冒险进入地缝。黑暗神殿的课程里曾经提到过风晶，它们在法师的手中可以释放出难以估量的力量。

    即使在黑暗神殿，风晶也属于战备物资，凡是能向神殿奉上风晶的人都会得到丰厚的奖赏。

    距离地缝出口还有一小段距离，绯琉的脸色却变了，她感觉到了风！丝丝缕缕的微风在夜色里吹过她的脸颊，拂过几缕发丝。

    绯琉抬起头，声音里满是惶恐：“织森学长，风来了！快！”她曾经在风之深渊起风时把一座废弃的雕像丢入地缝，雕像旋转着落下不久，就被风里古怪的力量变成了碎石，然后彻底变成了深渊的一部分。

    织森毫不犹豫地丢掉背着的风晶矿石，拼命往上爬。绯琉犹豫了一下，丢掉了一半风晶。他们艰难地在最后的一段路程里攀爬着，骇然发现气温在急速地下降。

    织森拿起绯琉舍不得丢弃的风晶，道：“快！”两个人在黑暗寒冷的地下峭壁攀爬着，手脚僵硬，几度打滑。

    就在危急时刻，一捆蔓藤被人从地缝外丢了进来，织森和绯琉狼狈地抓住蔓藤，在寒风完全升起来时爬出了地缝。

    星染的身后，海渊站在那里神色阴晴不定，他的刚朵拉巨蝎趴在一旁沉默无声。

    他原本想置之不理，甚至趁机落井下石。但就在他要有所行动时，却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笼罩住了身体。

    这股力量仿佛是从星染身上散发出来的，可仅仅是一瞬间，那力量又收敛了起来。

    星染并没有直接对海渊使用光明魔法，而是试着模仿乌夜阁下的灵魂威压。

    她在星愿大陆的这些日子，除了接受过幽灵女魔法师莉莉娅的悉心教导，也在不同的魔法学院里学过一些基础课程。她在幻夜魔法学院宠兽系上课时就一直想模拟出强大宠兽的灵魂威压。

    织森看到站在地缝外不远处的星染和海渊，他愣了愣：“小染……”

    星染微微点头，她的视线落在绯琉的身上：“绯琉，你还好吗？”

    绯琉的眼神里满是喜悦：“小染，谢谢你救了我们。”

    星染不在意地笑着：“绯琉，要不是你送我的手链，我也没办法安全进入宫殿群。”

    织森将半袋风晶递给星染：“既然你救了我们，这些珍贵的风晶就作为谢礼。”没想到是小染救了他和绯琉，看来她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她能从圣山回来靠的可不仅仅是运气。

    星染没有接下这昂贵的谢礼：“大家是同学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海渊冷漠地站在一旁，他的契约魔兽受伤还没恢复，他必须按捺住对织森出手的念头。

    织森对海渊有着很深的戒备，但贵族们总是喜欢保持虚伪的风度。

    绯琉惊魂未定：“小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学院？我有不好的预感。”她和织森学长收集了许多珍贵的魔法矿物，这样丰盛的收获却不能让她的心喜悦起来。

    这魔画里有危险，并且正如灰雾一般在黑暗里向他们蔓延。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紫色的鸟儿从黑暗中跌跌撞撞地飞来，金色的眼睛犹如暗夜钻石般夺目。

    星染跑了过去：“夕殿下……你受伤了……”

    夕殿下躺在星染的手掌里，美丽的羽冠有些歪歪斜斜的，腹部还有着暗紫色的伤痕。它凝视着星染，金色的眸子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没有如之前那样傲娇地说话。它的嘴角有暗色的血迹，这似乎令它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星染小心翼翼地轻抚夕殿下的翅膀：“现在很危险，你应该回到你的鸟笼宫殿里。”她惊讶地从夕殿下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厌恶和愤怒，它似乎很讨厌它那华美舒适的宫殿。

    织森走了过来：“你认识这只鸟……呃，这只夕殿下？”他被紫色的鸟儿瞪了一眼，那眼神冷冽如冰原上的风。

    星染微微点头：“夕殿下是我在魔画里认识的朋友，只是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在深夜出现在废弃的宫殿群里。”

    海渊在一旁冷笑：“也许这是魔画里那个魔族幽灵设下的陷阱。而这只鸟会把我们的一切情况都传递出去。”

    绯琉对星染说：“也许我可以尝试治疗一下夕殿下。”她从未看到过这么美丽高傲的鸟儿，受伤的它看起来楚楚可怜。

    星染点头，将夕殿下递到绯琉的手上。

    绯琉的手上出现了灰白色的光，这光笼罩住了夕殿下，它在光线里变得精神了一些。

    光线突然崩溃，绯琉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来，把夕殿下交还给星染：“夕殿下的身体里混合着古怪的毒素和诅咒。我没办法治愈它。”

    星染能够感觉到夕殿下小小的身体在颤抖，它一直在忍受着毒素和诅咒的折磨。

    明明夕殿下去自己的浴室洗浴前都很正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夕殿下静静地看着星染，眼神深邃而复杂。

    星染的手轻柔地盖住了夕殿下的头：“别担心，我会保护你。你好好休息一会儿。”

    星染采集树藤编织成可以挂在腰侧的小睡袋，并在睡袋里垫上了柔软的干草，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夕殿下放了进去。

    夕殿下抬头看了星染一眼，金色的眼睛里是感激的神情。它闭上眼，灵魂里是纠结在一起的毒素和诅咒，它必须想办法清除这带着魔星蝎毒素的诅咒，才能恢复灵魂的力量。

    魔画里的夜晚有着令人坠入深渊的魔力，安逸甜美却暗藏杀机。

    海渊带着星染一行前往宫殿群的南边，寻找魔族幽灵的宝藏。他将把这些与自己同一个学院的同学的灵魂献给他的主人真雨。海渊的灵魂在树屋里曾经进入魔画，然后他成了魔画里的魔星蝎真雨的忠诚奴仆，也因此获得了力量，一跃成为四级暗黑法师。

    星染走在海渊的身后，脑海里是沉默孤独的少年夜琉光的身影。

    她并不信任海渊，却需要依靠海渊更快地找到魔画里的魔族幽灵，然后寻到夜琉光的下落。她的腰侧，夕殿下安静无声，似乎已经沉入梦境的最深处。

    不知道为什么，走在这危机四伏的夜色里，星染的心情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就好像某个仅存在于记忆里的人再度出现在她的身边。没有恐惧，没有绝望，清淡如平常日子里一个微笑里荡漾着的温和心绪。

    他们穿过数个废弃的宫殿群，那些巨大的石雕和墙壁上残存的壁画描述着魔族昔日的辉煌。原本光洁无瑕的石台有了长长的裂纹，甚至长出令人厌恶的黏液苔藓。

    星染注意到海渊那萎靡不振的刚朵拉巨蝎的伤势恢复了不少，它看着其他人的眼神里暗含着对杀戮的渴望，它把除了海渊的其他人都看作美食。

    星染不动声色地提醒绯琉注意。

    绯琉看着星染，眼底有着小小的困惑，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认识斯芬克斯·小染很久了？她总是能够领会眼前少女的动作和表情中潜藏的意思。

    漫长的路总是令人疲倦，甚至让人怀疑这路途没有尽头。

    当他们的脚边开始生长出微蓝发光的花朵时，星染知道路的终点即将到达。

    她看到过这些发光的心形花朵，在幻境里，这些心形花朵包围的宫殿里有着魔画的主人——美丽妖异的魔族少女。

    海渊一行走进了花海，星染蹲下身，伸手轻触一朵心形花，她看到一缕光雾变成了一张老人的面孔，转瞬即逝。

    星染接连触摸了好几朵心形花，心情沉重。这里的每一朵花曾经都是一个人的灵魂。被魔画永远留住的人们残余的一缕灵魂最后变成心形花，摇曳在这诡异的宫殿外。

    星染的腰侧，原本沉睡的夕殿下缓缓睁开了双眼，夜风将无数看不见的光点吹入了它小小的睡袋，融入了它的灵魂里。那些微弱的光点是已逝灵魂最后的心愿，一点一滴中和了可怕的魔星蝎毒素。

    逝去的人们想要离开魔画，回家。

    花海深处寂静黑暗的宫殿突然亮了起来。灯光和人声在瞬间出现，连花海也缓缓分开露出铺着白石的宽阔道路。

    由四匹幽灵角马拉着的华丽马车从道路深处驶来，清脆的马蹄声似乎在人的心脏上敲打着。驾驭幽灵马车的人是披着黑斗篷的石雕侍女。

    石雕侍女俯视着众人：“真雨阁下邀请诸位参加她的生辰晚宴。”

    绯琉躲在织森的身旁，她善于看透虚幻，发现四周的花海全部变成了幽灵们的残影。看起来热闹的宫殿散发着寒冷黑暗的气息。

    这是可怕的幽灵宫殿，成群的被魔画控制的幽灵们都在这里聚集。

    海渊率先跳上马车，星染紧跟着也上了马车。

    织森回过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被发光的心形花淹没。他绅士地扶着绯琉跨上马车。

    马车的车厢很宽大，柔和的光从壁灯散发出来，壁灯是一种青白色的圆珠子，里面隐隐有光雾流动。

    星染低下头打量腰间的藤编篮子。篮子里，美丽高傲的鸟儿缓缓睁开了双眼，它注视着星染，金色的眼底有了隐隐的紫光。

    灵魂之海里的毒素和诅咒已经被夜琉光束缚在了角落里。令夜琉光迷惑的是，在他灵魂深处还有被黑暗女神的力量束缚的另一团记忆——那是一团温柔的白光，静静燃烧着，就像不能触碰的禁忌。

    夜琉光目前还无法粉碎掉记忆光团上的力量，但他莫名觉得这份记忆非常重要、非常珍贵。

    夜琉光抬头看着星染。总觉得被他遗忘的记忆和眼前的少女有关。他看着她的时候，心底总是有许多陌生的情绪。

    石雕侍女驾驭着马车驶往宫殿，真雨阁下的生辰晚宴已经开始了。她脸上的石粉有些往下掉落。她露出僵硬的微笑，眼底藏着神秘的情绪。

    一个顶级的黑暗刺客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隐藏自己。所以，鸣幽伪装成石雕侍女，载着自己的好友星染参加魔星蝎真雨的生辰晚宴。他一定能找到刺杀真雨的机会。杀掉真雨才是保护星染最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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