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近来清榕四处的报纸和电视都在报道陆氏电子新产品无法如期生产的消息——长期以来提供芯片的台湾厂商,宁可冒着巨额赔偿的损失,也不再为陆氏提供芯片,所有的产品流水线都停工了,陆氏的股票一路下跌。
陆氏的负责人表示,传言过于严重,事实上陆氏还可以找到更好的芯片提供商,请大家不要听信谣言……
秦漫月在食堂吃着咖喱鸡饭,抬头就看到电视里正报道陆氏的消息,难怪她最近看到陆均璨没精打采,愁容满面,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还强颜欢笑说没事。她突然大失胃口,拎着没吃完的饭盒,返身走回宿舍。
在半路上,看到婉珍和Rian在说话,Rian拉住婉珍,婉珍拼命甩掉,最后又咬又踢,周围的人都纷纷转过头来看他们。
秦漫月过去拉一拉婉珍:“干吗呀,大小姐,谁又惹你啦?”
“他,你为什么让这个陈世美送我回家啊,姐妹是你这么当的吗?”婉珍一跺脚,转过来嗔怪秦漫月。
“天地良心,你那天喝得不省人事,我又不会开车,正好他有车我就让他送了。”秦漫月以为婉珍知道Rian回来找她会很高兴,没想到居然火气这么大,所以女孩子是最好哄也是最难哄的动物。
远处,夏逸峰穿着奶白色的衬衫,踩着一辆山地车冲过来,边踩边喊:“小珍,小珍。”
婉珍一改刚才的臭脸,马上跑过去,跳上了他的车说:“我们走。”
Rian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婉珍的手,俊脸上布满醋意:“你要和这个小白脸走?”
婉珍把他的手甩开,抱着夏逸峰的腰说:“他不是小白脸,他是我的男朋友。”
夏逸峰载着婉珍走了,留下Rian尴尬地站在原地,气得脸都绿了。旁边的同学目睹了一场好戏,都在窃窃私语,秦漫月知道婉珍是为了气Rian,女孩子的心胸你不能指望有多宽广。
“她在气你。别气馁!”秦漫月安慰他。
“我们中国人有句俗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不会放弃的。”他暗淡的眸子又燃起了希望。
“加油。”秦漫月拍了拍他的肩膀。
Rian看看秦漫月:“我能不能请你吃顿饭?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想了解婉珍这么多年都做了什么。”
秦漫月笑了笑:“我怎么会误会,有人请吃饭,我高兴都来不及。”
2.
法国高档餐厅,侍者们身穿燕尾服,台上摆放着一台白色钢琴,美丽的少女慢慢地弹奏着。浆白色的桌布,浪漫的红色蜡烛。水晶幕帘把一张张餐桌隔成独立的小包厢,更添了几分优雅。
餐厅里的服务生都是外国面孔,很明显这是一家价格不菲、档次很高的西餐厅。
秦漫月随意地翻了翻菜单,托腮看着Rian,法国餐厅一般只在给男士的菜单上印上价格,她在等Rian点餐。好久没来这样的餐厅,礼仪还是没有忘记。
Rian用着娴熟的法语对侍者说:“鞑靼牛排,橙汁可丽饼,鹅肝酱,奶油蘑菇汤。”
“婉珍还在恨我,我知道。”Rian等侍者走了后忧伤地说。
“你要给她时间。”秦漫月抿一口柠檬水,“谁让你让我们徐大小姐难过了这么久?她不闹够才不会原谅你。”
秦漫月把水杯放下,牛排还没上,她以前有个习惯,学习电视上一个主角的绝技,把刀叉拍到水杯里,今天她突然想起来,用力一拍,刀叉没拍到水杯里,直接拍到了走过来的一个人的身上。
“谁呀?知不知道高档餐厅的礼仪啊?”秦漫月还没抬头听声音就知道是江蓉蓉了,江蓉蓉看秦漫月一眼,“哎呀,是漫月,不知道你还有这爱好。”她亲昵地挽着陆均璨看着秦漫月,微笑后面的敌意,秦漫月一眼就看出来了。
秦漫月站起来,看着江蓉蓉身旁的陆均璨,他往日俊秀的脸上少了一些光彩,可见最近有事情困扰着他,他还是看着秦漫月,好看的眼睛微微弯着,说:“我和蓉蓉来见个客户。”
见客户还要带女伴?秦漫月招了招手用流利的法语对服务生说:“帮我换套餐具。”毫不在意的样子,这样的场面她见怪不怪了,争宠吗?那明显不是她的作风。
江蓉蓉刚才蓄势待发准备一决高下的气焰灭了一半,在看到秦漫月如此冷淡之后,突然失去了争锋的动力。
这就好比秦漫月十七岁野炊时候遇到的简宁,无端地把别人当成假想敌,当初是青春年少,比成绩,比家业,比受欢迎程度,现在不过换了一样,比所爱的人。
无论如何,两军对垒,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一方,总是让人从心底里觉得可笑。
秦漫月对江蓉蓉说:“刚才真抱歉。你们继续入座吧,我就不打扰你们用餐的雅兴了。”她继续坐回来,没有看陆均璨一眼。
“男朋友?”陆均璨和江蓉蓉刚走,Rian发问。
“在你的资料里,他是吗?”秦漫月反问。
“如果是,你应该愤怒,你的男朋友当着你的面劈腿。如果不是,他看你的眼神,也不是简单的朋友之情。”
“分析得很好,可以开班授课。”秦漫月不正面回答。
她怎么会发怒呢?这么多年,她练得最厉害的就是喜不于色、处变不惊。哪怕眼前这个男人一直把她当女朋友对待,她也不会因为他携了别的女伴而感到生气。
遇到陆均璨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和他展开一场特别的较量,她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他看她能容忍到什么时候,这算是高手之间的过招吗?她无心考验。
牛排来了,她从容地切着牛排,刀法熟练。一切法式用餐的技术她都不曾生疏,原来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的,它已经成了你生命里的一部分,无法摘除。
她朝陆均璨他们座位的方向看去,靠磨砂玻璃的一方四人座位,很快,一个伟岸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伴一起入座。
是谭展飞和白萧。
他们坐在陆均璨的对面,谭展飞正往秦漫月这里看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层叠的透明珠帘都不能阻挡他鹰一般锐利的眼神。
原来陆均璨是约了谭展飞,他们有什么需要谈的?还各自携了女伴,以为是参加联谊?她脑袋里突然出现了财经新闻上的报道。
她问Rian:“陆氏电子芯片的事,是不是谭展飞搞的鬼?”
“这……不是我的工作范围。”Rian试图推托。
“OK。”秦漫月放下刀子,“那你别指望我帮你在婉珍面前说话。”
“有需要这么严重吗?”
秦漫月点头:“女人和兄弟你选一个。我从来不强迫人。”
他有些无奈地说:“你这是变相强迫。”
“OK,see you。”秦漫月站起身,假意要走。
“OK,you are winner。如你所想。”Rian无奈地说。
她坐下来,慢慢地吃着没吃完的牛排,心里暗自揣度,谭展飞开始行动了吗?开始对付她身边的人了吗?一个手笔,就让陆氏陷入了危机,他真的要这样折磨她,他的人生才有意思吗?
3.
在餐厅外面,陆均璨走过来毫不避讳地拉秦漫月的手,眼睛温柔如水地说:“你刚才没有生气吧?我是在半途中遇到蓉蓉的。”手一下子抚上她的脸,“你最近气色不好,是不是暑期兼职太累了?”
陆均璨每次温柔地和秦漫月说话,秦漫月的心里都会有一小片柔软,所有的盔甲都失去了防御的作用,他太像小七,说话的口气,眼睛的温度,让她无从抵抗。
“江蓉蓉呢?”
“我让她先走了。”
“她会愿意?”
“有你在根本没她什么事。”
“你真残忍。把人家的感情玩弄于股掌间。”
“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和她断绝关系。”他无比认真地说。
“千万别,你们家和江家也是世交了,我可不希望因为我你和他们闹僵。”和江蓉蓉闹翻,说不定江陆两家的情谊都会受到折损,这是秦漫月一早就能估算到的。
“你总是这样,一点儿都不在乎我。”他抱怨。
“天地良心,我是为你好。”秦漫月伸出手指假装发誓。
他温柔地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我送你回去。”
秦漫月的心里,竟然有点儿罪恶感,陆均璨对她如此关爱,着实让她受之有愧。
她恨她自己不能快刀斩情丝。陆均璨可以让她重温旧梦,她就不愿意离他而去了。她贪恋这一张和小七相似的面孔,虽然这对他不公平,可是秦漫月还是自私地容许自己这样。因此她从不和陆均璨提要求任何,包括一直在他身边的江蓉蓉,她觉得她不能给陆均璨百分百的爱,那么就让江蓉蓉给吧,他迟早会离开她的,不是现在,就是将来。
秦漫月看到黑色林肯车从她身边缓缓开过,半开着的车窗,露出谭展飞和白萧微微闪烁的眼睛,谭展飞的目光斜斜地看着她。
秦漫月问陆均璨:“你找他干吗?”
“希望他高抬贵手啊,谁知道我们陆氏哪里得罪了他,不让芯片供应商提供芯片给我们。”陆均璨一脸无奈,“刚才和他谈,他说如果某个人愿意求他,他可能会改变主意。我都不知道他指的贵人是谁,问他他也不说。”
秦漫月的心里咯噔一下,陆均璨看她沉着的脸说:“好了,这些都和你没关系,我送你回去吧。”
秦漫月知道谭展飞所指的人是自己,他要自己去求他,秦漫月对陆均璨说:“你自己回去吧,我想起要去步行街见个同学,我再打电话给你。”
秦漫月拦了一辆的士:“朝前面开,看到一辆黑色林肯车跟着它。”
好在这条路没有什么岔路口,黑色的林肯车也不多,的士很快就找到了秦漫月所说的那辆林肯车,而那辆林肯车似乎故意在等他们,开得极其缓慢。
4.
车子开到了一栋海边别墅,才缓缓停了下来,谭展飞走下车来。墨绿色的西服在海天下似乎和天地融为了一色,他握住手腕上的表,抬起来看了看时间,冷静的脸上挂着等待的表情,阴沉而不乏俊逸的脸,在水天相映的天空下,多添了几分从容。白萧早被他半路送走了。他早就料到秦漫月会尾随而来,他在等她自投罗网。
秦漫月下车的时候,海风刮起了她的裙摆,波西米亚风格的蓝色裙子,和散落在肩膀上的微卷黑发,玲珑的大眼睛看着远处的谭展飞。
有一刻她胆怯了,她是想来找谭展飞谈判的,可是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对他的恐惧侵袭而来,海边曾经是她最爱的地方,谭展飞和她在一起的第一个月纪念日,就是来的海边,那天涨潮了,潮水几乎要把她的身体淹没,谭展飞拖着她,手臂将她紧紧抱住,似抱着一个珍贵的娃娃。
曾经的情人,是如今的仇人,她的内心情绪暗涌。
秦漫月走近他,海风拂过眼角,眼睛微微地眯起来,谭展飞喜欢她把眼睛眯起来时的样子,像一只可人的猫儿。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你是为了陆氏来的?进来和我谈。”他头也不回地进了那栋白色的别墅,秦漫月站在原地片刻,猛然清醒,她是为了陆氏来的,为了无辜的连累者来的,她不能让陆氏因为她而损失惨重,信誉尽毁。
她深吸了一口气,跟在谭展飞身后走进那栋白色的房子。
里面的一切让她有片刻的惊诧,所有的摆设都是按照安海那套六十平方米的小屋子布置的,几乎一模一样,白色书架,黑色沙发,白色大理石地板,她曾经最爱的黑白小猪框架,也原封不动地摆在客厅的架子上。
最醒目的是客厅窗户下的黑色钢琴,谭展飞曾经手把手地教她弹琴,那时候日光温煦,月季花爬满整个窗台,他弹一个音符她学一个音符,有时候他会温柔地低下头来吻她,温柔细碎缠绵的吻,整个时光仿佛都是甜蜜的。秦漫月甩甩头。
“你应该很熟悉,随便坐。”谭展飞像招呼熟人一样招呼她。随手把西装脱下来放在一旁,伸手从柜子里拿出一包咖啡豆,开始亲自煮咖啡。
秦漫月木然地站在屋子中央,眼前的一切都让她失了神。她和谭展飞真正的开始就是在安海的那套房子里,他们在那里缠绵,所有十六岁的幸福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她喜欢在瓷白的客厅穿着最爱的舞鞋旋转,阳光浓烈地照进来,任她挥洒寂寞的青春。那时候谭展飞总是站在客厅的独立橱柜的台子前煮咖啡,她跳累了就跑过去抱着他的腰,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问他:“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快说。”
十六岁的她,就像一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即使给了一颗也不满足,她想要永远的甜蜜和百分百的爱。
肆无忌惮的年龄一去不复返。如今她不会再跳舞,她连站在这里都觉得冰冷,十六岁遇到的那个眉目温婉的男子已经变成了杀父的恶魔,就连目光都变得阴沉可怖。
5.
“你要我怎么做,才不会去找陆氏的麻烦?”秦漫月开门见山地说。
咖啡正在煮,谭展飞用刀把方糖狠狠地碾碎,他的头低下来,深潭似的双眸只露出浅淡的光,秦漫月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他的声音在说:“有些习惯明知道是不好,还是会去做,明明就是有磨好的糖,偏偏喜欢自己碾。”他答非所问。
这分明是秦漫月曾经耍小性子逼他做的事。他沿袭到了如今。
“你不想和我谈,那算了。”秦漫月走到门口,准备开门。
“看来你对陆均璨的爱一点儿都不深。”谭展飞的声音从后面飘来。
秦漫月停下来,转身,看着谭展飞。
他脱了西装,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衫,站在微暗的灯光下,拉出颀长的身影,完美的身材搭配一米八三的身高。他轻轻地冲她挑眉,成熟魅惑的一张脸,平添了几分阴霾。他以前不喜欢穿白色的衬衫,觉得不衬他,但是秦漫月说他穿着好看,所以他后来满柜子都是白衬衫搭黑色西装。
谭展飞端着刚煮好的咖啡走到秦漫月面前:“一块方糖,不加奶,我的记忆还不错吧。”他递给她。
“我不是来和你喝咖啡的。”秦漫月一挥手,谭展飞手上的咖啡洒落一地,瓷白的杯子碎裂成好几瓣,孤零零地在地上打了几个转。
“你现在的脾气真暴躁。”谭展飞不生气,低沉的声音响起,手指触碰她的脸颊,“要我改变主意,很简单,陪我一晚。”
“你做梦!”秦漫月的手扬起来,情绪激动,她觉得谭展飞是在侮辱她。
谭展飞把秦漫月的手腕扼住,言语轻佻地俯身说:“我们又不是没在一起过,你现在为谁守身如玉,陆均璨?”
“是又怎么样?”秦漫月应他,像是和他赌气般。
谭展飞的眼里迅速掠过一丝怒火,他把秦漫月的头狠狠摁在门后,重重地一捶,秦漫月微微感到眩晕,谭展飞整个人压在秦漫月的身上,侵略的吻落了下来,激烈的,疯狂的,不带一丝爱惜。
阔别三年了,她还是有如此甜腻的气息。他的小公主退去了可爱和娇羞散发出一种小女人的柔媚和不屈服的倔强。
依旧那么让人沉迷。
秦漫月睁大眼睛,看着谭展飞放大的脸孔以及快要触碰到她的长睫毛,他闭着眼睛,半张脸在阴影里,诡异地沉醉。秦漫月知道谭展飞发疯起来,力气大得惊人,所有挣扎无效,索性狠狠咬他舌尖,他吃痛地皱眉,松开她。浓烈的血腥味散发在秦漫月的嘴里。
他兀自地笑了笑,笑容淡薄:“你已经厌恶我了,我差点儿忘了,我是你的杀父仇人,可是你现在要为了一个男人来求我。真有趣。”
“谭展飞,你有什么阴谋冲着我来,别对我周围的朋友下手。”秦漫月喊。她的冷静镇定在面对谭展飞时统统不起作用。
“是朋友,还是男朋友?”他拉一拉领带,看她。眼中焰光未退。
“和你无关。”她学乖了,正面激怒他,受伤的都是自己。
“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第一个男朋友啊,你别忘了你第一次抱着我搂着我……”
“你别说了!”秦漫月随手抓起一个花盆丢过去,狠狠地砸在谭展飞的额头上,鲜红的血冒出来,秦漫月一下子慌了,手足无措地看着谭展飞。
谭展飞不擦不管,声音骤然冰冷:“你怕什么?过去的事情你想起来就难堪了吗?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用你的天真勾引我的了吗?你十六岁就和我在一起,现在还装什么贞洁烈女?你以为你现在摆出一副冰清玉洁的脸孔傍上一个富家公子你就能幸福快乐忘记从前?我告诉你,发生过的就永远都不会消失。”谭展飞字字铿锵,额头上的血滴到地面,形成一幅可怕的画面。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生活?”秦漫月全身发抖,她的情绪快要崩溃了,情况根本不是谭展飞所讲的那样,她从来没想过她和陆均璨能有将来。
“我不想你好过,我也不想你安心,我看到你幸福我就浑身不舒服,我一定要让你悲伤到死,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谭展飞抓过秦漫月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我要你记住,我身上每一道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伤痕都是你给我的,所有人捅我,我都有能力保护自己,只有你捅我的伤痕是永远不能消除的。它在这里,我想忘都忘不掉。”谭展飞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恶狠狠地对秦漫月说。
秦漫月咬住嘴唇,眼泪大滴大滴地掉,她曾经为了小七拿花瓶砸过谭展飞的头,那天谭展飞把小七的衣服攥在手中让他滚,小七不走,谭展飞就要打他,秦漫月拿起屋里的花瓶砸在谭展飞的头上,一头的血让他瞬间昏迷,她拉着小七跑走了。
同样的一幕秦漫月的记忆似清晰的画面,一点点地导入脑海,她哭着说:“可是你明明答应还我自由……”
“我反悔了,你不能指望一个恶魔遵守承诺。”他冷笑。
秦漫月的心塌陷了,她就知道,谭展飞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她一把推开谭展飞狠狠地拉开门跑了出去,谭展飞在她身后喊:“这周五是最后期限。”声音似鬼魅般飘浮,还带着点点的尾音萦绕在四周。
秦漫月狼狈逃窜,根本顾不得身后的人,倚在门上的谭展飞,用手按了按额头冒出的血,看着秦漫月踉跄的身影,刚才紧绷的情绪突然松垮下来,他缓缓地闭上眼睛,俊脸上浮现出难以言语的痛苦。
6.
秦漫月仓皇地走在荒凉的路上,头发凌乱,裙裾散乱。铺天盖地的记忆充斥而来,车来车往,她把自己抱紧蹲在路边,隐隐看到手臂上还留下的淡淡印记,像是什么突然在十六岁的夏天开启。
十六岁的秦漫月,是一个非常不听话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是爱,疯狂地黏着一个大自己十岁的男人,她在手臂上刺了一只“飞”字形的老鹰来证明她第一场与众不同却又盛大的爱情。
十六岁的夏天,她第一次见到谭展飞,是在她父亲的生日宴会上,他意气风发,英俊儒雅,站在游泳池边和许多人敬酒,待大家都进入大厅的时候,只有秦漫月一个人沿着游泳池边走,一步一步,闭着眼睛,提着一条雪白的真丝长裙,缀着星星点点的雪花,镶满闪闪的奥地利水钻。
她笑着对远处的谭展飞说:“我不会游泳。”然后朝游泳池里纵身一跳。
谭展飞立刻跳下水去救她。他抱住她的时候,她突然睁开眼睛搂住他的腰,欢快地冲着暗处的人喊:“我赢啦我赢啦。”这时,暗处冒出一群女孩子,笑着看着他们。
原来是秦漫月和朋友打的一个赌,赌他相信秦漫月不会游泳,秦漫月从十岁起就开始学习游泳,曾经拿过三块国家比赛金牌,全城皆知的事儿,谁会信有人居然不知道呢。
她原本以为谭展飞会生气,没想到上了岸之后,他只是拿毛巾给她擦头发,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
秦漫月湿淋淋的头发贴在脸上,黑亮的眼睛盯着谭展飞,秦漫月第一次发现这个大自己十岁的男人原来长得这么好看,唇薄齿白,眸子锐利却似深潭,看她的目光没有半丝的巴结和奉承,只是淡淡的平静。湿湿的衣服贴着肌肤,勾勒出完美的身形,旁边的朋友全都羡慕不已。
进客厅之前,秦漫月转过头来,看着远处的谭展飞问:“你叫什么?”
“谭展飞。”他抿嘴,依然是没有表情的。冷酷到不行。
“我叫秦漫月。”她挥手,“今天谢谢你。”
留在秦漫月记忆里的初识,就是他那似深潭又淡淡的双眸,看不出情感和温度,俊逸的脸孔,薄薄的嘴唇,冷酷而迷人。
后来她才知道,谭展飞曾经是父亲公司的开发部经理,后来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和父亲常有些业务上的往来。
她手臂上的刺青在她高考后去韩国洗了多次,终于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可是将年华倒带,那个总是嘴边蔓延一抹淡淡笑容的男人,却永远不会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盛况空前的纠缠纷杂,无人能抵抗的爱情废墟,你找不到生命的尽头和终点,只能悲伤前行。
7.
是陆均璨把她从半路上接回来的,他扶着她的肩,看她把自己陷入记忆的痛苦中不能自拔。陆均璨抱起她,轻轻地在她耳边说:“好了,别想了,我送你回去。”
陆均璨开着车,秦漫月乖巧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找到了托付,陆均璨没有问她任何事,他不多话,好奇心不重,秦漫月甚至不想问他为什么他会在她最仓皇的时候出现。陆均璨带她去学校旁边的火锅店吃小火锅,送的一碟辣子鸡是秦漫月的最爱。她一口一口地塞到嘴里,陆均璨在旁边给她喂冰水。
“慢点儿慢点儿。”他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就知道你刚才牛排没吃饱。”
秦漫月咧着嘴傻傻地笑了一下,笑容是苦涩的:“你怎么来了?”
“心有灵犀呀。”陆均璨开玩笑,体贴地帮她把煮熟的虾捞起来,白净修长的手指认真地剥壳,蘸好酱料送到秦漫月嘴边,“张嘴,少奶奶。”
秦漫月咬着虾仁,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如今的秦漫月,何德何能拥有这样一个完美的男朋友,体贴,英俊,温柔,多金,这些本都不是她的命,可是却因为她,让陆均璨家蒙受了如此大的损失。
一餐饭,陆均璨对她无微不至,快吃完的时候,江蓉蓉带着一堆同学也来了,狭路相逢。
从中午的食堂,到傍晚的火锅店,秦漫月吃了好几顿,她本来撑到快爆炸的胃,看到江蓉蓉的时候突然开始消化了。
“蓉蓉啊,你心胸也太宽广了吧,这女人一不漂亮二没身材,凭什么和你争?”
“就是啊,整天就知道扮楚楚可怜的公主样给谁看啊……”
……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只听见江蓉蓉大方得体地回应:“他们只是好朋友啦,你们别乱说了。”
谁听了都觉得江蓉蓉心胸和浩瀚海洋一样宽阔,秦漫月低着头轻声地说:“我们走吧。”
陆均璨拉紧秦漫月的手大步走到江蓉蓉那一桌,目光锐利地在说话的几个女生之间扫了一遍,无视江蓉蓉和他打招呼,字句清晰地说:“我想你们误会了,我和江蓉蓉才是朋友,我的女朋友一直都只是秦漫月。希望你们搞清楚后再展开你们的长舌头。”
陆均璨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寂静了,江蓉蓉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秦漫月知道事情无法挽回,刚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就被陆均璨拉走了。
风在耳边猎猎地吹,陆均璨的手像小七带她走的时候一样温暖,有些人,真的一直在你心里某个地方,一瞬间能温暖整个胸腔,就好像陆均璨刚才的行径。
秦漫月起初飘摇的心,在此刻,突然开始坚定起来。为了一个如此对自己的人,忍受一个魔鬼一晚,就当还陆均璨的恩情吧。
8.
周五的天气闷热焦躁,秦漫月刚从教室走出来,就看到Rian的车停在教学楼楼下,婉珍坐了上去,看来他们的关系有所改进。
电话突然响起,一组陌生的号码,她接起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好了就来海边的白色别墅找我。”
“啪!”不给她回答的机会就挂了,这就是谭展飞,无论过多久都不会改变他的冷漠和霸道,秦漫月走到门口,拦了一辆的士。
晚上的空气说不出的寒冷,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面临她未来的是什么,她永远也猜不到。
海边静悄悄的,白色的房子前挂了一盏小橘灯,像是幽冥的指路灯。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才鼓起勇气推门而入。门是虚掩着的,屋里并没有开灯,她的眼睛陷入了一片黑暗。
哗的一声,沙发前的茶几顶部亮起一排琉璃灯,谭展飞拿着一个ZIPPO打火机,点起一簇火苗。忽明忽暗间,谭展飞的脸邪气冷漠。
“过来,坐。”谭展飞指了指沙发,秦漫月看到那张沙发,高三毕业前那晚的记忆又浮了出来。她攥紧拳头走过去,视死如归地说:“说吧,你要怎么样。”
谭展飞的脸靠过来,秦漫月下意识地后退,缩到了沙发的角落,她闭上眼,感觉谭展飞的气息呼到她的脸上。
“把桌子上的酒都喝了。”他在她耳边低喃。
秦漫月睁开眼睛,谭展飞已经点了一支烟,似乎在等她表现。
谭展飞把自己隐在烟雾之中,表情像是在回忆往事。
秦漫月看到茶几上一排的酒,记忆一下子颠覆到十六岁——那天她从母亲的医院出来,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谭展飞送她回家,她不肯,谭展飞只好把她带回自己家,她把谭展飞一柜子的酒排列在茶几上,一瓶一瓶地喝进嘴里,醉眼蒙眬间,她又哭又闹,宣泄自己的脾气,谭展飞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秦漫月吻了谭展飞,那是她的初吻,唇齿间的酒气让她想好好儿放纵自己。
而她和谭展飞的关系,从那个夜晚开始变得明朗起来。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连她自己也觉得这是一个新鲜的开端。
最初,谭展飞要和她撇清关系,他说她太小,他们不可能。她看着他冷淡的眼睛,一撇嘴,开始歇斯底里地哭。
“你不要我我就去告诉我父亲说你强暴我!”那时她最擅长的就是无理取闹。
谭展飞蹲下来,擦了擦她的眼泪,无可奈何地说:“你怎么把话反过来说?”
她愣了一下,想笑,又蓄着泪,急急地搂住他,蛮不讲理地回答:“我不许你不要我。不许!”她把脑袋蹭在他的脖颈间,那么温暖的怀抱,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让她觉得温暖的地方,她不想离开。
“我怎么舍得不要你。”谭展飞抱紧了秦漫月,有些叹息地说。从那一天开始,他似乎坚定了要和这个小自己十岁的女孩走完这一生,他要等她长大,他要给她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
可惜后来,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还说了许多伤他心的话。
那些后来,使他们走到了现在。
同样的夜晚,秦漫月一口一口喝着茶几上的酒,记忆像翻滚的海浪在脑海里颠簸。她不是容易醉酒的人,但是内心却像有一股恶心的东西不停地翻搅,最后几乎是边喝边吐。谭展飞一点儿怜悯心都没有,露出惯有的淡薄表情不停地抽着烟。
最后一杯四十度的伏特加下肚,她感觉肚子里全是酒精不是酒,谭展飞这才掐灭了烟把昏昏沉沉的秦漫月放在自己的腿上,像抱着一个小娃娃,灯光昏暗,他低下头来,嘴唇掠过她的耳际。
“你为什么都不肯求我?”谭展飞的手紧紧地环绕着她,像是要把她捏扁。
“做……梦……”秦漫月含混不清地说。
谭展飞把她抱起,径直走向房间。白色的床单,黑色的枕头,黑白世界的一切是分明的,却又显得冰冷,秦漫月又吐了,吐得谭展飞一身。
“SHIT。”他骂了一句。拿了一条毛巾帮她擦嘴,又拿了一杯水说,“张嘴,漱口。”秦漫月不张嘴哪怕她意识不清醒,她都要抵抗他,谭展飞用力地揪住秦漫月的头发,紧紧的,仿佛一用力就会掉下来一大片,秦漫月吃痛地喊了一声,他趁势把水倒进她的嘴里。
“脏死了。”他骂。
秦漫月来回吐了数次,谭展飞都用同样的方式对她,她的头皮发麻,觉得自己快要变成秃顶了。
最后,谭展飞拍了拍她的脸问:“吐完了没有?”
她难受地点了点头,谭展飞伸出手,托住她的下巴捏住两边脸,把她的嘴强行打开,看了看说:“很干净。”
秦漫月头皮疼完脸疼,却不明白谭展飞这么做的含义是什么。
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音,半开的黑白窗帘,透过小缕的月光,照出谭展飞完美的身材,和他脱衣服的动作。
秦漫月刚才的酒醉醒了大半,谭展飞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冷冷地说:“我伺候了你一个小时。现在换你伺候我。”
9.
当谭展飞的身体压下来的时候,秦漫月奋力反抗,谭展飞冷冷地说:“你既然来了,当然做好了准备,不要现在才告诉我你反悔了?”
是的,她凭什么反悔?整件事根本就是由她而起,她一想起这些,就停止了挣扎的动作,谭展飞的嘴唇抿了抿,拍她的脸讥讽道:“好好儿听话,陆氏就靠你了。”
秦漫月缓缓地闭上眼睛,绝望的感觉再度袭来,重温噩梦像是给心灵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或许永远都不能扫干净了。谭展飞用力地掐住她的手臂,喘着粗气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似乎有无数的怨气,这几年只是沉淀得更深,顷刻间的爆发力让秦漫月整个人都像溺在水中,像无数个把自己泡在水里的日子,只要不起来,似乎就要步入死亡。
“你有没有和陆均璨这样?”谭展飞问她。
秦漫月呆呆地笑了:“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我不会让他有机会碰你。”他冷冷地笑,手在她雪白的肩膀上掐出一道红印。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现在才阻止是不是晚了?”秦漫月不屑地回应,散乱的黑发把枕头渲染得更有光泽。她整个人在幽幽的夜色下,异常冷静。
“你真的和他?”谭展飞的眼中又露出火焰般的颜色,她很会激怒他,他只要一想到她被别人搂在怀里,就有一种无名的怒火燃烧,烧到他不自觉地加重手上的力道。秦漫月的头靠到后面的墙壁,他发狠地把她的头狠狠敲在墙壁上,鹰一样凶狠的目光像是盯住猎物一样注视她,是火焰,一团一团地要将她烧毁,一下,两下,三下,血顺着墙壁流下来的时候,他才把她丢回床上去。自己慢慢地起身,去浴室放水。
秦漫月头疼欲裂,浑身都似乎要和头一样裂开了。她想起自己在离开谭展飞的时候,他曾经说过:“哪怕是我不要的东西,我也不能容忍被别人拿走,唯一的方法就是毁了她。”
而现在的自己,就是谭展飞不要的那个东西,他不是爱她,而是他的自尊心容不下这样的事情发生。
谭展飞洗完澡之后,从柜子里拿出个东西,对她说:“趴着,别动。”
砧板上的鱼就是这么被摆布的,秦漫月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一件货物,只是为了讨谭展飞的开心。
随之而来的疼痛席卷了她的全身,那种感觉超过刚才谭展飞对她施暴的千百倍,那是针刺在背上的感觉。她疼得想跳起来。
谭展飞摁着她缓缓地道:“放心,我只是给你刺青,死不了。”
秦漫月不敢动了,她知道谭展飞要做的事你越抵抗下场就越惨,她忍着巨大的疼,让刺骨的疼在自己的背上蔓延。
10.
天微微地亮了,海浪的声音让她迷糊地醒了过来,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像多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那么长。
“好了,最近不要喝酒,保持睡眠,尽量穿宽松的衣服,洗澡不要用香皂。”谭展飞的声音又再度告诉她,这不是一个梦。
“穿上你的衣服,可以走了,旧梦重温,你并没有让我有太多惊喜,任何一个女人,都比你让我开心,一个陆氏,外送一个刺青,怎么样你都不吃亏。希望你不要破坏我的杰作,这可是我构思了好久的图案。”谭展飞说得很轻松,穿着宽松的居家服站在秦漫月面前。
秦漫月忍着疼,穿好衣服,谭展飞的话很明显就是在侮辱她,他就是要看秦漫月被羞辱的样子,是不是还能冷静淡定。
秦漫月快速地穿好衣服,一个夜晚的折磨,她像纸片一样苍白。本来就有些颓废的脸像是受了暴风雨冲击那般楚楚可怜。她慢慢地朝门口走去,后脑勺因为上次的摔伤外加这次的撞击,似乎更加让她眩晕,她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就一头扎在地上,晕倒了。
谭展飞大步地冲过来,抱起她,向医院跑去。
“总是要这么逞强吗?头疼不会讲吗?求我有这么难吗?”在路上,谭展飞摸着秦漫月的额头,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之前的狠毒残忍统统变成了温柔的痛惜。
折磨她并不是他所愿,却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彻夜未眠的夜,黎明破晓的天,明天的明天,未来的永远,会在哪里得到光明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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