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之旅-印度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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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影响广远的世界性宗教,此时此刻,佛教的信徒们不知在多少国家的寺庙里隆重礼拜,而作为创始地,这里却没有一尊佛像、一个香炉、一个蒲团!这种洁净使我感动,我便在草地上向着这些古老的讲坛和石座深深作揖。

    ——余秋雨

    有客自远方来

    孟广美:可能因为在此之前几乎每天都来看降旗,所以我跟士兵之间关系搞得特别好,今天通关的速度也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快。

    出境的地点恰好是我们观看印巴两国降旗大战的拉合尔关口,两天的拍摄使我们生发了一点小小的感情,所以工作人员临走之前也争先恐后地和士兵们合影留念。在边境,我们遇到了一位不太懂英文的捷克人,细细一打听,才知道他与我们也是志同道合,从欧洲一路长途跋涉而来。

    孟广美:你都去过多少国家了?

    旅行者:10个国家。

    孟广美:哪些国家?

    旅行者:去过好多地方,伊朗、伊拉克、乌克兰、匈牙利……

    在我们采访完位两轮驱动的旅行者之后,我们采访另外一位两脚驱动的行者。

    孟广美:你从哪儿来?

    旅行者:澳大利亚。

    孟广美:你都去过哪些国家了?

    旅行者:我从欧洲开始沿路走到巴基斯坦。

    孟广美:你走的路程像我们一样多甚至多于我们。你是从哪里出发的?

    旅行者:希腊。

    孟广美:我们也是从希腊出发的,出来多长时间了?

    旅行者:3个半月了。

    孟广美:徒步走来吗?

    旅行者:不,坐汽车或火车。

    孟广美:这儿离你家还有多远?

    旅行者:会很快回家的。我用一周的时间到加德满都,然后就回澳大利亚。

    他们很快就办好了出关手续,先我们一步前往印度。对于过关的缓慢速度,我们早已见怪不怪。车队人多并非问题,最主要的是五辆抢眼的改装吉普车以及复杂的卫星设备,检查人员总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才肯放行。

    前往印度,也是我们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一件事情,因为自从1959年中印关系恶化之后,两国的关系时好时坏,扑朔迷离,所以大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今天却出乎意料,不到3小时,我们的车队就开拔前往新德里了。

    众神的花园

    又是一场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新德里①。

    孟广美:10小时的长途驾驶,相比上次我们入巴基斯坦境内的17小时,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了,但这次也非常不易,为什么呢?因为上次我们要跟些什么驴呀、牛呀、马呀的抢道,进入印度境内之后,就要跟一些大卡车,还有很多小摩托车拼命,可以说我们是在夹缝中求生存。除此之外,我们6辆车子还要互相掩护,才能够顺利地在10个小时之内开完500公里。

    印度的首都新德里是名副其实的历史名城,由于建城建得早,后来又在旧德里的基础上盖出了新德里。所以可以说是兼具古典与现代风情,这不仅可以从城中历代帝国的遗迹口看出,印度人的社会结构与生活方式也表露出新旧交织的独特风貌。

    新德里素有“花园”之称,据说当年两位设计者鲁特百斯以及贝克在规划新城的时候,只有两大考虑:第一要符合殖民政府的行政需要,第二则是要为官员以及他的亲友提供舒适的生活环境。所以他们并没有考虑到预留空间,这给以后新德里的扩建带来极大的不方便。

    盂广美:这就是印度的总统府了,大家可以看到,印度的总统府非常可爱,它是两边对称的,而从总统府一路延伸到印度门,这条路非常非常漂亮,叫做“国王大道”。听说印度总统是乘马车上班的,也就是6匹马一起拉着他,但是可能因为最近印巴关系比较紧张,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总统开车上班了。1月6号就是印度的国庆了,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在做一些准备,开始种花了,也开始做一些看台。每年所有的重要庆典,全部都是在这里的广场上举行的。

    一进入印度,马上可强烈地感受到人们对于宗教的热情和虔诚。印度教是印度的国教,在本土拥有6亿多的信徒,是由印度最古老的婆罗门教派逐渐发展而来。包容性十分强,在后期还吸收了部分佛教的理论。

    孟广美:在印度有80%以上的人,都是信奉印度教的。我们现在来到一座印度教堂前面,它整个规模跟锡克教的教堂相比,就显得大很多了。说到印度教,就我自己的理解和从书上了解,我真的觉得它是一个非常复杂,而且也是一个很矛盾的宗教。它既是一个非常讲究纵欲享乐的宗教,也是自我折磨的禁欲的宗教。就像马克思先生曾经说的,印度教既是和尚的宗教又是舞女的宗教。而且印度人特别相信生死轮回以及因果循环。这里的人基本上是非常善良的,他们不爱武力,也非常不愿意杀生,即使是一只蚊子在叮他,他也只是把它挥走,不会真的把它打死。

    印度教教义最大的目的就在于探索大梵天的奥秘。由于唯一的真神婆罗门还会以各种不同的化身出现,所以印度教就认为天地间共有3000种以上不同的神。而且教徒对于神的方式跟对待人是一样的,会替他洗澡、穿衣、佩戴饰物。在寺庙里面,女神在傍晚时分还会被送到男神的居室里面与他共宿一夜。

    孟广美:你认为你所信仰的宗教最吸引你的内容是什么?

    印度教教徒:我为自己所信仰的宗教感到自豪。我认为它是一个非常宽容的宗教,它可以基于任何人、任何事。你不用怀疑,因为它是事实,如果没有它就谈不上满足感。

    孟广美:你们经常去寺庙吗?

    印度教教徒:经常。

    孟广美:一个月去几次?

    印度教教徒:至少一个月两次。事实上我们每天会在自己的家中祷告。

    孟广美:和家人一起祷告还是自己单独祷告。

    印度教教徒:单独的。

    在新德里城中大大小小的锡克教堂随处可见。锡克教①的教徒很好辨认,他们头上缠着色彩鲜艳的大头巾,一辈子都不理发也不剃胡须,从事的工作多半是警官或者是计程车司机。

    孟广美: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新德里的一个锡克教的教堂里面。锡克教在印度信奉的人数并不算太多,大约占全部人口总数的5%左右,虽然在整个新德里大概有12座像这样的教堂。锡克教本身是比较提倡平等、博爱的,但事实上也是一个崇尚武力的宗教。大家可以看到他们头上包的帽子,据说在古代时候打仗他们说如果戴上那头巾之后,就可以不用戴头盔了。此外锡克教很反对印度教的种姓制度,也不喜欢伊斯兰教。

    锡克教可以说是从印度教中分化出来的,创始人纳那格在目睹了印度教和回教的激烈冲突后萌发了创立锡克教的念头,但后来锡克教的表现似乎和教主的宗旨背道而驰。现在的锡克人崇尚武力,甚至于当年的印度总理拉甘地也是被他们刺杀的。

    孟广美:你戴头巾需要多长时间?

    锡客教教徒:这要看动作快慢。

    孟广美:你呢?

    锡客教教徒:我用5分钟盘上去。

    孟广美:这看上去很复杂。

    锡客教教徒:是的,很复杂。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每天都要做这项工作。

    孟广美:你在家的时间头发是散落着的吗?

    锡客教教徒:是的,晚上我会取下头巾,放下我的头发。

    盂广美:长发会干扰你的生活吗?

    锡客教教徒:一点儿也不。

    现在的印度除了印度教和锡克教外,还有齐那教、伊斯兰教、拜火教、犹太教,以及发源于这里的佛教。由于教派众多,形成现在印度特有的宗教文化,但也因为如此,常常发生教派之间的冲突流血事件,教派矛盾也成为今日社会不稳定的一个因素。

    欢乐迎国庆

    因为临近国庆,新德里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有不少传统的表演,让人眼花缭乱。

    孟广美:现在我们带大家看的是印度非常传统的一种戏曲,叫“古丽亚”,其实也就是中国的木偶戏。现在表演的是一个魔术师,他还可以把自己的头拿起来,一场古丽亚可以两三个人一起表演,但是现在由于场地的关系,所以只有一个人。而他每表演一段,都代表一个不同的神话故事。

    孟广美:他今年多少岁?

    翻译:70岁。

    孟广美:谁教他做这些东西的?

    翻译:他的父母教他的。

    孟广美:他的父母也是做这个的?

    翻译:对呀。

    孟广美:这些木偶是不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翻译:全部是他自己做的。

    孟广美:这些鼓手跟乐手是他的朋友还是家人呢?

    翻译:家人啊,都是家人。他说他去过香港和日本表演。

    木偶戏精彩万分,不过由于时间不多,我们只能接着游览下一个节目,接下来的这一门印度传统艺术让女士们跃跃欲试。

    孟广美:现在我们看到的又可以称得上是印度的另外一项传统艺术了,就是很多女人会在她们的手掌心或者手背、或者脚掌上面画一些红色的图腾样的东西。据说在比较早的时候,新嫁娘还有她的姐妹们,陪嫁都会在手上、脚上画上这些东西,意思是说这些陪嫁跟这些姐妹一起把新娘送出去。此外还有一说就是新娘子嫁出去之后,她的父母会很长时间看不到她,所以就在家里的墙上印下一个手印,给父母留作一个纪念。还有一点非常神奇,听说这是用一种蔬菜跟花做成的颜料,现在挤出来的是绿色,但是涂上去半个小时之后它会变成红色的。

    也许是天公做美,印度门附近正在为了一月份的国庆而演练,海陆空的队伍全部齐聚一堂,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印度门,也因为增添了为国庆而进行的演练仪式而显得格外庄严雄伟。

    孟广美:这个地方是我们进入新德里之后看到的最漂亮的一个地方了,也可以算是新德里的一个很大很大的地标,这个地方就叫印度门。

    李辉:印度门是在1919年时英国人为印度人建的,为什么要建这样一座巨大的印度门呢?是因为在一战时,英国人带了很多印度人去打仗,死伤无数,为了平复老百姓心巾的愤懑,英国人就建了这样的一座纪念门——印度门来抚慰老百姓。一直到现在,它仍然是新德里的地标性建筑。

    拱形门是1921年建的,风格很接近法国的凯旋门,门上刻着九万名阵亡将士的名字,他们战死于一1919年英国人与阿富汗的冲突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战。

    值得一提的是,这九万名士兵原来以为他们死心塌地地为英国人卖命,就可以使印度在战后获得独立和自由,当时的英国军官也个个表现得信誓旦旦,但结果却是竹篮打水,英国人不但没让印度人独立,反而变本加厉地制造了闻名印度史的“阿姆利则惨案”。

    所以,在今天看来,眼前这座印度门与其说是纪念九万个将士勇敢的精神,倒不如说凝聚了一种受骗的愤恨与哀怨。我们眼前的印度士兵虽然穿的是英式军服,但他们再也不听别国的任意摆布了。

    多情遗世

    李辉:在我身后的就是德里非常着名的建筑——红堡。这座建筑是在1638年开始动工兴建的。到了1648年才完成,历经10年的时间。可以说整个建筑是莫卧儿王朝最兴旺时期的一个代表作品,当年这个城堡完工的时候,王朝的首领就骑着大象由城门进到里面,真是气派一时,表现了一种权势跟威望。现在这个地方已经成了旅游人士必到的一个参观点,而且我们现在仍可以感受到那种辉煌和壮丽。你看这墙高33米,而整个的围墙有2公里之多。

    在红堡的广场上,有专为游客提供服务的大象,享受一下王公贵族的感觉本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不过爬上去时那种软乎乎的感觉却不那么舒适。

    李辉:好高啊。踩着大象的时候蛮可怕的,它的身体软软的,不过还好,这个平台还是蛮稳当的。看来我要去转一圈了,坐在上面的感觉蛮好的,我想当年国王入城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了。当然了,他的象可能有很多的装饰,不过我们今天只是简单一点而已。

    眼前的红堡是用红色沙石搭建起来的,这个伊斯兰建筑可以说是德里城里最惹眼的地方了。它出自莫卧儿王朝一位叫做沙加罕的国王之手,除了这里,这位多情的建筑狂还为他的爱妻建了闻名世界的泰姬陵。据记载,红堡过去是沙加罕的宫殿,但现在红堡里面已经是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市场了。

    李辉:红堡从前是统治者的城堡,但是现在却是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商店。里面的物品大多是些手工艺品,如铜制的手工盘子,还有一些贝壳镶嵌的项链。这些商品很多都是易见的,甚至很多东西在国际市场上也相当流行。比如说他们的铜艺啊、术雕啊,还有一些编织或者是手绣的工艺品。但也有一些我们看了以后,怎么也想不出来它的用途的,不如去问问他的经营者它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对商贩)这是什么?

    经营者:Balar。

    李辉:女人戴的还是男人戴的?

    经营者:女人或男人都可以戴,反过来打开就是女人戴的。

    李辉:这顶帽子有两种用途,垂下来的时候是给女士戴的,如果把它掉过来,就是给国王的了,非常好看。

    很多旅游景点都有耍蛇人,那是我们在很多卡通电影甚至童话故事当中经常看到的,现在的景象跟当年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耍蛇人吹的乐器名叫“Bin”。蛇从篮子里面翘出头来,就会根据“Bin”的音乐声慢慢地起舞表演。在印度很多地方都能看到这样的表演,用来做表演的蛇,据说已经被拔掉了有毒的牙齿。在远古的印度,人们对蛇有一种崇拜之情,而今天耍蛇的表演也成了吸引游客的项目。

    李辉:现在看到的是新德里最高的建筑叫做“古都布塔”,这座塔从前有7层那么高,建于12世纪的末期,什么时候变成现在的这几层的呢?那是在1923年,英国人的飞机飞过的时候把塔最上面的两层给撞了下来,现在的塔身左边的地方有个红色的像小亭子似的建筑,就是从前塔最上面的那一层了。这座塔现在的高度有72.5米,仍然是德里最高的建筑物,可以说它是一个摩天塔了。这塔是非常典型的伊斯兰式建筑,在塔身的下面三层也还可以看到古兰经的经文,下面的三层是用红砖建的,而上面的几层是红沙配上大理石做成的。

    其实这座建于13世纪的高塔,原本是一位印度国王为他的爱妻建的望夫台,后来的国王将它改变成高塔。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国王已经不为人知,这座塔却依然耸立在此,告诉前来游览的后人曾经有过的多情。

    辉煌与温柔

    在古都布塔的旁边有一个断壁残垣的古门,同样是典型的伊斯兰式的建筑,据说是印度最古老的回教清真寺的遗迹。12世纪,回教进入印度之后,教徒们便在这儿建了历史上第一个清真寺。在清真寺的柱子上,我们看到了在一般清真寺里看不到的石像。

    除了回教的建筑之外,在院子里我们还清楚地看到了佛教的影子,那是拱形门前的阿育王柱。柱子是5世纪的时候笈多王朝的一位国君立的,整个柱子是100%的铁铸成的,有8米那么高,时至今日,柱子依然非常地光亮,可见当年印度高超的铸造水平。据说,游客如果背着双臂环绕柱子,能够两手相接,便意味着日后有缘再度来到印度。

    印度人提到阿育王,就像中国人提及尧舜禹一样。他不但以仁政之心建立了世界上最早的医院,还建立了世界上最早的兽医院。除此之外,他还以个人杰出的才能设计了自己的宫殿并且建立一所名校叫作“那陀大学”。阿育王后来成了释迦牟尼佛的信徒,将佛教定为印度的国教,并且要人把佛教的经律用当时非常流行的巴利文写下来,成了佛教最正式的经典。后来他还派了1000名僧人到国内外去传教,这些僧人东至缅甸,西至大夏,南到斯里兰卡,北及中亚,将佛教传播了出去。

    余秋雨:阿育王柱现在算起来应该是已经竖立了2000年了。但是非常奇怪地是,这个铸铁的建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锈的痕迹,这是世界冶金史上好多人都觉得是奇迹的现象。阿育王柱使我们想起了阿育王时代,佛教自从公元六世纪在印度创立以后,一直莲蓬勃勃地发展,直发展到繁荣期——大概是公元后的7世纪。印度出现过几个非常推崇佛教的君王,其中开始一个就是阿育王,最后一个就是我们的玄奘遇到的戒日王。这个阿育王他重要到什么程度呢?比如说在我的家乡浙江宁波,都有一个阿育王寺,可见任何佛教信徒,都知道这个佛教的护法帝王非常重要。他本来应该说是个暴君,后来皈依佛教、信仰佛教以后,就成了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所以人们都非常非常地怀念他。他当时在弘扬佛教的时候,在印度各地,只要是他的势力范围所及,都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纪念物,但是当时并没有留在德里市,在伊斯兰势力进入印度之后,有一个伊斯兰的皇帝叫古都布丁。他来了以后把这座阿育塔,从东部移到了德里,成为他的一个建都的象征。

    在阿育王柱的正面是顾特卜明纳陵①,因为年代相当久远,如今的帝王陵墓已经不那么气派了,有了几分落寞的味道。

    我们在新德里看到的第二个墓穴,位于朱木拿河②畔,是甘地的墓。墓园相当地开阔,但墓穴却显得非常矮小,让人不由联想到这位亚洲最瘦、最矮的男人,身披一块粗布,瘦骨嶙峋地坐在织布机旁,每天用4个小时的时间织简易的布,以此来唤醒人们抵制摧毁印度纺织工业的英国织布机。他曾顺从地站在英国法官面前受审,因为他倡导不合作运动,他曾多次绝食,因为穆斯林跟印度教徒不理睬他的和平呼吁,并仍以宗教的狂热相互杀戮。

    余秋雨:我们中国一般把他说成是圣雄甘地,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读他的传记。这座墓前并没有“甘地”的名字,但是却有甘地被刺时最后叫的个声音“嘿罗摩”。罗摩是印度教的一个大神,它就像我们这些人碰到事情的时候叫“噢,天哪”一样。最后这个声音放在他的墓前,既表现出当时的情景,也表现出他和印度这块土地的关系。

    西方人说除了基督之外,历史上没有一个人像甘地这样温柔、淡泊、纯朴,对仇敌也如此地宽恕。而圣雄甘地倡导的非暴力不合作的运动,一直到现在,仍然意义深远。

    余秋雨:甘地给人们留下的最深的印象是他以不抵抗主义领导了一次民族独立运动,获得了胜利。在他去世前的一年印度的独立运动获得了胜利。我们现在所说的独立的印度国家,就和那场运动直接有关。那种不抵抗主义的策略,在当时确实使英国束手无策。但是今天,在20世纪末的时候,我想甘地的精神给我们最重要的启示已经不仅是策略意义上的了,最关键的是一种非暴力主义。现在世界上问题非常非常多,但是如果非暴力主义的精神能够普及的话,我相信在以后,虽然有些最麻烦的问题,但至少可以驱除它的火药味,保持世界的某一种和平的状态,那么其他问题都可以讨论。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尽管印度自己仍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有待于解决,但是甘地所提倡的非暴力主义却有全世界的意望。

    1948年,甘地被印度教的极端教徒枪杀,这位一生倡导非暴力的圣人却最终死于暴力之下,这似乎是历史的悲剧,但他一生致力的印度统一事业,却因此而实现了。

    种姓制度

    种姓制度是印度社会最特别的社会特征,也是我们来印度之后最感兴趣的话题。

    李辉:这天上午,我们要去拜访一个婆罗门种姓人家。种姓制度形成于远古印度,南下的雅利安人为了保持自己优越的种姓特征而拒绝与他族通婚。种姓当中的前三种分别是婆罗门、刹地利、吠舍,他们都是雅利安人。第四位种姓是首陀罗,便是当地的土著了,他们叫作达罗比荼。最低级的种族是战俘跟被贬为奴隶的人。他们被称为不可接触的人抑或是贱民。在印度每一个种姓还派生出很多的副种姓,据说在印度副种姓有3000种之多。今天我们拜访的这位老人,他拥有婆罗门当中最高等级的姓氏。

    翻译:他有4个儿子,1个女儿,他们都结婚了,有小孩子。他说,在世界上没有什么天堂,天堂就在这里,我们所有人都住在一起。孩子们都住在一起,这是我们的天堂。

    李辉:这是他跟他妻子的照片,与照片上比起来,他们显然上了几岁的年纪,但是老人的目光是相当和善的。

    老人告诉我们,城市当中没有种姓制度的差别,但在农村,种姓制度依然存在,很多种姓高的人家拒绝和种姓低的人喝同一口井里的水,而且拒绝住在个村落之中。

    李辉:在老人家看来,他的姓氏给他一生带来的是些什么呢。他是婆罗门吗?

    翻译:他说他现在的名字、姓表示他是一个婆罗门,但是他又说,不管是婆罗门,还是什么,他是一个人。如果你们是说婆罗门的工作,每个工作他都知道。

    翻译告诉我们,这位老人现在仍保持着虔诚的宗教习惯。每天早上起床后和晚上睡觉前,他都要做礼拜。

    要饭有理

    印度给我的外围印象实在不好。不仅因为杂乱的街道、爆炸的人口和行乞的人群,更缘于那随处可见的贫民窟。身处旧德里的一处贫民窟中,很难联想到新德里绿草如茵的国王大道,也很难把它跟电脑软件出口大国联系在一起。据说,这儿的大部分人来自附近的农村,类似我们所说的打工族,但这些打工族在这儿已经有几辈人了。

    李辉: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旧德里的一个贫民区,这里居住着大概有500人,现在我们周围有很多围观的当地人,他们很多人是没有工作的。白天的时间男人们就去找一些像建筑工地这样的工作,妇女们都是在家里面带孩子的。这个小小的社区给人的感觉是相当贫穷,而且这里的五口之家的收入是70美金,生活相当拮据。而且这里五口之家的收人是70美金,生活相当拮据。环境也是相当恶劣,卫生条件很差,孩子们在这里恐怕不会得到很好的成长,或者说他们的身心都不会有正常的发展。后面的那座楼,是他们当初建起来的,因为建这些楼所以有了这些小房子,而这些人又是选民,他们可以决定自己留在这里。

    在这些破旧的小楼房后面,就是当地政府官员居住的楼房,月收入在10000到15000元的中层领异阶级政府才分配给他们这样的住宅。

    李辉:前面就是贫民窟,我想这样的落差感觉也是蛮大的。在这个小小的社区当中有他们自己的庙字,印度教的庙宇,还有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商店也在这里,样子很像一个修车的小房子,这就是他们日常所需品的购买地了。

    李辉:可不可以请问这位先生,他对他的生活的环境满意吗?

    翻译:他说他现在不满意啊,因为他家一个月的收入差不多1000到2500元,有时候是3000到3500元,好的时候能到4000元,但他有时候找不到好工作,收入太少。

    李辉:维持家庭生活是很困难的吗?

    翻译:他说,他们已经习惯了,现在他家里面最大的男孩在工作,他已经老了,不能工作了,家里只有一个人工作,所以有一点困难。

    我们被带往老人的家中,老人说,他们之所以可以在这里住这么久,没有被政府驱赶,那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选举权,大选的时候,可以利用他们来增加选票,对于竟争激烈的印度政客们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

    李辉:我们已经到了老人的家。刚才看到他的小孙女儿在这儿,非常漂亮。看来老人在家里的主要工作都是带孙子辈的小孩子了。两个都是他的孙子吗?

    翻译:对啊。

    李辉:他们家里人都住在这个小房间里吗?

    翻译:对啊。

    李辉:6口人?

    翻译:他的妻子去世了,现在家里只有6口人,他、他儿子、儿媳妇、还有3个孙子。

    李辉:都睡在这一张床上?

    翻译:他儿子跟儿媳睡在外面,老人家跟3个孩子睡在里面。

    李辉:房间里也非常简单,只有一面小小的镜子,还有一台非常简陋的电视。这是他的儿子,现在在外边工作,他是做设计工作的,这是他的儿媳。这是冲凉的地方了,特别简单,只能用水罐。

    导游告诉我们,在旧德里,像这样的贫民窟大概有十几处,聚集的人群大概有几十万之多,他们在这儿生活、劳作、繁衍后代。

    也许正因为这样的穷困所迫,印度人养成了乞讨的习惯。在我们的采访中,随处都有老老小小、男男女女跑过来跟我们要一些东西作小费。有的已经付过了,还过来反复要,这倒显得好像是我们出手小气似的。在导游的解释之下我们才了解,印度人不以乞讨为耻,他们甚至认为,乞讨是穷人应有的权利。在印度,行乞与施舍是一种受到鼓励的社会行为。印度人认为,这让那些企望积德行善的富人有了可以施舍的对象,乃是成全他们通往天堂的桥梁。

    梦断泰姬陵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我们前往离新德里200多公里的阿格拉,拜访渴望己久的泰姬陵。

    泰姬陵是莫卧儿王朝的沙加罕国王为自己相濡以沬12年的爱妻所建的,据说为了修建这座陵墓,他改变了亚穆纳河的位置。其实,泰姬只是王后的封号,王后真实的名字叫做阿柔曼巴尼尔比格姆,据说她具有波斯的血统,是一位绝代佳人。书中说她像百合一般高贵,而且性格温和,慧心独具,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她为沙加罕国王生了8男6女,最后因为难产死在布尔莫普尔的军帐之中。

    李辉:在她临终的时候,丈夫说:“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呢?我怎样对你表示我的爱呢?”于是这位妻子就跟丈夫说:“如果你真的是爱我的话就不要再娶了,另外,你要为我建一座世界上最美的坟墓,让世人都记得我。”于是痴情的国王就耗费巨资为王妃修建了这样一座壮丽的陵墓。

    余秋雨:这位妻子跟丈夫一起受了很多苦,生了14个孩子,最后死于难产。那位妻子,最后给丈夫一个遗嘱,遗嘱有好几条,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有一座美丽的陵墓。国王居然用22年的时间,每年动用2万人,来满足妻子的遗愿。我总觉得作为一个男人的许诺,一诺重千金,很让人感动。

    李辉:您觉得作为一个有知识、有权力的男人,他把所有的国力、精力都倾注在这样一个工程上面,这是一个比较正常或者是一个比较恰当的做法吗?

    余秋雨:当然不恰当,从社会价值批判来看的话,是非常不合适的。问题是历史一旦远离以后一切都模糊了,价值都模糊了,剩下的就是那么一座白色的陵墓迷迷糊糊地立在地平线上,剩下的就是它,这个时候你会忘记价值观说一句,值。现在在世界任何一本最简单的建筑史上也一定有泰姬陵,它已经成了印度的第一标志。皇帝那么多,如果一个皇帝做到了这一点,那是非常不简单的,具体评判跟历史评判有点不一样。

    国王丧妻后陷入莫大的哀痛之中,整整两年他不出行,为亡妻设计世界上最美的陵墓,当他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年轻的国王已经变得满头白发,并且还驼着背。

    李辉:皇帝为他的爱妻修好了美丽的白色陵墓之后,他有一个设想,为自己也盖一座同样美丽的陵墓,然后,在两座陵墓中间架一座虹桥。白色的陵墓在这边,黑色的陵墓是给自己的,同样是用大理石修茸的,不过他这个计划,还没有实现就被他的儿子“咔”一下给停住了,并且以这件事情作理由,让老皇帝提前退位,而且将老皇帝囚禁在红堡当中,当然这种囚禁并不是像我们普通意义上的坐牢那么艰辛,老皇帝不能从窗口直接望到他爱妃的陵墓,每天他背着窗子拿一块镜子反射。

    李辉:这里从前有一颗钻石,这是国王沙加罕的一个秘密,钻石可以反射泰姬陵的图形,而且每个角度都可以反射一个,一共有22个,他就借此怀念他的妻子。

    余秋雨:他居然想到在河的对面为自己造一个陵墓,黑色的。妻子的陵墓是白色的,中间造一条彩虹桥,这完全是童话般的想像。

    李辉:童话般的结合,梦里面的一种体现。

    余秋雨:这个皇帝好像有点孩子气,当然后来被他自己的孩子中断了这个计划。他被他的儿子大概关了9年,9年中他会从窗口看这个泰姬陵,那时候我想他的心态一定很复杂,他一定会跟自己的妻子,在晚上有一种内心的对话。最粗糙的一句话就是“老婆,是老三关我的”。老三就是他的第三个儿子。

    在旧德里的时候,我们看过一座令人眼前一亮的红堡,奇怪的事是阿格拉也有一座红堡。

    李辉: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红堡呢?其实这儿是红堡的原版,而旧德里的那一座是复制品,或者说是仿制品,同样是莫卧儿王朝这些帝王的杰作。这座红堡,第五代的国王沙加罕在这里除了增添了一些装备,比如花园、喷水池等设备,还加了一些他自己的气息。

    阿格拉的红堡是沙加罕的爷爷阿克巴①开始兴建的,阿克巴被称为印度史上最伟大的皇帝,经过他几十年的苦心经营之后,当时的印度已经是世界上最繁荣的国家了。有土耳其血统的阿克巴是个回教徒,因此在这座宫殿当中,可以感受到中亚风格与印度文化的那种巧妙并存。

    后来沙加罕的改造使得阿格拉的红堡充满了生命和绿意,据说他每晚都跟皇后泰姬马哈坐在用凉水凉过的空气之中,享受浸过玫瑰花香水的锦扇的拂拭。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充满了温韾的家居然成了他儿子囚禁他的地方。他在这儿被关了9年,直到他撒手人寰。

    盛来琥珀光

    从阿格拉前往斋浦尔的路上,我们会暂时停下来休息一下。趁这样的机会,也可以静心欣赏下印度农村真实的状况。

    很多的人围过来向我们乞讨,老人和孩子,大多数人懒散闲置、神情木讷,看起来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裕。在田间的路旁,我们看到两口井,据说这是为种姓不同的人准备的。穿得花花绿绿的印度妇女在井边打水,动作相当娴熟优雅,颇有民间风情。

    李辉:走过印度的农村,你会有一个特别的发现,种姓制度体现得特别明显。比如说,每个村落里都有两口井,高种姓的人用的是一口井,而低种姓的是另外一口井,这两口井绝对不可以合并,两种人也不会喝同一个井里面的水。

    据说印度女子头顶的功夫相当了得,他们可以同时顶两三个罐子,走起路来还不需要手扶,而且还能谈笑自若。

    李辉:我要学着打桶水,看看能不能把水打上来。这个井好深啊,已经打了好久了还没有见到水。

    斋浦尔被称为粉红色的城市,是印度最迷人的城市之一。这里的街道古庙林立,现在看起来有点拥挤,据说当年爱好艺术的斋星王二世特意下令从各地运来大量的粉红色石头用来建筑各式建筑物。粉红色的风宫便是这里的代表作,风宫有953个小窗,因为设计巧妙,所以在屋里的任何一个角度都可以风凉畅快。

    李辉:我们5点钟从阿格拉出来,现在经过5个小时路途终于到了斋浦尔。路程将近500公里,今天的路还算好走,比起昨天那么多的搓板路,今天已经算顺利多了。现在我们已经到了一个环境相当好的地方,昨天跟今天这两天是印度行程当中比较开心的两站,因为我觉得环境好像越来越好,旁边有一条河,山尖上面还有一个古堡,这个古堡可是大有来头,它叫琥珀堡,为什么叫琥珀,难道真的是由琥珀砌成的吗?不是,是黄色大理石。因为整个建筑呈黄褐色,而且在阳光下大理石又会闪闪发光,所以有了“琥珀堡”这个名字。琥珀堡在从前是国王用来休闲度假的地方。

    观光客上山,通常坐在大象的背上一路摇晃而来,古堡之中多是柱式拱顶的建筑。精美的铁柱竖立在古老的庭院之中,四周配了很多煤气灯,每盏灯上都写着历代公主的名字。值得注意的是,这宫殿窗户上呈格子型的图案构图十分巧妙,这与印度其他的古堡有很大的区别。

    李辉:以前琥珀堡是用黄金、白银装潢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小块的彩色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之下熠熠生辉,真是豪华无比。到了晚上的时候点燃一支蜡烛,那些小玻璃块上就反射出无数的蜡烛头,那种景象真是难以想像。

    昨日胜景不再,今天的琥珀堡内,处处洋溢着印度的市井生活气息。有很多人已经在这儿开始做小生意了。闲步逛去,这个铺子锁着,那个铺子开着,周围都是一些贩卖饰品或者是纪念品的小摊。

    恒河晨浴

    瓦拉纳西①是印度教的圣地,印度人叫做“迦尸”,抑或是“湿婆城”,台湾人则称它是“等死城”。

    根据印度教的教义,恒河是最神圣的河。恒河河畔的瓦拉纳西就成了最神圣的城市。每天都会有数以万计的印度教徒来到恒河边晨浴,抑或是等待升入天堂。传说中这座城市是6000年前由印度教的湿婆神创造的。因此,印度教徒认为这儿的每块砖头都是湿婆神。大文豪马克吐温说:“瓦拉纳西比历史还古老,比传统更悠久,甚至比传说还早。”

    李辉:来到恒河边,今天要拍的东西是印度教徒早上在恒河当中洗澡,还有他们火化尸体,以及非常漂亮的日出。当然了,要买一个小灯,它可以让我们的幸运随之而来,不好的运气就随着小灯漂走了,大概到河中间的时候才可以把它放到河水里头。

    有人说,不到印度你无法体会宗教的狂热,而瓦拉纳西的恒河晨浴则将这种宗教狂热发挥到了极致。天刚亮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成千上万的沐浴者,在浑浊的水中施浸礼,他们个个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十泼送水花,施水祝福,有的赤手空拳在河中刷牙冼面,也有的将全身涂满了肥皂随时跃入水中。河面上载着游客的船只穿梭往来,船夫们不时地将船上的垃圾抛到下面。事实上,印度教徒视为圣河的恒河已经被污染到了非常极端的程度。

    李辉:好冷啊,再看到他们这么洗澡就更冷了。

    余秋雨:可能对他们来说,这种温度和我们所不能接受的肮脏都被他们看成是神圣的路。

    李辉:天哪,这水都快黄了,怎么洗澡啊?

    余秋雨:跳下去那么冷,一哆嗦,他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刺激,是神的安排,一定是这样的。他们没有我们所说的自然知识上的那种坐标,连我们最敏感的干净不干净,他们的想法也都不一样。

    李辉:听说恒河水里面有工厂排出来的污水,还有足以产生病菌的有害物质。他们怎么能够还这么坚持在这里面洗澡呢?

    余秋雨:我看到一个资料说每天排到恒河的工业污水是9亿升。

    李辉:9亿升!

    余秋雨:那是太麻烦了,我们过去看的那几条母亲河,只是看到两岸的衰落,现在我们活生生地看到这条母亲河自己变质了,完全变成很肮脏的东西了。但是他们好像没有这个概念。

    其实印度教徒从不认为这儿不卫生,他们固执地认为,这河水有医治百病的神效,于是每年从印度各地来到这儿的朝圣者、淋浴者、等死者竟然超过了百万。

    李辉:印度教的教徒认为,人只有被火化的那一刻才是真正地死亡,而在那一刻湿婆神会说出让人开悟的直言或是会迎接他们走向极乐世界。所以不管家里有多穷,人们也会积攒金钱,把这位亲戚送上最后的一程。而我们现在看到冒烟的地方是他们在进行火化的现场,因为他们不欢迎我们拍摄,所以我们只能远远地看一看。

    这儿平均每个月要火葬6000人左右,烧掉1500吨木材,这些木材跟尸体的灰烬将被推入恒河之中,对恒河形成了严重的污染。

    余秋雨:一个人要在这儿洗澡,要在这儿过日子,最后要在这儿死亡,这一切都是他的一种很大的人生理想,方式是次要的。他把它看成是母亲河,生病了,慢慢地朝它走去,好像在一位母亲巨大的躯体边来结束生命,这感觉还是可以的。生命太微小了,特别在印度,人们总觉得自己个人的生命是不可置信的,所以就来到了恒河这样一个大生命的边上,依附着一种文明的大生命,他们找到了它。

    佛法生辉

    李辉:这里是距瓦拉纳西大概10公里的鹿野苑,在1846年之前,地平面上我们可以见到的只有后面这个黑色的圆柱形的非常庞大的一个建筑物,到底是干什么的呢?英国人当时非常好奇,于是他们就挖掘,除了发现了这塔之外,在1910年左右,发掘出整片的遗址,据史料的记载,这是释迦牟尼佛初次传法的地方。

    想像一下,在公元前的531年的某天,菩提树下悟道的释迦牟尼从菩提加耶走200多公里来到这儿,他要寻找他最初的5个弟子,并且向他们布道讲法。或许当初这儿更加素朴冷寂,但是从那时候开始,佛教已经慢慢地传播出去了。和他同时代的执教者一样,佛陀通过对话、讲演和预言进行施教,他从不把教义写成文字,只是概括成一种短句,以便人们记忆。

    余秋雨:在这个讲坛上我想像释迦牟尼当时还是一位教师,他想用自己悟得的道来说服其他人,他把其他人首先看成学生,他首先选中的学生是自己的5个随从,这5个随从本来是跟着他去接受另外一种宗教训练,那就是苦行的宗教训练,苦行得简直是皮包骨头,但是释迦牟尼觉得用这种方式来悟道好像没悟,所以就改变了生活方式。他从一个牧羊女那儿喝了乳粥,好像体力就恢复了。

    这5个跟随他的人其实也是很虔诚的宗教信徒,看到他的变化后,心里开始有怀疑。

    余秋雨:他们觉得我们跟随你,你又不领受艰苦了,我们要不要跟随你,对他就已经有一点不像往日那么尊敬了。那么释迦牟尼自己悟了以后,在这儿说服了这5个跟随者。这个说服对释迦牟尼来说是信心大增,他觉得自己有可能把这5个随从扩大成为一个僧侣团体,然后由这个僧侣团体慢慢地对整个天下进行一种宗教说服。所以,这个地方我觉得在佛教发展史上是个极重要的地方,是佛教初次闪现出最智慧的光辉的地方。

    当年释迦牟尼佛就在这个讲法坛上讲经说法,而他最初的五个弟子分坐在旁边的小坛上听他讲法,于是就有了最早的佛跟法。渐渐佛教的信徒多了,出家人有很多在这里一起修行,就形成了佛教当中佛法僧三宝。据史学家说,在阿育王时期佛教最为兴盛,而且还传到了亚洲很多地方,如中国就有很多的高僧,像法显、唐三藏也曾被邀请在这个地方讲经。到了后来,佛教衰落了,这里形成了一片古迹,不过我们到现在仍然可以感受到当时佛教的信徒之多。

    余秋雨:作为影响深远的盛兴宗教,此时的佛教徒们不知道在世界多少国家的寺庙当中隆重礼拜,而作为这个宗教的发源地,这儿没有一尊佛像,一个香炉,甚至是一个蒲团,这儿的洁净令人感动。

    经过了一段旅途之后,我们来到了另一个佛教圣地菩提加耶,一座镀金的释迦牟尼佛像安坐在大菩提寺中央,寺前的拱门上刻有狮、鹿、牛等动物图案,形象非常逼真。寺内宏大、峻拔的方塔型建筑是在1800多年以前完成的,相传是皈依佛教的阿育王所建。在这儿可以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朝圣者顶礼膜拜。

    余秋雨:这个菩提树这就是释迦牟尼佛成道的地方了。当然这不是原来的那棵树,据说这是原树的第四代子孙,但世界上恐怕再难找出一棵像这样备受尊重的树了。无数的佛教徒在树下顶礼膜拜,想像佛陀在这儿静坐并痛下决心的场面。经过7年的深思熟虑,这位已了悟人间疾苦根源的大觉悟者,去到鹿野苑,把他的学说传给了那里的人。我们见到的那座小山,释迦牟尼一定也看到了,因为山不会有什么变化。西南方向的群山也不会变化,他就这么一路走过去,决定要把这儿思考的结果变成一种学说讲出来。

    李辉:告诉世人。

    余秋雨:对,但是我们这一路走过来就发现,苦难还是那么苦难,还是没什么变化,所以我就想到,任何一种再好的宗教也是对苦难的直接反应,但是不一定能够直接地来改变苦难本身,只是来改变人的一种心智。

    李辉:他是改变人的一种心态,思维的方法和行为的方法。

    余秋雨:对,所以如果从他似乎没有改变这块土地来看他的能量那是不行的,那是不公平的,他的思维传播出去以后,成为一种比较高层次的东西,很大的一个领域的人都能受到感染,他就是一个好的佛教。宗教领域里边,宗教的名目是太多太多,但现在被全世界接受成为世界宗教的也只有3个了,佛教也就是其中之一。

    在释迦牟尼佛死后的两个世纪里,他的教义被分裂为18个派,公元13世纪的时候佛教在印度最终被印度教所淹没。但同基督教一样,佛教在其他的地方却取得了光辉的胜利,并且这种征服没有流一滴血。

    ①位于印度西北部,印度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1947年印度独立后成为首都。德里本是一个古都,后来在古都旁边扩建了一座新的城市,称为新德里,以与旧德里区别。新德里和旧德里中间隔着一座印度门,并以着名的拉姆利拉广场为界,广场以南为新德里,广场以北为旧德里。

    ①锡克教是15世纪诞生于印度的一神教,尊崇十位师尊及其传授的《阿底.格兰特》,以公平正义、扶贫济弱和宗教自由为基本教义。从第六代师尊开始到第十代师尊,锡克教为了对抗莫卧尔王朝的压迫,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带有军事化色彩的组织。

    ①位于新德里南方约七里处,是一座融合印度教与回教色彩的五层石塔,“明那”就是塔或高台的意思。这座建于13世纪的高塔,原为拉奇普特国王普莱铁维为他妻子萨姆瑜克妲建造的望夫台,顾特卜.马德丁创立奴隶王朝后,便把它改筑为高塔。

    ②今亚穆纳河旧称。

    ①印度莫卧儿帝国第三代皇帝,着名的政治和宗教改革家(公元1556-1605年在位)。在阿克巴统治下,印度达到空前的统一和繁荣。

    ①位于印度北方邦东南部,座落在恒河中游新月形曲流段左岸,为印度教圣地、着名历史古城。该市有各式庙宇1000多座,恒河浴场、印度金庙都位于此。印度教徒相信,能在瓦拉纳西死去就能够超脱生死轮回的厄运;而在瓦拉纳西的恒河畔沐浴后,即可洗涤污浊的灵魂;在瓦拉纳西的恒河畔火化并将骨灰洒入河中也能超脱生前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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