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之旅-内秀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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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朗土地的主调,不是虚张声势的苍凉感,不是故弄玄虚的神秘感,也不是炊烟缭绕的世俗感。有点苍凉,有点神秘,也有点世俗,一切都被撮合成一种有待摆布的诗意。这样的河山,出现伟大时一定气宇轩昂,蒙受灾难时一定悲情漫漫,处于平和时一定淡然漠然。它本身没有太大的主调,只等历史来浓浓地渲染。一再地被大富大贵、大祸大灾所伸拓,它的诗意也就变成了一种有待填充的空灵形态。

    ——余秋雨

    脚下古城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巴格达、离开伊拉克,前往我们的下一站——伊朗。

    陈鲁豫:我们在伊拉克待了整整10天时间,最大的感受就是完全和外界失去了联系,现在最让我激动的不是离开这儿,因为我其实在这儿待得还可以,见到很多我不可能在其他地方见到的事情。最使我兴奋的就是我终于能够用我的电话了,在伊拉克边境时他们海关人员给我们电话上都上了封条,在离开伊拉克之前绝对不能够打开,所以我们过了10天偷偷摸摸打不了电话的日子。11月19日早上9点,我和同伴们准时到达两伊边境,开始履行正常的出境手续。

    出乎意料,这次我们出境的手续办得非常快,到汽车开动到准备离开总共还不到半个小时,这和我们来的时候在边境等了8个小时,形成了一个很强烈的对比。之所以这么顺利,可能是因为走总是要比进简单一点,此外还因为这一路有中国驻伊拉克大使馆同胞们一直陪同,他们事先也肯定做了很多的工作。在伊拉克将近10天的时间,他们对我们的各项拍摄、采访工作也都给予了很大的支持,这种情谊让我们心里挺有几分依依不舍。

    伊拉克渐行渐远,车队开出不久,就看见远处城堡上两位宗教领袖的巨型画像,这就是伊朗给我的第一印象。

    经过了一整套的入境手续之后,下午2点多,车队终于冲出铁门,驶进了伊朗,道路两旁沙土沉寂,人声全无,只有车轮快速驶过的声音。很容易就使人想起,几年前这里曾是硝烟弥漫的两伊战场。果然车行不久,就看到废弃的坦克和一排排的军车停在路的两旁,在斜阳的照射下非但显不出威武,反倒有一些败落的味道。据说,这里沿途村庄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都和这场战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8年的两伊战争使伊朗损失了几十万精壮男子,这里每个家庭都因此而支离破碎。

    西北边陲小镇巴赫塔兰据说是伊朗重要的棉花生产地,我们到达时已经是晚上7点钟,准备在这里吃第一顿伊朗饭。夜色下的巴赫塔兰,让我们第一次静心感受到浓郁的波斯风情。

    陈鲁豫:现在其实一点儿都不冷,我之所以包上头巾,也是因为入乡随俗。今天早晨我们是8点半钟出发的,现在已经是下午将近6点钟了,在路上又是奔波了一天的时间,现在我们到了一个小城市叫巴赫塔兰,这里是今天晚上我们可能会下榻的酒店。虽然外面看起来很不起眼,不过里面装潢得还可以,但今天晚上会不会住在这儿目前还不知道,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们所有人的意见还没有统一,有人说希望能够赶夜路直接去德黑兰。如果开车去德黑兰的话,要走一段很长的夜路,也会比较辛苦的。

    为了安全起见,车队最终还是决定住在这家边境旅店,不能不提的是,旅店每个房间都有一本《古兰经》。

    伊朗人带我们去的第一个地方,是位于哈马丹市①的米底王国都城遗址。

    米底王国是公元前5世纪伊朗人建的第一个王国,关于这个王国只有巴比伦发现的楔形文字中才有记载,这个博物馆只是陈列着这个遗址出土的大量文物。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也曾在书中提到过米底王国,但他同时也承认对此知之甚少,如今我们这些东方小生的到访,不知会不会让这位古代大师捶胸顿足、感慨万千。

    陈鲁豫:伊朗虽然是位于中东的阿拉伯国家,但伊朗人还是属于欧洲的雅利安民族,因为伊朗人的祖先是几千年前从欧洲迁移到伊朗高原的,所以伊朗人讲的波斯语也属于印欧语系。现在我们是在伊朗的一个叫做哈马丹的地方,到了哈马丹,这个古城遗迹必须要来看一看,这个古城名叫Hegmataneh,始建于公元前8世纪,而开发工作是从5年前开始的,到目前为止已经在这个古城遗迹发现了大量珍贵的历史文物。

    我们来到5年前还被当地人踩在脚下的古代都城的发掘现场,伊朗人很有保护文物的意识,将遗址搭大篷遮盖,大篷下面密集的房舍、小小的街道以及排水管道都依稀可辨。据专家介绍,在挖掘过程中,他们还发现米底王国以后各个时代的文物,例如波斯帝国时代的、亚历山大时代的、安息王朝和萨珊王朝以至后来的伊斯兰时代的文物,一应俱全,各具特色。

    接着,我们又被带去参加一位犹太先知的古墓,古墓中埋葬着这位先知和他的侄女。乍一听这或许和伊朗历史无关,但这个古墓的意义就在于这位犹太侄女当时嫁给了波斯帝国最强大、最仁慈的君主居鲁士的后代子孙。米底王朝之后,居鲁士建的波斯帝国,是波斯文明中最为辉煌的时期。

    余秋雨:昨天我们在哈马丹见到两处古迹,它们所代表的正是伊朗历史的第一页和第二页。第一页就是他们第一个王朝——米底的首都,5年前才发现的。第二页、就是他们最辉煌的时代——居鲁士时代的一个墓葬。而这个墓葬表明,在古伊朗的时候,他们对异族人的宽容和慈爱,他们居然可以和犹太人结婚。

    这历史的第一页、第二页翻得非常地透彻和辉煌。但接下去伊朗也慢慢地衰落了。

    余秋雨:主要是在和希腊打仗时失败了,失败以后麻烦事非常多,但是最后他们还是崛起了,出现了一个我们中国都知道的安息王朝,后来又出现一个萨珊王朝,最后又被阿拉伯人进攻,进攻以后产生了伊斯兰时代,伊斯兰时代一直延续、延续,直到近代的时候面临很多外族入侵,但是他们还是依序伊斯兰文化一直缓慢地生存到今天。

    通往墓地的街道是一条具有2000年历史的古街,名字叫夏略底,去时匆忙,来不及细看,回来再看时还真能品位出古色古香的味道。穿行其中,很容易让人想起中国南方的小镇:旧色的商店和闲适的人群交相错落,穿着黑袍子的妇女,真真切切地游荡在你的眼前,在不时提醒我们人在异地,心在他乡之外,又生出了对伊朗的丝丝亲近感。

    还我旧时袍

    据当地人介绍,德黑兰是个没有夜生活的城市。

    我们到德黑兰的时间是晚上7点多钟,晚上人们都在家里看电视,电视节目中没有西洋歌曲,也没有女歌星的演唱,即使体育节目中有穿泳衣的女运动员也要被全部删去。

    陈鲁豫:我们终于来到了德黑兰,现在已经是德黑兰时间晚上7点多钟了。这里就是我们住的酒店,在天黑的时候进入德黑兰,感觉这是一个很大的城市,交通很拥挤,车很多,不过我相信,白天看感觉会完全不一样。

    白天的德黑兰像一首描写深秋的古诗,成熟中带有一丝苍凉,远处高山上融化的雪水无声地流淌在街边的石沟中。伴随着黑袍女子的匆匆步伐,喧闹的国产汽车拥挤在宽阔的马路上。而对我们来说,随着戴头巾时间的增长,我们越来越难忍受这种不自由的穿衣方式。

    陈鲁豫:我们几个人的装束看起来都觉得很滑稽,这是在伊拉克买的袍子,到这儿居然派上了很好的用场,头巾都是我们从北京带来的,因为进入伊朗之后这儿所有的女性,包括外国来的妇女都必须要戴上头巾,不光是在公共场合下,马路上、坐车,即便在餐厅里面吃饭的时候,再热,你的头巾、外套都不能够脱下来。昨天我没有穿外罩,穿了一件稍微紧身一点的毛衣,就有人提醒我说最好在车上待着。不知道别人的感觉怎么样,我觉得有点压抑。

    在伊朗,女孩从9岁开始就必须戴头巾、裹黑袍。

    陈鲁豫:你喜欢穿这样的服饰吗?

    当地妇女:非常喜欢。

    陈鲁豫:为什么?

    当地妇女:我们认为穿这样的衣服比较安全,如果裸露的话,自己的美会引起男人的注意,甚至会导致一些男人坏的想法,遭到别人的欺负。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认为穿这样的衣服是比较安全的,可以保护自己。

    看着这些漂亮的伊朗女人,你在被她们黑袍下的端庄而打动的同时,也会为她们生活色调的单一和压抑而深感惋惜。

    陈鲁豫:您每天都要穿这件黑袍子吗?

    当地妇女:出门的时候都是要穿的。

    陈鲁豫:自己愿意穿这样的袍子吗?

    当地妇女:当然了。

    陈鲁豫:为什么?

    当地妇女:这是宗教上的原因,是应当穿的。

    当地居民(男):你们穿其他的衣服到我们国家来,我们可以接受,但是对于伊朗的女性来说,她们应该尊重自己的宗教,如果她们不把自己的身体掩盖起来,我们无法接受。

    也许宗教原则就是无可争辩的信条,但是让我们这些“老外”感到大惑不解并无法忍受的是,他们对待外国女人和伊朗女人一视同仁的强制性做法。

    陈鲁豫:其实真的别小看这头巾,我待在伊朗这几天心里就觉得很烦躁,因为它带给我的精神压力很大。我为什么要戴这个头巾?如果说现在天气还很凉,我戴上还可以,在吃饭的时候,很热很热还是不能摘,确实感觉很烦躁。

    余秋雨:因为你是从另外一个民族、另外一个地方来的。他们保持自己的民族习惯穿着是很好的、无可指责的,但是对于外来人如此要求,我觉得有点过分了。

    陈鲁豫:我们中国人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觉得还应该加一句:“己所欲,也不应该施于人”,因为你想要的不一定是我想要的,应该分开来对待。

    余秋雨:是,比如善良、宽容这些美德,是人类很好的精神力量,对于服装、对于自己的穿戴,毕竟是一个私人的问题,不要强加。

    陈鲁豫:还有一点我觉得值得探讨,挺有意思的,我们有时候忘了戴头巾,会有人过来指指点点,提醒说你们要戴头巾。那样的人,无论男的女的,他们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呢?

    余秋雨:我也在想,车子停下来后,我们车上的一位女士刚刚摘下头巾,就有路人,既不是警察,也不是他们宗教当中的重要人员就来敲窗,意思就是要把头巾戴起来,我们的女士打开窗,用英语跟他们讲“这是在车里,不是公共场所”,他们说“不,有窗,所以还是公共场所”,我觉得我无法想像他们是怎么来思考这个问题的。

    陈鲁豫:对,我也特别想知道。

    余秋雨:难道他们真觉得每一个外国人到这儿来都需要戴吗?很难说这件事情完全出于一种过于极端的心理,也可能他们内心想的是为你们好。

    陈鲁豫:有可能。

    在采访中我们也发现,不是所有的伊朗女人都喜欢这种一成不变的服饰,有40%的年轻女性希望能够在衣饰上有一种更大的自由。

    伊朗妇女:有些人认为最好是让大家自由选择,谁愿意穿就穿,谁不愿意穿就不穿。

    陈鲁豫:你的女同学里面,有没有不喜欢穿黑袍子或者戴围巾的?

    伊朗妇女: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有一些人不喜欢。

    陈鲁豫:你的观点是非常喜欢,有多少人不喜欢?

    伊朗妇女:我非常喜欢,大约有40%不喜欢。

    余秋雨:我昨天晚上专门找了一位伊斯兰学者聊天,我说我们什么都不谈,只是探讨是不是这个国家还需要进一步发展经济?他说对。我说最大的阻力在哪儿?他说阻力是我们有些开放城市要求外国女人戴头巾。

    陈鲁豫:比如说德黑兰。

    余秋雨:所以影响了投资。你看,伊斯兰学者也在思考,有没有可能在这方面宽松一点才能吸引外国投资。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如果细节上太讲究的话,投资者会认为它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障碍,如果你是一个投资者的话。

    应该松动一点。我们这么讲,一点儿没有影响到我们对他们宗教的尊重和对他们民族习惯的尊重,以及对他们服装文化的尊重,我们一点儿没有影响这点。

    陈鲁豫:其实说实话,我看到很多伊朗女孩很漂亮,穿黑袍子在马路上走真的很好看。

    余秋雨:我甚至感觉我们一路过来,我觉得最好看的就是伊朗女性了。

    陈鲁豫:真的是,她们非常好看,五官的轮廓特别漂亮。

    余秋雨:她们美丽的身材黑袍子是遮不住的。

    陈鲁豫:黑袍的质料和垂感都特别好,走起路来很飘逸,所以很漂亮。

    余秋雨:而且在人体美学上,把所有其他干扰性的色彩全部挡住了,她们是不拒绝化妆的,色彩全部留给化妆过的眼睛、嘴唇和脸庞,这多美啊。

    陈鲁豫:她们的眼睛显得特别大,也特别好看。

    余秋雨:所以对于这种服装本身,我们不能说它不好看,但是不能强加给别人。

    在伊朗的公共汽车上,我们还发现了一种有趣的现象。

    陈鲁豫:现在我们坐上了一辆伊朗的公共汽车,大家可能觉得比较奇怪,我离摄影机非常远,原因是我们的摄像师是一位男士。在伊朗,所有的公共汽车上都是这样,一个栏杆把车厢分成两部分,所有的女性乘客必须要坐在后边,男乘客坐在前边,不能够混着坐。这种体验对我们来说比较新鲜,在我们的身后,坐着很多的伊朗女孩子,都非常的漂亮,穿着差不多,有的人戴着黑色的头巾,还有人戴着蓝色的。像我们几个老外这样包着五颜六色的花头巾比较少一点。

    除了公共汽车之外,在伊朗的学校等公共场所,男女也都要严格分开,你会随时想到中国“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而理发店更有意思,女子理发店就像是具有神秘色彩的女子集会的场所,幽深而隐蔽。只可惜,我们的摄影师全部都是男儿之身,所以都被严厉禁止在每一家女理发店的门外,不能进去拍摄。

    革命印迹

    在约旦,我们到处都可以看到已故侯塞因国王和现任国王阿卜杜拉的画像,到了伊拉克就换成了总统萨达姆的画像。伊朗自然也有。

    陈鲁豫:在伊朗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像我身后这样的巨幅头像,上面永远画着两个人,一个就是长着一捋白色长髯的伊朗已故宗教领袖霍梅尼,旁边是伊朗现在的宗教领袖哈梅内伊。对于很多中国人来说,可能更了解霍梅尼,他曾经在伊拉克隐居过长达13年的时间,在1979年又回到伊朗发动革命,他当年主张要发展自己的经济,摆脱美国人的控制。哈梅内伊现在掌握着伊朗的宗教、政治、军事以及经济大权。

    伊斯兰革命前的巴列维王朝,是伊朗近代史交替过程中一个重要的历史阶段。礼萨王实行了一系列具有进步意义的改革,当时被称为“自上而下的白色革命”。据说当时伊朗已经开化到有女子穿袒胸露背的衣服畅然行走于大庭广众之下的地步。

    1979年2月11日,伊朗什叶派领袖霍梅尼利用宗教的力量和国民投票选举,建立了政教合一的伊斯兰共和国,同时制定了新的宪法,目的在于反对在背后支持巴列维王国的美国及其文化。

    陈鲁豫:您喜欢革命以前的生活,还是喜欢现在的生活呢?

    伊朗妇女:那时我还很小,但我知道现在有的人很喜欢那个时候的生活,也有人喜欢现在的生活。

    当地居民:革命前因为没有战争,所以经济方面好一些;但革命后,伊朗有了自己的工业,真正属于自己的工业。

    除了宗教领袖画像外,伊朗经常悬挂的,还有其他人物画像。

    陈鲁豫:在伊朗的街头,我们还到处可以看到像我身后这样的画像,画像上面通常都画着一个或者是几个留着大胡子、穿着军装的伊朗男人,他们都是在两伊战争期间牺牲的伊朗高级将领。我身后这幅画像上画的是两伊战争期间伊朗的一位国防部长南木诸易将军,他曾经创建了伊朗国民卫队当中的军官学校。伊朗每年波斯日历六月二十几号是一个纪念日,专门纪念在两伊战争期间牺牲的伊朗士兵和将军。按阳历算的话,大约在每年的九月十几号。

    一行人来到德黑兰一个很着名的地标性建筑——自由塔。

    陈鲁豫:我身后是位于德黑兰西部的自由塔,塔高有45米。这是一座很有意思的建筑,名叫“自由塔”,不过纪念的却是伊朗2500年的王朝。它建于1971年,从建成之后一直到伊朗革命之前,伊朗国王在顶部的咖啡厅接见了不少到伊朗访问的各国元首和政要,向他们赠送有象征意义的金钥匙。现在这里面有图书馆、博物馆,更像是一个文化中心。

    每逢节假日,这里会汇集来自其他省份的外地伊朗人参观游览。

    陈鲁豫:据说从塔顶可以看到远处连绵不断的埃布什山的山峰,而塔下就是喧闹不止的游人和车流。像在其他城市一样,我们的车队都将在伊朗的主要景点和主要街头留下这一程的烙印。

    这座高高耸立的白色自由塔位于机场通往市区途中的一个开阔的草坪上,成为一个足以象征近代伊朗的纪念碑。

    生活在此处

    对一个陌生地方市井生活最快的了解,莫过于从当地集市入手。

    陈鲁豫:每到一个地方,我最喜欢到的地方就是当地的市场,比如说农贸市场,现在我们来到德黑兰本地老百姓最喜欢逛的一个叫作“巴扎”的市场,这里物质极大丰富,卖什么的都有,瓜果梨桃,还有一般的民生用品,看得我眼花缭乱。

    像这样的巴扎大市场在德黑兰有好几家,不但卖蔬菜水果,还卖各式各样的日常用品和服装。在市场里,时断时续的祈祷声提醒来买东西的人们祷告的时间到了。和伊拉克不同,近几年伊朗的经济正在从两伊战争后的疲惫中渐渐复苏过来,虽然这两年石油价格下落对伊朗经济触动很大,但伊朗已经开始更多地注重发展民族产业,摆脱依赖。现在一个普通银行职员的月薪大概在60到70美元不等,但更多的人们同时会做几份工作,所以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伊朗的货币是拉尔,但面值大得惊人,在黑市上1美元能换8100拉尔,也就是说,怀揣一百美金就有了几十万,这足以让不太富裕的游客品尝到做富翁的感觉。不过伊朗人在生活中更多使用“土曼”这个说法,1个土曼相当于10个拉尔,所以我们在伊朗付账时,总比他们所要的土曼价钱要多出10倍的拉尔。

    陈鲁豫:刚才我们在干果摊买了很多东西,大概是4包东西吧,一共是1650土曼,不过这边有两种货币单位,我拿着的是拉尔,10000拉尔实际上只有1000土曼,因此我要给他2张,等于是16500拉尔。还剩一张,这只是1000土曼。

    在这个跟人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农贸市场里面,居然也有一个清真寺。

    陈鲁豫:其实在伊朗每个自由市场里面都有这样的一个清真寺,今天很巧,我们还碰到了一群出席葬礼的人们。在伊朗,人们习惯在死者忌日的第3天、第7天、第40天还有1周年时,举行各种各样的纪念活动。一直在这个市场里面开店的兄弟二人在两天前刚刚过世,我们看到很多人送的花,本来我以为是真花,其实是假花,按照伊朗人的传统,在人们的葬礼中应该是送鲜花的,只不过鲜花价格很贵,现在人们也算移风易俗,就送假花,然后把买真花的钱捐给慈善机构来帮助穷人,这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在市场里面,我们还见识到了伊朗居民独有的风土习俗。

    陈鲁豫:在这个市场里面我看到这样一个小炉子,炉子里面烧着木炭,他们不停地往里面放干植物的种子,闻起来很像花椒大料的味道,放在里面,不停地扇,出来很浓的烟,很呛人。他们这样一个炉子不仅可以摆在家里面,任何地方都可以,它的作用是把那些坏的运气、不好的东西赶走,他们说是有一种迷信的意味,是伊朗的一种传统。刚才我看到路过的人,会抓一把烟往自己的脸上抹一下,好像会给自己带来好的运气。

    伊朗人很喜欢吃一种薄薄的大饼,这种饼不是用纯白的面粉做的,而是用原麦粉烙成的,吃起来薄中带脆,很是美味。

    陈鲁豫:在伊朗,每个家庭每天要吃多少个这样的饼?例如你的家。

    翻译:这要看家里的粮食情况,如果不吃米,就会吃饼。

    陈鲁豫:这样的话,一天要吃多少饼?

    翻译:5张。

    虽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当地吃食,但也不妨碍我们这些初来乍到拜访的游客,对它细细品尝,体验一把当地本土生活。

    地毯学校

    离开巴扎大市场,下一站是伊朗着名的地毯学校。

    陈鲁豫:在德黑兰,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见到编织得美仑美奂、让人叹为观止的波斯地毯和挂毯,很多伊朗人非常骄傲地告诉我们说,波斯地毯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所以在德黑兰,我们专门要来参观这样一所有40年历史的很着名的地毯学校——阿拉萨德,这里是这所学校附设的一间博物馆,博物馆的面积不是很大,但里面陈设了很多编织得相当精美的波斯地毯和挂毯,像我身后这一幅巨大的作品,它的长有3.15米,宽有2.6米,一共花的人工高达15045个小时,如果你仔细数的话,应该能够数出870种颜色。从这幅地毯中看,上面每一个人物的细节、形象、表情都塑造得非常生动,它是选自波斯着名诗人费尔多希的一本着作,名叫《猎王记》。

    这所地毯学校创办人的儿子阿拉萨德先生,给大家看了很多珍贵资料。

    陈鲁豫:这是当年由他爸爸亲手编织的波斯地毯的一些照片,很可惜,很多照片被烧了,因为当年这所学校遭过一次大火,他们从火里面也还抢救出了一些很珍贵的历史资料。从这些照片当中,我们也看到很多很有意思的地毯,像这一幅编织的是美国当年的总统——小罗斯福,你看跟照片或者是油画一模一样,甚至很多细节可能远远地高于照片和油画。另外还能看到很多的领导人,如编织出科威特国王还有沙特国王形象的一些波斯地毯,还有编织出苏联很着名的画家的一幅《拾穗图》的地毯。

    每条地毯都出自画在不起眼的小方格上的设计,千万别小看这种设计,因为每一条名贵的波斯地毯都是出自着名的设计师之手,这些设计师的地位在伊朗人的心中就好像毕加索一样,让世人崇拜。

    阿拉萨德先生接下来带领我们参观了编织地毯的操作间,许多伊朗妇女都来这儿租用编织机器,在老师的指导和帮助下为家人编织地毯,真正的波斯地毯都是用手工制成的,有的需要几十万个小时打几百万个小结才能够编成。伊朗人认为,用机器织的地毯,再好看也难登大雅之堂。

    陈鲁豫:这幅画已经完成了有一半了,刚刚是被挡住的,为什么挡上呢,因为这是一幅人体画,在伊斯兰教里面不是很合适,不过我可以看一下。看,非常地精美。他们是这样从右向左编织,每打一个结以后会把它剪一下,剪完以后要修剪一下,然后再把这根白色的线这样拦过来,她告诉我,波斯人叫布的,英语叫麦索尔。这根线在周围又叫间隔线,把它这样给挡住,经线、纬线给挡住。

    有人说波斯地毯就流在伊朗人的血液中,他们编织的灵巧和娴熟都是天生的,他们心灵手巧的样子,让旁观的我们也忍不住要试一试。

    探秘里海

    在过去,里海对我们来说只是地理书上一个不太陌生的词汇,而今天我们就要驱车前往一睹庐山真面目了。

    里海盛产石油和天然气,被视作宝库,周边几个国家曾为它的归属问题打得不可开交。在伊朗属地,里海附近有着名的油田,而且沿岸地区还是粮食重要产区,另外因为这里盛产桑树,所以里海还是伊朗的养蚕基地。

    车行不久,我们就上了盘山路,车队一直在山路上行走,但山路之崎岖、险峻,都是不曾想到的。不需要走365里路,我们就经过了春夏秋冬,可见山势的险峻。银色的雪山近在眼前,在车的带动下,我们的视线离它越来越近,这样的景色让人终身难忘。

    陈鲁豫:这一路我们只经历了一个季节,就是夏季,几乎所有人的皮肤都被中东的阳光晒得黑黑的,只有到了这儿我们才第一次看到雪。我身后的雪山让我们意识到此时此刻在中国的北方已经是冰雪皑皑的冬季了,这也是我们进入伊朗以后我第一次感到戴头巾的好处,因为这里真的是挺寒冷的。我身后的雪山名叫“艾尔波茨”,它一直连接着喜马拉雅山脉。由于德黑兰是一座山城,它的海拔在1200米左右,为了到里海,我们要翻过这座山,山顶处海拔大概在3000米高度,而里海的高度是海平面上下,所以这一路高高低低起伏会非常非常地大。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海拔2000米左右,翻过这座山以后,还会经过一片很漂亮的原始森林,我身后的这座雪山,雪是新鲜的雪,因为雪有两季。另外我们在德黑兰看到很多水,全部都是从这座雪山上面流下来的,非常清澈。

    走过雪山,车队又别无选择地扑向了云雾,在渐入仙境的旅途中,我们为每一个司机捏了一把汗。

    陈鲁豫:从我们的行程开始到现在,一路的交通工具就是这5辆经过改装以后很漂亮的吉普车。通常在车开的时候,我的任务就是坐在后座上睡觉养精蓄锐,另外给前面的正副驾驶递一点吃的、水什么的。不过这一路上我都没有敢闭一眼,因为这一路的路况不是太好,每一个弯度都很急,而且到现在我们开了大概有3个多小时了吧,经过了积雪的路面很滑,另外有一段还是在云中穿行,能见度非常差。进入伊朗已经一天多的时间了,我们所有人最深的感触就是伊朗人开车特别猛,比如说他们在换线的时候根本没有打灯的习惯,所以我们一路开车都很紧张。现在这段山路还是没有完全走完,前面还会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艰苦路程。

    早上7点出发,一路奔波,终于在下午2点到达里海。或许是因为路途遥远,行程艰难,里海赋予了我们这十几位东方客人更深的感触。

    陈鲁豫:我们终于来到了里海。一路走来,我们的车队曾经到过地中海、红海、死海,而今天我们来到了里海的沿岸。天气很阴沉,风浪也很大。里海地处欧亚交接处,位于中亚外高加索和伊朗之间,海岸线大概有7000多公里长。里海的资源非常丰富,有充足的石油、天然气资源,因而被人称作是“21世纪的第二个波斯湾”。目前,里海沿岸有5个国家,因为每个国家的发展战略地位不尽相同,所以地域问题,还有水域划分问题也一直争执不下。不过此时此刻站在里海的岸边,有关里海的纠纷或者由此有可能引发的紧张气氛我们完全感受不到,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是里海的雄浑、美丽。

    另外,每个人心里也都知道,如果往大家面向的方向一直开过去,从理论上讲可以开到中国。启程至今,行程已快过半,但前路仍是漫漫,我们依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麦地生日快乐

    到达伊斯法罕①的时间是11月24日中午11点。伊斯法罕是17世纪萨维王朝的古都,地处伊朗的交通要处,控制着从德黑兰经库姆南下的重要通道。此外它还是伊朗的工业重镇,尤其是纺织业,更是执全国之牛耳。因为气候和土质的关系,附近生产的棉花品质极佳。

    伊斯法罕给我们第一印象是它虽不古老,却洋溢着悠闲古朴的风味。

    陈鲁豫:早晨6点钟出发之后,开车约7个小时,我们终于来到了伊斯法罕。这儿就是我们要下榻的酒店阿巴斯,据说是伊斯法罕最好的一间酒店,到这儿以后,发现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因为今天是11月24号,是伊斯兰教第12个伊玛姆麦地的生日。在所有伊斯兰教什叶派国家里面,12个伊玛姆①的生日、忌日都是他们的节日。两旁也挂了很大的横幅,上面写着“庆祝麦地生日快乐”。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很有意思,他们认为麦地并没有死,有可能还活在人间,有一天会回到这儿来拯救他们。

    到达伊斯法罕的第一天,我们就感受到了街面上张灯结彩欢庆节日的喜庆气氛。每逢这些节日,伊朗就全民放假,所有人都会在清真寺或其他公众场所里或是家中做甜食,或向周围人分发一些糖果来表示庆贺。

    陈鲁豫:在这个节日里,伊朗人是否有一些像聚会一样的特殊活动呢?

    当地居民:是的,我们会在像清真寺这样的地方参加一些聚会,我们会做一些甜食,我们也会参加一些家庭聚会,在一起共度快乐时光。

    陈鲁豫:我听说人们相信第12伊玛姆还活在人世间,你也相信吗?

    当地居民:是的,我相信他还活在人间,尽管在哪里我还不太清楚,因为他是神。但我知道他还活在人间,并坚信这一点。

    在伊斯法罕的伊玛姆广场,我们遇见了专门来此游玩的一对年轻人。

    陈鲁豫:你是住在当地的还是外地人?

    男青年:我住在萨维斯,一个离这儿很近的城市。

    陈鲁豫:那你来这儿是为了过伊玛姆节,还是为了其他?

    男青年: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这才是我来这儿的原因。

    陈鲁豫:结婚的日子,祝贺你。你会到你这里的朋友家去共度伊玛姆节吗?

    男青年:当然。

    陈鲁豫:伊斯法罕人特别热情,刚刚有个小女孩知道我想穿一下那件黑色的斗篷,就把自己的衣服借给我。我们在里面逛的时候,有个小男孩端着一盘饮料请我们喝。为什么呢?因为今天是节日,在节日期间他们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家每户自己花钱买吃的、喝的,请亲朋好友,甚至是不认识的人,作为一种心意的表示。

    在伊玛姆广场,我们看到每个伊朗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并向我们这些老外表示了由衷的热情。

    除圣城库姆之外,伊斯法罕是伊朗最重要的宗教中心,在这儿你随时都会感受到浓重的宗教氛围。女人的黑袍裹得更加严密,祷告的音乐总是不绝于耳。

    陈鲁豫:让伊斯法罕感到非常骄傲的地方就是伊玛姆广场,据旅游书上介绍说这个广场是全世界面积最大的广场之一,面积相当于威尼斯圣马可广场的7倍。它的大小倒没让我感到震惊,不过身后的几座建筑我想很值得一提。可以看到,我身后有两座金碧辉煌的清真寺,我的左手边还有一座很大的宫殿,都是建于17世纪,是当时的国王阿巴斯下令兴建的。在阿巴斯时代,这个广场中心经常会举行射击表演、马术表演、马球表演,当时国王会到看台上面来观看表演。如今每个礼拜五,会有很多的本地市民到这个广场中心来参加礼拜五的祈祷活动。

    伊玛姆广场上的这两座清真寺,在当时的用途并不一样。

    陈鲁豫:我身后的这座清真寺叫伊玛清真寺,当年是对老百姓开放的。值得一讲的是,这座清真寺有两座大门,第一道大门正对南方,而第二道大门正对西南方向,因为那个方向是麦加的方向,是他们朝拜的方向。还有一座清真寺名叫Hikferla,花了17年的时间建成。当时是国王建给自己的,建成后国王专门从黎巴嫩请来一位宗教领袖叫HiUerla,他在里面主办了很多大型的宗教和纪念活动,国王后来还娶了他的女儿作自己的妻子。

    这座清真寺里一边是国王的看台,周围是老百姓的看台,体现出当年国王与民同乐的想法。

    余秋雨:它体现出伊斯兰教的一种基本的教义,也是它能够吸引很多很多人的地方,就是追求平等,或者是公平。就是说,我们在真主之下完全都是平等的,完全是一样的。不管你是国王还是平民,用两块白布一裹做礼拜,谁都是一样的。这种平等的感觉,对所有的老百姓吸引力都非常大。

    陈鲁豫:可是这儿有两座清真寺,一座是当年国王给老百姓盖的,一座是国王给自己盖的,还是有所不同。

    余秋雨:有点不同,但是比较起来,它们还是靠得很近,警备也不森严。

    陈鲁豫:刚刚我逛了一下伊玛姆广场,走得很累,因为这个广场很大,有8万多平方米,广场四周足足有200多个各种各样的小商店,全部都是卖伊斯法罕一些著名的手工艺品的,包括挂毯、地毯、桌布,还有很多银器、铜器。另外伊斯法罕还有一种很著名的糖,名叫“盖斯”,非常好吃,是用糖和腰果或者杏仁做成的。这个店我看琳琅满目、金碧辉煌的,卖的多是金器、银器还有铜器。我还是不太明白花纹是怎么弄上去的,是敲出来的还是刻出来的。

    翻译:主要是敲出来的,一点点地敲,有的比较细一点,有的不一样。

    在伊玛姆广场,有许多打造这种铜器的手工作坊,古老精致的花纹图案,就是从这样千万锤的打造声中渐渐鲜明出来。伊朗因为气候干燥,所以铜器永远闪闪发亮,不会生锈,而且伊朗家庭用的许多器皿,都是用黄铜制作而成。

    陈鲁豫:我现在吃的这种白色糖果,很像是北京卖的那种“花生牛轧”,它就是著名的糖果“盖斯”。因为今天是伊朗人过节,是他们的第十二伊玛姆的生日,按他们这儿的风俗,认识也好,不认识也好,只要你愿意的话,你可以自己花钱买糖果呀,买喝的呀,互相请客,这个风俗我很愿意遵守,因为今天我们的翻译曼可索尔还有加凡陪了我们一整天,逛了各个地方,所以我想入乡随俗,自己掏钱买糖。

    随着伊斯法罕欢乐的人群逛了一天,我们也觉得累了,便回到了下榻的哈巴斯酒店。

    陈鲁豫:这是伊斯法罕最棒、最豪华的一座酒店。的确,我发现这个酒店每一个细节之处都装璜得非常精美,有浓郁的波斯风情。大约在300年前卡萨维德王朝的时候,这里是一座很大的骆驼驿站,当时来往于各地的客商经过此地,都会住上一个或者两个晚上,稍微休息一下。而伊朗政府在34年以前把这个骆驼驿站改建成酒店,原因是有一年英国女王到伊斯法罕来访问,当时找不到一座适合女王身份的酒店给她下榻。等女王走后,伊朗政府就痛下决心,全力建造一座和伊斯法罕身份、地位相匹配的,有着很强的民族色彩的酒店。这就是“哈巴斯酒店”。

    对于哈巴斯酒店,我们这些来自中国的老外有一种别样的好感,因为这儿曾是古代丝绸之路的重要驿站,中国的丝绸就是经过这里,从波斯传到了南亚和欧洲。走入酒店大堂,你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当年骆驼成群、商人云集、大家聚此休息的热闹场景,你还会想到中国和伊朗自古不断的交往,想到张骞出使西域,想到中国《史记》中关于安西的记载,想到唐高宗和武则天墓前卑路麓斯王子的石像。每每想到这些,心底总升起一丝遥远的亲密。

    陈鲁豫:我发现伊朗是一个能够改变人的地方,我从痛恨戴头巾到主动穿上黑袍子,这个转变我觉得挺大的。不过有一点不同,穿黑袍子我觉得挺美的。我们在伊斯法罕只待了一个晚上,马上又要走了,下午还要开大概500多公里的路,到下一个城市设拉子去。现在是中午12点半,估计到那儿已经天黑了,可能是在7点钟,我们会到达在伊朗的第3站设拉子市。

    居鲁士雄魂

    从伊斯法罕到设拉子的路程有500多公里,傍晚时分,我们突然改道前往居鲁士的墓地。

    年代久远的古迹总给人以苍凉破旧之感,眼前这座建在6层石墓上的俭朴墓穴,让我们实在难以和居鲁士这个伟大贤能的波斯君主联系在一起。居鲁士率兵灭掉萨迪斯和巴比伦王朝之后,建立了波斯历史上最辉煌的王朝,随后又建立了罗马之前历史上最庞大的帝国。

    居鲁士以贤能、仁慈着称于世,他和拿破仑一样,对所有被征服土地上的宗教一律加以承认,亲身拜祭各方神灵。但是他们的野心同样都过于强大,在征服了整个近东之后,居鲁士进一步扩张版图使他丧生于马新吉特人手中。和亚历山大一样,他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帝国,却没有机会治理它。

    陈鲁豫:如果这个地方别人不告诉我是一个古迹的话,我可能就不会注意它,因为很不显眼。

    余秋雨:这个地方可能是到伊朗以后我们参观的最重要的地方。因为如果要算出古代全世界的几个最重要的帝王,居鲁士绝对是一个,而且我认为整个波斯文明最值得骄傲的是那个时代,并不是后来看上去好像热火朝天的时代。波斯帝国能够在古代文明版图上,作为一个真正强大的帝国站立在那里,而且表现出历史上最大的宽容、最大的慈爱、最辽阔的疆土,都和这个名字有关——居鲁士。

    陈鲁豫:但是我发现伟人的身后总是有点凄凉,你看当年那么一位叱咤风云的伟人,如今很孤独地站在这样一个荒僻的地方,我们这些从远处来的客人差点就经过而没有看到他。

    余秋雨:但是你知道吗?这么荒凉的地方发生过很多很多重大的事件,由于他的墓葬在这儿,所以每一拨侵略者过来以后,都判断这个坟墓里面一定有大量的财宝,所以就在这儿展开一个掘宝运动。比如希腊的亚历山大来了以后,他很尊敬居鲁士,他尽管占住这个地方但是没有挖掘他的坟墓,但是亚历山大死了以后,居鲁士的坟墓就被挖掘了,不断地被挖掘,一拨一拨,反正来的人都不会放过它。

    陈鲁豫:不过我刚才问了一下本地人,他们都说居鲁士和他太太,他们的尸体的确是放在这上面的棺木里面。

    余秋雨:他们的遗体被发现的时候骨头都还在。

    陈鲁豫:是他们的吗?

    余秋雨:是他们的,但是金银财宝都没有了,所有好的文物都没有了,只剩下他们躯体的遗留物。他是世界上极少有的、值得我们2000多年之后还尊敬的人之一。

    陈鲁豫:突然间我觉得我离历史比较近了,因为以前居鲁士这种名字对我来说只是存在于历史书本里面,完全没有任何的意义。

    余秋雨:好像是传说中的人物,对我们来说,大流士已经是很遥远了。但居鲁士的墓就在这儿,使我们都突然绷紧了神经。

    陈鲁豫:我现在不能够想像他真的就在那里面,对这种感觉真的是很奇妙。

    余秋雨:波斯的骄傲就在这儿。

    关于这位伟大帝王的长相,自然没有像今天一般有随处可见的照片可以查询,虽然可以查引希罗多德和斯诺芬笔下关于居鲁士的描写,但他们描写的多数又都是人神参半。可以肯定的是,居鲁士一定长得非常英俊,因为古代波斯艺术家一直把他当做形体美的模特儿。

    半小时之后,我们又赶到了离墓地几百米以外的宫殿遗址前。

    陈鲁豫:这里是当年居鲁士接见外国使节的地方,我们的车队到这儿之后,很多人就说,如果我们早2000多年来的话,会在这个地方接受居鲁士的会见。在居鲁士去世之后很多年,亚历山大来到这里,他想毁坏这座宫殿。可是有人说,如果你要是把这个宫殿破坏的话,会有报应的,可能会生病,然后死去。当时亚历山大很害怕,派人回来修复宫殿,问题是宫殿还没有修好,他就已经病死了。

    据说这座宫殿是居鲁士的儿子薛西斯几经修建才像现在这般规模宏大、富丽堂皇的,居鲁士贤能仁慈、一统天下,但他的儿子薛西斯半疯半癫、残忍无比,但即使是傻儿子,也不会忘记把老父的才德刻在石碑上以示天下。

    余秋雨:这是块非常重要的石碑,上面用古波斯文刻着这样的句子:我是居鲁士,我是王中之王,我要解放一切被奴役的人。大概是这个意思。居鲁士这个人是说话算话的,至少他在世界历史上做了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他到巴比伦去解放了巴比伦的囚犯,大概有上万犹太人被巴比伦奴役,他去那儿把他们解放出来,而且让他们回家乡,那些犹太人回到家乡之后,就从事着思考、努力创造宗教、整理圣经的工作,他们做了很多有划时代意义的事情。那么居鲁士的决定,我想就是在这个地方作出的。

    天色渐黑,拍摄工作进行得很困难,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声“把所有的车灯都打开”,于是五辆车不约而同一字排开,一盏盏车灯也顿时全部打开,遗址前一片明亮。遗址前,车灯成了摄影灯,黑色的夜幕里,竟有这样一批来自东方的拜谒者。

    黑暗中崇敬肃立,我们更深地体会到——波斯文明的雄魂并不在德黑兰或伊斯法罕,尽管这些地方近几个世纪以来最繁荣、也最重要,但真正的波斯文明的雄魂,无疑是在这里。

    请来了解我

    到伊朗而不到波斯波利斯①,就等于没有来过伊朗。

    波斯波利斯给人的感觉很像是在北京的圆明园,一切都已经被毁掉了,只剩下几根柱子。不知道是战争的原因、人为的原因,还是自然界的原因,这一点史学界一直争论不下,至今还没有最后的定论。坐在这儿看着周围的景色,只觉得人类文明的伟大。

    整个波斯波利斯占地12500平方米,这是居鲁士后代国王大流士为显示天下一统的国威而修建的,宏伟的规模和石浮雕的内容都显示出当时帝国的威武。波斯波利斯不但显示了古老的波斯文明,而且代表了古代波斯人的建筑风格,石柱石浮雕雕刻精细,随处可见,但由于年代久远,现在的波斯波利斯却已是废墟一片。

    陈鲁豫:余老师,您数没数?有差不多100根柱子。

    余秋雨:差不多是吧,这是百柱厅。

    陈鲁豫:在伊朗革命之前,史学界有一个观点,认为整个波斯波利斯是被亚历山大破坏的,但是据刚才有一个导游给我介绍,在伊朗革命之后就发现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亚历山大曾经来过这儿,他可能根本就没有来过。

    余秋雨:但是有一点肯定,亚历山大肯定从这儿拿走了很多很多的黄金,大概有12亿金法郎这样多的财宝。

    陈鲁豫:会不会有点像昨天我们看到的居鲁士墓一样,亚历山大来了以后还是想保护这个地方,但是他走后,他的手下们烧、杀、抢、掠,抢夺了金银珠宝。

    余秋雨:是的,亚历山大这个人和大流士没有很大的矛盾,亚历山大本人和大流士的女儿结婚了,而且他的岳母好像非常喜欢这个女婿,可见他们的关系还是挺好的,两个都是非常了不得的世界级的政治人物。

    陈鲁豫:现在伊朗史学界也认为,波斯波利斯到底是被谁毁坏的,是一个很难解的谜,他们说有可能是一场自然的灾难,比如说火灾,或者是其他什么自然界的原因。我想自然灾害可能是一个引发的原因,其他的原因同时起了作用。

    余秋雨:当时大流士时代的确是非常地开明,因为他能够把国内所有民族的人都集中在一起,可以说是通力合作,当时领导阶层的能干程度应该是相当高的。

    陈鲁豫:他的这种治理模式,后来被罗马整个拿过去了,罗马政府的治理方式基本上就接过了波斯帝国的治理方式,挺棒的。

    余秋雨:自大流士后每一代波斯君主都在波斯波利斯修建自己的宫殿,以求让自己能够名留后世。这幅浮雕就是薛西斯授意雕刻的,描述的是周边28个国家拥戴帝王薛西斯,把他高高举过头顶。

    陈鲁豫:这里是整个波斯波利斯保存最完整、也是最著名的一座宫殿,波斯文叫“哈帕当娜”,意思是这里是当时国王会见各国使节的地方。像我旁边这幅壁画,很忠实地显示了当时各国使节来进见国王的情景,他们每个人还带来象征各自国家特征的很有意思的礼物。比如说这一幅雕刻得非常精美,让人叹为观止,这两个人从装束上看,是当年住在美索布达米亚平原的人们。他们的表情是很毕恭毕敬的,还带有一点点害怕的样子,因为他们见的不是别人,毕竟是国王。他们带的是2头绵羊、2头羊、2个人,一共应该是12只脚,数一数,正好是12只脚,所以说当年的工匠对这一细节都是这样的注意。而且每一个人的表情,包括羊的表情,还有这个人的手摸着羊毛的细节都是栩栩如生的。

    这幅壁画当年应该是有颜色的,只不过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颜色全部都已经脱落,即使这样,也还是能揣摩出当时雕刻技艺的精美。

    陈鲁豫:我现在发现历史古迹真的不用修它,就这样,保存原样是最好的,在这儿给我们以很多很多遐想的空间。

    余秋雨:是啊,譬如像这个地方,我们很真实地回到公元前6世纪、5世纪、4世纪,那个对波斯来说是非常辉煌的时代。

    陈鲁豫:对,现在我在想当年这个地方是怎样的金碧辉煌,各国的使节是怎样带着礼物来这里向国王进贡的。

    余秋雨:世界历史上,古代辉煌过的地方很多,但是像这个地方这样重要的并不多。就像我们喜欢把历史比成一个舞台,在这个舞台上有的人个子大,有的人个子小,无论高矮,一定有主角和配角。这儿出现的是古代世界历史上的主角,如果和中国比照的话,那个时代就相当于中国的东周列国,东周列国那个时代主要还是在我们中华民族范围之内闹来闹去,而按照我们的标准他们绝对是世界性的闹腾了。

    陈鲁豫:南征北战的,您跟我说向北打到伏尔加河,东到印度。

    余秋雨:到印度河的河谷,整个西边还有希腊比较强盛,又远征打到希腊。

    陈鲁豫:这下糟糕了。

    余秋雨:糟糕了,我在希腊的时候就看到海湾,海湾里边是希腊和波斯打仗的战场所在地,希腊人都非常得意自己在那儿打败了波斯,我们读历史的时候光知道希腊打败了波斯,理由何在呢?因为波斯人在古代不愿意写作,写作是女人的娱乐,希腊人特别喜欢写作,所以所有的传媒、所有的舆论都被希腊占尽了。所以大家都知道亚历山大如何打胜了波斯,其实想想看波斯也是够厉害的,他是打了多大的土地以后再去打希腊的,这个地方真是可以称得上是世界历史主角的一个重要的落脚点。

    ①伊朗中西部城市,哈马丹省省会,位于德黑兰通往伊拉克的公路上。现在的哈马丹市是在古代哈格玛塔那遗址之上重新建造的,古时曾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站点。

    ①伊朗中部伊斯法罕省省会城市,伊朗第三大城。曾是波斯王朝的首都,是古代“丝绸之路”的南路要站,东西方商贸的集中地,一时富甲天下,古伊朗民间有“伊斯法罕半天下”的美称。

    ①伊玛姆在伊斯兰教中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它在阿拉伯语中原意是领袖、表率、楷模、祈祷、主持的意思。逊尼派中该词亦为此意,是伊斯兰教集体礼拜时在众人前面率众礼拜者。在什叶派中,伊玛姆代表教长,即人和真主之间的神圣中介,《古兰经》中的隐义,只有通过伊玛姆的秘传,信众才能知其奥意。当代什叶派内部分为十二伊玛姆宗、七伊玛姆宗、五伊玛姆宗、阿拉维派等分支。其中十二伊玛姆宗认定从阿里开始,总共有过十二位伊玛姆。第十二名伊玛姆已经遁世隐没,但将复临人世,带来和平、正义和安定。

    ①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第二个都城,建于大流士王(公元前522-前486年在位)时期,位于伊朗扎格罗斯山区的一盆地中。其遗址发现于设拉子东北50多公里的塔赫特贾姆希德附近,主要遗迹有大流士王的接见厅与百柱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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