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命运女妖的絮语·请你留下来

    黄昏来临时，人们偶尔会想起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绯南站在朵蓝树上，想起小时候在黄昏里回家的事情。

    五岁的他好不容易抓住了有着翠绿尾羽的鸟儿想要送给母亲。树林里的光线变得黯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阳光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凝视着他。他有些害怕，加快了脚步，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走不出树林。绯南放开了翠鸟，摸出父亲送给自己的小匕首。

    那天，五岁的绯南在夜色里回到了家，不久后，黑暗神殿分部的检测中，他被发现拥有不错的暗黑魔法天赋。没有人知道绯南曾经独自面对一个潜入贺兰城的魇魔。魇魔这种幽灵生物极为难缠，喜欢激发人内心的恐惧，最后吞噬人的灵魂。它没能吓住绯南，小小的绯南已经拥有战士无畏的心。

    这也许是夜色戒指选中如今的绯南的原因。

    绯南轻抚夜色戒指，他的心在黄昏里略觉悲哀。他信任尊重的暗黑高阶法师灼风在遇到他的那一刻就对他痛下杀手，如果不是夜色戒指保护了绯南，绯南早就灰飞烟灭。然后，他成了杀死灼风的凶手，被黑羽军通缉，根本无法离开贺兰城。绯南不知道为什么灼风会袭击自己，他甚至没来得及说出他拥有秘银配方的秘密。

    绯南一直等不到绯羽，后来他得知绯羽杀死了魔金长老潜逃的消息。短短几天的时间，两兄弟的人生完全颠覆。老管家去世，星染失踪。所有珍惜的一切就这样在眼前破碎。命运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

    绯南仔细地回想着这段时间里所有的事情，他意识到秘银配方的发现太过突兀。星染来到他们家的同时，绯羽发现了秘银。星染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小镇长大的姑娘，她做饭使用的一些调料来自遥远的国度，她的气质和举止也不像小镇姑娘。黑发黑眼的星染和老管家长得并不相像。重要的是绯羽，绯羽性格开朗但也有魔法药剂师的高傲。他对待星染的态度很奇怪，他给予了星染足够的尊重。

    如果秘银配方来自星染，那么她一定还活着。神秘的空间系魔法师也好，突然出手的灼风法师也好，他们独占秘银配方的意图都会落空。除了自己和绯羽，星染甚至其他人也知道秘银配方。唯一的疑问是，为什么星染不自己使用配方，而是选择了绯羽？

    就在这个时候，白羽箭从远方飞驰而来，深深地扎在绯南脸侧的树干上。黑羽军发现了他！

    与此同时，灵顿伯爵在贺兰城的府邸地下。宽阔豪华的魔法实验室里，绯羽正在尝试寻找幽灵药剂的配方。流银配制幽灵药剂时，屋子里存在的魔法药材都有备份。三十年前的流银和如今的绯羽一样是一个三阶魔法药剂师，在家里的实验室极其简陋，也没什么特别的魔法药材。

    灵顿伯爵说，在流银的女儿六岁生日的那晚，流银配置出了他也不清楚其效果的药剂。流银的女儿莺歌走进没关好的实验室，喝下那杯神秘药剂就变成了极其特别的幽灵。小莺歌每年生日那晚重复着她死亡后变成幽灵的片段。小莺歌是特别的幽灵，她其实不怎么惧怕阳光，不会被魔法攻击，似乎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她在第三十年恢复了全部的感情和意识，甚至躲过了灵顿伯爵的精神力，藏了起来。

    绯羽当时非常惊讶，星染为绯家招聘了一位幽灵小女仆，不需要吃喝，只会擦地板和家具。那就是小莺歌！灵顿伯爵四处寻找的小莺歌就在自家的幽灵小女仆。当然，绯羽选择保持缄默。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落魄的星染接受一个星币的任务寻找失踪的风猫蓝蓝来到了自己家。星染被露露袭击，在他的要求下一起送露露去飞霞路的魔法药剂师协会监禁。露露袭击星染时，被星染戴着的秘银手链化为灰烬，是自己要求星染和自己合作，交出秘银配方。

    绯羽只是遗憾自己想得不够周密，应该在一个更恰当的时机将秘银配方直接交到黑暗王陛下的手中。是自己连累了所有的人。绯羽黑色的眸子里是沉痛的神情，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星染来绯家暂住的日子里，他中午都回匆匆赶回家。喜欢她做的饭菜，喜欢看到她在家里忙碌的样子。时光变得悠长而美好，一如他还没来得及说出的心情。

    绯羽将一粒星染给他的神秘晶体加入夕色花的汁液。夕色花的汁液香甜可口，能够让人做一个香甜的梦，本身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夕色花是流银的实验室里少数几样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的魔法药材。

    绯羽觉得，在女儿六岁生日的晚上，为她做一杯可口的饮料才符合流银当时的心境。小莺歌说过，她的父亲经常为她做夕色花汁。原本没有任何副作用只是让人做个美梦的饮料如何会变成幽灵药剂？只有流银才知道。

    原本坚固的不溶于任何液体的神秘晶体颗粒就像盐一样融化在了夕色花汁里！

    绯羽记得，星染想要知道这些神秘晶体颗粒是什么，才让自己拿去实验室研究。那么她从哪里得到了这些神秘晶体颗粒？这些神秘晶体颗粒是不是和幽灵女孩小莺歌有关？

    时间之力极其罕有，只有时契一族才能掌握，他们是时间的旅行者，居无定所。流银家里的实验室所有的魔法药材都不具备时间之力，不可能配制出幽灵药剂。也许某种拥有时间之力的特别的东西在小莺歌六岁生日的那晚出现在夕色花汁里，所以小莺歌成为了特别的幽灵。

    绯羽的视线落在了融入神秘晶体颗粒的夕色花汁上。他需要验证这种汁液是否拥有时间之力。

    绯羽口袋里摸出了一粒夜光玫瑰的种子，汲取了一滴花汁滴在夜光玫瑰的种子上。花汁无声无息地渗入夜光玫瑰的种子那坚硬的外壳。奇迹在瞬间发生，那粒种子渐渐变得透明，然后发芽生长。这看起来就像是植物系魔法师的一次催生玫瑰表演。摇曳着生长的花枝，从无到有的花蕾曼妙绽放。

    绯羽伸出手却无法触摸到夜光玫瑰。夜光玫瑰仿佛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只是把它美妙的身影投射到这地下的木桌上。它那么美妙却无法触摸，就像多年前的一场雨水，某个美好却远去的背影。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灵顿伯爵优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绯羽，我有了绯南的消息。”

    绯羽措不及防，他将装着夕色花汁的杯子收入空间戒指里，他的戒指里空荡荡的，所有的秘银匕首都被灵顿伯爵拿走了。要命的是，绯羽不知道该怎么收取无法触摸的夜光玫瑰。

    绯羽不耐烦的声音从实验室里传出，“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很忙。”

    灵顿伯爵双眼微眯，他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绯羽脸色苍白地拿着魔法杖，身前的桌子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灵顿伯爵闻到屋子里有一种淡淡的幽香，夜光玫瑰的香气。

    灵顿伯爵的眼睛里幽光流转，“是什么让你连绯南的消息也不愿意马上知道？幽灵药剂有了进展？”

    绯羽点头，“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我在这里根本找不出幽灵药剂的配方。因为你的思路完全错了。我哥哥怎么了？”在灵顿伯爵推门进来的前一个瞬间，夜光玫瑰凋零消失了。

    灵顿伯爵靠近绯羽，他的视线落在绯羽修长的颈侧那处皮肤，他能闻到绯羽的血的香气，这香气混合夜光玫瑰的幽香，让他的吸血渴望在增强。

    灵顿伯爵的声线华丽略带沙哑，“有人在朵蓝树上看见了绯南，黑羽军围攻绯南，虽然绯南身受重伤，却还是突围逃走。我的人会在黑羽军找到他之前，把他带来这里。”年轻的魔法药剂师绯羽有着不逊于血族的美貌，绯羽对自己的魅力完全不自知，他潜心研究药剂，甚至发明了秘银配方。这样杰出的人非常适合成为他的血裔。可惜绯羽的父母死于血族的袭击，他无法完全隐藏他对血族的恨意。

    绯羽握紧了双手，他很担心哥哥，“谢谢您。”

    灵顿伯爵询问绯羽，“你刚才说我的思路完全错了？”

    绯羽点头，“您复原了流银配置出幽灵药剂时，他的实验室里所有的魔法药材。但是，这些药材并不怎么珍贵，也不可能蕴含时间之力。幽灵药剂的关键材料，你肯定没有找到。流银也是因此选择了自爆来隐藏这个秘密。”

    灵顿伯爵看着绯羽那子夜般迷人的双眼，“我的人深入研究过流银，他几乎没有离开过贺兰城，在魔法药剂师协会里主要配置制式魔法药剂，并没有显露出特别的天赋。他没有获得非比寻常的魔法药材的途径。秘银配方里也没有什么昂贵稀有的魔法材料，它依然具备对血族不可思议的杀伤力。”

    绯羽想起星染在他做实验时说过的话，“秘银对血族身体里给予你们力量和寿命的一种微小生命体拥有广泛的杀伤力。归根结底是一种作用于生物体的力量。而时间之力截然不同，幽灵药剂凭借你提供的这些平淡无奇的魔法药材根本无法配置成功。”星染认为血族的力量源泉是一种能够寄生在血族身体里的病毒，它们越强大，寄主就越强大。星染和他说的一些话改变了他对魔法药剂学的认知。他原本打算制造星染说的能看到极其微小物体的显微镜，但危险接连而至，一切都成泡影。

    灵顿伯爵被绯羽说服，“你可以停止实验，我会继续追查流银的女儿，那只特别的幽灵的消息。那时她才六岁，也许能给我们提供有用的线索。”小莺歌仿佛泡沫融化在海水里一样，就这么失去了踪影。

    一只黑色的蝙蝠从门外飞了进来，在落地时变成穿着黑袍的侍卫，“主人，绯南已经进入庄园，他挟持了灵雅小姐，想要交换他的弟弟绯羽。”

    灵顿伯爵的视线落在绯羽的身上，“你的哥哥只是一个三阶魔剑士？他的实力还真是让我惊讶。”

    绯羽看到了灵顿伯爵眼中的杀意，“很遗憾，你和你的哥哥今天都不能走出这座庄园。”绯南的武力和绯羽的智慧都超过了他的预期，这意味着他们很难操控。他一直对绯羽的血抱有渴望，把他变成一个失去智慧的低阶血族能满足他的渴望，同时让绯羽彻底忘记秘银配方。美丽的有才华的魔法药剂师的血必定芬芳可口。

    灵顿伯爵仿佛鬼魅一般贴近绯羽，绯羽只来得及将那杯夕色花汁泼在灵顿伯爵的脸上。正伸出獠牙的灵顿伯爵停住了。不，是时间停止了。

    绯羽很清晰地知道这杯药剂只能将时间停止一秒。他右手上积聚起了风刃砍向灵顿伯爵修长的脖子。灵顿伯爵佩戴的秘宝级魔法护具挡住了风刃。绯羽知道自己失去了杀死灵顿伯爵的机会。

    灵顿伯爵并没有意识到时间曾经停止过，他被绯羽泼了夕色花汁，但还是捉住了他的猎物。魔法师的血充满魔力，让人仿佛躺在云端。他看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绯羽，露出冷酷的微笑。他会把绯羽还给绯南。一个醒来后只知道本能吸血的低阶血族已经毫无价值。

    黄昏最后一丝阳光落入地平线，原本和煦的风在此时沾染上了黑夜的凛冽。夜光玫瑰在暮色里绽放，发光的花朵如同点缀黑夜的星星的碎片，又或者是爱的幻影。

    站在花园里的渊火凝望着天狼星，星光在此时此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巫妖在漫长的岁月里通常会研究星象，渊火早在七年前就发现星星的预示，贺兰城会突然衰败，甚至被人们放弃。

    渊火喜欢贺兰城，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在这里度过。这里有着他珍贵的记忆，伴随他度过荒芜时光。天狼星的一侧，隐星若隐若现。渊火知道这是贺兰城的命运面临重大转折时的迹象。

    一只乌鸦飞进了花园里，它落在了渊火的手臂上对着渊火低声细语，将它在凤凰花社区看到的事情告诉渊火。

    渊火抬头看了看天狼星，他的手按在了花园一角一个古朴的祭坛上，黑色的血从他的指尖滴落，那一瞬间渊火的脸仿佛苍老了十岁。他选择血祭命运女妖，从而得到命运的启示。命运女妖的絮语在渊火的灵魂深处响起。

    渊火的瞳孔在刹那间便成了白色。他看到绯羽变成了低阶血族游荡在夜色里。他看到幽灵女孩小莺歌变成了强大的幽灵之王吞噬贺兰城所有的生机。他看到贺兰城被人们遗弃，长满荒草，最后被时光之力侵蚀，只剩下朵蓝树屹立在星空下。他看到夜行的幽灵军队，他们如闪电如露水，年复一年行走在贺兰道上，直至永恒。他看到月紫夕站在骨龙上，充满了毁灭的气息。他看到星染站在朵蓝树上俯瞰着经过的幽灵军队。

    巫妖的黑暗气息从渊火的身上涌出，他四周的花儿们在瞬间枯萎。他缓缓站起身来，身体仿佛被时光腐朽。他看着不远处漫步在花园里的月紫夕和星染，原来是命运把他们带到了自己身边。

    渊火走向月紫夕和星染，“我的乌鸦使者告诉我，绯南正前往血族的庄园想要救回绯羽。”

    星染有些担忧，她抓住月紫夕的衣袖，“能帮帮他们吗？如果不是我，他们也不会陷入危险。”

    月紫夕安慰星染，“我马上去，你待在这里等我带着他们回来。”

    渊火站在暮色里，双眼里仿佛藏着时光的秘密，“我听到了命运女妖的絮语。你们不属于贺兰城，你们想要离开这里唯一的机会就是今天，你们必须救下绯南，星染还有小莺歌必须一起去。”

    最大的秘密就这么被渊火说出，月紫夕微微错愕，“命运女妖？这种古老的神灵索取的代价很高，也只有您能付得起。”他也无法随时占卜命运，需要筹备良久，或者在特别的契机时才能偷窥命运的碎片。每一次占卜命运付出的代价都是寿命。

    渊火的视线落在失明的星染身上，“星染，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虽然我觉得你很笨，会被你身边的小子欺骗。”

    渊火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看起来很慈祥，他的手抚过星染的额头，然后把秘银手链戴在星染的手腕上，“给你一道巫妖的祝福，这可是比精灵的祝福还要稀有的诅咒。毕竟巫妖通常厌倦这个世界和所有的人类。我不喜欢收藏女孩子的首饰，这条秘银手链还给你。”

    星染只觉得眉心微热，然后一粒灰色的小星星潜入了她的灵魂深处。她觉得渊火很像自己别扭的远房姨妈。

    渊火看着对着自己微笑的星染，他还是喜欢她眼睛明亮的样子，“在星愿大陆，即使光明大教主也无法治愈你的双眼，但是在深渊世界，你如果遇到阿贡龙母，也许能有治好双眼的一点机会。”

    月紫夕神色凝重，他看着神色平静的星染，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帮星染重见光明。

    幽灵女孩小莺歌出现在暮色里，她怯生生地牵着星染的衣角，目不转睛地看着巫妖渊火。渊火身上浓烈的幽灵之气让她觉得亲切。

    渊火看着小莺歌，眼神柔和，“你有愿望吗？你的愿望是什么？”

    小莺歌歪着头想了想，“我的愿望是我在六岁生日那天没有喝下那杯好喝的药剂，然后我就可以长成大姑娘，还能照顾我的父亲和母亲。”

    渊火意味深长地笑了，“记住你的愿望。”

    渊火目送着月紫夕带着星染离去的身影，长夜将至，他们是渊火漫长生命里一点璀璨的星辉。渊火知道这是他漫长人生里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他从星染身上感觉到了温暖，却在月紫夕身上看到了自己。温文尔雅的少年的内心拥有魔族的野心，他也许不能一直这么站在星染的身边。

    无论如何，这都是命运的安排。

    暮色深沉。

    月紫夕握着星染的手在暮色里掠过树梢，他们离开了杂货店，前往凤凰花社区。小莺歌钻进了星染握着的石头里，她懵懵懂懂地觉得今夜是很重要的一夜。

    星染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她感受着微风吹过脸颊，闻着暮色里的花香，心中的悲哀在聚集。渊火的话清晰地指出了她的困境，就算今夜她能侥幸回到贺兰道，甚至在月影之夜回到原来的世界也需要直面失明的现实。

    星染握紧月紫夕的手，仿佛能从中获得更多的勇气。他说，他是她的眼睛。

    就在月紫夕抵达灵顿伯爵的庄园时，他发现情况有些诡异，夜色里的庄园悄无声息，比坟墓还要安静，甚至让人觉得虚无。

    星染在月紫夕耳边低声说，“我感觉到了幽灵的气息。”秘银手链微微颤抖着，它就像一个雷达，捕捉着空气中的异常波动。

    小莺歌若隐若现的身影穿过庄园的雕花铁艺大门，她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花园里所有的花儿都枯萎了，灰色的气息在半空中游荡，风里似乎有幽灵在叹息。

    月紫夕想起了在月夜下的贺兰道奔驰的幽灵军队，这气息如出一辙，难道绯南已经变成了幽灵？

    星染跟随月紫夕穿过枯萎的花园，月紫夕小心翼翼地带着她前行，并没有告诉她，花园里还有着凝固如雕像一般的血族，他们应该是灵顿伯爵的属下。月紫夕感觉不到他们的生命气息。

    漫天的蝙蝠冲出了庄园深处的屋子，它们仿佛蝙蝠的龙卷风一样纠缠飞舞着，然后落在地上变成灵顿伯爵。

    灵顿伯爵的双手就像半透明的影子，他头发凌乱神色惊恐，已经没有了贵族的优雅闲适。他看到了月紫夕露出狂喜的神色，“救救我！”

    大屋的门悄然打开，绯南抱着绯羽走了出来。绯南并没有变成幽灵，他看起来伤心欲绝，原本碧绿的眸子呈现诡异的亮银色。

    绯南看到了星染，他的眼睛在瞬间恢复了碧绿，“星染，绯羽被血族咬了，他看起来很不好！你能帮帮他吗？”

    星染看不见绯南，“是谁咬了绯羽？”

    绯南的戒指上有亮银色的光冒出，宛如丝带一般缠绕住灵顿伯爵，“就是他。他咬了绯羽，把他变成了低阶血族。绯羽醒来时就会变成没有理智只知道吸血的怪物。”

    光带所及之处，灵顿伯爵的身体变得若隐若现，幽灵的气息进入他的身体引起了他强烈的痛苦。

    灵顿伯爵的气息微弱，“月紫夕，救救我，我们不是朋友吗？”

    月紫夕微微一笑，“我用顶级魔法道具换取了巫妖的地址，这只是等价交易，不涉及感情。更何况你的妹妹灵雅差点儿杀死了我的朋友。”

    灵顿伯爵看着星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是绯家管家的侄女？她居然是你的朋友？”他还让婆娑去绯家解决掉眼前的少女，但婆娑没能找到她。

    月紫夕目光锐利地看着灵顿伯爵，“你应该明白，你如果没办法让绯羽恢复神智，你会被杀死。”

    灵顿伯爵神色惨然，“在吸血的同时进行初拥，将血之晶注入绯羽的身体，他会变成我的血裔，保有神智和强大的力量。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星染把秘银戒指上的粉色珍珠掰了下来递给月紫夕，“渊火说他做的小玩意儿能让一个低阶血族变成高阶血族。”

    月紫夕将粉色珍珠抛给绯南。绯南的手颤抖着把它塞进了绯羽的嘴里。他不在乎弟弟是不是血族，他只希望弟弟能清醒地活着！

    漫长的一刻钟过去了，绯羽睁开双眼，原本深黑的眸子深处有了一点绯红。各种气息蜂拥着传入他的鼻翼，他觉得莫名的口渴。看到站在身边的绯南，绯羽的记忆开始恢复，他记得最后一个画面，灵顿伯爵咬了他！

    绯羽按住自己的心脏，没有心跳！

    小莺歌的手轻轻地放在绯羽的肩上，只有一朵花的重量，“绯羽哥哥，你醒了。我刚才很担心你——”

    这是漫长的一夜，也是温馨的一夜。

    绯家的两兄弟和管家的侄女星染述说着各自的遭遇。小莺歌告诉了绯羽，父亲流银确实经常给她做夕色花汁喝。而那些神秘晶体颗粒就是小莺歌的眼泪。

    绯羽利用地下实验室配置了抑制吸血渴望的药剂喝了下去。他选择记住这温馨的夜，不回忆过去不忧虑将来。

    绯南将夜色戒指里的陨石放在了花园里，星染戴着的秘银手链欢欣鼓舞，恨不得扑到陨石上亲两口。

    绯南和绯羽把陨石的处置权交给了小莺歌。小莺歌想起了她山坡上美丽的家。吹拂着脸颊的甜丝丝的风。夏日里纳凉的葡萄架。黄昏时满山坡叫着她的名字的妈妈。

    小莺歌甜甜地笑着，“我想回到我六岁生日的那晚。我还想把星染和月紫夕送回他们来的朵蓝树。”星染姐姐说，陨石来自遥远的天外藏着时间的力量，能够送星染和月紫夕回家，也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绯南按照夜色戒指的提示开始布置魔法阵，魔法阵的动力核心当然是那颗陨石。绯羽在夜色里和哥哥谈笑着，他并没有告诉哥哥，他预感到自己变成血族的命运并不会因为陨石的力量而改变。

    星空静谧无声，万物却在倾听。

    星染轻声问月紫夕，“你的愿望是什么？”

    月紫夕站在荒芜的花园里，看着眼前的少女，他的心跳在一点一点加快，他的声音清澈柔和，“我的愿望？我想请你留下来。”留在星愿大陆，不再回你原来的世界。命运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曾经的我预见到你会死在人类和魔族的战争里。但那时的我选择站在帝国的一边，如今的我选择站在魔族的那一边。我不想默默怀念你，我只想你留在我的身边。

    跨越两个世界的壁垒，在风暴的中心，我听到你的名字。时间荒芜，世界寂寥，我不想用余生思念你。我多么想有你陪着我度过漫长岁月，直至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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