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卿看她一眼。
“你既已不是我沈家人，我如何处置她，与你有何干系？”
秦氏绷着脸，眼神隐忍。
沈湘媛还在她怀里嘤嘤哭泣，“娘您别走，您别走…”
沈落卿漠然道：“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不过前提是，你得帮我做件事。”
沈湘媛原本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闻言倒是愣了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事？”
沈落卿重新坐下来，端起一杯刚沏好的茶放在唇边抿了两口，放在手上漫不经心的转动着。
“过两天我要举办一个宴会，你去挨家挨户的下请帖，但凡是京城名媛，未曾出嫁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让她们必须到访。”
沈月娥听得有些讶异。
“你请她们做什么？”
沈落卿笑得意态悠闲，“我在府中躺了一月，燕王府拜访的佳客一日比一日多，想来她们整日闲得慌，正巧我近来无聊得很，让她们过来陪我唠嗑唠嗑，打发时间。也顺便…感谢她们如此关心我的未婚夫。”
一听这话沈月娥便知她生气了。
其实沈落卿是个好性子的人，只要不惹她，她都是很好说话的。但如果惹到她，那就惨了。
这次从点苍山回来，她在附中养伤一月，京城的那些名媛淑女一个个的都跑去燕王府献殷勤，这不明摆着打沈落卿的脸，当她是死人么？尤其今日还被华清妍当街拦截辱骂，以她的性子，没当场把华清妍绑了送官就是奇迹了。
而她也知道，那些个贵女们都不待见自己，下请帖那些人多半会推辞。让沈湘媛去，少不得被各种刁难，是在变相的折腾沈湘媛呢。
沈湘媛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娘被赶出侯府，这事儿很快就会在京城贵族圈里传遍。她又带着伤，到时候肯定会被那些贵族名媛们嫌弃讥嘲。可若不去请，沈落卿是不会放过她的。
她抬头小心翼翼看了眼沈阙。
沈阙很淡定的喝茶，并没有对此表示有任何意见。
她咬了咬牙，只得呐呐道：“是。”
……
回去的时候，路上沈月娥问。
“你干嘛不直接处置了她了事？反正这种事就算交到刑部去，她也必死无疑。”
沈落卿淡淡道：“我既放了华清妍，她意图迫害我的罪名就不能成立，我本来就没打算把这事儿闹大，否则她也活不到今天。我只是想知道，秦氏到底还有什么底牌。连我爹要将她休弃回府，她竟都能忍。心机不是一般的深呐。”
沈月娥赞同的点点头，“倒也是。文昌侯是文官，算不得多勋贵，也没多少实权。当初老文昌侯能容忍秦氏杀了自己的姐姐代替入宫选秀，肯定也是希望她能在后宫博得一席之地为家族增光。可当初皇后把秦氏赐给大伯为妾，也就是断了文昌侯的希望，他竟也没反对，这也太反常了。”
虽然落选秀女被赐给臣子的屡见不鲜，但历来入宫选秀的秀女甭管出身高门还是低微，那都得是家中嫡女。这是规矩，断不能更改。所以通常这些落选的秀女就算赐给臣子，那多半也是为妻，再不济也是填房。除非是那种小门小户的，无奈只能给人做妾，那也得嫁入高门。像秦氏这种出身侯府的，就算没能得到皇帝青睐，做个高门主母还是绰绰有余的。入长远侯府为妾，无论对她还是对文昌侯府，那都是奇耻大辱。
以秦氏不惜杀死自己亲姐姐也要往上爬的心机手段，断不可能只安心做一个妾。
所以，她必然还有其他的打算。
“这些年我一直派人盯着她，她却安分得很。既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她翻不起浪，那不如放她回去，我倒是要看看，她能忍到何时。”
“反其道而行之。”沈月娥拍拍她的肩，笑眯眯的说道：“我就说嘛，我沈家的女儿，怎么可能是软柿子被人欺负？小妹，你今天真没让我失望。”
沈落卿翻了个白眼，“你刚才那一脚是不是踩碎了她的肩胛骨？”
沈月娥摊开双手，“我沈家出身将门，男女皆习武，谁让她怕累怕吃苦，整日就只知道学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别的不会，坏心眼儿倒是不少，这种人就是欠虐。不过话说回来，你那未婚夫可真招桃花，我看你这辈子有得受了。”
说到这里，她又揶揄道：“可惜了，没让兰荀瞧着你刚才那模样，简直十足的妒妇啊。啧啧啧，他若是看见了，估计会很开心。”
沈落卿和兰荀在一起久了，如今脸皮也训练得越发的厚，倒是不害臊。
“我怎么看着你像是在幸灾乐祸？”
“绝对没有。”沈月娥义正言辞的保证，又道：“不过我倒是挺好奇，你要怎么教训那帮贵女们？”
“一群乌合之众，让她们来对着我一整天就够她们受的了，我还花心思教训她们做什么？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不划算。”
沈月娥失笑。
“说的也是。她们看到你不仅没有奄奄一息，反而精神奕奕的举办宴会，估计会气出内伤来。”
“你这是孙我呢吧？”
沈落卿白她一眼，如是道。
“不过你自从从陇西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今天怎么突然又满血复活了？”
沈月娥蹙眉，“小妹，你经常说些我听不懂的词汇，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沈落卿心中一动，笑了笑。
“我以为你会说我是怪物。”
“的确是怪物。”沈月娥瘪了瘪嘴，“你跟兰荀都是怪物。两个怪物凑到一起，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落卿不置可否。
沈湘媛怎么完成她布置的任务反正她是不管的，秦氏被休弃回文昌侯府后外面有多少流言蜚语她也不会过问。
夜晚，月上中空。
沈落卿沐浴完毕，穿过屏风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兰荀。他正站在她的化妆桌前，摆弄着一大堆的金钗首饰。听见声音，回头对她一笑，流光溢彩，风光霁月。
沈落卿现在已经能对他的美色免疫了，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偷偷摸摸的毛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采花贼。”
兰荀走过来，“采花贼也只采你这朵娇花。”
“油腔滑调，不正经。”沈落卿拍开她的手，“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兰荀笑着跟上去，“知道你心情不好，怕你气坏身子，所以我主动送上门来给你出气。”
沈落卿原本心里的确不大舒坦，听了这话倒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哼，别以为说两句好听的就能让我高兴了。”
兰荀来到她身后，拿过她手上的干帕子给她擦头发，语气里带着笑意。
“吃醋了？”
沈落卿不理他。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兰荀的声音听起来貌似十分愉悦，“总算也让你为我醋了一回。”
沈落卿一边享受着高贵的世子爷给自己擦头发，一边凉凉道：“你大晚上的跑来找我，难道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兰荀闷声轻笑，“不敢。不过难得见你这般小女儿的模样，想多瞧几眼，好好记着。等哪日我醋了，翻出来想想，大约也就平衡了。”
沈落卿无言以对，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索性道：“你刚才在干嘛呢？”
一个大男人，翻她的首饰做什么？
“我在想…”兰荀慢吞吞道：“你举办家宴那日该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妆，才能压得住今日这般委屈愤懑。”
沈落卿一愣，有些意外。
他怎么知道她打算盛装出席宴会？
好似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兰荀轻笑出声。
“你向来不是斤斤计较的人，然而一旦计较起来，必然不留半分余地。”
“其实你是想说我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吧？”
比如说当初的卢晓薇。
沈落卿转过身来，瞪着他。
兰荀笑得眉目如画，“若你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皆是因为我，我还是十分乐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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