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荀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神情很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大底是自幼没有父母至亲在身旁,小幽小的时候性子有些怯懦封闭,我和父王却都未曾太过上心。后来父王战死,皇上召我兄妹二人进京受封。我知此行危险重重,便打算让她称病呆在沮阳。她却抓着我的手,柔弱却又十分坚定地说,要跟我入京。我看着她,一个生在公侯家的女儿,却寡言木讷性格懦弱。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我和父王都亏欠她太多。她是兰家的女儿,也是燕王府的女儿。燕王府的孩子,怎能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所以我决定带她入京。”
后面的话他没说,沈落卿却已明白。
燕王府早已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而身处京城这样的地方,四面皆敌,兰幽需要成长。而京城燕王府住了旁支嫡系一大家子人,大宅门里的各种尔虞我诈激烈异常。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地方更适合锻炼兰幽的心智?
事实证明兰荀的决定是对的。
八年的时间已让那个曾经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变得泼辣强横独当一面。
真正的保护不是给予她宽大的羽翼和后盾,而是培养她的自主生存意识和能力。
这么多年兰幽的变化她看在眼里,早已明白兰荀的良苦用心。
而且他也并没有对兰幽漠不关心,否则一个刚入京没有任何根基且性格那么懦弱自闭的小女孩儿,怎能在没有兰荀的庇护下安稳成长?那些最初看不见的暗害和杀机,全都被兰荀不动声色的解除。
沈落卿轻叹一声,“作为兄长,你做得对。但是站在她的角度,这些年来她一个人面对了太多。她没有怪你把她一个人丢在燕王府不闻不问,她只是关心你,不希望你什么都自己扛着。”
她靠在兰荀肩上,“你们兄妹两人啊,真是别扭。明明都关心对方得不得了,非死扛着不说,吵得面红耳赤伤心落泪。额……好像我也有责任。”
沈落卿有点悻悻,“你先进去休息,我去找她。大晚上的就这样跑出去,终归不安全。”
兰荀没有阻止她。
他仍旧站在原地,遥遥看着兰幽离去的方向。
兰幽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半路正好碰上带着太医往燕王府而来的太子君陵。
侍卫看见了她,对坐在马车里的君陵说了声。君陵跳开车帘看了眼,有些讶异,随即下了马车。
“这不是明惠郡主么?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咦,你怎么了?怎么哭的这么伤心?”
他讶异的看着眼眶通红的兰幽。
兰幽抽了抽鼻子,又恢复了在府中对付那些个极品亲戚的泼辣劲儿。
“我想哭就哭,犯法吗?”
沈落卿是胆大,兰幽的性子则是十足的泼皮。再加上她大嗓门,不高兴了管你王孙贵胄还是太子皇子,照样不给面子。
君陵倒是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笑。
“不犯法不犯法。只是这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谁惹你生气了?说出来,本宫帮你出气。”
兰幽发泄了一通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不少,昂头看着君陵。
“没谁惹我,我自己心里不痛快,太子殿下也要管么?”
她随意一扫,眼眶微缩。
跟君陵一起来的不止有太医,还有太后身边的张嬷嬷。
不用说,肯定是为了沈落卿。
“殿下是来看我哥的么?”
“正是。”
君陵展眉道:“父皇听说兰世子为追寻刺客受了重伤,特意命本宫带来太医为兰世子诊治。”
张嬷嬷也道:“太后听闻成安郡主今日受惊,如今在燕王府,挑了些上好的药材让老奴给送过来,还请郡主带路。”
一个看病一个送药,一唱一和的还真是合情合理。
兰幽心中微嘲。
“受惊?你说沈落卿啊?她受什么惊?没病没灾的,倒是我哥为了救她引发了旧疾。”
张嬷嬷本是场面话,但凡换了其他人都不会较真,偏偏她遇上兰幽。兰幽的性格是除了名的泼辣难缠,而且她和沈落卿不和的事在京城人尽皆知,说话总带那么点冷嘲热讽,倒是让张嬷嬷。
兰幽也不为难她,道:“带路呢反正我是没空的,殿下既然是奉命而来,那就请吧。”
她说完也不管两人,径自走开。
君陵摇摇头,“这个明惠郡主,性子还真是野蛮。”
他正准备重新上车,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正走过来的沈落卿。
在这里遇见君陵,沈落卿一点都不意外。无论出于什么缘由,皇上总该对追寻刺客而受伤的臣子表示慰问。至于太后会派张嬷嬷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走过来,恭恭敬敬的对君陵福了福身。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君陵本想扶她起来,又想起她疏离的态度,便只虚扶了一把。
“表妹不必拘礼。”
沈落卿起身。
张嬷嬷走过来,福了福身,“老奴参见郡主。”
沈落卿和善道:“嬷嬷不必多礼。”
张嬷嬷站直了身子,笑问:“太后听说郡主今日受惊,十分担心,故而吩咐老奴来看看郡主。”
“有劳祖姑姑挂心。”沈落卿和颜悦色道:“我无事。劳烦嬷嬷回去禀告祖姑姑,改日我再进宫向她老人家请安。”
“这……”张嬷嬷有些为难,道:“老奴出宫前太后千叮咛万嘱咐,若是郡主无甚大碍就进宫一趟。”
说是让她进宫,只怕进宫了就不会放她出来了。
太后的态度很明显,坚决不允许她住进燕王府,无论什么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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