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带头的那个血衣卫少主，就是当初带人灭永宁侯府满门的那个血衣卫。八年前我和他交过手，我认得他的身形和武功，绝不会错。”
沈落卿神色一凛。
“看那几个血衣卫对他的态度，他在血衣卫中身份不低。他们叫他少主，也就是说血衣卫真正的带头人，另有其人？”
兰荀没说话。
落卿仔细想沈了想，“从外形上来看，这个人应该不到三十岁……”
叩叩叩—
敲门声阻断了沈落卿的分析。
“哥，是我。”
兰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沈落卿顿时了悟，“我先出去，你们兄妹慢慢聊。”
她走过去，打开门。
兰幽看见她，哼了声，抬步走了进去。
沈落卿耸耸肩，这丫头闹别扭，还是交给兰荀自己处理吧。
这竹亦轩风景不错，小桥流水，蜿蜒曲折，后面还种了一大片芍药，在夜色里美得惊心动魄。
廊前灯火如星，照见她侧脸肌肤凝滞如玉，眼睫微翘而卷曲，沉思的模样静谧而美丽。
竹亦轩与其他院落隔得比较远，平时只有固定的几个负责洒扫的下人，除此以外，兰荀是不需要贴身丫鬟照顾的。所以竹亦轩安静得有些寂寥。
沈落卿仰头靠在柱子上，不期然听见屋内兰荀和兰幽的对话。
“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兰幽一进门就单刀直入，颇有质问的味道。
兰荀闲散的坐着，语气平静。
“两个时辰之前。”
“你骗人。”兰幽立即拔高了声音，目光逼视，“前天晚上在醉仙楼我就觉得奇怪，今天你又处处维护她，现在更是和她出双入对—哥，你还想骗我到何时？我是你亲妹妹！”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微红的眼眶有些委屈，被隐瞒忽略的委屈。
兰荀默了默，道：“我没骗你。”
兰幽明显不信。
兰荀默了默，似乎在斟酌着该怎样与她解释。
“小幽，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说啊。”兰幽大声道：“当初她把你害得那么惨，这些年我一直为你不平，甚至怨她。可是你呢？你却和她暗度陈仓――”
“小幽。”
兰荀声音微微拔高，显然已有不悦。
兰幽咬唇，心里所有的委屈不满愤怒齐齐爆发。
“你真的喜欢她？我不是不能接受你跟她在一起的事实，她若是肯嫁给你，一辈子全心全意的待你，我比谁都高兴。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们做戏就做戏，为什么连我也隐瞒？哥，我是你亲妹妹，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亲的亲人，你有什么苦衷不能对我说？”
她眼眶通红，已有泪光泛滥。
“这些年你奔走在外，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王府，让我一个人面对那些族人的两面三刀表里不一，让我一个人面对那些暗杀和陷害，让我一个人面对皇上的怀疑和试探……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怨过你。可是为什么，我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多么可笑。在你心里，我这个妹妹算什么？”
泪水从眼眶落下，她胸口起伏，激动得颤抖。
兰荀震惊的看着她满脸泪水。
“小幽——”
兰幽挥袖擦了一把脸，大吼：“你如果嫌我累赘你直说，我马上回沮阳，再也不干涉你的任何事——”
她说完扭头就冲了出去，与沈落卿撞个正着。
“小幽，你没事吧？”
沈落卿立即伸手去扶她，却被她一巴掌拍开。
“用不着你假好心。”
她推开沈落卿，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小幽——”
沈落卿刚唤出声，蓦然回头，兰荀站在门口，目光遥遥望着兰幽消失的方向。这一刻他的眼神难以形容，像一个行走在沙漠里寂寞的旅人，孤独而漫无目的的走着，直至尽头。
她心口一揪，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道：“我去给她说清楚――”
刚转身就被他反抓紧了手。
“落卿。”
沈落卿回头看着他，触及他的眼神，心中又是一痛。
兰荀望着她，然后将她揽入怀中，微微阖上了眸子。
月色已至中天，月光如稠，洒落屋檐高脊，洒落满地霜华，拉出两人紧紧相依偎的影子。
孤清的夜色里，流露着丁香花一般的愁绪。
“小幽是难产。”
许久之后，兰荀松开了她，慢慢开口说道：“那年西越来犯，父王奉命出征，而母妃刚刚有孕。西越的主将是西越太子，此人善兵伐谋武功高强且足智多谋，父王与他在平沙大战半年不分高低。后来西越那边派人潜入沮阳永县燕王府，父王得到消息让我先护送母妃去外祖家。我让暗卫护送母妃，然后带着王府侍卫将刺客引开。等我好不容易解决了那些死士，返回去找母妃，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底渐渐浮现疼痛之色。
“母妃在半路遭到追杀，暗卫拼死保护，最后仅剩一人。而长途跋涉的奔波和连日来的担忧惊惶让母妃在半路就生产了……胎儿不足月，再加上母妃怀孕受惊，旅途艰险，各种因素加起来导致了她难产。外祖父得到消息后派人去接母妃，却只接到刚刚出生的外孙女和母妃冰冷的尸体……”
沈落卿心弦震动，死死的抓住了他一瞬间冷如寒冰的手，妄图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传递温暖。
兰荀低头，对他笑了笑。
沈落卿讨厌他这时的笑容，平静，优雅，却空洞暗伤，看得人窒息疼痛。
“外祖父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儿回去，却见到满地尸体和鲜血……萧府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我带人赶到的时候，他倒在我面前，怀中紧紧护着出生不久的女婴……那个地方叫维谷，周围长着许多兰幽草，所以我给妹妹取名兰幽。”
他抬头望着空中月色，眼神如月般寂寞。
“尽管我已想尽办法隐瞒，父王还是得到了消息，大受刺激，不慎被西越太子重创，自那次以后便留下了隐疾，更是导致了八年前他战死的一个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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