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传记丛书:瓦格纳-梦想成真的音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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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债累累

    1861年8月,瓦格纳参加了在魏玛举行的音乐家学会会议,他之所以来完全是为了李斯特。接着瓦格纳到维也纳去,途经巴德莱瑟纳,再次遇到了柯西玛。瓦格纳发现她的健康和情绪都较从前好。

    瓦格纳到维也纳后,觉得似乎人人都抛弃了他。史丹哈纳一家要去度假,因此让他在家里借住六星期,留下侄女莎拉芬照顾他的起居。

    《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的排演,现在进入了紧张的阶段,这回可没有有力的恩主来协助了。排练了72场后,却又草草地收场。这次的惨败与艺术无关,坏就坏在瓦格纳为了躲债,再次逃亡苏黎世,而男高音安德又倒了嗓子,排练不得不往后延期。安德对自己饰演的角色心怀畏惧,他听信批评家的说法,认为《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是“不能唱的”,瓦格纳会毁了所有最好的歌手的嗓子。然而往后的20年里,却证明了完全相反的事实,在瓦格纳的鼓励和坚定意志力的引导下,歌手们唱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他塑造了新形态的歌手。

    1861年8月,正在瓦格纳焦头烂额的时候,韦森冬克夫妇忽然来了封邀请函,请他在11月间,到威尼斯和他们会合。经过舟车转折,瓦格纳终于到威尼斯,使他怅然若失的是,他看到韦森冬克夫妇安逸恬适,享不尽画眉之乐。他们对瓦格纳在维也纳的困境,似乎毫不关心了。玛蒂尔德现在对他而言,“仅能”止于朋友。她拥有瓦格纳在1845年时所写的《纽伦堡的名歌手》原稿。有人说就是在威尼斯,她鼓励他重拾这个题材,以排遣怀才不遇的心境。奥托又领他去艺术馆,在那儿他看到了提香绘的《圣母升天图》,极为感动,当下就决心重写《纽伦堡的名歌手》。

    瓦格纳在威尼斯住了几天后,就向韦森冬克夫妇告别了。他乘长途火车回到维也纳,花了一天两夜的工夫,就在这点时间里,他谱出了《纽伦堡的名歌手》C大调序曲的主要部分。回到维也纳,五天内,瓦格纳分别写了两种散文草稿,就是后世所知的草稿B和草稿C,两者与1845年的草稿A,在许多重要的部分都不同。

    瓦格纳需要有个舒适安静的地方来写诗作曲。现在梅特涅一家也在维也纳,他们建议他住进奥地利驻法国使馆去,那儿有优雅的亭园,正是理想的住所。瓦格纳离开维也纳前往巴黎,途中停于曼茨,与弗朗兹商议《纽伦堡的名歌手》的酬劳问题,他们订了合约,预付一万法郎。

    梅特涅家因母丧,收回了对瓦格纳的邀请,结果《纽伦堡的名歌手》的剧本,不是完成于奥地利驻法使馆内,而是在塞纳河边脏乱的小旅馆三楼上的一个小房间里。《纽伦堡的名歌手》的诗整整花了瓦格纳30天的时间。从旅馆房间里举目而望,可以看见窗外拥挤的人潮,在码头边、桥梁上来来往往、上上下下,并可远眺卢浮宫。瓦格纳总是随着剧情的起伏,时而欢笑,时而潸然落泪、掷笔沉思。

    瓦格纳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一天,他在漫步时,脑海里突然有了第三幕里人们欢迎萨克斯的合唱音乐。现在瓦格纳需要更舒适而清静的地方来写《纽伦堡的名歌手》的音乐,可是朋友们都对他失去了信心,不肯接纳他。因此,他离开巴黎前往曼茨,希望在那里找个清静地方,并就近接受薛特的经济援助。

    瓦格纳在曼茨和威斯巴登之间,选择了莱茵河边的毕伯利希,作为谱写《纽伦堡的名歌手》音乐的地方,他租了一所别墅里的几个房间,那里可以看见美丽的莱茵河。瓦格纳正要安下心来工作,明娜却突然从德累斯顿来了,说是要帮他安顿一切,结果是他们大吵大闹。10天后,明娜又回德累斯顿去了。对瓦格纳而言,这是“十天的地狱生活”。

    1862年夏天,彪罗夫妇在毕伯利希瓦格纳的住处,做了两个月的客人。瓦格纳和柯西玛的关系有了明确的改变。她不再像过去那般羞怯,不过她依然十分沉默,她的思想和感觉也仍然让人觉得莫测高深。瓦格纳以自己的方式唱起《女武神》第二幕里华坦的告别时,她的表情一如从前,只是“狂喜的神情化成了一些更高洁、更宁静的东西”。

    这时候,和瓦格纳聚首的,除彪罗夫妇外尚有一些其他的朋友,而最不快乐的却数彪罗。在瓦格纳面前,彪罗自觉在音乐方面矮他一截,他明了自己永远成不了作曲家。柯西玛对自己的丈夫原本充满了希望,她甚至还为他写好了歌剧脚本。彪罗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柯西玛也对他失去了信心,她现在把眼光放在更好的人上面了。

    瓦格纳前往罗汶堡途中,曾在柏林稍事停留,正好彪罗准备开钢琴演奏会,他便和柯西玛一同驾车兜风。这次,他说:“我们的彼此戏谑,渐渐成了沉默;我们无言地彼此望进对方的眼睛里,和着眼泪我们轻轻地饮泣,相互倾诉,相互约许。”这是他和柯西玛关系的转折点。

    瓦格纳此时几乎失去了金钱的来源,《纽伦堡的名歌手》的工作不得不停顿了下来。瓦格纳的情况糟糕极了,之后的18个月里,他几乎一点创作也没有。瓦格纳疯狂地到处举行演奏会,足迹遍及法兰克福、维也纳、布拉格、圣彼得堡、莫斯科、布达佩斯、卡尔斯鲁厄、布雷斯劳等地,唯一叫他觉着痛快的,是能够听到自己音乐的演出,听众也因此得以欣赏到他一些最近作品中的片段,那是还没在歌剧中演出过的。在各地,莱比锡和柏林除外,瓦格纳作品演出的结果,几乎是千篇一律地引起了观众的狂热与乐评家的恶评。

    离开莱比锡后,瓦格纳便到德累斯顿去,这还是自流亡后第一次回去。他发现好些旧日剧院里的同事,不是去世便是退休了。他住在明娜那里,见到了一些老朋友。明娜的公寓,还像她惯常那样布置得雅致舒适。在德累斯顿停留了三天,瓦格纳即行离去,他与明娜从此再未谋面,在火车站里再会时,她便预见结果会是如此。1866年1月,明娜被人发现口吐白沬死在床上,死前她一直写些歇斯底里的信给瓦格纳,称他是“疯狂的野兽”,自己则是可怜无助的女人。

    布拉格的音乐会帮瓦格纳赚了一笔钱。他接着又去圣彼得堡和莫斯科,演出的作品几乎都是一定的:《漂泊的荷兰人》序曲与水手们的合唱曲;《唐怀瑟》序曲,第三幕中华富兰·冯·艾斯申巴克的赞美诗,以及第二幕的进行曲;《罗恩格林》前奏曲;《尼伯龙根的指环》中的片段等。他在俄国的音乐会大大地成功了,他说:“……我从不知俄国情况会这么热烈,那三四千的群众,几乎是想把我吞下……”在圣彼得堡,他认识了沙皇亚历山大二世跟前的一个位高权重的大公夫人海伦娜·巴夫罗娜,瓦格纳原指望她能协助达成自己的理想,结果她只给了一些钱帮他弥补另一次慈善义演的亏空。

    1863年,瓦格纳搬到维也纳城外,两个月之内就把辛苦赚来的俄国卢布花得精光,他又开始到处借贷。他说:“我必须花点钱,把我长久以来所希望的庇护所弄得安适舒服些,好让我可以休息和工作。”他请了一对夫妇——弗朗兹·马拉契和安娜帮他管家,他们后来在慕尼黑时也为他工作,另外,他还请了个女仆。至于其他的钱,则一股脑儿地全花在长外衣、丝缎、天鹅绒、地毯、坐垫、厚绒沙发和花边上。一个制衣帽者和两个制造垫子、布置帷帘、垂饰、装铺地毯的商人日夜赶工,依照他细微而又经常改变的指示,完成他所要求的工作。那个衣帽商对书房的描述是:“墙壁上装饰着丝质的花朵;从天花板上垂下一盏漂亮的吊灯,发出柔和的光芒;地板上覆盖着非常厚的地毯,软到你的脚都会陷下去;家具是一张小沙发,几张扶手椅和一张桌子,全都覆着最昂贵的毯子和坐垫……”

    瓦格纳还需要全套的新行头,才配得上自己的新家。因此,除了24件各种颜色的长外衣以外,还定制了许多件丝缎长裤,配上短外衣和衬以兽毛的拖鞋。至于其余的房间,也同样仔细地加以布置,卧室主要用红色厚绒布布置,蓝色丝绸的窗帘,白被套上缀着紫蓝色的饰球;书房里有紫蓝色丝绸和丝绒椅垫的椅子。

    1863年5月22日,瓦格纳度过了自己的“半百寿辰”。他深感孤独,当天来访的客人就只有一人。几天之后,一些学生和好些合唱团团员举行火炬游行,向他表示敬意,他觉得自己仍然受到维也纳人民的喜爱,因此信心倍增,再加上朋友弗朗索瓦、柯内利等人的鼓励,他的心情好起来。他准备完成《纽伦堡的名歌手》第一幕第一景的谱曲。

    由于债务的关系,他不得不再作另一回合的音乐会演出,到了年底,他的音乐会已经在布达佩斯举行了三场、布拉格两场、卡尔斯鲁厄两场、西里西亚的罗汶堡一场、布雷斯劳一场以及维也纳一场。精疲力竭地工作了五周,收入却很差,现在瓦格纳真是无隔夜之粮了。在罗汶堡,王子赐给他一大笔钱,他立刻就用来还债和寄给明娜。

    1863年底,瓦格纳在家中举行圣诞晚宴,请了一些朋友,如柯内利、弗朗索瓦等人,“他们每人,我都送了份合宜的小东西。”据柯内利的描述,这些小东西是“很好很厚的大衣、一件精致的灰色长外衣、一条红围巾、一个蓝香烟匣和打火机,几条好看的丝质手帕、漂亮的金色衬衫领扣、精致的笔镌刻着金色的题词、几条精美的领带以及刻着他姓名简写字母的雪茄烟嘴……”

    1864年,瓦格纳的债务已经堆积如山。两星期后,他离开维也纳,逃奔苏黎世,路上曾在慕尼黑停留,全城正为国王驾崩而哀悼,瓦格纳看到商店橱窗里年轻的国王路德维希二世的肖像“年轻而俊美”。到了苏黎世,韦森冬克夫妇直截了当地拒绝收容他,他只好借住于爱莉莎·韦勒的家里。他给柯内利写信说:“我的情况很惨!”

    深受皇恩

    1864年3月10日,年仅18岁的路德维希二世继承马克西米连二世的王位成为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坐上王位后,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找到内阁机要秘书弗朗兹·西拉·冯·匹夫特迈斯特,命令他不管用任何办法,也要找到瓦格纳。路德维希是瓦格纳歌剧忠诚甚至是疯狂的爱好者。

    匹夫特迈斯特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瓦格纳。因为瓦格纳已经欠下巨大的债款,他得不停地几天换一个住处,以防要债的人找上门来。5月3日,早上10点钟,匹夫特迈斯特拜访了正在斯图加特(德国西南部一城市)避债的瓦格纳。他在前一天便已经在附近打转了,瓦格纳还以为他是锲而不舍的维也纳债主,不肯见他。失眠了一夜以后,早上他壮起胆子,准备迎接最坏的事情的来临。结果,这个陌生人呈给他一帧国王的照片,并附上口信说,国王是他热烈的爱慕者,希望能为他解除物质上的一切顾虑,同时很盼望能跟他见上一面。

    匹夫特迈斯特建议他当晚就起身前往慕尼黑。瓦格纳当下便写了封信给国王,开始了他与国王之间为时近20年,大约600封的书信往来。

    敬爱仁慈的吾主陛下:

    谨呈上我的眼泪与至诚,告诉您诗章的奇迹,如天命的事实,已进入我贫鄙无爱的生命;而此生、此诗与此音乐,现在都属于您,我仁慈年轻的国王,请您支使它一如您自己的财产。

    您的惊喜莫名、忠心而真诚的子民理查德·瓦格纳

    路德维希生于1845年8月25日,正是瓦格纳完成《罗恩格林》和《纽伦堡的名歌手》散文草稿几天以后,也是《唐怀瑟》在德累斯顿首演前几个月。路德维希快乐的童年是在天鹅堡度过的,那是位于巴伐利亚阿尔卑斯山的边缘上古老、低矮、形式简单的城堡。

    路德维希从小是在严厉、无情的教育方式下长大的。他的父亲马克西米连,举止拘谨严肃,处事规律严格,母亲则娇弱而神经质。1861年,在路德维希的极力请求下,国王马克西米连下令在霍夫剧院演出《罗恩格林》。路德维希为这部歌剧深深着迷。

    年仅53岁的马克西米连突然去世,18岁的路德维希二世于是即位为王。父亲在位时,不准许他拥有过多的自由。现在他成为德意志南方最富有、最重要的一邦的国王,拥有极大的个人权势与自由,可以去从事自己想象中的一切,只是对于身负的政务重责,他却没有半点经验。他喜爱阿尔卑斯山区,因为那里的湖泊和森林幽美僻静;他讨厌女人们的喋喋不休;教士、政客、军人、政府官员与王朝的典礼仪节,对他一无用处;上剧院里去时,他宁可做唯一的观众,而不愿让人民死瞪着他看。他的臣子们都害怕他有一天会发疯。

    路德维希敬仰瓦格纳,并下定决心,要使瓦格纳的作品能确切合宜地演出,他的戏剧理想,就印证在瓦格纳的作品里。他与瓦格纳都相信,剧院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是文化的中心所在,而非只是无益的消遣地方而已。他写信给瓦格纳说:“我的意思是要演出一些像莎士比亚那样严谨而重要的作品,引导慕尼黑的观众,进入更崇高、更深思的情绪中……以准备迎接你的天才奇迹。”

    5月4日,路德维希和瓦格纳终于在慕尼黑的王宫会面了。路德维希紧张地等候着瓦格纳的到来,事后他写信给未婚妻苏菲说:“他俯身吻我的手……久久保持着那个姿势而不发一语。我弯身向他,把他紧紧拥在胸前,觉得自己在起誓,要终生对他忠实。”

    瓦格纳也写信给爱莉莎·韦勒,表达对路德维希的赞美:“他是这样地美好又充满灵性,这样深情、诚挚,我不禁颤抖着,恐怕他的生命,会像在这个凡鄙的尘世里天降的美梦一般,稍纵即逝。他以初爱的热烈和激情来爱我……他像我自己的灵魂一般了解我。”

    国王和大作曲家开始进行一切活动之前,瓦格纳有些紧急的债务得先行解决。他拿着路德维希赐给他的4000金币前往维也纳,这是国王为了要解除瓦格纳日常生活里的顾虑而实践的第一次行动。一个月之后,国王又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把余债还清,并赎回了一些他心爱的家具。路德维希为他租下了史坦堡教区的碧蕾别庄,离他在柏格的小城堡只有15分钟的车程。

    路德维希每天派马车来,接瓦格纳上柏格去,两人能孜孜不倦地谈论数小时,路德维希对瓦格纳的作品了如指掌,把所有的诗句都默记在心。他付给瓦格纳年薪两万塔勒(货币单位),瓦格纳的工作就是做他自己。

    5月底,瓦格纳呈给国王一份计划书,载明自己的写作计划和时间。每次去柏格后,再回到自己没有爱情的单身别墅里,他就越发地感到寂寞凄清,他不断地写信给各地的朋友,告知他们自己交了好运:“他是上天派来给我的——我是因他而存在、而创作……”

    1864年6月29日,在瓦格纳的邀请下,柯西玛带着两个孩子出现在碧蕾别庄;过了一星期,彪罗也抵达了。彪罗的情况非常糟糕,他不仅生活艰难,还患上了严重的精神损伤类疾病。瓦格纳和柯西玛已经下定了决心在一起。1865年4月,柯西玛与瓦格纳的第一个孩子伊索尔德·约瑟夫·露朵薇加出世了。

    从这时起,柯西玛便对瓦格纳加紧控制。她对他波涛汹涌的才能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知道自己在他的艺术使命里占着一席重要的地位。柯西玛此时26岁,从出生迄今,生活就很不容易,也不曾快乐过。她的生母玛丽·达格尔和李斯特私奔后生下她。玛丽与李斯特分手以后,根据法国的法律,她无权监管子女,李斯特便不让她同他们住在一起。柯西玛曾接受音乐、仪态和其他方面的严格训练。

    瓦格纳在巴黎初遇柯西玛时,她长得高挑清瘦,面色蜡黄,鼻子很长,有一头漂亮的金发,加上深沉响亮的声音。她给人的印象是终日渴盼着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同时相当地自负和虚荣。柯西玛后来和妹妹搬到柏林去,由她们的钢琴老师汉斯·冯·彪罗的母亲照料;两年后,她便嫁给了彪罗,双方都很满意。她有了合法的婚姻,不再处于私生女的耻辱中;彪罗则成了老师李斯特的乘龙快婿。

    打从一开始,彪罗便深信自己对柯西玛一无价值,结婚前夕还告诉李斯特,“倘若她觉得上了我的当”,他可以“还她自由”。瓦格纳只要对彪罗的曲谱瞄上那么一眼,就叫他感到自己全无是处。

    路德维希从拜德季辛根回来后,瓦格纳便呈给他一篇行文优美的散文《论国家与宗教》,这是一篇意境高卓、论述事物的抽象性质内涵的论文,倡议教堂和国家之间一切不和谐之处,应在国王的灵魂里得到调和。他谱了《忠诚进行曲》,准备在国王19岁生日那天献给他,却因为路德维希母亲的反对而没有演奏成。

    9月,瓦格纳搬进了伯利纳史特拉琴街21号,这是慷慨的国王所提供的。尼伯龙根的时代就要开始。瓦格纳将《尼伯龙根的指环》版权售给路德维希二世,价格是3万弗罗林。1864年开始,瓦格纳便从国王那里得到了大量礼物、酬劳和其他的帮助;至于瓦格纳给国王的回报,则是《仙女》《禁恋》《黎恩济》《莱茵的黄金》《女武神》《纽伦堡的名歌手》与《忠诚进行曲》的曲谱,《漂泊的荷兰人》《齐格弗里德》第三幕的管弦乐草谱,《诸神的黄昏》第一幕、第二幕的复本,与《齐格弗里德》的手稿。

    1864年底,国王任命保守的路德维希·冯·得·普霍腾为首相。普霍腾是莱比锡的罗马法教授,之前曾由萨克森国王腓特烈·奥古斯特二世任命为教育部长,当年瓦格纳组织德国国家剧院的计划,就是呈给他的。普霍腾不喜欢瓦格纳,也厌恶他的行为。现在,瓦格纳在慕尼黑对国王有很大的影响。

    反观瓦格纳的行为,他奢侈、喜爱大发议论、计划建剧院和一所新的音乐学院……这些使普霍腾难以忍受。普霍腾打定主意在最短的时间里,要把这个难缠的、思想有毒的人赶出巴伐利亚去。瓦格纳的一举一动,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明智抑或愚蠢,全都遭到恶意的曲解和批评。

    新闻界也开始对瓦格纳大肆报道,说他花费巨额的金钱在地毯上,他的朋友都自大狂妄——他们认为巴伐利亚蠢笨,慕尼黑的音乐原始而野蛮。瓦格纳写了篇威严的答辩,最后说:“我该离开,还是该留下?我若离去,便要到遥远的地方去,再不回德国……”慌得路德维希即刻批复说:“留下,请留下,一切都会像过去一样美好的。”

    1865年5月15日,《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首演,这部剧作6年前已经完成,在维也纳排演了72场后,却被宣告不得上演,现在终于可以搬上舞台了。瓦格纳向萨克森国王借来无与伦比的男高音路德维希·席诺·冯·卡罗斯夫,并帮他向德累斯顿请了三个月的假,专心准备上演《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彪罗担任指挥,上演的地点在大霍夫剧院,那儿可以容纳2000人。瓦格纳的意思是只演四五场,当做新瓦格纳形态的乐剧模范,要把它视为“艺术季”大展,而瓦格纳亦将邀请“远近爱好他艺术的朋友前来”。

    由于发生了一些事,首演的日期延迟到6月10日。等待的期间里,瓦格纳忙着款待由伦敦、巴黎、维也纳、柯尼斯堡等地赶来的朋友,劝他们等到看过首演再走。李斯特、韦森冬克和韦勒等人竟然留在家里,不来参加他一生中“最光辉荣耀的高潮”时刻,令他感到难过极了。

    首演夜来了,大霍夫剧院被挤得水泄不通。国王穿着便服,单独坐在堆金砌玉的皇家包厢里。他对欢呼的臣民视若无睹,只是望向舞台,欣喜地等候着,他深蓝色的眼睛闪着柔和的光芒,整个人焕发出至纯的热诚。席诺·冯·卡罗斯夫饰唱特里斯坦,唱出了前所未有的水准和境界,他精湛的演出、美好的头部和披下的棕色鬈发,弥补了身躯的肥胖,他证明了特里斯坦是可唱可演的。饰唱伊索尔德的则是席诺的妻子玛维娜。

    理查德·施特劳斯曾说,这夜的情况代表了一千年来戏剧历史的累积,是全音阶霸权的结束,近代音乐的开始。演完之后,瓦格纳面对着欢呼的观众,他穿着黑外套、黑长裤,站在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中间,显得十分瘦小,看来苍白而又激动,他冷静地向观众鞠躬之后便转向席诺夫妇,伸手热烈地拥抱他们。他说,任谁都能写得出《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的最后一幕,却只有神奇的席诺夫妇,才能对它作完美的诠译。然而批评家们评论这岀乐剧不和谐,格调低下,但慕尼黑有些报纸的评论却很好,认为它是一部“辉煌、奇特而富有创意的作品,显示出深刻的严谨、高贵的奋斗、了不起的精力与非同寻常的建构能力”。

    《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的演出成功,是有着创新思想的国王和艺术家完美合作的一个例子,接着又演了三场。现在路德维希急于兴建一座瓦格纳理想中的剧院,好让《尼伯龙根的指环》的演出更加完美。瓦格纳向路德维希推介了苏黎世的朋友来设计剧院。可惜的是,在普霍腾等一些大臣的反对下,建剧院的计划无法实现。

    瓦格纳认为德国人并不像法国人和意大利人那样,有适合演唱大师作品的传统风格,因此必须树立、发展出一种典型的德国风格,这个风格要以歌唱为基础,它的训练包括演技和自然发声法。

    国王很希望对瓦格纳的生活和思想有更多的了解,因此,瓦格纳开始向柯西玛口述长达一千页的自述。现在她料理家务,处理他的信件,决定谁可以见他,谁不可以见他。

    在特利伯森

    不幸的事件一件件接踵而来。已经八十岁高龄的路德维希一世(1786—1868,曾为巴伐利亚国王,1848年被逼退位,是路德维希二世的祖父)写信给路德维希二世,要他舍弃瓦格纳。结果路德维希二世反而邀请瓦格纳到天鹅堡去,两人一起尽情狂欢了一周,其间,两人每天诗文酬唱,并把自己的快活记载下来。

    返回慕尼黑后,麻烦就来了。瓦格纳的敌人布下了陷阱,就等他不小心跌进去。1865年11月26日,《人民使者》发表了一篇文章,指控他阴谋排除两名内务大臣——匹夫特迈斯特和普霍腾,进而取代他们的位置。在柯西玛无知的怂恿之下,瓦格纳落入圈套,他为《快讯》匿名写了篇怒气冲冲的文章,攻击内务大臣们,正好应了干预巴伐利亚内政的指控。

    普霍腾的机会来了,他大胆地呈了一封奏文给路德维希二世,说道:陛下圣明,请务必在您忠诚的人民对您的尊敬和爱戴,与瓦格纳的友谊之间作一选择。

    普霍腾的背后有着全体大臣撑腰,还有太后、国王的叔公、慕尼黑大主教,与许多尊贵人士的声援,内阁甚至酝酿着要全体辞职。路德维希二世不想步祖父的后尘,于是屈服了。因此,内阁要求瓦格纳离开巴伐利亚。

    瓦格纳特别的心性这回又帮助他渡过了难关。狂风暴雨当中,他并未神经质地在丝绸满室的书房里踱来踱去,他仍安详地在为《齐格弗里德》谱曲。

    1865年12月10日,早上5点钟,瓦格纳离开了慕尼黑。他看来神情黯淡,面色苍白,精神涣散。同他一道上火车的是仆人弗郎兹和爱犬波尔。柯西玛、柯内利和另一个朋友为他送行。

    瓦格纳下定决心,只要匹夫特迈斯特和普霍腾在,就绝不回慕尼黑。1866年初,他潜心于《纽伦堡的名歌手》的谱曲工作。离开慕尼黑之后,他便前往日内瓦,在城外租了一所乡居,后来又往法国南部去寻觅合适的住所。到了马赛,他接到德累斯顿的普契尼来电,说明娜已经亡故。电报已经延误多时,他根本赶不及去参加葬礼了。

    回到乡居后,瓦格纳完成了《纽伦堡的名歌手》第一幕的谱曲。3月8日,柯西玛和女儿丹妮拉(柯西玛与彪罗的女儿)也来了。到了月底,柯西玛要返回慕尼黑。瓦格纳送她送到康士坦丁湖边,沿途经过琉森湖,看到湖上有岬隆起,上面建有精致漂亮的小屋,名“特利伯森”。送柯西玛上船后,他便走近细瞧一番,虽然看来长年失修,他却决定要它。国王送来5000法郎,让他预付一年的房租。

    4月15日,瓦格纳便迁进特利伯森。他在这里快乐地度过了以后六年的岁月,完成了《纽伦堡的名歌手》和《齐格弗里德》。他为《诸神的黄昏》和《齐格弗里德牧歌》谱曲,写书评论贝多芬,指挥音乐会和歌剧演出。后来,柯西玛也在为他又生了两个孩子后,成了他的妻子。今天的特利伯森已成了瓦格纳博物馆,任谁见了都会佩服瓦格纳的眼光。特利伯森柔和平静的湖上,点点船只笼罩在一圈银光当中,四周的草地上有成群的牛儿,牛铃懒懒地叮当作响,连接了白天和夜晚。

    俾斯麦(后来成为德国首相)暗中计划着要开创一个新的德意志帝国,由普鲁士的霍亨索伦王朝来统治。他首先于1866年6月挑起奥地利和普鲁士之间的战争,巴伐利亚要想置身事外非常困难。路德维希二世和他的臣民情感上都偏向奥地利,因为彼此在文化、宗教、地理位置和王族的血统起源等方面都十分相似。

    路德维希拍来一封电报,说是想要退位,瓦格纳请他耐心地等等再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路德维希想要退位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每次瓦格纳都能针对他的心理,运用相当的技巧,劝服他不要走这一步,同时他设法使他看清自己崇高的职责,并强调只有诚心诚意履行自己职责的国王,才有可能实现瓦格纳的理想。5月22日,普鲁士与奥地利的战事几已确定,巴伐利亚政府已经下令动员陆军,路德维希却一路骑马、搭火车、乘轮船,风尘仆仆赶去特利伯森与瓦格纳见面,这一举动震惊了慕尼黑朝野。

    政情愈来愈恶化,俾斯麦曾遣一个私人特使,前来特利伯森拜访瓦格纳,请他运用对路德维希的影响力,使巴伐利亚不要在战争中站在奥地利这一边,但为瓦格纳所拒绝。

    普霍腾与他的同党却让巴伐利亚偏向奥地利阵营去了。这时,瓦格纳的思想有了转变,他写信给友人说:“……你若希望继续在政治圈里混,就要盯牢俾斯麦和普鲁士。”

    这次战争的结果之一,是瓦格纳的两个死对头——匹夫特迈斯特和普霍腾引咎辞职,可是瓦格纳已经打定主意,再也不去慕尼黑住了。瓦格纳的理由是:主政者现在都是正直之士,不需要他再在宫廷里了;而路德维希和柯西玛对他的崇拜,本已招致报界的不满和议论,住在慕尼黑必会引起他们更大的愤恨。特利伯森的环境安静幽美,使他得以心平气和地写作、谱曲,现在《纽伦堡的名歌手》第二幕的管弦乐草谱已经完成,并开始着手第三幕的管弦乐谱曲。他与路德维希之间高纯的友谊已经渐渐疏远了,他有时感到和路德维希在一起也很乏味。

    路德维希即将结婚,他下令示范演出《罗恩格林》和《唐怀瑟》,《纽伦堡的名歌手》则要在10月演出,以庆祝他的婚礼。

    路德维希希望瓦格纳到史坦堡去庆祝生日,瓦格纳百般不愿,但在柯西玛的劝说下勉强前去。路德维希立刻告诉他,要准备示范演出《唐怀瑟》和《罗恩格林》,要请彪罗负责排练,瓦格纳督导。瓦格纳选了约瑟夫·提克瑟来饰唱主角。提克瑟是他德累斯顿时代的老搭档,现在已经60岁,看起来再不像那个追寻圣杯的英姿焕发的武士了。路德维希看到自己心爱的罗恩格林竟是这副德行,吓了一跳,于是他未和瓦格纳商量,就下令更换人选。瓦格纳一怒之下回到了特利伯森。由这件事情看来,路德维希和瓦格纳两人在基本态度上有着差异,路德维希认为剧情的演出比歌唱来得重要。从今以后,瓦格纳就越来越希望建一座自己的剧院了。

    瓦格纳的客人们都看得出,特利伯森的生活快乐又舒适。国王给的薪俸非常优厚。德国、法国、意大利各地对他的作品需求日进,尽可满足他君王般地享受。虽只租住了六年,他却曾大举翻修,重新装潢内部。在这一小方乐土上,狗儿们顽皮地嬉戏,孔雀则在高大的白杨树间昂首阔步,大鸟舍里有金色的雉鸡与其他珍禽。此外,瓦格纳还建了亭院,开出一片果园和菜圃,雇有仆人,备有马车。尼采称它是“福乐之岛”。在这儿,瓦格纳把1867年下半年的时间,都花在《纽伦堡的名歌手》上。

    1868年11月16日,柯西玛与女儿伊索尔德、伊娃搬进了特利伯森,并开始记日记,这是有关瓦格纳最后15年生活的重要资料。

    1868年6月,《纽伦堡的名歌手》在慕尼黑首演,这是瓦格纳事业里的最大成就之一。《纽伦堡的名歌手》主题围绕着一个由业余诗人与作曲家组成的“名歌手”协会展开。城镇里的金匠波格纳宣布,他会将女儿伊娃将嫁给仲夏节歌唱大赛的优胜者,而那人必须是一位名歌手。然而,伊娃早已与年轻骑士华尔特相恋了。为了迎娶伊娃,华尔特毅然决定参加这场比赛。可惜,由于华尔特对歌唱一窍不通,他写的歌曲也不符合名歌手们的风格,他无法通过成为名歌手的试验。书记官贝克梅瑟亦有迎娶伊娃之意,他也参加了歌唱比赛。华尔特得到名歌手汉斯·萨克斯的帮助,终于打败对手贝克梅瑟,赢得美人归。

    《纽伦堡的名歌手》成了瓦格纳的舞台庆典剧,它被当做全部剧目中的节日歌剧,因为节日和欢快的因素在这个剧中正是诗歌与音乐的根本对象。《纽伦堡的名歌手》演出之后,尼采也成了瓦格纳歌剧的爱慕者。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瓦格纳与路德维希的友情越来越恶化。

    1870年,瓦格纳和柯西玛在琉森的新教教堂成婚,证人是玛薇妲·冯·梅森布和他的助手汉斯·李特。瓦格纳与柯西玛在自己的小乐园里散步,或是一起走路或驾车前往琉森购物时,两人看起来真是不寻常的一对。瓦格纳穿的是法兰德斯画师的装束——黑丝绒外套、黑缎及膝的短裤、黑丝长筒袜、色彩鲜艳的缎质领带、缀满花边的衬衫、丝绒的小帽。柯西玛则身着斜纹呢的长衫,装饰着过多的花边,手拿一顶宽边帽,上面点缀着花朵。柯西玛严峻、母亲一般的控制,仍制止不了瓦格纳偶然大发的玩兴和调皮。1869年7月里有朋友来访,他竟然在阳台上作蜻蜓倒竖,并且在树上、墙上攀上爬下,以娱乐客人。多年前,他由莱比锡逃往苏黎世时,有一晚也是童心大发,把房东的门一扇扇都从铰链上扯下来。

    梦想的剧院

    1870年6月26日,在瓦格纳的反对、路德维希二世的坚持之下,在慕尼黑非常成功地举行了《女武神》首演。瓦格纳现在对慕尼黑很不欣赏,他已经有了主意,要在拜洛伊特兴建自己理想中的剧院。

    在一封从拜洛伊特寄给国王的信件中,理查德·瓦格纳回顾一生,坦白地承认道:“啊,到底找到了幸福!并且我还可以不无自豪地说,不是什么小人物,而正是最仁慈的国王和我妻子这样的女人,不仅使我保住了生命,而且赋予了我的生命以最高荣誉!”经济上的独立、奢侈豪华的生活、别墅和会演剧院,甚至音乐剧的演出,这一切他都要感恩于国王,但他与柯西玛的结合才最后确定了他的成功。柯西玛成了他遗产的保护人,直到瓦格纳去世,他的节目会演计划仍是与柯西玛密不可分的,会演好像只是专门用来上演瓦格纳作品的;如果他的作品不上台,它也似乎丧失了它的作用和意义,而拜洛伊特节日会演的组织安排则是由柯西玛一手操办的。

    1870年7月19日,法国对普鲁士宣战,瓦格纳再度感染了爱国情绪。德国对他而言,不再是艺术家和梦想者心中的地理名词,也不再是哲学和诗的意念,而是雄壮胜利的祖国。普鲁士在俾斯麦掌管之下,俾斯麦成了自然的领袖,注定了要重造德国的统一。

    1871年初,瓦格纳心中充满了新的爱国热情,他写下《致巴黎的德军》一诗,共五个章节,称誉德意志是一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民族。1月,在凡尔赛宫的镜厅里宣告成立德意志帝国,威廉一世加冕为德皇。瓦格纳谱下了《皇帝进行曲》,这是一首动听而振奋人心的音乐。

    瓦格纳写信给路德维希,告诉他有关兴建一所德国国家剧院的计划,说他的作品将在他一人的指导之下演出。他没有告诉国王自己想把剧院建在拜洛伊特。路德维希虽然不喜欢他的计划,但仍表示支持。1871年4月,瓦格纳与柯西玛动身前往德国,路经奥格斯堡,遇上路德维希的内阁机要秘书杜弗利普,他告诉瓦格纳,国王希望先上演《齐格弗里德》前两幕,第三幕完成之后再续演。实际上,瓦格纳已在2月完成了《齐格弗里德》的全部管弦乐曲谱,他告诉杜弗利普,他宁可把《齐格弗里德》剧稿烧了,也不能答应国王的建议。5月12日,瓦格纳违反与巴伐利亚的合约以及对路德维希所负的道德重任,在莱比锡公开宣布,将于1873年在拜洛伊特举行第一次的歌剧季。

    瓦格纳现在要迈进他生命里最后一个伟大的阶段了。为了实现这个理想——让他的歌剧能完美地演出,他准备离开心爱的特利伯森,冒着遭国王取消薪金的危险,到处抛头露面,四处奔走,只为追求自己的理想。他的倾慕者莫不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不可能的事在这精力充沛、意志坚定的小老头手中变为可能。离开了奥格斯堡后,瓦格纳与柯西玛便上拜洛伊特去,在那个小城里引起一阵骚动。他喜欢这个地方,也喜欢附近的村野,他决定迁到这里来,建一座大剧院,准备在第一季演出《尼伯龙根的指环》。

    到莱比锡和德累斯顿以后,瓦格纳与柯西玛又前往柏林。他到柏林的原因,一是想争取德皇与俾斯麦对拜洛伊特的支持,二是与朋友罗西尼等共商兴建剧院的大计,并在艺术学院发表演说《歌剧的命运》。5月3日晚,俾斯麦在家中接见了瓦格纳,对他十分礼遇。柯西玛的日记里记载,瓦格纳对这历史性的会晤很满意,不过,他告诉她:“要使他支持我的目标——却是我所办不到的。”他后来写信给杜弗利普说:“实现我的计划的花费,将由私人来负担。”

    5月16日,瓦格纳和柯西玛回到特利伯森,此后他再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享受湖边的宁静了。以后的12个月里,他写下了《诸神的黄昏》第二幕和第三幕的草谱,并为拜洛伊特的第一季演出做一切必要的准备工作。他告诉朋友说,他之所以选择拜洛伊特,是因为这儿没有好争论的访客,缺少一座大剧院,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在巴伐利亚王国境内。他除了表示希望拜洛伊特当地赠他一块合适的土地兴建剧院外,他同时还表示希望自己能有一片草地,和宫廷花园相接,并与通往城外的“隐居所”的道路相连,这座隐居所是18世纪时腓特烈大帝的妹妹修建的。自与柯西玛结合以来,到现在他已经有了五个孩子,两个同母异父的女儿丹妮拉和白朗蒂娜是柯西玛与前夫所生,瓦格纳与柯西玛生的三个孩子是伊索尔德、伊娃和齐格弗里德。

    拜洛伊特的议员对瓦格纳的建议反应热烈。他们有着优越感,想象丰富而又慷慨大方。他们同意拨一块土地让瓦格纳兴建他的“国家剧院”。曼海姆一位音乐商艾米尔·贺克尔和他所创建的“瓦格纳社”也帮了瓦格纳不少的忙。这时候,瓦格纳和尼采的友情正是最亲密、热烈的时候。尼采在曼海姆听过36人的小型乐团演奏《齐格弗里德牧歌》后,声称只有瓦格纳的音乐才是真实的。他觉得瓦格纳和他将要携手革新德国文化。他送给柯西玛一本尚未出版的《悲剧的诞生》,特别印在黄色的纸上。他把这本书当成是向瓦格纳艺术所表示的虔诚的敬意。

    1872年4月底,瓦格纳、柯西玛和他们的五个孩子要对特利伯森说再见了。尼采前来作第23次的采访,他写道:“到处弥漫着离情别绪,狗儿不吃东西,仆人们也不断地咽泣。……这三年来我经常在特利伯森打转,究竟有什么意义呢?若是没有他们我会是什么样子?”

    1872年5月22日上午11点,瓦格纳在拜洛伊特奠下了剧院的第一块基石。在这个日子里,大雨倾盆不止。他本来很希望住在不远处的李斯特能来捧场的,他为此还绞尽脑汁,写了封情文并茂的信给他。可是由于俄国公主从中作梗,李斯特只托人写了封词意温馨的贺函给他。尽管大雨哗哗啦啦地落,仍有数以百计的人,踩着深及脚踝的烂泥,观看奠基典礼。路德维希二世拍了封电报来说:“今天,我与你在精神上的结合较以往来得更紧密。”军乐队奏起了《忠诚进行曲》,那块基石和一个装着路德维希的电报与瓦格纳的短诗的小盒,缓缓地落入穴中。

    瓦格纳举起锤子敲了三下:“祝福你,我的基石,愿你持久,愿你坚牢!”当他转过身来时,面色死灰,泪水在眼中打滚。前天晚上他才梦见儿子齐格弗里德满脸伤疤,使他触目惊心,不知究竟是什么预兆。由于大雨,其余的仪式便改至18世纪建的那座歌剧院里举行。尼采写道:“瓦格纳和我们当中一些人驱车回城。他很沉默,显然是在沉思默想。今天他进入生命里第六十个年头。过去到今天,他所做的每件事情,都是为着这一刻而准备。我们能够了解他伟大的行为,并且由于了解它而守护它,使它得以实现。”尼采虽然自称多少了解了瓦格纳内心的理想,次年,当这一“伟大的行为”遭遇财务的困难时,他就把自己和它疏离开来。

    在歌剧院里,瓦格纳发表了预定的演说,说这座剧院,要将每个声音和每个动作的完全含义精确地传达给观众;要在当时的可能艺术范畴内,让观众欣赏到最完美的戏剧艺术范例。“……我们奠下了一块基石,就要建立起我们德国最崇高的思想里尚不可能想象的巨厦。”

    当天下午,宾客们又重聚在歌剧院里,听瓦格纳指挥演出贝多芬第九交响曲。“我们不再开演奏会了,”瓦格纳欣喜地说,“我们只是要创作音乐,让世人看如何演奏贝多芬。

    7月15日,瓦格纳重新开始写作《诸神的黄昏》第三幕的管弦乐草谱,一星期后完成。他告诉柯西玛:“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最使我感到振奋,是崇高的音乐,还是崇高的成就?我觉得自己的目标好像已经达成,而我现在就可以瞑目了。”

    1872年底,瓦格纳和柯西玛出发上德国去,寻找适合拜洛伊特的歌剧天才。在沉重的压力下,多亏了柯西玛长期的悉心照顾,才使瓦格纳免于崩溃。不久他们就发现,必须设法另辟财源,才能支付建筑师、机械师、装潢师、设计师等的费用。每当走投无路之际,瓦格纳总忍不住说:“天知道,我能不能成功啊!”在五个星期里,他们走遍了符兹堡、法兰克福、达姆施塔特、曼海姆、斯图加特、斯特拉斯堡、卡尔斯鲁厄、威斯巴登、乌曼茨、科隆、杜塞尔多夫、汉诺威、不来梅、马格德堡和莱比锡,最后泄气地回到拜洛伊特。瓦格纳写了一篇《今日德国歌剧舞台一瞥》,以讽刺挖苦的语气,论述它的得失。他惯见自己的歌剧受到删节减损,变得残缺不全;没人了解他的音乐戏剧与平常的歌剧有何不同;也没有哪个歌手或演员明白,乐曲与动作连续协调发生,对他的作品而言是很重要的。

    最后的荣耀

    2月15日,瓦格纳首次出现了心脏病的症状。柯西玛在日记里记道:“我只能跟着他,跟他一起受苦,却帮不上忙。剧场的经济情况确实不容乐观。1873年初,以每场3000马克左右的价格,举行约200场的音乐会,才能够支付一切需要,真把他给吓倒了。”瓦格纳和柯西玛决定倾全力在柏林和汉堡筹钱。

    1873年1月,瓦格纳在柏林举行《诸神的黄昏》诗歌朗诵会,听众中有王子、陆军元帅、大使、大学教授、画家、银行家等。瓦格纳是个非常优秀的朗诵家。柯西玛在日记中写道:“……他的脸孔发光,他的眼神超然而贯注;他的手充满魔力,不论在静止时或是做动作中;他的声音安详、纯净,他进入最深邃之处,又达到外在的远处。”

    对于瓦格纳朗诵的美妙和庄严,并非只有柯西玛一人有此评论。很多人都注意到,瓦格纳在朗诵时,不仅是个诗人,而且还是个演员。他的歌剧同样是以作曲家、诗人、戏剧家、指挥家、布景设计家、歌唱家和丑角的想象力而作完成的。鄂尼斯特·纽曼说瓦格纳是个“比其他任何演员都好的演员,比其他任何歌手都好的歌手……比其他任何指挥都好的指挥”,因此注定了他对人们演出他的作品,永远感到不满意。不论他是多么兴奋,或者是热情洋溢,或者是气愤难当,他的大脑袋总是不动,神态总是宁静安详,清澈的蓝眼睛总是定定地望着听众,搜寻知音,或是在望着内心里的幻想”。

    1873年,为建拜洛伊特剧院,瓦格纳费尽心思筹集资金。不管他花费多少力气弄来的钱,仍然与建一座剧院所需要的资金相差太远,只够建剧院的外壳。路德维希也拒绝对瓦格纳伸出援手。8月初,当剧院的木质架构完成时,瓦格纳仍然欢欣快乐,和李斯特、柯西玛及孩子们爬上鹰架庆祝了一番,这是他的“竖竿典礼”。瓦格纳甚至给俾斯麦寄了一本关于拜洛伊特剧院的小册子,期望能够得到帮助,但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眼看拜洛伊特剧展季的计划就要幻灭,所幸路德维希并未完全抛弃瓦格纳。他写信来说:“……我们的计划一定不能失败。”巴伐利亚的宫廷秘书一点时间都没浪费,立即就和拜洛伊特剧展季委员会订下了合约,委员会接受一笔30万马克的贷款,条件是剧场的收入须立即缴入皇家财库中。皇家财库支出的这笔款项先后由瓦格纳与其子嗣由剧展基金中悉数偿还。

    1874年4月28日,瓦格纳一家搬进了汪费利别墅,这所建筑路德维希捐赠了7.5万马克。在往后的岁月里,到瓦格纳过世止,汪费利是他、柯西玛和五个子女的家。在这儿,他和朋友及门人以音乐论交,训练歌手,并接待剧展的嘉宾。进门处的上方镌刻了一句诗:

    我的苦痛在此处寻得了安宁,

    且让此屋名曰苦痛中的安宁。

    瓦格纳在苏黎世时的梦想,是免费请人们前来,在莱茵河畔临时搭起的木造剧院里,观赏《尼伯龙根的指环》的演出,演毕剧院即拆掉,现在他在拜洛伊特的想法却又更独特了。他在汪费利口述自传,以“大师”自诩,集结著作出版,创办刊物《拜洛伊特》,做他的代言者,并创建瓦格纳社。“艺术与不平等”“艺术与宗教”,是瓦格纳这位理论家的新主题。

    瓦格纳凭着卓越的智慧和能力,最后终于为各阶层所接受。在汪费利,再没有他的敌人们所预见的芳香、奢侈的丝绸和锦缎。宽敞的客厅有着弓形窗户,面对着美丽的花园。瓦格纳常在这里,戴着丝绸帽,或是朗读自己的诗,或是弹钢琴,或与音乐界及艺术界朋友小叙。他广博的阅读兴趣,可由墙上排列的3000本书看出来。书架上方悬有歌德、贝多芬、李斯特、柯西玛、瓦格纳之母等人的画像,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曾影响过他。

    瓦格纳支配自己的时间,有很精密的计划,这也是他为什么可以自如应付每月数不过来的琐事的原因。迁入新居后,他完成了《诸神的黄昏》第二幕的管弦乐谱曲,并开始指导歌手们演练。督导剧院的建造,订购机械装置,戏服,舞台布景,聘请并训练器乐手和歌手,指导主角歌手排练,到各处举行巡回音乐会都是瓦格纳亲力亲为。

    这年的11月,《诸神的黄昏》第三幕的管弦乐谱曲完成。这样,《尼伯龙根的指环》的四部剧终于大功告成。瓦格纳特别为孩子们谱了一首温柔的小曲《孩子们的答问书》。

    1875年的上半年大致排满了音乐会,瓦格纳为此越来越厌倦。随后,他开始以钢琴伴奏,让歌手们个别排练。管弦乐团也在李特的指挥下排练,歌手们并试唱各角。管弦乐团共有团员115人,其中64人演奏弦乐器,团员来自德国各大歌剧院,团长是音乐家奥古斯特·韦汉。剧院现在建造完成了,李特在低沉的交响曲席上指挥团员们演奏。排练的情况很理想,瓦格纳很满意。

    1875年底,瓦格纳前往维也纳指导《唐怀瑟》和《罗恩格林》的排练,认识了男中音安杰罗·诺伊曼,安杰罗后来成为瓦格纳剧团杰出的经理人。由于瓦格纳仍缺钱缺得紧,不得已,他又前往柏林去督导《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在当地的首演,首演纯收益达1.5万马克,被德国皇帝赠予拜洛伊特剧展基金。

    瓦格纳的才能也造就了他不平凡的组织能力,他把歌手、乐器手、机械师和设计师集合在一起,很有技巧地领导他们,从而达成不可能之成就。为了开创拜洛伊特剧展季,他很少能够在晚上睡好觉,心绞痛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这无异已经为他签下了死亡通知书。

    瓦格纳已经准备好要迎接川流不息的王室贵宾,并为路德维希二世安排了1876年8月6日至9日的私人彩排。路德维希二世准备在极秘密的情况下来到拜洛伊特,“我来是要好好享用你伟大的作品,使我的心境、灵魂重得滋润……”8月6日凌晨1时,他搭乘专用火车前来,在一个信号站下车,瓦格纳已经在此候驾了。自1868年7月《纽伦堡的名歌手》首演以来,两人还是首次见面。御用马车送他们到隐居所去,两人叙谈到凌晨3时。《诸神的黄昏》演毕,国王仍和来时一样,于午夜时分登上火车,返回天鹅堡。

    事后,国王捎来一封信,狂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伟大的、无与伦比的朋友!你是我最珍贵的……你是神人,不会失败,不会错误……是真正的艺术家,自天上带来圣火,要感动、提升并救赎世上的我们……”

    路德维希二世刚走,德皇便于8月12日,第一次巡回演出的前一天抵达。瓦格纳丢下排练前往车站迎接,大批的民众夹道欢迎。德皇对瓦格纳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从没想到你会成功!”在接见的仪式之后,瓦格纳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快乐,进了马车,像个孩子似的,大喊着:“哇!哇!”并向群众挥舞着帽子。在1876年8月里,前来观赏剧展盛况的,还有巴西皇帝佩德罗二世、华腾堡国王以及许多大公和王子。此外较特别的平民如柴可夫斯基、韦森冬克夫妇和尼采等人都来捧场。不过尼采在演出一、二幕后,便因头疼欲裂,逃入附近的森林里去了。担任指挥的是李特;舞台布景由布鲁克纳兄弟依照约瑟夫·霍夫曼的设计而制作的。

    《诸神的黄昏》落幕后,瓦格纳出现在舞台上接受观众的欢呼。他告诉大家说,德国现在终于有了国家性的艺术了。第二天举行盛宴,宾客700人。他致辞到一半时,突然转身向李斯特说:“这里有个人,如果没有他,各位也许永远也听不到我一个音符——他就是我的朋友弗朗茨·李斯特。”他张开双臂,步下台阶去拥抱他。

    一切结束之后,柯西玛在日记上写下了深深的喟叹,从来就没有人相信,瓦格纳的计划能够成功。观众虽已散去,汪费利却依然高朋满座。瓦格纳在15小时的音乐中,尝试描述出理智和感情战胜磨难和坎坷的全部经验。人们开始热烈地拥护他,或是激烈地反对他;他成了人们崇拜的偶像,也成了人们咒骂的对象;他是有史以来,最叫人争论不休的作曲家。他读了德国神话和北欧的英雄冒险故事之后,创作出了这样无上美妙的音乐,深入人们灵魂的禁地,暴露了我们深受压抑的天性,并对我们毫不禁抑地诉诸感官之乐,表示轻蔑。至于《尼伯龙根的指环》的文学内容,则兼容博大。许多伟人、音乐家和作家,都曾受到他的影响。他的愿望,是要把德国和北欧的神话世界凡人化,把它们传达到德国人的灵魂里去。

    尼采是了解《尼伯龙根的指环》的意义的。1876年,他在《致拜洛伊特的理查德·瓦格纳》里曾问道:“这是为你而作的吗?”1911年,剧作家盖哈特·霍普特曼认为《尼伯龙根的指环》是一股隐秘的喷泉,自地底深处喷涌出一股不知名的炽烈的物质,涤清了数千年来积存在人类灵魂里的渣滓。对于托玛斯·曼、萧伯纳以及其他许多的作家和诗人而言,《尼伯龙根的指环》都具有各种不同的诱人的含意。

    《尼伯龙根的指环》演毕,瓦格纳就逃离了拜洛伊特潮湿的气候,要在意大利的阳光里重新恢复体力和精神。9月14日,他带着柯西玛、五个孩子和一个女家庭教师,动身前往意大利,准备利用他为美国独立百年作曲所得的5000美元,进行一次豪华度假。可是他的度假兴致因为传来的剧场亏损12万马克的消息而消逝。

    1876年12月底,瓦格纳一家返回拜洛伊特,为了承受财务上的压力,他又像过去一般,转求于精神上的平衡——开始创作。1877年1月25日,他对柯西玛说:“我开始作《帕西法尔》了,没有完成前我决不离开。”他把《法尔帕西》改成《帕西法尔》,是有人告诉他,“法尔帕西”在波斯语中是“愚蠢纯洁的人”的意思,他把它颠倒过来,成了“纯洁的愚人”。4月19日,他就让柯西玛看了《帕西法尔》第一幕至第三幕的全文。

    这次,路德维希不再帮助瓦格纳了,倒不是因为他们彻底断绝了关系,而是路德维希自己也兴建了许多建筑,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了筹钱,瓦格纳决定第三次前往伦敦。1877年4月30日,瓦格纳和柯西玛到达伦敦。瓦格纳在伦敦剧院指挥了八场音乐会的演出,可惜所有的收入只有700英镑。不同的是,瓦格纳这次受到极其隆重的招待。他们住在音乐家爱德华·丹洛伊特舒适的家里,与诗人布朗宁、英国小说家埃利奥特会面。最后,英国女王在温莎堡接见了瓦格纳夫妇。伦敦的音乐会演出极为成功,当他坐上火车时,他对着朋友喊道:“满盘皆输,只有我们的荣誉除外。”

    瓦格纳未能筹到迫切需要的款项。瓦格纳和柯西玛拿出5万马克,付给催命似索债的债主们。

    在这段经济窘困的时间里,瓦格纳拟了详尽的计划,要在拜洛伊特兴建音乐学校,对歌手、乐器手和指挥施以合宜的训练,使他们能示范演出他与其他大师的上乘作品。柯西玛在日记上记道:“所有这些计划使我很难过,理查德从他的创作上分心了。”1877年9月25日,瓦格纳开始谱第一幕的管弦乐曲谱。

    1878年1月,柯西玛偷偷写信给路德维希,告诉他拜洛伊特剧院即将大难临头,慕尼黑因此又借出一笔款项,再次拯救了拜洛伊特剧院。根据新协定,慕尼黑有权演出《帕西法尔》,而慕尼黑演出瓦格纳所有作品,他都可以获得百分之十的上演税。“……我可以欢欣宁静地工作了。”瓦格纳写信给朋友时这么说。

    1878年,瓦格纳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谱写《帕西法尔》。“我还从未谱写过像这样奇特动人的曲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也越写越好。”瓦格纳这样对柯西玛说。此外,他也花很多时间为《拜洛伊特》写稿。他工作时,需要醉人的香味、柔和的光、色彩鲜丽光泽的丝绸和柔软的毛皮,触摸这些东西给他极大的兴奋与震动。他对于柯西玛十几年来的家居照顾,已经感到厌倦,他迫切地需要新的感官刺激,因此又与茉迪·高蒂儿发生了短期的恋情。他们经常互通情书,后来瓦格纳对这样的通信也感到厌倦。对于丈夫的不忠和这一段迟暮之恋,柯西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1877年12月,《帕西法尔》诗作出版,尼采是最初收到书的人之一,他对友人表示观感说:“不像瓦格纳,倒像李斯特,精神上则是反革新。对我而言,基督教的味道太重,也太狭窄……文字听起来像外国语翻译过来的。但是除却它的情境和反复重现的情景,这难道不是高形式的诗歌?这难道不是对音乐的最后挑战?”

    1876年10月,瓦格纳和尼采在意大利的索伦多最后一次见面。瓦格纳已明显地转向基督教,这使尼采很不满,因为尼采现在已成了反基督的人了。1888年,尼采写了《瓦格纳之病》,指责说大众已经看了大多的北欧神话,所以想要看些基督教的东西了,瓦格纳这是见风转舵,迎合大众口味。

    他这番指责对瓦格纳并不公平,因为瓦格纳告诉路德维希二世说:“我把《帕西法尔》称为‘舞台奉献剧’,我要把一座特别的舞台奉献给它,而那只能是我自己在拜洛伊特的剧展剧院。那儿,只有在那儿,在将来的年代里,会上演《帕西法尔》……”

    1876年,彼得·柴可夫斯基在《忆拜洛伊特》中说:“我必须说,每个相信艺术具有促进文明的力量的人都会从拜洛伊特得到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印象,由于它的内在价值和影响,这个伟大的艺术事业将在艺术史上建起一座里程碑。肯定地说,在拜洛伊特,一件我们的子孙都要纪念的事业完成了。”

    拜洛伊特剧院的兴建成功,《拜洛伊特报》的创办,以及越来越多人的臣服,使瓦格纳的言谈似乎产生了一种预言式的效果。他开始对各种事情发表议论,一直到他生命终结时都是如此。他谈论种族、血缘和再生等题材,并在《拜洛伊特报》上发表。再生的意念主宰着他的思想,直至他去世。在《帕西法尔》里,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表达。然而在他的评论里,却有着许多古怪而奇特的转变。他说,人类数千年来,由于吃错了食物,又缺乏叔本华式的哲学的引导,一直就在退化着。“因为最高贵的种族的英雄之血和一度是食人族(就是犹太人)的血液相混的结果,我们的血液都被污染了……”

    1876年参观过他指挥排练《尼伯龙根的指环》的法国人盖比瑞·莫诺德这样说瓦格纳:“他对靠近他的每一个人,都产生出一种无可抗拒的魔力,不只是因为他的音乐天分,或是他与众不同的智慧,或是他广博的学识,最重要的,是他性情和意志的力量,从他身体的每个结构里散发出来。你觉得自己是在一股自然的力量之前,它几乎是毫不顾忌地让自己猛力冲泄而出。在近处看见他,一会儿高兴说笑……一会儿又暴烈无比,不尊重头衔、权势,也不尊重友谊,总是脑子里想起什么就做什么,你发现自己很难对他的口味,而无疑这是由于他是天才——同时也是个无可比拟的卓越者……”

    1882年1月13日,瓦格纳在巴勒摩完成了《帕西法尔》的曲谱。不久,薛特就以10万马克的价格买下版权,这是德国音乐出版商所曾付过的最高价码。

    瓦格纳这部乐剧中的人物来自三个不同的传奇故事,他发挥了自己的作风把三者合而为一,然后经过他的天才的组合而使它们复活起来。

    传说中盛过耶稣基督圣血的圣杯,以及刺穿耶稣肋下的圣矛,被天使交托给纯洁的骑士狄都雷尔保管。狄都雷尔为守护圣矛与圣杯,特地建筑了一座城堡,名叫蒙沙瓦。因为有圣杯法力的保护,只有被圣杯选中的纯洁的人才能发现通往城堡的道路。在这城堡里,狄都雷尔率领了一群被圣杯召唤来的纯洁男性,组成圣杯骑士团。

    有一位渴望加入圣杯骑士的年轻人,名叫克林索尔,他因为耽于女色,一直被圣杯拒绝。恼羞成怒的克林索尔遂改习魔法,在距离蒙沙瓦不远的地方也盖了一座城堡,里面有各色美艳的女妖,专门诱惑外出的圣杯骑士。被女妖诱惑的圣杯骑士就堕落在他麾下,成为他的奴隶。

    克林索尔的势力逐渐庞大,使蒙沙瓦受到严重的威胁。而狄都雷尔逐渐老去,遂将他的王位传给儿子安福塔斯。年轻气盛的安福塔斯继任后,便亲自带着圣矛出征,想要剿灭克林索尔的势力,然而在前往魔法城堡的路上,他却遇见一个美丽得可怕的女人,这个女人诱惑了安福塔斯,使他跌下马来。克林索尔此时现身,不但夺去了圣矛,还用圣矛将安福塔斯刺伤。安福塔斯麾下忠心的骑士古内曼兹赶到,拼命将国王救回圣杯城堡。

    回到蒙沙瓦的安福塔斯,身上的创伤一直无法痊愈,他对于曾被诱惑而失去圣矛的过失也感到无比羞耻,他只能向圣杯祈祷,渴望能从这痛苦中解脱。终于在他多次祷告后,圣杯显示神谕给他:“只有纯洁的愚者能拯救你,他因同理心而得大智慧。”

    在这部歌剧里,帕西法尔就是基督教的化身,克林索尔是异教的代表,帕西法尔克服了克林索尔也就代表基督教克服了异教。《帕西法尔》的前奏曲是根据全剧中带宗教意味最深的三个动机创作成的。

    从1845年到现在,《帕西法尔》的思想,便断断续续地盘踞在瓦格纳脑中至少有35年之久。悲惨的自我中心的需要,在《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中造成了个人的自我毁灭,在《尼伯龙根的指环》中,毁灭了整个世界,而在《纽伦堡的名歌手》里,则表达在汉斯·萨克斯聪明而温和的遁世中。在《帕西法尔》里,它又成为一个讽喻行为的主题:“纯洁的愚人”在学会了同情之后,步上舞台,治愈了生命里悲剧冲突的创伤。

    欣赏《帕西法尔》,重要的是不要迷惑于它的基督教象征意义。瓦格纳在他最后的音乐戏剧里,心中所想的是各种象征和原型的意象。他把灵魂中各种潜意识的原始精神状态具体化。他利用自己的艺术,揭示了这些深藏的精神状态,这是与基督教或其他的宗教毫无关系的。在《帕西法尔》里,不断地挣扎企求救赎,终于胜利地完成了“对救赎者的救赎”。在这样的挣扎奋斗当中,人类向前,走向上帝,形成人、神之间一种再生的联合,从而形成一种宗教,不受一切虚假的忏悔所约束。瓦格纳所有戏剧,就某种意义而言,都算是“舞台奉献剧”,因为它们都以“诗乐”的艺术作品形式,向我们揭示了亘古以来神、人冲突的景象。

    1880年1月,瓦格纳搬进了那不勒斯附近的安格利别墅。他对柯西玛口述的自传将近完成;而柯西玛正在全心全意地记日记。“她正在为我们的儿子特别详尽地记着日记,她记载了我每天的健康状况、我的作品以及我偶发的言论。”这时,瓦格纳新结识了一个朋友,叫保罗·冯·佐柯夫斯基,是个年轻的俄罗斯贵族画家,他有间画室,就在安格利别墅附近,德文说得同俄文一般好。瓦格纳让他担任《帕西法尔》布景与戏装的设计工作。

    1882年,《帕西法尔》一共演出了16场,其中14场都开放给一般大众欣赏。商店里也摆满了纪念品——有“齐格弗里德”笔,“帕西法尔”雪茄,以及会起泡沫的“柯林瑟神奇酒”。剧展剧院隔壁可以容纳1500人的大饭店,生意也大大地改善了。演出之前,瓦格纳解散了瓦格纳社,因为这次《帕西法尔》的演出,它在经济上一点忙也没帮上;而后,拜洛伊特的剧展季演出就要依赖一般大众了。

    《帕西法尔》的准备工作,使得瓦格纳极度紧张。在演出期间和演出之后,他的胸部绞痛和哮喘曾数度发作。之后,瓦格纳又设了一个特殊的支薪的专款机构,为贫困的瓦格纳音乐爱好者服务。

    1882年8月29日,《帕西法尔》演出最后一场,瓦格纳悄悄走进乐台里,在观众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从乐队指挥手里接过指挥棒。他在舞台下边的指挥席上,对歌手、乐器手和工作人员们讲话,以他那无比的智慧和动人的方式,感谢全体人员的努力:“你们已经成就了一切,在那上边的是完美的戏剧艺术,而在这下边则是绵续不断的交响曲。”这次剧展在财务上是一大成功,共卖出8200张票,收入达24万马克。

    1882年9月瓦格纳一家抵达了威尼斯,住进了大运河边上一座6世纪的古堡。瓦格纳在这里安静地过着日子。他愤怒地阅读了尼采的新书《诗的艺术》,并兴味盎然地读着贺曼·奥登堡的《浮屠》,他还为《拜洛伊特报》写了篇文章,标题是“拜洛伊特的舞台奉献剧展”。

    李斯特来了后,古堡里宁静的生活就被打破了。他和李斯特热烈地讨论着他想要谱写的单幕交响曲。他心绞痛的毛病更为恶化,发作的次数也更频繁,医生让他服用镇静剂和鸦片。

    1883年2月11日,瓦格纳开始写一篇散文《女性》,提出他对一夫多妻制、一夫一妻制与忠实等方面的见解。2月13日,瓦格纳送了口信给朋友,请求原谅他不能赴午餐之约,因为他胸痛难忍。当天下午,瓦格纳因心脏病突发,在柯西玛的怀抱中去世。

    瓦格纳的遗体涂上香料防腐,并由雕塑家奥古斯都·班维奴提按照遗容塑了面形。2月16日,运有瓦格纳遗体及其家属的专车开始了前往拜洛伊特的漫长旅途。17日晚棺木停放在车站,由一列王室仪队守护着。18日,朋友前来吊祭,一团军队演奏过《齐格弗里德》中的《葬礼进行曲》后,送葬的队伍便出发前往汪费利。

    拜洛伊特的街道上一片死寂,家家户户用各种形式表示哀悼。到了汪费利,由瓦格纳的12个朋友和事业上的伙伴抬着棺木,前往花园里的墓地;然后,在柯西玛的面前,棺木缓缓地放进了穴中。

    这位影响深远又充满争论的德国作曲家,在人们的惋惜和悲痛中与世长辞了。他的“灵魂”并没有随着身体的消亡而逝去,那些流传下来的伟大歌剧在今天依旧令人们为之疯狂。

    在音乐上展露才华的瓦格纳

    潦倒的音乐家

    挪威海岸

    瓦格纳像

    中年时期的瓦格纳

    流亡他乡的音乐家

    苏黎世的风景

    李斯特雕像

    梦想成真的音乐家

    建在拜洛伊特的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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