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英镑-狗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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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的父亲是个圣伯尔纳种,我的母亲是个柯利种,但我却是个长老会教友。我母曾经亲是这样告诉我的。但是这些微妙的区别我自己并不清楚。在我的想法里,这些名称仅仅是些派头十足却毫无意义的字眼。我母亲很爱这一套。她喜欢说这些,还喜欢看看其它的狗显出惊讶和忌妒的神气,好像在惊讶她为什么受过如此多教育似的。但这其实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教育,不过是卖弄玄虚罢了:那是她在餐厅屋和客厅里有人谈话的时候在旁边听,并且和孩子们到主日学校去,在那儿听,才把这些名词学会的。每当她听到了那些晦涩的字眼,她就反反复复地背好几遍,因此她才能把它们记住,等后来在附近一带开起讲学问的会来,她就把它们搬出来唬人,叫别的狗大吃一惊,并且不好受,附近所有的狗儿都让她唬住了,这就使她没有枉费那一番心血。如果有外人,他差不多一定要怀疑起来,他在大吃一惊、细细回味起来之后,就要问她那是什么意思。她每次都答复人家。这是他难以预料的,本来他以为可以把她难住;所以她给他解释之后,他反而显得很难为情,虽然他原来还以为难为情的应该是她。其他的狗都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并且很高兴,很替她得意,因为他们都有过同样的经历,早知道结局如此。她把一串深奥字眼的意思告诉人家的时候,大家都羡慕得要命,无论哪只狗也不曾想过怀疑这个解释是否对错。这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因为第一呢,她回答得非常快,就仿佛是字典说里的注解似地,另外,他们上哪儿去弄得明白这词解释的对错呀?因为有才学的狗就只有她一个。等我长大一些的时候,有一次她把缺乏智力这几个字记熟了,并且在整整一个星期里的各种集会上拼命地显摆,使人很懊丧、很丧气。就在那一次,我发现在那一个星期之内,她在好几个不同的集会上被人问到这几个字的含意,每次她都不假思索地说了不相同的解释,这就令我看出了她与其说是有学问,还不如说是沉得住气,当然我并没戳穿她的谎言。她有一个名词时常现成地挂在嘴边,像个救命圈似的,遇到紧急关头就像有的时候,猛不提防她有了被冲下船去的危险,她就把它套在身上——那就是同义词这个名词。一旦她不巧搬出几个星期以前卖弄过的那一串晦涩的字眼来,但她却把原来的解释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的时候,要是有个生客在场,那当然就要被她弄得晕头转向,好一会之后才清醒过来,此时她已经调转了方向,顺风顺水地往另外一段路程上飘出去了,料不到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客人忽然招呼她,向她请教词解之时,我能够得出她的帆篷松了一会儿劲(我是唯一明白她那套把戏的底细的狗)——但不久之后——马上就鼓起了风,鼓得满满的,她就似夏天一样平静地说道,那是“额外工作”的同义词,或是说出与此类似的吓坏人的一长串字,说罢就高高兴兴地走开,轻飘飘地又赶另一段路程去了。她简直是非常称心如意,你知道吧,她把那位生客晾在那儿,弄得目瞪口呆、无言以对,那些内行就一致把尾巴在地板上敲,他们脸上也雨过天晴,露出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成语也是一样。如果有什么特别好听的语句,她就搬回一整句来,卖弄六个晚上、两个白天,每次解释都径向不同——她也只能如此了,因为她所注意的仅仅只是那句成语;至于说的是什么,与她无关,而且她也清楚那些狗没头没脑的,挑不出什么刺。咳,她才真是个了不起的角色哩!她这一套弄得非常顺手,因此她一点也不担心,她对于那些糊涂虫的无知无识,有十足的把握。她甚至还把她听到这家人和吃饭的客人说得哈哈大笑的小故事也记住一些;但如平时一样,她老是把这个笑话里面的精彩地方胡凑到不相干的一个里面去,理所当然是凑得莫名其妙,简直是驴头不对马嘴;她说到这种地方的时候,就倒在地板上打滚,大笑大叫,就像发了疯似的,但我看得出她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她说的不如她当初听见人家说的时候那么有趣。不过这并不要紧;别的狗也都打起滚来,而且汪汪大叫,个个心里都暗自为了没有听懂而害臊,根本就不会猜想到过错不在他们,而是谁也看不出这里面的毛病。

    从这些事情,你可以知道她是个相当爱面子和不老实的角色;不过她还是有些长处,我觉得那是足以与她的缺点相抵的。她的心眼儿很好,态度也很端正,不管人家有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她从来就不记恨,总是大大咧咧不把它记心了,过一会就忘了;她还教她的孩子们学她那种好脾气,我们还从她那儿学会了在危急时刻表现得勇敢和敏捷,坚持到底,不管无论是朋友还是生人遇到了危险,我们都要大胆地承担下来,尽力帮助人家,丝毫不考虑自己的得失。而且她不仅仅只是耍嘴皮了,而是自己以身作则,这是最好的办法,最有把握,最经得起考验。啊,她所做的那些勇敢的事和漂亮的事可真了不起!她可以成为一个勇士;而且她还十分谦虚——一言概之,你不得不佩服她,你也不得不学她的榜样;哪怕是一只查理士王种的长耳狗和她在一起,也不能老是完全瞧不起她。所以,您也知道,她除了有教养之外,还是有些别的长处哩。

    二

    我渐渐地成长,却被人卖了,要被别人带走,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离别时,她很伤心,我也很难过,我们俩都哭了;但是她极力安慰我,说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一个聪明和高尚的目的,必须好好地尽我们的责任,决不要发牢骚,我们碰到什么日子就过什么日子,要尽量顾到别人的利益,无论结局如何;都不是归我们管的事情。还说凡是喜欢这么做的人将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一定会得到光荣和很好的报酬,我们禽兽虽然不到那儿去,但只要循规蹈矩过日子,多做些好事情,不图报酬,还是可以使我们短暂的生命很体面和有价值,这本身就可以算是一种酬劳。这些道理是她和孩子们到主日学校去的时候随便听到的,她很用心地全部记在心里,比她记的那些字和成语都更加深刻;不但如此她还下了很深的工夫研究过这些道理,为的是对她自己和对我们都有好处。你可以从这儿看得出她脑子里虽然有些轻浮和虚荣的成分,终究还是聪明和肯用心思的。

    于是我们就互相告别,含着眼泪彼此看了最后一眼。她叮咛我的最后一句话——我猜她是专门留在最后说的,好让我记得清楚一些——是这样说的:为了纪念我,当别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就不要想到自己,你只要想到你的母亲,照她的办法行事。你想我会忘记这句话吗?不会的。

    三

    那真是个温馨的家呀!——我那新的家。房子又好又大,还有许多图画和精巧的装饰,讲究的家具,根本没有阴暗的地方,到处都有充分的阳光照得非常鲜亮;四周还有很宽敞的空地,还有个大花园——啊,那一大片草坪,那些高大的树,那些花,说不完!我在那儿就好像是这一家人里面的一份子,他们都爱我,把我当成心肝似的,而且并没有给我换个新名字,还是用我原来的名字叫我,这个名字是我母亲给我取的——爱莲·麦弗宁——因此我觉得它特别亲密。她是从一首歌里发现的。格莱夫妇也知道这首歌,他们说这个名字很棒。

    格莱太太有30岁,她非常漂亮、非常可爱,那样子你简直想像不出;莎第10岁,正如她妈妈一般,简直是照她的模样刻出来的一份美丽可爱的仿制品,有一头赭色的头发,身穿短短的上衣;娃娃才一周岁,长得白白净净,脸上有一对小酒窝,他很喜欢我,总爱拽我的尾巴,抱我,亲我而且还哈哈大笑地显示出他那天真烂漫的快乐,简直没完没了;格莱先生38岁,高个子,细长身材,长得很帅气:头有点秃顶,人很机敏,身形矫健,一本正经,办事从不拖拖拉拉,很有理智,他那副如冰凿石刻的脸简直就如闪耀着冷冰冰的智慧的光芒!他是一位有名的科学家。我不知道科学家是什么意思,但我母亲一定知道这个名词怎么解释,知道怎么去卖弄它,让其它人羡慕。她不但会知道怎样去拿它叫一只捉耗子的小狗听了垂头丧气还,能把一只哈巴狗唬得一愣一愣的。但就是这个名词还不是最好的,最好的名词是实验室。如果有一个实验室能够把所有的狗脖子上拴着缴税牌的颈圈都取下来,那么我母亲肯定就会组织一个托拉斯来办这么一个实验室。实验室并不是一本书,也不是一张图画,也不是洗手的地方——大学校长的狗是这么说的,但又不对,那叫做盥洗室;实验室是大有区别的,那里面放满了罐子、瓶子、电器、五金丝和千奇百怪的钢铁家伙;每个星期都有别的科学家到这里来,坐在那地方,用那些钢铁家伙,大家还讨论,还做他们所谓什么试验和研究;我也常常到那里去,站在旁边听,很想学点东西,为了我母亲,为了好好地纪念她,虽然这对我是件痛苦的事,因为我体会到她一辈子耗费了不少精神,可我却什么也没学不到;不管我如何努力,我听来听去,根本就一点也听不出所以然来。

    平常我躺在女主人工作室的地板上睡觉,她时常地把我用来当作一条垫脚凳,知道这会使我高兴的,因为这也是一种抚爱;有时候我在育儿室里呆上很长时间,让孩子们把我的毛发弄得乱蓬蓬的,使我很快乐;每当娃娃睡着时,保姆有其它的事情出去一会儿,我就在娃娃的小床旁边守护着她;有时候我在空地上和花园里跟莎第嬉笑玩耍一阵,直到我们跑得都精疲力尽,之后我就在树荫底下的草地上舒舒服服地睡觉,同时她在那儿看书;有时候我到邻居的狗那儿去探望一下他们——那里有几只非常可爱的狗离我们不远,其中有一只很漂亮、很客气、很文雅的狗,他是一只纯种的爱尔兰猎狗,名字叫做罗宾·阿代尔,他也同我一样,是个长老会教友,他的主人是个当牧师的苏格兰人。

    我们那个人家的仆人都对我很亲热,并且很喜欢我,因此,你也能想像得到,我的生活是很快乐的。天下再不会有比我更快活、更知道感恩图报的狗了。我对自己说这种话,因为这说的是事实:我极力循规蹈矩,多做正经事,不辜负我母亲的慈爱和教导,以此换取我所得到的快乐。

    不久我就有了可爱的小狗娃,这下子我的幸福达到了极点,我的快乐简直是齐天了。它是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一个最可爱的小家伙,身上的毛长得又光滑、又柔软,就像天鹅绒似的,小脚爪长得非常特别、非常好玩,眼睛显得非常有精神,小脸儿天真活泼,可爱异常;我看见孩子们和他们的母亲把它爱得要命,把它当个活宝贝,不管它做出一种什么可爱的小动作,他们都要大声欢呼,这真使我非常高兴。我好像觉得生活实在是太美好了,一天到晚都是……很快就到了冬季。那一天我在育儿室里守护孩子。也就是说,我在床上睡着了。娃娃也在小床上睡着了,小床和大床是放在一起的,靠近壁炉那一边。这种小床上挂着一顶很高的罗纱尖顶帐子,里外都看得透。保姆出去了,留下我们这两个瞌睡虫。正在燃烧的柴火迸出了一颗火星,沾在帐子的外面。我猜这以后大概是过了一阵没有动静,在睡梦中姥姥的哭声把我拉回现实,此时帐子已经烧着了,火焰快要顶住天花板了!我还没有来得及想一想,就吓得蹦到地下来,不到一秒钟就快要跑到门口了;可就在这后面的半秒钟里,我母亲临别的教导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于是我又跳回床上。把头伸进火焰里去,衔住娃娃的腰带把他拖出来,带着他往外跑,我们俩在一片烟雾里跌倒在地下;我又换个地方把他衔着,拖着那尖叫的小家伙往外跑,一直跑出门口。跑过过道里拐弯的地方,还在不停地拖,我觉得非常兴奋、快活和得意,就在此时主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快滚开,你这该死的畜生!我就跳开来逃避;可是他速度奇快,几步就追上了我,用他的手杖狠狠地敲打我的身体,我这边躲一下,那边躲一下,怕得要命,后来很重的一棍打在我的前左腿上,打得我嗷嗷直叫,无力地倒在地下,不知如何是好;手杖又举起来要再打,最终却没有落下,因为这时保姆的声音拼命地响起来了,育儿室着火啦!主人就往那边飞奔过去,这样我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真是痛得要命,但不要紧,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他随时都可能返回;所以我就用剩余的三条腿步履蹒跚地穿过走廊,那儿有一道漆黑的小楼梯,延伸到顶楼上去,我听说那里放着一些旧箱子之类的东西,很少有人上那儿去。我艰难地爬上楼,之后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穿过一堆一堆的东西,找到我所认为的一个最隐藏的地方躲起来。在那儿还害怕,真是太傻,可是我还是害怕;我简直怕得要死,只好极力忍耐,连小声叫唤都不敢叫一声,虽然叫唤叫唤是很舒服的,因为,您也知道,那可以缓解伤痛。但我可以舐一舐我的腿,这也是大有益处。

    楼下乱哄哄的,好似有很长一段时间,有人大声嚷,也有飞快跑的脚步声,之后就没了声音。总算清静了下来,这对我的精神上是很愉快的,因为这时候我的恐惧心理渐渐平定下来了;恐惧比痛苦还可怕哩——啊,可怕得多。然后又听到一阵声音,把我吓得胆颤心惊。他们在叫我——叫我的名字——还在找我哩!

    这阵喊声因为离得远,声音有点模糊,但这不能消除那里面的恐怖成分,这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最可怕的声音。楼下的喊声传遍了各个角落了:随后所有的过道,到过所有的房间,两层楼和底下那一层和地窖全部传遍了;然后又到外面,越传越远——随后又跑回来,在整幢房子里再传过一遍,我想大概是永远永远不会停止的。但最后终于还是停止了,那时候顶楼上模模糊糊的光线早已被漆黑的暗影完全遮住,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

    风平浪静之后中,我的恐惧心理慢慢地消退了,我才安心睡了觉。我休息得很好,可是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醒了。我觉得相当舒服,此时我忽然想起一个办法来了。我的办法是极好的;那就是,从后面的楼梯悄悄地爬下去,躲在地窖的门背后,等天亮的时候送冰的人一来,我就趁他进来把冰往冰箱里放的时候溜出去逃走;之后我就整天躲着,到了晚上再往前走;我要到……唉,不管那里都一样,只要是人家不认识我,不会把我送回这里就好。这时候我几乎觉得很高兴了;随后我忽然想起:咳,要是丢下了我的小仔仔,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呀!

    这可叫人大失所望。简直没有办法,我明白这个情形,只好爬在这个隐蔽的地方;呆下去,等待着,听天由命——那是不归我管的事情;生活就是如果——引用我母亲听来的话了。天亮了——唉,后来喊声又传来了。此时愁恼萦绕在我心头。我心里想,主人是决不会饶恕我的。我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让他这么痛恨、这么惩罚我,不过我猜那也许是狗所不能理解的什么事情,人总该看得清楚,总之是很糟糕的事吧。

    叫声一遍接一遍——时间如蜗牛般的爬动,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我饥渴难耐,简直难受得要发疯,我知道我已经快要没有力气了。你到了这种情形的时候,就睡得很多,我也就大睡特睡起来。有一次正睡得迷迷糊糊——我似乎听到喊声就在那顶楼里!果然如此;那是莎第的声音,夹杂着哭泣的声音;可怜的孩子,她嘴里喊出我的名字来,在哭声中有些模糊,后来我听到她说:

    回我们这儿来吧——啊,回我们这儿来吧,别生气——你不回来,我们真是太……这会我兴奋异常,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拉毛病。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我非常激动,突然汪汪地叫了一声,莎第立刻就从黑暗中和废物堆里一颠一跌地钻出去,大声喊着让她家里的人听见,找到她啦,找到她啦!

    以后的那些日子——哈,好像是做梦一样,过着神仙的生活。莎第和她母亲和仆人们——咳,我简直成了他们的王子。他们好像是无论给我铺一个多好的床,也嫌不够讲究;至于吃的东西呢,他们非给我弄些还不到时令的稀罕野味和讲究的食品,就觉得不满意;天天都有朋友和邻居们成群地到这儿来听他们说我的英勇行为——这是他们给我所做的那件事情取的名家园,意思就和农业一样。我记得有一次我母亲把这个名词带到其他的地方去卖弄,她就是这么解释的,但她没有说农业是怎么回事,只是那和壁间热是同义词。格莱太太和莎第给新来的客人说这个故事,每天要说讲数十次,她们说我不顾自身安全救了娃娃的命,我们上的灼伤就是最有力的证明,于是客人们就抱着我一个一个地传过去,把我摸一摸、拍一拍,大声夸奖我,在莎第和她母亲眼里充满了得意的神色;人家要是问起我为什么瘸了腿,她们就显得不好意思,说到别的事情上了,有时候人家把那件事情刨根问底,老不放松她们,我就觉得她们简直好像是要哭似的。

    光荣的事不仅仅只有那些;不,主人的朋友们全部来了,整整20个最出色的人物,他们把我带到实验室里,围着热烈地讨论,好像我是一种罕见的东西似的;有一个人说一只畜生竟然有这种表现真是了不起,他们说这是他们所能想象得到的最妙的本能的表现;但主人信誓旦旦地说,这已超出本能的范围;这是智慧,有许多人即使是因为有了智慧,能够得天主的拯救,和你我一同升天,但他们的智慧还比不上命中注定不能升天的小畜生这么个可怜的傻东西哩。他说罢就大笑起来,接着说道,咳,你看看我吧——我真是可笑!好家伙,我有了那么了不得的聪明才智,但是我所推想得到的不过是认为这只狗发了疯,要把孩子弄死,其实要不是这个小家伙的机警——这是智慧!——要是没有它的智慧,那孩子早就被烧死了!

    他们反反复复地争论,我就是争论的焦点和主题,我是多么希望我母亲能够马上知道我已经得到了这样了不起的光荣;那一定会使她很得意的。

    随后他们又讨论光学,这也是他们取的名词,他们讨论到脑子受了某种伤害是不是会把眼睛弄瞎这个问题,但大家的意见各不相同,他们就说一定要用实验来验证才行;其次他们之后又说到植物,这引起了我很大兴趣,因为莎第和我在春天种过一些东西子——你要知道,我还帮她挖了些坑哩——许多天过去了,就有一棵小树或是一朵花长出来,真不知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很希望我能说话——那我就要把那些告诉他们,让他们看看我知道很多事情,我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但我对于光学提不起兴趣来;这玩意儿怪没意思,后来他们又说到这上面的时候,我就觉得很讨厌,然后就睡着了。

    不久春天来临了,天气很晴朗,和着微微的细风又爽快,又可爱,那位漂亮的母亲和她的孩子们拍拍我和小狗娃,跟我们告别,他们出远门到亲戚家去了。男主人没有时间陪我们,但我们俩在一起玩,日子还是过得很愉快,仆人们都很随和,对我们很要好,所以我们一直都很快活,老是计算着日子,等着女主人和孩子们回来。后来有一天,那些人又来了,他们说,现在要实验,于是他们就把狗娃带到实验室里去,我也就用三只腿瘸着跟了进去,心里觉得很得意,因为人家看得起小狗娃当然是使我高兴的事。他们讨论一阵之后就实验,后来小狗娃突然惨叫了一声,他们把它放在地下,它就一歪一倒地乱转,满头都是血,主人拍着手大声喊道:

    你看,我赢啦——果真如此!他简直瞎得什么也看不见啦!

    他们大家都说:事实是这样的——你证明你的理论了,从此之后,受苦的人类应该感谢你的大功劳,他们把他团团围住,热烈地和他握手,表示感谢,并且还称赞他。

    但是他们说了好多,我一句也没记住,因为此刻正往我的小宝贝那儿跑过去,在它倒下的地方和它挨得紧紧的,舔它满头的热血,它把它的头靠着我的头,低声地哀叫着,我心里很清楚,它虽然看不到我,但在它那一阵痛苦和恐慌之中,能够感受到它的母亲的关爱,那对它也还是一种安慰。不一会它就倒下去了,它那小巧的鼻子放在地板上,它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动过。

    过了一会儿主人停止了讨论,按响铃把仆人叫进来,吩咐他说,把它埋在花园里远处的那个角落里,说完又接着讨论,我就跟在仆人后面赶快走,心里很愉快、很轻松,因为我知道小狗娃这此时已经睡着了,所以就不痛了。我们一直走到花园里最远的角落,那是孩子们和保姆同小狗娃和我夏天时常在大榆树的树荫底下玩的地方,仆人就在那儿挖了一个坑,我看见他打算把小狗娃栽在地下,心里很高兴,因为不久之后它会长出来,长成一个既可爱又漂亮的小狗,就同罗宾·阿代尔一样,等女主人和孩子们回家来的时候,还要妙不可言会叫他们大吃一惊;因此我就帮他挖,但我那只瘸腿是僵的,毫无用处,您知道吧,您得使两条腿才行,要否则就没有用。仆人挖好了坑,把小狗娃栽下去之后,摸了摸我的头,他眼睛里含着泪,说道:

    可怜的小狗儿,曾经你可是他的姥姥的救命恩人哪!

    我已经等了整整两个星期,但他并没有长出来!第二个星期里,有一种不安无声无息地在我心里滋生开来。我觉得这事情有些可怕。我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这种恐惧使我心里烦恼不堪,仆人们尽管拿些最好的食物给我吃,但我毫无食欲;他们很怜惜地抚爱我,有时晚上还过来,哭着说:可怜的小狗儿——千万不要再守在这儿,回家去吧;可别叫我们心都碎啦!这些话更把我吓得不知所措,我准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我简直没有劲了;从昨天开始,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最后的时间里,仆人们望着正在落山的太阳,夜里的寒气正在开始,他们说了一些话,我都听不懂,但他们的话有种使我心里发冷的感觉。那几个可怜的人啊!他们可不会想到这个。明天早上他们就要回家来,肯定会关心地问起这个干过勇敢事情的狗儿,那时候我们几个谁有那么硬的心肠,可以把事实告诉他们呢——这位无足轻重的小朋友到了那不能升天的畜生们所去的地方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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