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山是吃完中饭才走的。
秦虎和任波一人开了一辆边三轮送何小山哥两。
何小山的行李不多，主要是一台小灵通微机，盒子比较大，里面塞满了纸屑。
他无比怀念有快递的日子。
何小林已经等在门口，带着两个大包。
“这是微机？你带回去做什么，家里又没人会用！”
何小山说：“这是准备送给母校的！”
何小林腹诽道：就知道臭显摆！
两人被直接送上了列车。
何小山倒是很镇定，何小林有些慌乱。
他之前就做过一次，还是县里派专人跟客车送到省城，然后将他送上列车才走的。
一应手续他几乎都没经手，这次回去，只能靠着何小山。
好在没出什么岔子。
何小山一上车，就拿出买的面包和一水壶温开水，给何小林。
何小林等在门口，没吃饭。
对面坐上来一对父子，小孩很安静，拿出一本连环画来看，正好是小灵通漫游未来的，连环画有些破旧，看起来好像翻过很多次。其父很热情，看何小林吃东西，拿出来两颗茶叶蛋，请何小林和何小山。
何小林连忙推辞，没想到何小山倒是老实不客气，剥了一个吃起来，还一边和这位中年眼镜男交谈起来。
这对父子姓韩，其实是回孩子母亲那里，这对夫妻是两地分居的。
老韩是做压力容器的，所以经常在外跑，认识了现在的老婆，是在石家庄的，虽然不远可是也挺麻烦的。
他看出来何小山是外地到京上学的，一问是北大的，再一问哥哥是清华的，顿时肃然起敬，接着就是倒苦水，劝告两人千万别谈异地的对象，将来麻烦一堆。
什么吃不够吃，分别开伙浪费粮食，还吃不好。
什么分房最吃亏！
什么小孩的户口云云……
何小林都有些烦，倒是何小山和他各种聊。
接着何小山聊到压力容器的电气控制部分，什么温控探针，什么耐热塑料……
何小林在一边都听得云里雾里。
倒是那个小孩一如既往的乖巧，看累了，就趴在听大人说话。
车子快到了石家庄，两父子都开始整理行李了。
他们带的有咸鱼，所以味道较重。
男子不住向周围人说“不好意思”。
“说这个有屁用，还不是熏到我们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不屑地说道。
男子有些尴尬。
何小山插嘴：“大家出门在外，多包涵一点，谁都不容易，这大过年的带点咸货不是挺正常嘛？”
其他人倒没什么，那肥头大耳不乐意了，斜睨了何小山一眼：“你又是那颗葱冒出啊？关你屁事啊！”
“别这么大火气，大冬天的不怕上火吗？”
何小山这话才怼过去，那家伙居然一下腾地站起来：“怎么小子，想练练？”
何小林已经站起来，准备挡在两人之间。
没想到何小山一手搭上去：“行啊，要不，你说地方？”
其实他手上不断加劲，很快那货就吃不住了，也不敢犟嘴，哼哼唧唧就坐回去。
何小山也不多话，松开就是。
何小林在一边数落道：“别没事惹事！”
才刚说完，乘警过来了，一路走一路警惕地扫着列车上上下下的。
“同志，他是特务，那是个电台！”肥头大耳突然指着何小山怀里的微机。
这东西方方正正，又不像是电视机，录音机什么的。
而且何小山一路抱着，显得有些特别。
乘警刷的就把手按在了腰间。
何小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电台，也亏你想得出！”何小山话虽如此，却也无语，因为这些包装纸盒都是秦虎临时收集来的，上面印的什么都有，偏偏这个盒子上还真印着一个报话机的图案。
这不就是电台嘛！
王成就是用它呼唤炮火支援的！
“把电台放下！”乘警厉声喝道。
肥头大耳检举成功，幸灾乐祸。
何小林都想开口劝何小山放下了，这时候有人说话咯。
“叔叔，你瞎啊！这是小灵通微机都看不出来？这叔叔上过电视呢！是他发明了小灵通。”
说话的是小韩，他还晃了晃手里那本片刻不离手的小人书。
“小灵通微机？”乘警汗颜了，他文化水平不高，也没看过那个新闻，可真不知道小灵通微机。
老韩板着脸：“怎么说话呢？想警察叔叔道歉。”
乘警哪里肯接受，他悄声跟何小山说了对不起，并问什么是微机，能不能让他看看。
何小山就拿出微机来。
居然围上了一群人。
自然也有认出他来的：“你是何小山，北大发明微机的小科学家！”
何小山心说，我哪里小啦！
确认之后，乘警瞪了一眼告密者。
那货顿时低头下去，当鸵鸟。
和父子两告别之后，何小山继续抱着微机，不过他打起瞌睡来。
时不时有人过来瞄他们一眼。
何小林觉得太扎眼了！
这年月能遇上一个名人，自然是非常少见的事情，所以这些旅客哪怕过来看一眼背影也好。
火车一路西行，到了夜间速度开始快起来。
何小山倒是一觉睡得荡气回肠，口水直流，何小林却战战兢兢睁大了眼睛守了一夜。
虽然知道何小山这下成了关注目标，可是保不住有人不开眼呢？何小林心说，我要守着弟弟和他那台金贵的微机。
他内心深处何尝没有回家之后，想接触一下微机的想法。
毕竟土木工程系也有上机时间，只是课程安排在大二上半年，据称微机能够辅助绘图，也不知道有用没有，总之是很先进的。
至于那位乘警，还有本车厢的乘务员似乎也好像变得格外敬业，到天亮之前的六七个小时里，居然到车厢里晃悠了三次之多。
无聊的时候，何小林又再看那篇论文，不过车厢里灯关掉了三分之二，何小林只能拿着手电照着看。
看着看着，他咚的一下磕到了头，也把何小山弄醒了。
这时候，太阳斜射进车厢。
何小山伸个懒腰，活动了一下，驱散寒气。
省城的城郭已经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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