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闯进这片荒漠的土地搞石油的,但我知道这支庞大的队伍里有卖皮鞋的温洲人,有倒贩皮毛的生意人,也有有钱单位的劳动服务公司……五花八门的人像蜂儿般地涌在这里,点香磕头下罗镜地搞起了石油。打井碰命,出油好了的昏了,打干了的蒙了。没多少技术含量,缺乏生产管理经验,支撑不住重压而退却了、倒下了。而那棵山丹丹凭着骨子里韧性的执着,一步一步地,走在2007年底,竟发展成4000多名职工,年产80多万吨的大型现代化企业。上缴的税费占了定边县财政总收入的80%以上。
定边县富了,直接间接从事石油行业的人们富了,新闻媒体里经常记叙着这位传奇式的人物张林森,然而又有多少鲜为人知的小故事撒落在山山峁峁,沟沟岔岔。我信手采摘了几个,朗朗的,鲜鲜的。
倏忽,我走西口已有12个年头了。十几年来,我从未写过关于张总的一个字,太过敬重便不敢轻易触碰。初识张总是1997年春天,当时我刚调入榆林地区石油钻采公司,安排在定边指挥部搞办公室。初次一面,魁梧的身材,干脆的谈吐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从他那稳健的步子里透出一股自信,硬朗的骨子里更是透出一股坚毅。没有出身名门,没有受过多少正规的教育,靠着顽强的毅力,不屈的精神,开辟了新的天地。
“定钻”发展了,然而市钻却因种种原因解体了。尽管当时得到胜利油田钻井五分公司的大力支持,然而还是没有挽回败局。
公司解体,面临的是人员分流的问题。大部分中层以上的领导去了靖边钻采,我权衡了一下,冲着定边的效益与管理,决定来了定边。我深知,管理是至关重要的,一个企业效益再好,没有严格的管理,迟早会夭折的,如果有一个良好的管理,抓住这一永恒的主题,企业定会兴旺发达的。
2005年11月底,我辞去绥德县招商局关于地下油气资源前期资料调研的工作,在东仁沟采油队五号计量站搞了巡井工作。
初来乍到的,虽从事了近十年的石油行业工作,却对一线生产环节很生疏。半个月后,通过领导同志们的言传身教,我很快就适应了,只是风嚎沙飞的环境的确令人难以忍受。
发伙食补助了,站长手里撮着一叠钱,主持了生活会。会上管理员详细地公布了账目,站长要求讨论伙食情况,倡导提意见和建议。伙食相当好,明细地安排着每天的主、副食谱儿,荤素凉热,搭配的很合理。采油队长郭永宏来了,列席了会议并问我是否吃得惯,我很是感动。后来得知,张总特别重视一线的伙食工作,一旦发现问题,就地严肃处理。某采油组组长同行三人去买菜,将40余元的饭钱记入伙食账,张总得知后,就地免去了这位组长的职务。
张天渠的腊月,天气异常的冷冻,西北风挟着雪粒打在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疼。我上班不久,大年三十在井上值班,下午会过餐后,回到岗位,发现井口又冒了油。这井距站远,压力大,三天两头要换盘根,同井组的小梁帮忙换好后离去了。我抱着火炉半天冻僵的手暖不起来,孤独、寂寞、失落的感觉一齐涌上心头。工作二十多年了,头一次大年三十在这荒山野岭里独处。
电视里正在播着春节联欢晚会,可我怎么也看不进去,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女儿打来电话,我笑了,告诉家人我正看晚会,人很多,水果饮料炉馍麻花应有尽有……那晚电话很多,同学、同事、家人朋友,但我没有主动打过一个。
11点多了,正准备睡觉,大门上响起了喇叭声;我裹了黄大衣急忙开了门,返身跑回了值班室。
门里进来一位身材高大的人,我定睛一看,惊的说不出话来。一只大手握了我,我急忙招呼坐下,拉了工作,拉了家常,但我只记得“过年好”。送出大门,张总说:“快回去,小心凉着。”
车消失在尖叫的风声里,我呆了半天,神经质地回到值班房。那晚我睡的很晚。
大年初一,风停了,天晴了。巡井回来怎么也坐不住,使劲地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越是使劲越想不起来,打电话叫来了小梁。小梁虽小,但已是老职工了。我告诉他昨晚的事,他并不显得很激动:“逢年过节,张总再忙也必须到一线慰问职工,有时竟整夜不睡觉。”
老陕人的风俗,大年初一是要吃饺子的,预示着合家欢乐。同志们坐在一起,擀皮的,包馅的,谈笑风生,漾在节日的氛围里。有人提议包两个福饺,但怎么也找不来硬币,小梁说:“穷的光剩下红版了,哪还能买起冰棍呢?”大家哄堂大笑。大师傅是本地婆姨,家里开了小卖部。站长吩咐只会剥葱捣蒜的后生跑腿去了。说笑中,我便说出了一个谜:
对面过来一群鹅,叽叽呱呱要跳河。
先落底,后漂起,逮上敬咱总经理。
“饺子”!大家兴奋地喊。
张总是一位极具善心的人。马奔(化名)是绥德人,2005年大学毕业后政府没有分配工作,自己找了个汽配门市做了售货员,肚子里有文化,将账目理得顺顺当当。万万没想到,家庭的突然变故使这位年轻人抬不起头。母亲长年有病,妹妹正上大学,小弟是绥德中学的高才生,一切开支全靠老实巴交种地打工的父亲和他那600元的工资来维持。谁知道,劳累过度的50多岁的父亲突然患了腰椎间盘突出。家庭的顶梁柱倒了,母亲哭着拒绝服药,从来不抽烟的父亲抱起了先辈留下来的旱烟锅。上大学的妹妹提出要退学家照顾父母,集中精力供品学皆优的小弟读高中。
家庭的重担落到小马一人身上,他不能再挣那份微薄的工资了。北上神木,决定下井挖煤,然而老板看到这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大学生怎么也不接收,他失望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从报纸上看到了高原精英张林森的故事,一丝光亮闪现了,但立刻又回到现实中,人家是全国劳模,省人大代表,恐怕连面也见不上。
为了父母,为了弟妹,他抱着试探的心理,带上证书和申请,上了西去的客车。
意想不到,他顺利地见到张总,张总看着这位年轻人,留了电话号码。
核实清楚后,小马接到电话,他一时竟缓不过神……新工培训了,小马很出色,上岗了。小马很受欢迎……妹妹继续上大学,小弟的成绩越来越好,母亲又继续服药,父亲也经过盲人按摩病情缓解了。
2007年底,人们中间风传着张总要调走的话儿,而且这话越传越紧,有根有据。
兴源南北两区家属楼林立,一千多名职工将迁入新居,欣喜中的人们静下来了,难道真的要调走吗?
终于,风传的话儿成了现实,张总调到油田公司任党委书记、董事长。更重要的岗位上需要这位杰出的领导。我暗暗地为他祝福,祝福这位领导过四千多人,竟无一例在背后对他说长道短的人。
休假了,我回到兴源南区自己的家,老婆还在绥德上班,女儿也内招有了岗位,虽然一套房,一个人,却没有住宾馆招待所那般孤寂。饭后信步走在办公大楼下,沐过春雨的大楼新的像刚落地的娃娃,宽敞的马路边滑过一群骑自行车上晚自习的学生,一串儿银铃般的笑声将空气搅得微微的颤。五中,是我们自己修的学校,这里汇集了全县优秀的老师,优秀的学生,正孕育着明天的辉煌。
山丹丹花开了,迎着风,透红的脸正向着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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