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辉散文典藏·走淮河-在欧洲看冬小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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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上中旬去欧洲四国,德国、比利时、瑞士和法国,我特别注意的一个方面,是看冬小麦在欧洲的种植情况。我的这个“看”,与农业专家、历史学家、期货经理、政界人士的“看”,完全是两回事。农业专家看的是品种、长势、病虫草害;历史学家看的是农业沿革;期货经理看的是产量预期和亮闪闪的银子;政界人士则把它看作武器,要用它制服对手。我的看就是纯粹生理性的“看”,看到地里长着小麦,心中欢喜、向往、快乐,也乐意与他人议论、分享,更会到地头、田间走一走,站一站,摸一摸,仅此而已,其实也就是寻找一种和地球上的农作物在一起的愉悦感。当然,与冬小麦相关的信息,也会相应地浮上心头。

    欧洲当代的粮谷作物主要是小麦,另有玉米等。一路行去,只见路边田野,除了大片大片草地牧场和树林外,农地均随地势伏起。最初在大巴上看地里生长着的植物,有时看不太清楚,不知道是牧草,还是小麦,抑或是其他。车停到服务区,我会第一个跳下去,撒丫子径直跑到服务区围栏边,去看地里生长的植物。同行的朋友不知究竟,以为我发现了什么,也跟着跑来看。原来真是冬小麦。另外还有不少麦芒很长的大麦。地里长得鲜绿的则是机播的玉米。大家议论一番,隔着围栏以麦田为背景拍照留念。兴品先生当年是学农技的,对地里的农作物都分得很清。“这麦芒长些的不会是荞麦吧?”“不会!荞麦开白花。”

    议论拍照一番后,大家陆续都去了服务区超市。我仍留在原地,看着雨后的冬麦田。我不知道整个中东、西南欧的自然地理是否有巨大的差异。我们走访的布鲁塞尔、琉森、法兰克福和巴黎均属纬度较高的地区,都在北纬45°以北。如果以中国的地理观点进行衡量,那么这些地区都在“东北地区”。我们说北京在我们的概念里已经是较北的北方了,可北京才位于北纬40°。多年前看一位日本学者和过哲郎写的地理学著作《风土》,他在这本书里说,欧洲是牧场型风土的代表,上天也是眷顾欧洲的:欧洲农田里的杂草和虫害天然就很少,不用在除草除虫方面下东亚农村那么大的功夫;小麦生长季节,雨水充足又恰到好处,到小麦成熟的时候,雨水则会打住,完全不用抢收抢种。

    我不知道日本学者的这种观感有无所谓“科学”的依据,但我站在欧洲的土地上,就特别留意上述现象的真假。也许短暂的、局部的和表面的观察易于得出错误的结论,特别是欧洲风景式的农业太发达了,我们有可能将农业的发达与自然条件混同一体。但《风土》里所介绍的欧洲农田里的情况,看起来似乎大致如斯。这些天来,我们居住的地方一般都在乡村,和大自然有零距离的接触,但却从未听到一声虫鸣;虽然已经是6月,但我们似乎又回到一个仲春的季节,短袖衫中午可以穿着,长的内衣却更不可缺少,几乎每天都会有雨水降临,阳光当然也会出现,不过显得有些稀缺,见到阳光人们会从心底发出欢呼;大面积的农田的周边看不见灌溉设施,冬小麦现在抽穗灌浆时的雨水是充足的,且不过分;农田里自然并无杂草,田边路畔是有的,因此无法知道田边地畔的野草与农作物的关系;害虫的情况也无法明了,但在欧洲的十几日未听得虫鸣,想象中农田里的昆虫应该是少的。

    非欧盟的瑞士和欧盟中的德国、比利时都是农业的“小国”,法国则是欧盟中的农业大国。法国和中国的相像之处更多:与周边相比都是面积和人口大国,都更像“农村人”,也更有“三农”情结;环境和生活都较显粗糙,社会和环境的细节都还不是那么精致,当然我的这个比较,是把法国和中西欧相比,把中国和全球相比;法国的高速公路和中国一样也是收费的。

    在巴黎附近的小镇住下后,这是这么多天来晚饭后住宿最早的一天。欧洲夏天的早晨4点多天已放亮,晚上10点天才慢慢变黑。我们策划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跑到田野里去最近距离地接近欧洲的乡村、麦田。我们离开宾馆向我认为的南方快速步行而去。原来我们在高速公路的大巴上看到却辨别不清的很多很多成片结穗的植物,是像中国俗称“毛谷谷”的野草一类的牧草。起伏的原野中有一些工厂一样的彩钢房。远处树林的后面,不时有快速列车驶过。我们身边的公路上,也不时有私家车快速驶过。视野所见,几乎没有一个人,唯一的一个人,在我们前方较远处的路边站着,一辆小车驶过,他们好像说了些话,小车就载着他驶远了。

    远远地看见阜坡上有类似冬小麦的作物,到路边时却被一个近两人高的土崖挡住。土崖下有小水沟,我们蹚着没膝盖深的野草灌木向上攀爬,手被棘藜扎出血之后,我的头终于露出来可以看见崖上了:原来这里种满了深可没胸的牧草,周围围着铁丝网,牧草地的远处,才有冬小麦一样的田地。我们进不去,只得回到路上再往前走。走了很远,换了两个地方爬上土崖,试图找到一个有路的通往冬麦田的地方,但均不可行,只有铁丝网、土崖、小水沟、棘藜,没有路。这时我们才明白,这些棘藜、土崖、小水沟,都是牧草地的主人为阻挡类似我们这样的人而专门设置的。防偷防盗防牛羊,这和中国的国情还有区别吗?好像没有了。而这里难得见到在外面活动的人呀,更不用说散放的牛羊了。在我们的感觉中,法国变得日常和世俗起来。

    太阳正在西沉,和我认为的方向正相反。我们已经离开宾馆较远了,只好放弃接近麦田的念头,大步往回走。接近那些厂房时,我们不想完全走回头路,我们不死心,还想试试。于是我们在法国的土地上往北拐。哈,很快,拐过一片树林后,大片的麦田展现在我们眼前。我们用相机拍麦田景色,我们进入麦田照相留念。这些冬小麦的麦穗均无麦芒,这是和多数中国冬小麦不一样的地方。麦田和道路的中间有树篱隔起来,树篱上开着金银花,香喷喷的,这和我们家养的金银花也没有区别。我们穿过那些厂房样的建筑返回。道路的另一边,是非常大的停车场,里面停满了小车,并且不时有小车驶进驶出。那里是什么?我们猜测这是厂房里的工人下班了。但愈走近,愈觉得不对。如果是下班,那应该有去无回,再说,那些厂房都关门闭户,不像在工作的样子。我们好奇地走过去看。哦,原来是设在旷野中的火车站,人们开着车来乘火车,返回时再开着车回去。

    D在公路边面对公路站了一会,那些快速驶离停车场的小车都会在她面前减速刹车,看她是否要求“蹭”车。我们讨论了一下,想试试蹭车的感觉,但最终还是否定了这个念头。我们在看上去要沉,却总沉不下去的暮色中,走回了乡村宾馆。

    2012年6月22日—24日 合肥五闲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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