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开会的时候、中午吃饭的时候、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我一天之内至少三次看见雪碧半是蛮横半是娇嗔地抢走了贝勒叼在嘴上的烟,贝勒只是无奈地苦笑或摇摇头,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第二天当我看到雪碧再次故技重施的时候,终于有点儿按捺不住了。
“你何必管他呢?据说他从上初中开始就沦为烟鬼了,你还指望他戒掉不成?”贝勒不在跟前的时候,我用尽可能轻描淡写的口气对雪碧说道。
雪碧回应我的口气同样漫不经心:“有人管都还这样抽个没完呢,再没人管不是更了不得了!一个是对他自己身体没好处,再一个咱们也跟着遭毒害啊,能逼他少抽一根算一根呗!”
我不禁有点儿恼火——雪碧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就算要管,轮得到你来管吗?Fanit,看来这姑娘是打定主意要对我和贝勒之间的关系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也怪我,以前一直对她遮遮掩掩的,现在她也死活不挑破这层窗户纸,我一个做老板的,总不能主动跑去告诉她“这个是我男人,你给我躲远点儿”吧?
不过,干吃哑巴亏不反击,那也不是我苏浣的风格。我顺手抽了张快递单出来,低着头边填写边微笑着对雪碧说:“你们俩的同事关系好不容易刚融洽了点儿,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又起争端。男人都不喜欢被女人强迫去做什么,以前有一个爱抽烟的男性朋友跟我说过,如果一个女孩建议他少抽点儿烟,他会很感动并努力克制自己;但如果一个女孩直接不许他抽烟,他会让这个女孩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嘁!”雪碧不屑地撇了撇嘴,“那只能说明这个男人对这个女孩根本就不在意。”
我停下笔抬起头,饶有兴味地看着雪碧。
雪碧自觉失言,脸红了一下,支吾道:“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贝勒就有多在意我,但怎么说也是朝夕共处的同事,他应该知道我是为他好。”
“好吧,那你可以继续试试看!”我将填好的快递单连同一个信封一起递给雪碧,“现在先帮我去把这个给发了。”
雪碧接过东西,转身走了出去。我望着她的背影不屑地笑了笑——由她去折腾好了,顶多不出一个星期,贝勒就会彻底厌烦她这一套的。
上次的“晚归”风波顺利平息后,网上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的宁静。十个月的期限已经过去了大半,我开始在心里默默地倒计时,日子每过去一天,我就会觉得心情又稍稍轻松了一点。
但是就在我以为这件事应该不会再横生枝节的时候,老天爷突然给了我一个爆炸性的惊喜。某天晚上,我和贝勒一起泡在咖啡厅里处理公务的时候,夏一竟然和一个身姿妖娆、梨花带雨的女人一起走了进来。我和贝勒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进了咖啡厅的包厢,过了好半天,贝勒才转过头来问道:“什么情况?”
我咬牙切齿、答非所问:“妈的,这个女人怎么阴魂不散呢!”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能一眼认出那个女人。她叫唐欣,是夏一中学时候的早恋对象,上大学的时候去了外地,在那边儿另寻了新欢,就和夏一分手了。本来两个人一直没有什么联系,可就在我和夏一结婚的那年,这个女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跳了出来,整天缠着夏一网上聊完短信聊,还时不时地拉他出去单独叙旧。
我发现这件事情之后暴跳如雷,处理的方式也完全是简单粗暴型的,就甩给夏一一句话: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自己看着办!夏一这厮非但不觉得理亏,反倒还一肚子委屈,他觉得他和唐欣早就没有什么了,现在交往只是顾念纯洁的同学友谊,为什么就不能得到我的理解呢?为什么我就非要给自己树个假想敌、非要把事情给想歪了呢?
看看,男人脑子进了水就是这么不可理喻,这种事情天底下会有任何一个女人能理解吗?但是道理根本就讲不通,我和夏一那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在为这件事情争吵,吵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闹到最僵的时候,也不知道唐欣是为了什么,突然提出要跟夏一借笔钱。夏一这人在别的问题上有可能犯糊涂,在钱的问题上可从来都精明得很,他终于觉出唐欣突然冒出来找他的动机恐怕没那么单纯,再说总不能真的为了她这个昨日黄花跟我离婚吧?于是找了个借口搪塞掉了唐欣借钱的请求,同时也消停下来不再跟她联系了。虽然事情最终得到了解决,不过我和夏一都在心里结了不小的疙瘩,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当后来夏一带那个真的导致我们离婚的女同学来家里住时,我反倒没说什么。我当时就是想表现得大度点儿,因为我不想让夏一觉得我对任何女人都是充满敌意的。可惜事实证明,对敌人的宽容永远都是对自己的残忍,找了夏一这种男人做老公,就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阶级斗争这根弦。
我对贝勒讲完这些陈年旧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想不到啊,事隔多年,连我这个正牌夫人都已经变成昨日黄花了,而这个女人居然还贼心不死,怎么又跟夏一搞到一起去了?不行,我得打电话问问八喜。”
“你知道夏一去干什么了吗?”我迅速拨通了八喜的电话,直截了当地问她道。
“知道啊!”八喜的口气异常平静,“他去见一个叫唐欣的女人,好像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吧。听说这女的最近跟老公闹离婚呢,心情不太好,夏一就经常去安慰安慰她,他都跟我说清楚了,没事的。”
“还经常去安慰她?”我的脑袋嗡嗡直响,“这么说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嗯,前面还去过两次吧。我觉得没什么呀,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安慰安慰也是应该的。反正夏一也没瞒着我,我当然应该信任他了,对吧姐姐?”
“你……”我气得直想打人,“你是天生在这种事上缺根弦儿还是怎么着?上次老K的事儿我已经帮你收拾一回烂摊子了,这次怎么又这样?就算你信任夏一,可你能信任那个女人吗?你了解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姐姐,听你的意思,你很了解她?”八喜有点奇怪地问道。
“呃……”我支吾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不管她是什么样的女人,我们也必须防患于未然。这年头心术不正的女人多的是,她自己的婚姻又正出着问题,夏一天天在身边陪着她,她不打歪主意才怪了。算了,我电话里也跟你说不清楚,明天中午我找你当面谈。还有,今天夏一回来你该怎样还怎样,千万别跟他说什么,一定得先把他给稳住了。”
“哦……”八喜咕哝着挂了电话。
我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迁怒于人地瞪了贝勒一眼:“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对前任没有一点儿免疫力啊?”
贝勒不以为然地笑笑:“男人只是对曾经甩了自己的前任没有免疫力,与其说是旧情难忘,倒不如说是耿耿于怀。不过,这件事我觉得很奇怪——要说夏一当年和这个女的纠缠不清,那还可以理解,毕竟谁都有个年幼无知的时候么。可现在他也是有把子年纪、有点儿身份地位的人了,不至于还这么看不开吧?何况借钱这种事儿,可是能让一个精明的男人以最快速度丧失对一个女人的美好幻想的,按说有过这么一档子,夏一应该不会再对这个女人有任何兴趣了啊。”
“谁知道!”我没好气地说,“也许是他这个前女友现在以落魄的姿态出现,又激发了他的救世主情结呢。有时候我觉得男人也真是可笑,自己身边的女人都还没保护好、没做到不让她伤心呢,倒整天以为自己能拯救外面的女人了。当然,也许这本来就只是一个出去花的借口罢了!”
“以夏一现在的条件,要真想出去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还非得找这么个有夫之妇、残花败柳?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怎么就这么巧,夏一居然会带着那个唐欣跑到咱们常来的咖啡厅?”
我疑惑道:“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想让我知道这件事?”
贝勒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我觉得夏一就是想借这件事儿,把你们当年的矛盾给重演一遍,看看你这次怎么接招。也许他本来是想刺激八喜把事情闹起来,没想到八喜根本没反应,所以他就故意制造了今天这次偶遇。如果不是出于这个目的,那他居然在这个岁数还能这么处理前女友的问题,我可真要怀疑他这个老总级别的人到底是什么水平了。”
我皱起了眉头——贝勒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夏一早就不是当年的愣头青了,以他目前的段位,应该很清楚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即使要做也不可能这么肆无忌惮。那么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就是他确实是在故意给我下套儿!
可惜我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鲁莽暴躁的小女人了,既然夏一打的是这个主意,那我们就看看谁能玩儿得过谁吧!
第二天中午,我请八喜去吃海鲜,八喜随身带了个单词本,跟我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偷空看上两眼。我感觉她对处理眼下这个危机似乎根本就没有太大兴趣。
“姐姐,你要是实在觉得这件事很严重,那就干脆放到网上,让大家去评理得了。”八喜翻着她的单词本,心不在焉地说,“反正这件事儿有问题也是夏一的问题,网上的人总不可能还向着他吧?那也太是非不分了!”
“那也不行,很多时候立场比是非更重要。”我压抑着焦躁的情绪,边剥着盘子里的虾边耐心地开导八喜,“女人们当然是不会向着夏一说话,可是男人们就未必了。何况网上本来就有一部分男人始终没有放弃挑你的刺,如果不管不顾地把这件事捅出去,他们一定会拿来大做文章,这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啊。”
八喜没吭声。我剥完一只虾,放进她的盘子里,继续说道:“不过,该在网上说还是要说的,只是得换一种方式。我们这次来玩儿一招借力打力,不光要把敌人赶跑,还要把本来不支持你的人也给争取过来,但是你必须得沉得住气、顶得住压力、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只要能熬过去,胜利就是属于你的。”
“好吧,你想让我怎么做呢?”八喜合上了她的单词本,看上去有些兴味索然。
我拉了下椅子,探着身子凑近八喜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番我的计划。八喜的反应仍然不是很强烈,只在最后点了点头,算是答应配合我。
“加油!”我给了八喜一个鼓励的微笑,“凭我的预感,这应该是你和夏一之间的最后一役了,等到胜利之后,我就开始帮你筹划婚礼,期限一到,就让夏一正式迎娶你!”
八喜专注地吃着盘子里的菜,像是根本没听到我在说什么。我猜她还是对赶走唐欣这件事没有太大的把握——也是,她又不知道我和唐欣早就短兵相接过,没把握也属正常。但是以我对唐欣的了解,只要八喜能把这出戏演好,她落入圈套就是毫无疑问的。
当天下午,八喜的更新发到了网上:
最近发生了一件让我心情不太好的事——小Yi的前女友小T婚姻出了问题,在跟老公分居闹离婚,虽然小Yi一直在安慰和开导她,但小T还是很伤心。
想想以前他们也曾经是恩爱甜蜜的一对,如今我和小Yi这么幸福,小T却经历着女人最难以承受的伤痛,这让我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所以,她每次叫小Yi去陪她,我都表示非常理解,我觉得男人是不应该对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太过冷漠的。
也许有人会觉得我这样很傻吧,但我对自己和小Yi之间的感情有百分百的信心,我相信他不会做出任何越轨的事情。既然有了这个基础,那又为什么不能给身在痛苦中的人多带去一点温暖呢?
希望小T的心情能尽快好起来,我想跟小Yi提议,邀请小T周末来家里玩儿,让她分散一下注意力、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大家觉得我这么做对吗?
如我所料,这篇近乎谄媚的文字一发出来,立刻让女网友们大受刺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耐着性子给八喜讲道理,劝她不要过于天真、不能放任男友和前女友接触过多,必须把这种苗头坚决扼杀在摇篮里,如果同情心泛滥,将来迟早会后悔的。
然而八喜对大家的劝告却表现得一点儿都听不进去,甚至还一一加以反驳,坚持认为应该心胸宽广才有利于感情的发展。很快,女人们的义愤之情就被激到了顶点,开始像打了鸡血似的对八喜进行狂轰滥炸,一时间“圣母”、“脑残”、“装13”的帽子一顶接一顶地朝八喜的头上飞去,有些人甚至直指八喜为了讨好有钱男友,不惜奴颜婢膝、曲意逢迎,还有人让八喜干脆直接把那个前女友接到家里来住,二女共侍一夫算了。
虽然自从开贴以来,八喜就没少受过指责谩骂,但如此大规模的还是头一回。而且,以前骂八喜的多为男性,绝大多数女网友都一直站在八喜这边,现在一下子纷纷倒戈,八喜的处境可想而知。
女人们一开骂,八喜就撤下火线不再露面了。但是女人们却并没有因此而失去对手,一直在关注这个帖子的男人们,包括那些曾经横竖都要给八喜找毛病的男人们,开始在这个时候替八喜进行反击了,抛出的也无非就是以前早都被夏一说烂了的那些理论。两派势力唇枪舌剑、板砖横飞,大有争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炮火纷飞中,我给八喜打了电话:“挨骂只是暂时的,无论如何坚持住,形势早晚会扭转过来。如果觉得受不了,少去帖子里看就是了。”
八喜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放心吧姐姐,我没那么脆弱!”
晚饭后,贝勒在帖子里爬完了楼,嚼着口香糖斜眼看我:“这是你给八喜出的主意吧?”
我用鼻孔哼唧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吗,但是我觉得就算现在再让你摊上这事,你肯定还是不会这么做的,你绝对忍不住!”
“是啊,所以说我根本就不适合婚姻,指导指导别人还行。”我盯着手里的杂志,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不是不适合婚姻,而是需要找到一个适合你的人。”贝勒晃晃悠悠地凑到了我身边,“夏一就不适合你,但是我就很适合!”
我放下杂志抬起头来,满脸不屑地看着他。
贝勒讪皮讪脸地笑了笑:“别不信!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跟夏一都是宁折不弯的主儿,遇上事儿谁也不想让谁,都想做赢的那一方,离婚简直就是注定的结局。可我就不一样,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有一个优点,恰恰是你这样的女人最需要的……”
“什么?”我不以为然地随口问道。
“能屈能伸啊!”
我又重新拿起了杂志:“问题是我现在根本就不需要婚姻,你有什么优点,都跟我没太大关系。”
“随便讨论一下嘛,何必认真呢!”贝勒满不在乎地走了开去,嘴里的口香糖被他咬得噼啪作响。
我总是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盯着贝勒打量了一会儿,忽然猛地醒悟了过来:“你怎么不抽烟了?你以前不是雷打不动地‘饭后一根烟’吗?”
“呵呵,这不是雪碧老管着我不让我抽嘛。也是,反正又没什么好处,能戒就索性戒掉算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儿冲口而出——你还真够听她话的呀!我也劝过你无数次戒烟了,你怎么从来不听?
但我还是把这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生生地咽了下去,因为我想起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你有什么优点,都跟我没太大关系。那么同理可证,他有什么缺点、他愿意听谁的话,又能跟我的关系大到哪里去呢?
当你不能许给一个人未来的时候,你就没有独占他的权力。别说他只是听雪碧的话去戒烟,就是他这会儿承认自己爱上了雪碧、要去跟雪碧结婚,我又有什么可说的?
再说我本来也不应该在乎这些事啊,我又不爱他,何必去理会他乐意为了什么女人做出改变?他不过就是个工具而已,没有他,我满大街随便都可以找一个来代替,谁会为了一个工具的想法而难过呢?只是鉴于找替代品多少需要劳点儿神、费点儿力,所以既然他没说要走,就先留着他,等他什么时候想走了,就由他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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