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就老老实实在家养了好多兔子。养了没多久兔子开始拉稀，怎么治也治不好。爹跑到邻村一个叫月的姑娘家，想让月过来帮帮臣。月的爹先前也是个养兔专业户，因为患了肝病，把多年养兔攒下的钱都花光了。
臣的爹说月你去俺家给臣帮把手，不会少给你一分工钱的。
月来到臣家，拨拉了一下兔子的眼睛，又看了一下兔子刚吃过的草，然后很内行地拍拍手上的嫩草叶子，对臣说，没有大毛病，往后沾有露水的草要等凉干了再喂。胡萝卜喂得太多，容易引起兔子吐清水。
臣说记下了。
臣闻见一股芬芳的茉莉花香味儿从月身上飘过来。这种花香如夏季山间清澈的溪水一样把臣心中的烦躁和焦虑冲洗得一干二净。
月说给料要定时，饲料中掺一些盐和骨粉。
臣又说记下了。
月指着几只将要分娩的母兔说生小兔子的前五、六天要在它身旁放一碗清水，母兔分娩后口渴得难受，没有水就会把幼兔吃掉。
臣说月你懂的真多。
月每天都来帮臣喂兔子。月走到哪儿，臣就跟到哪儿。臣越来越喜欢月。月长得高挑身材，莲脸柳腰。月对臣说你家养了这么多的兔子，不如把村子里的池塘包下来。兔粪是上等的鱼饲料。臣跟爹一说，爹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爹说这个月丫头还真有两下子。爹真就跟村委按了红手印，包下了池塘。往塘里撒鱼苗的那天月和臣也来帮着撒。臣又闻见了一股好闻的茉莉花香味儿。臣弄不明白，这股花香味儿爹身上没有，自己身上也没有，为什么单单只有月身上才有呢？
爹笑着对臣和月说，等塘里的鱼换成了钱，来年春天就让你们成亲。
臣想等把月娶过来后，就能天天闻月身上的茉莉花香了，该有多好啊。臣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来年春天。塘边的青草已经丰茂，畦中的春韭也开始转绿。臣闹着要跟月成亲。
爹叹口气，说，我去镇上的餐馆送鱼，听老板娘说月十三岁那年一个人在玉米地里割草时被人糟蹋了。你娶谁都行，就是不能娶月。爹和臣说的这些话恰好被月听见了。月以为小时候的这件事早就被人忘掉了。这件事一直像块大石头一样压在她的心口上，初中没毕业就回家了。回家后也不轻易去邻居家串门。
月一声没吭悄然离开了臣家。
臣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求爹，爹不点头。臣就绝了食。爹说臣你少来这一套。爹把一根麻绳递到臣脸前，说有本事你就自己了断自己。臣像个小孩子一样鸣鸣地哭。臣想自己这辈子完了。不能和月成亲，就不能天天闻从月身上飘过来的茉莉花香。活着好没意思呵。臣再也没心思摆弄兔子了。爹一个人忙不过来，兔子一只只地死去。没有了兔粪，塘里的鱼饿得浮在水面找食儿吃。最先发现臣脑子有毛病的是村里一个偷偷来钓鱼的学生娃儿。当学生娃儿从塘里钓上来一条大鱼时，臣疯了一样跑过来夺下鱼，说这鱼是留着我和月成亲时用的。说完就哭个不停。臣眼里的泪一滴一滴落到鱼一张一合的的嘴巴里。鱼一定是渴坏了，贪婪地吞咽着臣的眼泪。臣想鱼一定是饿坏了。臣跑回家把那些死兔子拿来扔到塘里，说鱼你吃吧，吃饱了就不会咬鱼钩了找死了。
臣的家里再也找不到一只死兔子了。鱼再饿了怎么办？臣想鱼挨饿时的滋味一定很难受。臣也不回家吃饭。他要陪着鱼一块儿挨饿。臣自己跟自己说狗急了跳墙，鱼要是饿急了呢？也许会为一只死蚂蚁死苍蝇什么的而丧命。我要救救这些饿昏了头的鱼。
在一个无风无雨的傍晚，那个学生娃儿又悄悄来到塘边儿。水中露着黑脊梁骨的大鱼令这个学生娃儿焦躁不安。他把鱼饵下到水里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旁。这时候学生娃儿看见臣过来了。臣抱着一大摞砖头。学生以为臣发现了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臣在往自己身腿上腰上绑砖头。臣像是在垒墙一样，在身上绑了好多块砖头。臣说鱼呀鱼我和你们一块儿上水里挨饿去。我要在水里告诉你们学会随时提防什么。就在臣要纵身跳入池塘的一刹那，一个女人拦腰抱住了臣。
臣就乖乖地跟着这个女人往前走。
一阵南风刮过来，学生娃儿闻见了一股好闻的茉莉花香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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