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孤城

    荧荧的烛光，像是盏盏星，一颗，两颗，三颗……十八颗星星，在这一刻齐齐亮了起来，照在我们的脸上。

    爸爸陷在沙发里，他像顿然失去了力量，烛光照着他，可他的表情若隐若现，看不真切的模糊。

    点蜡烛的手，妈妈的手，微微地颤抖着，但她的嘴角，有微微的笑。

    十八支蜡烛，插在一个生日蛋糕上，可是，今天是谁过生日呢？

    烛光照着的，还有蒋小凤的迷惑，她的惊疑。

    “吹灭它们吧！”妈妈凝视着她，说，“许个愿，所有美好的愿望，都会实现！”

    “给我过生日吗？可是——我的生日不是11月8号吗？”蒋小凤转过头去看爸爸，但他闭上了眼睛。

    “是啊，11月8号，是妈妈给了你第一次生命。可是你不知道，18年前的今天，18年前的5月12日，你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蒋小凤听不懂妈妈在说什么，烛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妈妈在催：“吹吧！”于是蒋小凤一口气把十八颗星星吹进黑暗里。

    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

    “18年了，18年过去了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有妈妈的叹息，“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等到你18岁的5月12日，等到你长大成人的5月12日，告诉你18年前的故事！”

    黑暗里只有呼吸声。蒋小凤在静静地聆听。

    “那真是黑暗的一刻。可没有人知道这会是黑暗的一天，孩子们照常在玩耍，大人们照常在工作，学生们照常在上课，而你，照常噙着妈妈的奶头，躺在妈妈的怀里甜甜地睡觉。生活真美好啊！有谁会料到，乌云就在我们头顶，灾难已经到了脚下！地震，里氏8.0级，地球只是伸了个懒腰，我们的家园却在顷刻间变成了废墟！”

    妈妈的手伸过来抓住了蒋小凤的手，冰凉的手，颤抖的手。蒋小凤伸出另一只手，把它紧紧握在一起。

    “可孩子，你真是幸运的，不幸中的大幸啊，你很快就被人从废墟中救了出来。你被救出来的时候，你还含着妈妈的奶头，你的小脸上还绽放着微笑，你还在梦里，甜蜜的梦里。我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救了你，我只知道，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他们都叫解放军！是他们给了你第二次生命，让你甜蜜的梦一直做到了今天！”

    蒋小凤有些不敢相信，妈妈说的，都是真的吗？可是听起来为什么那么遥远，像是在梦里。

    “孩子，你知道吗？不仅仅生命你有过两次，你还有两个爸爸，两个妈妈——”

    就像晴天霹雳，蒋小凤把手从妈妈的掌心抽出来，她捂住了耳朵，这怎么会是真的，是因为黑暗吗？让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把灯打开，把灯打开！”蒋小凤尖叫着。

    “孩子！孩子！”妈妈又把蒋小凤的手抓回去，紧紧握住，她继续说，“你的亲生父亲，消失在18年前的灾难中。而你的母亲，在天塌地陷时，用身体保护了你，当救援人员把你救出时，她弓着自己的身体，而你，就在她的身下。她的手机上，有一条未发出的短信，她说：宝贝，如果你大难不死，记得妈妈爱你！”

    蒋小凤忽然失声痛哭，妈妈一把把她抱住，喃喃地说：“妈妈爱你，妈妈爱你！”

    蒋小凤听到爸爸在挣扎着坐起来的声音，然后是一道火光划破黑暗，她看到爸爸把蜡烛又一支支点燃。一颗颗星星，在黑暗里照亮了他们的眼睛。

    “孩子，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妈妈特别残忍，为什么不继续把真相隐藏起来？为什么要在18年之后再撕破这道伤口？这会有多疼，有多痛？可是，只有经受过疼痛，你才会知道，妈妈爱你！爸爸爱你！”爸爸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张开双手，把妈妈把蒋小凤一起揽在怀里，妈妈的泪落在蒋小凤脸上，炽热的，滚烫的，她说：“多好！你有两次生命，有两个故乡，两个家，两个爸爸，两个妈妈……你获得的，从来就是双份的爱！”

    刚才蒋小凤许了一个愿，她希望在很久很久以后，他们一家人，依然可以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妈妈说，所有美好的愿望，都会实现。

    蒋小凤的泪水像两条绝堤的河流，她哽咽着说：“爸爸妈妈，我爱你们，我爱你们，爸爸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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