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理与考据-破解与传统文化的时代隔膜——读中国古典小说四大名着校注本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在旧时文人士大夫心目中,诗文一向占据着不可动摇的正统地位,小说,特别是白话章回小说一向难登大雅之堂。明末冯梦龙重视市井文化,极大提高了通俗文学的历史地位。清初颇有商品经济头脑的文人李渔也是一位身体力行的市井文化倡导者,他在《古本三国志序》开首即云:“昔弇州先生有宇宙四大奇书之目:曰《史记》也,《南华》也,《水浒》与《西厢》也。冯犹龙亦有四大奇书之目:曰《三国》也,《水浒》也,《西游》与《金瓶梅》也。”[1]王世贞将《史记》、《庄子》与《水浒》、《西厢记》相提并论,混同史部、子部、戏剧为一家,其“宇宙四大奇书”之谓有其逻辑的先天缺陷,不伦不类,故不为世人瞩目;冯梦龙(1574—1646),字犹龙,其“四大奇书”专就章回小说而言,而且首为揭橥,与明末文学潮流相顺应,就有了深入人心的效果。大约因为《金瓶梅》向被正统文人视为“淫书”之故,所以自《红楼梦》问世以后,清人曹雪芹的这部世情小说就取《金瓶梅》而代之,从而有了明清小说四大名著的说法。

    《三国演义》与《水浒传》皆问世于元末明初。前者讲史,虽多有虚构,却不乏人生睿智与“义”的展示;后者属于英雄传奇,痛恨贪官与官逼民反的主旨加之较为接近下层民众生活的内容,无不勾画渲染着市民心态。《西游记》属于神魔小说,虽不直接反映尘世生活,但其间浓重的市民情趣却与社会息息相通。世情小说《金瓶梅》对于明代社会人欲横流赤裸裸的暴露,揭示了商品经济冲击下市井各类人物的心态,在反映市井文化的广度与深度上,前无古人。代《金瓶梅》而入围“四大”的《红楼梦》也属于世情小说,但却非市井文化所能涵盖。作为一部描写封建贵族家庭衰亡史的不朽巨著,它具有封建末世百科全书式的广博,虽非为市井人物写心,却在反映市民心态的内蕴上更深一层。鲁迅《华盖集续编·马上支日记》:“我们国民的学问,大多数却实在靠着小说,甚至于还靠着从小说编出来的戏文。虽是崇奉关岳的大人先生们,倘问他心目中的这两位‘武圣’的仪表,怕总不免是细着眼睛的红脸大汉和五绺长须的白面书生,或者还穿着绣金的缎甲,脊梁上还插着四张尖角旗。”[2]在封建时代,小说中的四大名著作为沟通士林文化与市井文化的媒介,作用非凡;在大力弘扬传统文化的今天,四大名著也有其不可忽视的摆渡或桥梁功能。

    上世纪80年代以后,市场经济大潮席卷出版界,上百家出版社竞相出版早已无版权归属的四大名著,书籍装帧各有千秋,但校勘质量却大多乏善可陈;至于充分为读者着想而详加注释者,更属凤毛麟角。除《三国演义》行文半文半白,与现代白话文有所差异外,其他三部小说几乎没有语言障碍,现代人极易读懂。即使阅读《三国演义》,若非字斟句酌、认真品味,一览之下也能对其内容情节的理解把握八九不离十。就此而论,为四部白话小说详加注释似无关紧要。然而包括市井文化与士林文化在内的传统文化与当代文化毕竟有一定的时代隔膜,举凡小说中所涉及的舆地山川、风俗人情、典章制度、名物掌故,皆有加以诠释的必要,否则于小说文本不求甚解,囫囵吞枣,只求读懂故事,不计传统文化的正确继承与弘扬问题,阅读的真正乐趣也就丧失殆尽了。

    一 先说《三国演义》

    小说中“经天纬地”一语凡四见:第十二回陈宫对吕布说:“操若来,诱之入城,四门放火,外设伏兵。曹操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到此安能得脱也?”[3]第十五回周瑜对孙策说:“一人乃彭城张昭,字子布;一人乃广陵张纮,字子纲。二人皆有经天纬地之才,因避乱隐居于此。吾兄何不聘之?”第三十六回徐庶向刘备推荐诸葛亮:“以吾观之,管、乐殆不及此人。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盖天下一人也!”第三十九回徐庶对曹操说:“亮字孔明,道号卧龙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出鬼入神之计,真当世之奇才,非可小觑。”所谓“经天纬地”无非形容人治理天下的才能巨大,无与伦比,然而若深究这一成语的来源出处及其确切含义,则非查阅有关词典不可。《汉语大词典》:“《国语·周语下》:‘经之以天,纬之以地,经纬不爽,文之象也。’本指以天地为法度。后以‘经天纬地’、‘经纬天地’谓经营天下,治理国政。”[4]经此一释,其意义方见显豁。

    小说中涉及古代人名常不用全称,读者不明其所指,未免懵懂。第五十三回张纮劝慰孙权:“愿抑贲、育之勇,怀王霸之计。”所谓“贲育”即战国时勇士孟贲和夏育的并称。《韩非子·守道》:“战士出死,而愿为贲、育。”[5]贲育须加以注释不言而喻。

    小说中人物对话常引经据典,读者若明其出处,对于深刻理解人物形象塑造不可或缺。第五十六回曹操大宴铜雀台,曾有一段自明心迹之语:“或见孤权重,妄相忖度,疑孤有异心,此大谬也。孤常念孔子称文王之至德,此言耿耿在心。”孔子称誉周文王之语见于《论语·泰伯》:“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6]小说中曹操的这一席话当本于其《让县自明本志令》:“齐桓、晋文所以垂称至今日者,以其兵势广大,犹能奉事周室也。《论语》云:‘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谓至德矣。’夫能以大事小也。”[7]看似谦逊大度,实则暴露了他令儿子篡汉的野心。《三国志》卷一《武帝纪》,裴松之注引《魏氏春秋》曰:“夏侯惇谓王曰:‘天下咸知汉祚已尽,异代方起。自古已来,能除民害为百姓所归者,即民主也。今殿下即戎三十馀年,功德著于黎庶,为天下所依归,应天顺民,复何疑哉!’王曰:‘施于有政,是亦为政。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8]意谓自己当效法周文王让自己儿子代商殷为帝,不代汉为天子,而让儿子为帝王。清中叶性灵派诗人张问陶有五律《魏家营》,其首、颔两联云:“竟学文王死,奇奸到魏公。功多宜霸王,才大亦英雄。”[9]所吟咏的也是曹操的奸雄本色。

    小说中所运用的一些掌故,不注释就难明其妙。第七十七回法正劝刘备纳吴懿妹即刘焉之子刘瑁的寡妻为妃,刘备认为“刘瑁与我同宗,于理不可”,法正就说:“论其亲疏,何异晋文之与怀嬴乎?”汉中王刘备终于依允纳吴氏为妃。怀嬴是秦穆公的女儿,先许配晋惠公之子太子圉(即后来的晋怀公)为妻。后来晋惠公死,他的哥哥重耳从其侄子晋怀公手中夺取晋国的政权,是为晋文公,并娶了自己的侄媳妇怀嬴。法正之喻并不十分确切,据第一回,刘备投靠幽州太守刘焉:“玄德说起宗派,刘焉大喜,遂认玄德为侄。”如此,则刘瑁为刘备的兄弟行,其纳吴氏为妃与晋文公娶自己的侄媳妇毕竟有其辈分的不同。

    二 再说《水浒传》

    小说第十九回:“这几个都是久惯做公的,四清六活的人,却怎地也不晓事,如何不着一只船转来回报?”所谓“四清六活”,即机灵干练,首见于《水浒传》,不加注释虽也能略知其义,但终觉模棱。

    小说第二十五回:“武大道:‘我屋里又不养鹅鸭,那里有这麦稃?’郓哥道:‘你说没麦稃,怎地栈得肥(左月右荅)(左月右荅)地,使颠倒提起你来也不妨,煮你在锅里也没气。’武大道:‘含鸟猢狲,倒骂得我好!我的老婆又不偷汉子,我如何是鸭?’郓哥道:‘你老婆不偷汉子,只偷子汉。’”旧时谓人为“鸭”属于詈语,类似“乌龟”、“王八”,特指妻子有外遇者。宋庄绰《鸡肋编》卷中:“两浙妇人皆事服饰口腹,而耻为营生。故小民之家不能供其费者,皆纵其私通,谓之‘贴夫’,公然出入不以为怪。如近寺居人,其所贴者皆僧行者,多至有四五焉。浙人以鸭儿为大讳,北人但知鸭羹虽甚热,亦无气。后至南方,乃知鸭若只一雄,则虽合而无卵,须二三始有子。其以为讳者,盖为是耳,不在于无气也。”[10]此证鲁迅早已指出,见《马上支日记》。

    小说第六十八回:“再说宋江同吴用说道:‘未知此计若何?’吴用道:‘如是郁保四不回,便是中俺之计。他若今晚来劫我寨,我等退伏两边,却教鲁智深、武松引步军杀入他东寨,朱仝、雷横引步军杀入他西寨,却令杨志、史进引马军截杀北寨。此名番犬伏窝之计,百发百中。’”所谓“番犬伏窝”之计不见于兵书战策,唯清俞万春在其小说《荡寇志》第二十三回《张鸣珂荐贤绝疑狱,毕应元用计诱群奸》中借押狱司狱官毕应元之口有以下阐说:“相公若依小吏时,但用一番犬伏窝之计:待小吏先去私和那厮们打成一路,与他一同私逃,却在东门外埋伏人马,连小吏一齐捉下。却不要去提吕方。却将小吏同那厮们一处监下,小吏自有方法去漏他的真情实话来。那时相公再提出来审问,小吏便是老大一个把鼻,那厮们赖到那里去!解上都省,只说就捉得这干人,不必说到吕方,也见得相公能办事。那边宋江得了吕方,必不加兵于此地。岂不两全其美?”[11]诱敌深入之原意外,清人诠释“番犬伏窝”已有发挥,故以后者注前者,仅可作为参考。

    三 三说《西游记》

    《西游记》涉及佛教、道教诸多名物,又常于小说中的诗赋韵文中藏头露尾,极为琐碎,为之作注要有极大的耐心与细心。如第七回:“只见赤脚大仙又至。向玉帝前頫囟礼毕,又对佛祖谢道:‘深感法力,降伏妖猴。无物可以表敬,特具交梨二颗,火枣数枚奉献。’”所谓“交梨火枣”又见于第二十六回的韵文中:“碧藕水桃为按酒,交梨火枣寿千秋。”据《汉语大词典》,“交梨火枣”就是道家所称的仙果,南朝梁陶弘景《真诰·运象二》:“玉醴金浆,交梨火枣,此则腾飞之药,不比于金丹也。”宋王逵《蠡海集·鬼神》:“老氏之言交梨火枣者,盖梨乃春花秋熟,外苍内白,虽雪梨亦微苍,故曰交梨,有金木交互之义。枣,味甘而色赤为阳,有阳土生物之义,故曰火枣。”[12]此外如“盂兰盆会”、“四德”、“八难”、“六道轮回”、“见善随喜”乃至“东岳长生帝”、“文昌开化君”等,若不出注,读者只能囫囵读过,不利于体味小说的谐谑之趣,也难以认识欣赏到作者的浪漫才华。

    《西游记》虽为想象瑰丽的神魔小说,但其具体描摹形容,有时仍以现实为基础。第十二回:“行够多时,来到东华门前,正撞着宰相萧瑀散朝而回,众头踏喝开街道。”何谓“头踏”?即古代官员出行时,走在前面的仪仗。此词若不加解释,一般读者很难根据上下文猜测到其准确的释义。

    小说第九十三回卷首:“起念断然有爱,留情必定生灾。灵明何事辨三台?行满自归元海。”这里的“三台”当系“三思台”的省称,元代俗语谓胸口,心窝。元郑庭玉杂剧《包龙图智勘后庭花》第二折:“我见他手掿着巨毒,把我这三思台揝住。”[13]此注也不可或缺,否则就难以串讲“起念”、“留情”两句的含义了。

    以上名词在有关辞书中不难查阅到,注释出来就消除了拦路虎,甚便于读者阅读。

    四 最后说《红楼梦》

    为《红楼梦》作注,难度似超过上述三部小说,这不仅由于“红学”在中国早已成为“显学”,而且其间涉及诸多研究者的恩恩怨怨,“剪不断,理还乱”,聚讼纷纭,莫衷一是。小说中大量的诗词曲赋,不像《西游记》作者为有意炫才之作,其内容往往草蛇灰线,与人物的性格命运息息相关,这引发了部分学者红搂探佚的极大兴趣。特别是作者有意朦胧含蓄或无心的疏漏处,都可能令为《红楼梦》作注者左支右绌。

    如明清科举称“大比”,一般指的是乡试。《明史·选举二》:“三年大比,以诸生试之直省,曰乡试。中式者为举人。”[14]《清史稿·选举三》:“三年大比,试诸生于直省,曰乡试,中式者为举人。”[15]记述文字大同小异。《红楼梦》第一回写甄士隐于八月中秋资助贾雨村白银五十两并冬衣两套进京,并说:“且喜明岁正当大比,兄宜作速入都,春闱一捷,方不负兄之所学。其盘费馀事,弟自代为处置,亦不枉兄之谬识矣!”第二回接写:“原来雨村因那年士隐赠银之后,他于十六日便起身赴京,大比之期,十分得意,中了进士,选入外班,今已升了本县太爷。”小说中所谓“大比”显然指的是京师礼部会试与殿试,否则绝无“春闱一捷”与“中了进士”之说。然而贾雨村并没有直接赴京参加会试的资格,小说第一回已有交代:“这士隐正在痴想,忽见隔壁葫芦庙内寄居的一个穷儒,姓贾名化、表字时飞、别号雨村的走来。这贾雨村原系湖州人氏,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因他生于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得他一身一口,在家乡无益,因进京求取功名,再整基业。自前岁来此,又淹蹇住了,暂寄庙中安身,每日卖字作文为生,故士隐常与他交接。”从这段描写判断,贾雨村既非举人,也非贡生或监生,而且他只能参加浙江乡试方有中举的可能,不会直接到京师参加顺天乡试;况且直省乡试之前须有科试或录遗等“预备试”,不通过连参加乡试的资格都没有。如此而论,贾雨村的仕进之路未免“捷达”,这或许是作者特意为这位热衷者量身打造的仕履,然而今人为“大比”作注,就需要斟酌再三,且不免大费周章。

    小说第九回:“又有两个多情的小学生,亦不知是那一房的亲眷,亦未考真姓名,只因生得妩媚风流,满学中都送了两个外号,一个叫‘香怜’,一个叫‘玉爱’。别人虽都有羡慕之意,‘不利于孺子’之心,只是惧怕薛蟠的威势,不敢来沾惹。”所谓“不利于孺子”五字并不难理解,然而却有其出典。《尚书·周书·金縢》:“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16]这是记述周武王死后,管叔等散布流言,诬蔑摄政者周公旦将篡夺其侄周成王的王位一事。今天的注家若能注出五字之来源,小说作者对于经典信手拈来之趣就跃然纸上了。

    小说第七十一回:“贾母又叫把喜鸾、四姐儿二人叫来,跟他二人吃毕,洗了手,点上香,捧上一升豆子来。两个姑子先念了佛偈,然后一个一个的拣在一个笸箩内,每拣一个,念一声佛。明日煮熟了,令人在十字街结寿缘。”所谓“结寿缘”即旧时京师“舍缘豆”的民间风俗的展现,清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舍缘豆》:“四月八日,都人之好善者,取青黄豆数升,宣佛号而拈之。拈毕煮熟,散之市人,谓之舍缘豆。预结来世缘也。谨按《日下旧闻考》:京师僧人念佛号者,辄以豆记其数。至四月八日佛诞生之辰,煮豆微撒以盐,邀人于路请食之,以为结缘。今尚沿其旧也。”[17]《红楼梦》的百科全书性质于此可见一斑!

    综合上述可知,读者如果不想仅止步于对小说故事情节的大致了解,而是真正“读懂”小说所涉及的传统文化内容,没有注释的小说白文文本显然已经难以满足日益苛求的图书市场的需要。中央编译出版社于2014年一举推出中国古典小说四大名著的校注本,实为功德无量的选题策划。《三国演义》与《红楼梦》的校注者是裴效维先生,《水浒传》的校注者是冀勤先生,《西游记》的校注者是吕薇芬先生,他们或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的资深研究员,或为中华书局的资深编审,常年涵泳于古典文学作品的汪洋之中,功力深厚,校注质量完全可以保证。

    以《红楼梦》的校注为例,是书校勘以“程乙本”为底本,参校“程甲本”、“梦稿本”、“庚辰本”、“己卯本”、“甲戌本”等,持择审慎,循序有法。尤为值得称道的是本书的注释。裴先生先有《红楼梦全解本》问世,出版后颇受好评,这次出版格于丛书体例,对于以前的注释有所删减。尽管如此,本书的注释仍有其突出的特点。对于相关词语,明其出典仅是注释工作的第一步,解释其本义,探讨其引申义或比喻义,无疑会令读者理解小说文本更上一层楼。小说中所涉及的古代建筑、服饰、官制、医卜星象乃至琴棋书画等文化皆有探本求源的详注;对于小说中出现的诗词曲赋、酒令谜语等,疏通文义而外,还要揭示其隐义。古籍数字化的进程对于今天的注家无疑如虎添翼,裴效维先生在《校注前言》已提及《中国古典数字工程》对于他注释《红楼梦》的巨大帮助作用,文本于“读懂”之后,“打通”竟也不难了。今以校注者对于小说第二回“那年周岁时,政老爷试他将来的志向,便将世上所有的东西摆了无数叫他抓”一段话的注释为例:

    抓——即“抓周”,亦作“试儿”、“试周”。旧俗于婴儿满周岁时,父母摆列各种小件器物,任其抓取,以测试其秉性、智愚、志趣。此俗始于江南,后亦传到北方,事见北朝周·颜之推《颜氏家训·风操》:“江南风俗,儿生一期(年),为制新衣,盥浴装饰,男则用弓矢纸笔,女则刀尺针缕(线),并加饮食之物及珍宝服玩,置之儿前,观其发意所取,以验贪廉智愚,名之为试儿。”(宋赵彦卫《云麓漫钞》卷二也有相同记载)又宋·叶寘《爱日斋丛钞》卷一:“《玉壶野史》记曹武惠王(曹彬)始生周晬日,父母以百玩之具罗于席,观其所取,武惠王左手提干戈,右手提俎豆,斯须取一印,馀无所视。曹,真定人。江南遗俗乃在此(指真定),今俗谓试周是也。”

    裴先生注释之认真详细可见一斑。试儿风俗至清盛传不衰,“提戈取印”更成为有关诗歌所必用的掌故。清沈德潜《清诗别裁集》卷一九选录吴廷桢《试儿行为为天标令子赋》,中有句云:“诸馀玩好不挂眼,岂羡取印提戈殳。”后有评云:“提戈取印,试儿诗中所必用也。此以撇为用,便不觉其陈陈。”[18]

    对古代小说详细完备并准确精审的注释可给予读者以启发,中央编译出版社近日推出的中国古典文学四大名著校注本就是这样一套有益于广大读者的读本。

    (原载《中国教育报》2015年3月20日《读书周刊》,因篇幅所限,仅为节选;这里恢复全文。)

    注释:

    [1]丁锡根编著:《中国历代小说序跋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899页。

    [2]鲁迅:《华盖集续编》,人民文学出版社1952年版,第148页。

    [3]本文讨论《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四大名著,所用版本为中国编译出版社2014年出版的四大名著校注本,只于正文标注回数,不再一一另注页码。

    [4]罗竹风主编:《汉语大词典》第9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2年版,第860页。

    [5]陈奇猷:《韩非子集释》,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491页。

    [6]杨伯峻译注:《论语译注》,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84页。

    [7]安徽亳县译注小组:《曹操集译注》,中华书局1972年版,第136页。

    [8](晋)陈寿:《三国志》卷一,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53页。

    [9](清)张问陶:《船山诗草》卷九,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227页。

    [10](宋)庄绰:《鸡肋编》卷中,上海书店1990年版,第105页。

    [11](清)俞万春:《荡寇志》,世界书局1935年版,第202页。

    [12]罗竹风主编:《汉语大词典》第2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88年版,第337页。

    [13](明)臧晋叔:《元曲选》,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937页。

    [14](清)张廷玉等:《明史》卷七〇,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693页。

    [15]赵尔巽等:《清史稿》卷一〇八,中华书局1976年版,第3147页。

    [16](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197页。

    [17](清)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舍缘豆》,北京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61页。

    [18](清)沈德潜:《清诗别裁集》卷一九,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343页。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