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理与考据-《古夫于亭杂录》成书时间及其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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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夫于亭杂录》,又名《夫于亭杂录》、《夫于亭笔记》,是清代著名文学家王士禛(1634—1711)的一部笔记作品,内容广博,它与作者的另外四部笔记《居易录》、《池北偶谈》、《香祖笔记》、《分甘馀话》属于同一类型,《四库全书总目》将它们均收入“子部杂家类”。康熙四十三年(1704),王士禛因王五一案“失出”(即重罪轻判),受到牵连,被罢刑部尚书,回到故乡新城(今属山东淄博市桓台县)家居,《古夫于亭杂录》即是他这一时期的著述。作者自谓此书“无凡例,无次第,故曰杂录”,又谓:“所居鱼子山下有鱼子水……山上有古夫于亭,因以名之。”此书究竟撰写于何时,由于作者自序末未缀时日,其最早刊本亦无刻印年代,论者鲜有述及者,笔者不揣冒昧,略作考辨如下。

    《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二二著录《古夫于亭杂录》谓:“士祯以康熙甲申罢刑部尚书里居,乙酉续成《香祖笔记》之后,复采掇闻见,以成此书。”[1]此系据是书自序之言推断。《古夫于亭杂录·自序》云:“甲申之秋,复有《香祖笔记》八卷。是岁冬,罢归田里,迄明年乙酉,续成四卷,通十二卷,又刻之吴门。”该段以下,王士禛略述其老年景况后即言《杂录》之写作与命名。据此可知,《总目》所言不误。乙酉为康熙四十四年(1705),《古夫于亭杂录》之撰写当始于是年。王士禛有《渔洋诗话》三卷,为其晚年所自订,其自序云:“余生平所为诗话,杂见于《池北偶谈》、《居易录》、《皇华纪闻》、《陇蜀馀闻》、《香祖笔记》、《夫于亭杂录》诸书者,不下数百条……戊子秋冬间,又增一百六十馀条。”[2]这篇序撰写于戊子秋冬间或稍后,已提到《夫于亭杂录》一书。又《杂录》卷五有记张复我编修一条,其中有“今又三年戊子”一语。戊子为康熙四十七年(1708),《杂录》之成书当在是年。

    《分甘馀话》四卷为王士禛罢官里居后的另一部笔记作品,前有己丑所写自序,故一些书目著录或图书馆编目咸谓此书刊于康熙四十八年己丑(1709),实则有误。按《分甘馀话》卷四有记宋荦(1634—1713)一条,内有“庚寅六月,宋太宰牧仲书来”一语,庚寅为康熙四十九年(1710),适过己丑作序之年一载,可知是书自序并非全书杀青之后所撰,而是在全书撰写之初或中途所构。特别是该自序不像《古夫于亭杂录》自序,明确提到成书卷数,亦可证《分甘馀话》自序撰写之日,全书尚未脱稿。《渔洋诗话》自序并未言及《分甘馀话》,亦可证是书于戊子秋冬之际尚无消息,不可能于下一年己丑刊刻。

    依照一般常例,作者不会同时撰写两部体裁相同、内容近似的笔记,据《分甘馀话》卷一首条所录康熙皇帝于四十七年五月初十日所写《御制广群芳谱》一文推断,《分甘馀话》撰写之初适在《古夫于亭杂录》成书之后,即开始于康熙四十七年末或翌年,《杂录》之杀青则在此前。御制序文不入《杂录》而置诸《馀话》卷首,无非示其尊崇之意,此亦可证《古夫于亭杂录》与《分甘馀话》之撰写是连续性质的。《古夫于亭杂录》的撰写自1705年至1708年,共费时约四年之久。

    关于《古夫于亭杂录》的版本,向有五卷本与六卷本之别。《四库全书总目》著录者为两江总督所呈进之六卷本,而文渊阁《四库全书》所录者却是五卷本。[3]该本删削改字,错讹颇多,不足为据。若用六卷初刻本与五卷初刻本相校,就会发现二本编次虽异,而文字内容却大致相当,并非如某些图书馆著录卡所记五卷本系“残缺一卷”者。若就两本所录条数而言,五卷本尚较六卷本多出三条,而六卷本卷一第54条“追赠父母”又为五卷本所无,[4]卷五第297条“何采”后半有一百十九字亦为五卷本所无。因涉及文字无多,为考其源流,特录两本相异者如下。

    一 六卷本多出五卷本者

    李文正昉为相,为本生父故工部郎中超、母陈留郡君谢氏请以郊祀覃恩追赠,太宗嘉之,诏赠超太子太师,谢氏郑国太夫人。此封赠本生父母之始。王沂公曾、欧阳文忠公修,皆幼育于叔父,祈恩追赠。此又宋朝忠厚立国之一端也。

    按:此条见于六卷本卷一第54条,系节录宋王栐《燕翼诒谋录》卷二“许封本生父母”、卷四“报叔父母恩封赠”两条[5],王士禛仅在其后加一句评语而已。

    法方伯黄石若真在金陵,方典武闱而奉家讳,仓卒不得出,黾勉终事。第五遣人送诗云:“门人只读《孙武传》,何必教渠废《蓼莪》。”巨商某者,其母大寿,走厚币请故相至金陵游山,主于其家。是日,宾客方群集上寿,第五送诗曰:“朝贩纲盐暮沸笙,满堂宾客尽鸡鸣。可怜丞相张苍老,也拜高台寡妇清。”金陵人竞传之。

    按:此条系六卷本卷五第297条的后半部分,五卷本该条适无上录文字。文中“第五”系何采之字,“故相”则不知何所指。后出六卷本如广陵本、啸园丛书本(详见下文),“故相”与“丞相”四字皆以墨围代替,似有所忌使然。

    二 五卷本多出六卷本者

    弇州《盛事述》载父子官三品以上者,工部尚书毕亨,子副都御史昭,吾邑人也。司空为弘、正间名臣,今墓在系河北岸,中丞袝焉。碑版尚存而宰树剪伐尽矣。每过之,辄为叹息。

    按:此条见五卷本卷二倒11条,文中“吾邑人也”以上系节录出明王世贞《弇山堂别集》卷二《皇明盛事述·父子至三品九卿》一条,[6]与六卷本卷三第145条“王世贞笔记三则”之第一则略同。五卷本卷三亦有“王世贞笔记三则”一条,与其卷二倒11条显然重复。

    国初目满洲及辽人为旧人,各直省汉人为新人。一汉人入馆选,在院中一满洲同官谓之曰:“先生绝似旧人,而背立尤酷似。”旁一同年同官者口号赠之曰:“相君之面,不过新人;相君之背,旧不可言。”众大笑。

    按:此条见五卷本卷二末条,乃用《史记·淮阴侯列传》中蒯通借为韩信相面劝其造反一事:

    齐人蒯通知天下权在韩信,欲为奇策而感动之,以相人说韩信曰:“仆尝受相人之术。”韩信曰:“先生相人何如?”对曰:“贵贱在于骨法,忧喜在于容色,成败在于决断,以此参之,万不失一。”韩信曰:“善。先生相寡人何如?”对曰:“愿少间。”信曰:“左右去矣。”通曰:“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贵乃不可言。”[7]

    这一条为文渊阁《四库全书》五卷本《古夫于亭杂录》所删,当有所忌使然。

    明时,京师士大夫冬日制貂为套,著冠帽上以御寒,名曰帽套。一词林乘马谒客,有骑而过者,掠而去之。明日入署,诉于其僚,同年某公好谑,改崔颢《黄鹤楼》诗赠之曰:“昔人已偷帽套去,此地空馀帽套头。帽套一去不复返,此头千载空悠悠。”众皆大笑。

    按:此条见于五卷本卷三第36条,六卷本未收。

    六卷初刻本与五卷初刻本除有上述不同以外,文字亦或有小异,但异文不多。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则将有关钱谦益的文字概行删除,钞讹亦很多。钞讹系草率所致,删去钱氏相关内容,盖乾隆修《四库》时禁令使然。据《清史编年》第六卷“乾隆四十一年十一月十六日甲申(12月26日)”:“谕定《四库全书》抽毁改易‘违碍悖逆’书籍原则:一、钱谦益、金堡、屈大均等‘其人实不足齿,其书岂可复存?’应概行毁弃。”[8]《古夫于亭杂录》中凡涉及钱谦益的有关文字皆在抽毁之例,可见清代文化专制之一斑。

    笔者所见六卷与五卷两种初刻本,均为上下黑口,双黑鱼尾,半叶十行,行十九字,唯六卷本中缝题“夫于亭杂录卷×”,五卷本中缝题“古夫于亭杂录卷×”,仅有一字之差。两本“禛”、“弘”、“曆”均不避讳,唯“玄”缺末笔或作“元”,可见都是康熙间刊本,因俱无刊刻年月,故统称为初刻本或原刊本。这两种原刊本流传不广,今已罕见,两者孰先孰后,有何关系,值得探讨。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所藏《古夫于亭杂录》六卷本为广陵刊本,有清代藏书家陈(1753—1817)的朱笔眉批。陈氏于该刊本卷首批云:“此书本六卷,厥后翻刻缩为五卷,无原序,而有俞兆晟序,盖恐原序刻则卷数不合也。翻刻本版心俱加‘古’字。”陈氏所言五卷本为翻刻缩印六卷者,显然失于考校。

    陈氏眉批所言俞兆晟序,笔者所见两部五卷原刊本均缺失,亦无自序,唯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收有俞兆晟序。俞兆晟为浙江海盐人,康熙四十五年(1706)丙戌二甲一名进士。其序作于康熙辛丑(1721)十二月二十日,内云:

    岁晚,长安残雪初霁,九衢泥深三尺,蹇卫驾小车,阻淖不得前,徘徊道左。识蒋五静山故居,问绿杨红杏之轩,已易他姓,访其子于街南颓垣败簏,昔之香盌酒彝、缥囊缃帙,零落不可复睹,独大司寇新城先生《夫于亭杂录》镂板插架,蓬勃尘沙。亟取归,补其残缺,使复完好。

    此外,《渔洋诗话》卷首亦有俞兆晟写于雍正乙巳(1725)八月之序,内言:“《渔洋诗话》三卷,板藏蒋氏;辛丑岁暮,余同《夫于亭杂录》并载以归。”[9]上引两序可相印证。蒋静山,即蒋仁锡,字静山,康熙三十八年(1699)举人,康熙四十八年(1709)三甲第三十五名进士。徐世昌编《晚晴簃诗汇》卷五五著录蒋仁锡为山西临汾人,《明清进士题名碑录》著录蒋为顺天府大兴人,孙殿起《贩书偶记续编》著录蒋为析津(即顺天大兴)人。光绪《顺天府志》著录其人,蒋仁锡当是寄籍直隶大兴(今北京市)的山西临汾人。蒋仁锡有《绿杨红杏轩诗集》及《续集》,《渔洋诗话》卷下录有蒋仁锡哭陈奕禧诗二句。俞兆晟序《杂录》有“今先生(指王士禛)天上骑箕,静山又玉楼赴召”之语,可知蒋仁锡约与王士禛为同时人或略晚,《杂录》与《渔洋诗话》之刻板即藏于其家。俞序有云“积日累月,荟成《杂录》五卷”,可知《杂录》的五卷本原板并非如陈所云是“厥后翻刻缩为五卷”者。

    广陵六卷本系根据王士禛的最后定本重刊,有范邃《刻古夫于亭杂录附记》之跋语云:

    庚寅春,余随侍南归,过济南拜渔洋先生于里第。家君,先生门下士也。先生门生故吏遍宇内,邃后出五十年,如昔人得见鲁山已为大幸,又与家君前后捧贽,附名弟子之籍,与有荣焉。先生见示《夫于亭笔记》,车中、枕上诵之忘疲。私念《池北》、《香祖》诸巨编,已炳如日星,为学者津筏,而此六卷尚阙流布,乃携归刻之广陵,以餍远近慕好者之意。其卷册先后一仍原本,不敢妄加排纂。至于依据辨证,上可以畜德,而次可以资博闻,犹前志也。刊竣,因识其岁月于卷尾。如皋范邃。[10]

    按:范邃(1683—1728),字密居,江苏如皋人,康熙间举人,官内阁中书,有《凤咮斋霜研词》。他与其父先后拜于王士禛门下,同为渔洋门人,且比王士禛小五十岁。庚寅为康熙四十九年(1710),这一年的春天,《古夫于亭杂录》尚未见刊本,王士禛见示于范者当为原稿本之副本,故跋中仅用《夫于亭笔记》名之。但此时是书的五卷本当已开雕,我们仔细比较五卷本、六卷本两种本子写的条目、文字、编次,即可看出五卷本,至少其雕版年月当早于六卷本。

    先从条目上看。五卷本多出的三条(见前述),其第一条内容与另外一条部分重复,故为作者定稿时删去。其第二、第三条内容,言所谓“新人”、“旧人”,言秃头,皆有干清廷之忌,故也一并删去。这透露出庄廷《明史》案后,康熙朝文字狱的阴影已有逐渐扩大之势,文人士大夫的文字自检也日趋严格。如果五卷本果真为六卷本的翻刻缩印之本,其所多出的三条就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了。至于六卷本有而五卷本缺的一条半内容,显然是王士禛在厘定原稿并重分卷时追加的。

    其次,从文字上看。六卷本与五卷本的某些异文多为传写致讹。如卷二第72条“焉为单名”中:“唐有丘为,南唐有江为、张为。”《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二二著录《古夫于亭杂录》有云:“以张为为南唐人,以俞文豹为元人,亦失于考核。”[11]考五卷本此条作:“唐有丘为、张为,南唐有江为。”并没有将张为划为南唐人,纪昀等撰写《古夫于亭杂录》的提要,系根据两江总督采进的六卷本,为刻讹所惑,故有此论。此外,从两本的少量异文中,我们亦可窥见作者有意加以修订的痕迹。如六卷本卷二首条“新唐书刊削诏令”中有“史近古对偶宜”一句,五卷本该条作“史近古不对偶”,这两句异文所言内容适相反,难以用传刻致讹为释。按:此句语出《宋景文笔记》卷上:“大抵史近古对偶宜,今以对偶之文入史策,如粉黛饰壮士、笙匏佐鼙鼓,非所施云。”[12]显然,六卷本后出转精,据宋人笔记修订了五卷本的讹误。六卷本卷六“阴符经墨迹”一条,言米芾书《阴符经》,“卷首有黄帝像,两童子捧剑印侍,前有一鼎,亦名笔也”,五卷本后四字作“亦古作也”,显然“名笔”义胜。从以上两例可知,六卷本经过王士禛润色修订,当晚于五卷本。

    再次,从二本的编次上看,五卷本亦当先于六卷本。作者重分卷数是从书末开始的,他先将原稿第五卷划出一部分为第六卷,又从原稿第四卷划出一部分置于第五卷之首。为均衡各卷容量,王士禛又将原稿卷一、卷二、卷三、卷四分别抽出卷首数条,顺序置于卷五中;又将原稿卷一、卷二、卷三、卷四分别抽出卷末数条,顺序置于卷六末,厘定工作至此告终。如果五卷本为后人所翻刻缩编,只要拆开六卷本的任何一卷,均分于其他五卷即可,不会有现在两本编次上的对应关系。再者,将六卷本无端搞成五卷本,内容基本不动,未必有如此好事者。

    综上所述,可以断定,王士禛撰写《古夫于亭杂录》时,正如其自序所言“无次第,无凡例”,仅随手分为五卷。由于作者名气大,书甫脱稿即流传于友朋,并有人谋刻板行世。不久,王士禛对原稿又重加审订,改动并不大,厘分为六卷似是有意取双数,随后写了自序。序中“积成六卷”之语本次。五卷之本雕竣,未及时印行,板仅藏于蒋仁锡处。六卷原刊本印行于庚寅春后,但流传不广,所以俞兆晟从蒋氏后裔手中携归五卷本的板刻时,并不知六卷本与渔洋自序,故五卷本亦印行传世。乾隆间张宗柟纂刻《带经堂诗话》,选录《古夫于亭杂录》即以五卷本为底本。文渊阁《四库全书》抄录此书亦用五卷本,这又与《四库全书总目》书写提要时所据底本为六卷本产生了分歧。此亦可证,当时五卷本远较六卷本流传广泛。

    《古夫于亭杂录》的五卷本除用作文渊阁《四库全书》底本外,再未重梓。六卷本除原刊者外,尚有范邃广陵本,为重刻本,文字与原刊者正文仅有两处不同,一为避嫌挖去四字(见前述),一为改动一字,见卷二第123条“犀带”一则:

    张横浦家蓄犀带一,胯中有一月,过望则见。盖犀牛望月之久,故感其影于角。

    按:末一字,五卷、六卷原刊本均作“犀”,文字不通,仅广陵本改订为“角”,是。可见广陵本校勘之细。嗣后至光绪丁丑(1877)复有仁和葛元煦《啸园丛书》六卷本《古夫于亭杂录》,其所用底本乃广陵本,但鲁鱼豕亥,错讹颇多,不足为据。此外,《增订四库简明目录标注》著录《古夫于亭杂录》六卷,附录有“上海新刊小字本(鸿绶)”一种[13],未见。

    (原载《文史》第32辑,中华书局1990年版)

    注释:

    [1](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二二,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056页。

    [2]清王士禛:《渔洋诗话》,《清诗话》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63年版,第164页。

    [3]据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70册。

    [4]为行文方便,便于探讨,条目顺序与标题皆为笔者所加。下同。

    [5](宋)王栐:《燕翼诒谋录》,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16页,第32页。

    [6](明)王世贞:《弇山堂别集》卷二,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21页。

    [7](汉)司马迁:《史记》卷九二,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623页。

    [8]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编:《清史编年》第六卷,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260页。

    [9](清)王士禛:《渔洋诗话》卷首,《清诗话》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63年版,第163页。

    [10](清)王士禛:《古夫于亭杂录》附录,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145页。

    [11](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二二,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056页。

    [12](宋)宋祁:《宋景文笔记》卷上,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3]邵懿辰、邵章续:《增订四库全书简明目录标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59年版,第54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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