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上海2009年1月24日上午9：00

    2009年的春节来得特别早，公司里已经洋溢着春节的气氛。对打工者而言，春节意味着论功行赏，APP公司也不例外。春节期间，办公室行政人员都能额外拿到3个月的工资，而表现优异的营销人员还可以拿到丰厚的奖金。这几天员工聚在一起，都在商讨着到哪里去度假。

    肖天华的心情却阴沉沉的，昨晚一夜没睡好。他将整个招标的过程想了又想，在设计方案上与嘉禾公司撞车绝非偶然。他了解嘉禾公司的设计水平和基本思路，绝无可能在一夜之间有这么大的突飞猛进，唯一可能出现的原因就是设计方案外泄了。

    肖天华一早到了办公室，立即将欧阳惠召进办公室，严肃地说道：“我仔细考虑了一夜，我们的技术方案泄密了，嘉禾公司一定是抄袭了我们的方案。理由有两点：一是凭李一冰的个性以及她经营的人脉关系，演示技术方案时绝不会第一个出场，她选择第一个出场说明她已经胸有成竹了；二是我们APP与嘉禾走的是两条不同的技术路线，在设计能力和思路上绝无撞车的可能。”

    欧阳惠点点头，说：“我也仔细思考过，这次技术方案是在总部直接指导和配合下制定出来的，对以前的方案有很大的变动。即使嘉禾公司参考了我们以前的方案，也无撞车的可能性。我将方案制定的全过程想了又想，也没想明白在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肖天华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你们技术部内部人员向外泄露了呢？”

    欧阳惠摇摇头，苦笑道：“我们技术部的其他人员虽然参与了设计，但只是一些非关键的部分，并且各自只是负责一小部分，核心内容是我制定的。如果我们技术部门有人泄密了，那唯一可能的就是我。”

    肖天华笑了，真诚地说：“我对你没有丝毫的怀疑，你别误会！”

    一夜之间，欧阳惠憔悴了许多，眼睛也有点红肿，白净的脸蛋呈灰黑色。她也陷入深深自责中：“我也明白这件事一定出在我们技术部，如果是我的疏忽导致整个项目组成员的工作前功尽弃，我……”欧阳惠眼睛发红，泪珠在眼角打转。

    肖天华赶紧安慰道：“胜败本是兵家常事，这么多年来我们失败的案例还少吗？即使丢掉了杭州湾项目，天也塌不下来，我们还有别的机会。再说这件事也不尽是你们技术部的责任。”边说边拿了张纸巾递了过去。

    欧阳惠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羞涩地笑了笑。

    肖天华还是有点不甘心，他坚持认为公司内部出了内鬼，便继续问道：“在制定技术方案的过程中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现象？”

    欧阳惠仔细想了又想，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便吞吞吐吐地说：“我将方案合成后的那个晚上，也就是你请我吃夜宵的那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上班时我就感觉我的电脑有人动过。因我电脑设置了密码，也没过多在意。如果要出问题，也只有那个晚上可能会出问题。第二天我将方案拷贝下来后，将电脑中的删除了。”

    肖天华沉思了半天，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促地说：“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了大厦监控室，与大厦的物业部门进行交涉后调出了12日晚上的监控录像。果然，在凌晨1点左右一个全身裹得很严实的身影用钥匙打开大门溜进了公司。欧阳惠看得目瞪口呆，吃惊地问道：“这人是谁？”

    这个人早有防备，把头缩在羽绒服的帽子里，大口罩严实地遮住了脸。但肖天华从其神态中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人是谁。他冷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他是谁。”

    欧阳惠仔细看了又看，惊呼道：“蒋兴权！”

    肖天华点点头。

    两人走出监控室，欧阳惠不安地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肖天华轻松地笑了笑，说：“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好人坏人都想过个好年，节后再处理吧！”

    欧阳惠用欣赏的眼神看了看肖天华，这个男人的气度和沉着让她肃然起敬。

    项目招标会之后，照例要召开项目分析会，肖天华看着王强、张天亮、吴美娜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默默坐在沙发上，像一群刚从战场上败下来的残兵败将。肖天华从他们的表情之中清晰地看到了“失败”二字，便故作轻松地问道：“各位兄弟姐妹，今天怎么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张天亮看了看吴美娜，吴美娜脸色有点苍白，干咳了一下，说道：“昨天晚上，杭州湾项目评标小组连夜召开了评审会议，仁和公司董事长罗京天也参加了，主要对我们APP、嘉禾公司和卓越公司的技术方案进行了评估，小组专家争议很大，各持己见。其中项目总指挥蒋丰毅和李道颖院长支持我们APP，吴博士和周华清院士支持嘉禾公司，柳钟书出人意料投票支持卓越公司。最后罗京天拍板嘉禾公司胜出，评审结果在节后宣布。”

    张天亮自责地说：“出现这个结果，问题出在柳工临阵变节，导致了最后的失败。是我的工作没做好，应由我承担全部责任。那天在方案演示会现场我就发觉柳工的表情很怪异，心事重重的，这里面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我过早将柳工暴露给对方，低估了对手的手段，我愿意接受公司的任何处罚。”

    欧阳惠听到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听到张天亮的检讨，心里更加难受，便接话道：“杭州湾项目运作失败主要责任在我，工作疏忽导致方案外泄。是我对不起大家，如果要处罚的话，我是第一个。”

    虽听到不好的消息，但看到部下都没推卸责任，先检讨自己，肖天华很感动。有这么优秀的团队，他感到欣慰，便笑着说：“怎么今天的会议成了检讨会了，现在最终的结果不是还没正式公布吗，说明我们还有机会。先别忙着自我检讨，至少我们手中还有牌没打出来。”

    听了肖天华的话，大家不由得精神一振，将眼光聚焦在肖天华身上。肖天华神情淡定地说：“美国华盛顿山的一块岩石上立下了一个标牌，告诉后来的登山者，那里曾经是一个女登山者躺下死去的地方。她当时正在寻觅的庇护所‘登山小屋’只距她100步而已，如果她能多撑100步，她就能活下去。胜利者，往往是能比别人多坚持一分钟的人。即使精力已耗尽，人们仍然有一点点能量残留着，充分利用那一点点能量的人就是最后的成功者。我们现在虽然处于劣势，但我们绝不能就此放弃。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自责，必须重新振作起来作最后的努力。天亮，你的‘化骨绵掌’可以使出来了。”

    肖天华的一番话，顿时让大家恢复了往日的斗志和激情。张天亮勉强地笑了笑，说：“看来我的检讨做早了，‘化骨绵掌’这招我琢磨很久了，从王强了解的情况里可以看出，那个叫莎丽的女人对罗京天情有独钟，两人关系也很暧昧。莎丽这个女人我收集了一些她的情况，出身于高干家庭，离过一次婚。现在名义上是M公司驻华特别代表，性格强悍，控制欲很强。如果能从她身上做点文章，她无疑会成为李一冰强势的对手。关键是谁去点这把火，这个人选不太好找。她大部分时间在北京，负责高层的运作，接触到她的机会不多。”

    欧阳惠笑了笑，说道：“这件事交给我吧，我认识她。”

    张天亮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你怎么会认识她？”

    欧阳惠狡黠地看着张天亮，反问道：“我为什么不可能认识她？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小时候就认识她，只是有10多年没见了。”

    张天亮兴奋地说：“那太好了，这够李一冰喝一壶的了。”说完觉得这话有点不妥，冲着肖天华吐吐舌头。

    肖天华依然很平静地说：“那这个任务就交给小惠了。天亮，你这个春节也别想轻松，柳工那里，你必须尽快查明原因，将其态度转变过来。”

    张天亮彻底恢复了自信，大声地说：“Yes！”

    肖天华将眼光移到吴美娜和王强身上，说：“美娜、王强，这段时间你们的工作卓有成效。柳工态度突然转变对我们是一个教训，我们在想对策，对手也不会闲着，因此你们工作也不能有丝毫的疏忽。”

    吴美娜与王强点点头。

    肖天华抱歉地说：“新春佳节即将来临，春节对我们而言是难得休整轻松的机会，可我把各位的计划都搅黄了。等杭州湾项目尘埃落定之后，不论成败，我承诺放各位一个大假。”

    吴美娜开心地叫道：“太好了，我想去夏威夷！”

    会议室里又响起了欢快的笑声。

    中国上海2009年1月24日傍晚6：00

    王强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出办公室，竟然见到王楠站在大厦门口等着他。自从盘陀岛回来之后，他一直以各种借口躲避着王楠。他对王楠始终有解不开的心结和深深的内疚，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

    王强干笑了一声，干巴巴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王楠一脸的委屈，说：“为什么总是躲着我？我做错了什么？”边说眼泪边流了下来。

    王强不自然地笑笑，解释道：“我哪里躲着你了，不是近来工作忙吗？”

    单位同事也陆续走出大楼，冲着王强眨眨眼睛。王强担心同事们有什么误会，便拉着王楠向前走去。

    王楠依然不高兴地说：“你白天忙，晚上忙，连我们见面的时间都没有呀？”

    王强不愿意纠缠在这个问题上，问道：“你们开始放假了吗？”

    王楠点点头，说：“春节你回家吗？”

    王强摇摇头，说：“现在杭州湾项目进入了僵局，可能这个春节回不去了。”

    王楠疑惑地看了看王强，说：“春节期间都放假了，你还有什么工作可做？”

    王强笑着解释说：“给相关领导拜年呗！现在的社会你不烧香，怎么能修成正果？”

    王楠责备道：“你们也真是的，自己不去给父母拜年，倒给别人拜年。”

    王强苦笑道：“有什么办法，吃的就是这碗饭。你回去吗？”

    王楠点点头，说：“家里来过好几次电话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想让你与我一起回去。王强，我不想要你大富大贵，只要我们恩爱一生，哪怕我们过着清贫的日子，我也愿意！”

    王楠的深情和眷恋，让王强无言以对。这是一个纯情、善良的女孩，他却背叛了她。面对一往情深的王楠，深深的自责刺痛了他的心。他真想答应她，可他知道，他不能。

    王强不忍心伤害王楠，故作轻松地说：“这个项目是我进入APP的第一个项目，对我意义重大。我们去商场吧，给你爸妈买点礼物。”

    两人在家乐福超市转了一大圈，大包小包买了许多。王强抢着付了钱，以此来减低他内心的愧疚。王楠笑着责问道：“你发财了，买这么多东西！”

    王强满不在乎地说：“以后等我真正发财了，买更好的礼物。”

    将王楠送回家，王强回到住处，杨红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已经等候多时了。看见王强疲惫地走了进来，忙迎候上去抱着他撒娇地说：“讨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也不给人家打个电话，还以为你跟人私奔了呢！”其实杨红知道今晚王楠去找王强了，但她不愿意点破。

    王强支吾着说：“单位里有点事，下班晚了。”

    杨红关心地问：“晚饭吃了吗？”

    王强换上拖鞋，脱掉外衣坐在沙发上点点头，说：“吃过了。你今天怎么了，有什么喜事，好像特别兴奋。”

    杨红脸色绯红，忸怩着想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王强疑惑地看了看杨红，说：“你性格一向很直爽的，好像没什么话你不敢说的，今天是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杨红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地说：“我好像有了。”

    王强一哆嗦，惊讶地说：“不可能吧，这么快？”

    杨红瞪了王强一眼，说：“什么不可能，人家‘大姨妈’已经好长时间没来了，我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医生说我怀孕了。”

    王强顿时目瞪口呆，失魂落魄地说：“这怎么办？怎么办？”

    杨红不满意王强的反应，生气地说：“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王强看了看生气的杨红，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搂过杨红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你怎么处理肚子里的孩子？”

    杨红看着王强，羞涩地说：“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结婚生子，王强心里还没半点准备。他仔细想想，耐心解释道：“我们还很年轻，工作才1年多，事业才刚刚开始，一点经济基础都没有。这时候就结婚生子，是不是早了点？”

    杨红不以为然地说：“你做你的事业，我又不会耽误你。再说我们结婚，我父母会操办的，又用不着你操心。”

    王强的自尊心被刺痛了，很不开心地说道：“我知道你父母有钱，但我不想花你父母的钱，好像吃软饭似的。”

    杨红笑了笑，说：“那我们就裸婚，现在正流行呢。不办什么酒席，就我们俩来庆祝我们的婚礼。”

    王强摇摇头，说：“你父母会同意吗，他们可是要面子的人。”

    杨红倒在王强的怀里，深情地说：“我才不管呢，只要与你在一起。”

    这句话王强今晚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两位女孩深情的表白，让他体会到感情有时候也是负担，也是压力。自从与杨红同居在一起，王强已经知道与王楠的感情终究成为一段痛苦的回忆。在未来的人生事业上，他是离不开杨红的帮助的。肖天华今天在会上布置的任务，离开了杨红相助，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在公司取得今天的地位，又有哪点离得开杨红呢？王强感觉到，他除了一点可怜的自尊心，其实什么都没有。

    王强认真地想了想，说：“结婚毕竟是件大事情，我们毕竟也算是大人了，不能太不懂事，还是要得到父母的同意的。你父母会同意吗？”

    杨红诡笑了一下，说：“我爸做梦都想有个外孙呢，这还不乐死他？我已经给我爸妈打过电话了，他们想与你爸妈商量一下我们的婚事。”

    王强一吐舌头，说：“你原来早就计划好了。一会儿我给我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春节来上海吧！”

    杨红听到王强的表态，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平静下来，抱着王强的脑袋亲吻起来。两人热吻了好长时间，杨红在王强耳边轻声说道：“老公，把我抱到床上去。”

    一番激情之后，杨红幸福地睡着了。王强被一连串的事件弄得毫无睡意，偷偷下了床，给家中打了电话。王强妈从睡梦中被惊醒接起了电话，紧张地问：“儿子，这么晚了打电话来，出什么事了？”

    王强看看手表，才知道已是凌晨1点了，忙抱歉地说：“没什么事，只是告诉你们，这个春节我可能回不去了，想让你们到上海来过年。”

    王强妈平静下来，责怪道：“这孩子，深更半夜打电话就为这事呀，吓死妈了！你要是忙，不回来就不回来，反正离得也不远，什么时候回来都行。我和你爸家里还有许多事呢，就不去上海了。”

    王强着急地说：“不是了，妈，我找了个女朋友，想让你们看看。”

    王强妈笑道：“儿子大了，是到了找对象的年龄了。找了个什么金枝玉叶，还要你爸妈去看她？你不会带她回来呀！”

    王强吞吞吐吐地说：“是她父母想见见你们，商量一下我们的婚事。她怀孕了。”

    王强妈终于明白过来，责备道：“这孩子真不懂事，哪有这么办事的？我与你爸商量一下吧！”

    显然王强爸已经被吵醒了，听到了王强说的话，接过电话说道：“儿子，结婚是件大事，你可要想好，别当儿戏哦！”

    王强故作轻松地说：“爸，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早点结婚，好早抱孙子吗？”

    王强爸说：“你小子犟种一个，拉着不走打着倒退，只要你不后悔就行。年初一给你爷爷奶奶拜完年，我们就过去。”

    王强是家中的独子，从小受父母的宠爱，听到儿子要结婚，虽没见过儿媳妇，但毕竟是件高兴的事。王强在电话里听到父母兴奋地商讨了半天，王强妈又在电话里问道：“儿子，我们第一次见人家的父母，是不是该给人家准备点什么礼物？”

    王强回答道：“不要买什么，反正人家什么也不缺。”

    王强妈说：“缺不缺是人家的事，反正我们是不能失礼的。”

    王强笑道：“那你们看着办吧，让爸把私房钱拿出来。”

    通完电话，王强轻松了许多，回到房间，见杨红眨着眼睛坏笑着看他。王强便装出气恼的样子说：“你没睡着呀，装睡偷听人家的电话！”

    杨红笑道：“谁让你鬼鬼祟祟的，弄得好像与哪位小情人打电话似的。”

    王强一把抱住她，挠着杨红腰肌嬉笑着。伴随着杨红咯咯笑声，两人在床上翻滚着。

    中国上海2009年1月26日（大年初一）上午10：00

    张天亮提着一盒名贵的茶叶和一支野山参敲开了柳钟书的家门，见到柳工的爱人，连连客气地说：“师母，新年好，我给您拜年了！”

    张天亮经常来柳工家，已经很熟悉了。柳工爱人热情地说：“是天亮来了，还这么客气，快请进！”

    柳工听到张天亮的声音，已经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张天亮说：“过年了，也没买什么礼物，这根人参给师母补补身子。柳工，我给您带了包好茶叶。”

    柳工责备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太见外了！”

    张天亮做了个鬼脸，说：“礼多人不怪嘛！”

    张天亮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柳工爱人给他们泡上了茶，还拿出一堆零食。柳工孩子在国外，春节老两口有点冷清，张天亮的到来，让他们特别欢喜。

    柳工喝着茶，面带歉意地说：“项目上的事，我没能起到什么作用，没想到你还能来看我。”

    张天亮笑道：“这件事怎么能怪您呢？我是您的学生，过年来看看老师，还不是应该的吗？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

    柳工点点头，叹了口气，说：“老了，老了，也晚节不保，着了人家的道，看来我真是老了。”

    张天亮听出了言外之意，便说道：“不是您老了，是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看不懂了。现在的人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们身在这个环境之中也难以独善其身。”

    柳工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是呀，现在已经是我们退出舞台的时候了。我与老太婆商量过了，春节后就辞职回家养老了。”

    张天亮吃了一惊，说：“什么事让你如此揪心，能告诉我吗？”

    柳工想了想，说：“这件事说出来有点丢人，但也不瞒你了。我参加了嘉禾公司产品说明会，现场举办了抽奖活动，我抽中了一个三等奖，奖品是一块手表。当时领奖的时候，我不想要。嘉禾公司的姜嘉美告诉我这块手表只是块纪念手表，不过值两三百元，我就收下了。可那天在招标现场，姜嘉美竟然说这块表值20多万元，害得我有苦说不出呀！”

    这种手法只是工业品营销公关的常见手段，柳工会如此轻易中招，说明这老头还挺单纯的。张天亮想了想，说道：“那块手表还在吗，能让我看看吗？”

    柳工站起身来，从书房里拿出手表递给张天亮。张天亮接过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块正宗的劳力士手表，市价二十七八万元。

    张天亮看了看柳工，问道：“您想怎么办？”

    柳工忧郁地说：“我清白一生，不想为这块手表玷污了自己的名声。几次想退回去，可嘉禾公司的姜嘉美死活不承认这块手表是他们送的。”

    张天亮笑道：“这件事情还不容易，你给她发一个短信，就说如果她在3天之内不取回这块手表，你就将这块手表交给罗京天。我敢担保，她立刻就会将手表收回去。”

    柳工疑惑地问：“这样行吗？”

    柳阿姨在旁插话道：“天亮你帮帮他，这块手表都成了他的心病了。”

    张天亮拿过柳工的手机，找出姜嘉美的电话号码发出一条短信：“姜经理，那块手表事关本人一生的清白，请在3天内收回，否则我将手表上交本公司董事长罗京天。请你决断！柳钟书。”

    果然，10分钟后姜嘉美的短信就回复过来：“柳工，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明天我一定登门道歉。请不要将手表上交！晚辈给您拜年了！”

    柳工看了看短信，松了口气，舒心地笑了。柳阿姨在旁说道：“到底是年轻人，脑子就是活。老头子这几天为这事愁死了。”

    张天亮气愤地说：“嘉禾公司做事太不地道了，这不是给老师上套吗？不过现在像老师这样廉洁自爱的人太少了，在老师面前我真感到内疚呀！”

    柳工看着张天亮正色地说：“做你们这一行的，免不了做一些灰色交易，但仅仅靠这些歪门邪道是很难长久的。一个人要有所作为，还得靠真才实学。”

    张天亮点点头，感慨地说：“老师说得对！身处在这个大染缸里，谁都难以独善其身。说心里话，我也不比那个姜嘉美高尚多少。在这个圈子待久了，人有时候都难辨是非。等杭州湾项目结束之后，我也想退出这个圈子。”

    柳工心病去了，兴致也好了许多，亲自张罗着一桌好菜，并启开一瓶好酒，让张天亮陪着喝几杯。两人天南海北聊了许多，一直到日落西山，张天亮才依依不舍地告辞了。

    中国上海2009年1月27日（大年初二）下午1：00

    王强与杨红欢天喜地地将王强爸妈接到了浦东的别墅，平时冷清的家中今天显得格外热闹。杨红姐姐在美国得知了妹妹要结婚的消息，也特意从太平洋彼岸飞了回来，杨红爸妈也早早赶到了上海。

    杨红变得特别乖巧，特意向王强的爸妈介绍了自己的父母和姐姐。王强妈虽年过半百，穿着也很朴素，但大半生从事乡村教师工作的经历让她保持着娟秀淡雅的气质，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王强爸名叫王儒轩，经商多年，走南闯北见过世面，但走进金碧辉煌的别墅，心中还是有点畏缩。

    蒋中旭握着王儒轩的手爽朗地笑着：“也算上天有缘，让我们结成亲家。一直想找个机会让我们两家聚聚，今天总算找到了机会。”

    王儒轩有点紧张，客气地应付道：“王强一直都瞒着家里，不然早就该来了。”

    杨红妈见到王强妈倒非常亲切，两人拉着手闲聊着。杨红姐在一旁说道：“你们不要只顾着说话，让叔叔、阿姨坐呀！”

    蒋中旭听到后抱歉地说：“我们尽顾着聊天了，快请坐，开了一上午车也累了吧！”

    王儒轩轻松地说：“现在交通很方便，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不累！”

    杨红端上泡好的茶水，一一放在王强爸妈的面前。杨红姐惊奇地看着杨红，说道：“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会招呼客人了？”

    杨红瞪了她姐一眼，说：“我招待的是客人吗？不会说话！”杨红的话招来大家一阵哄笑。杨红姐乘机说道：“是我说错了，你是在招待未来的公公、婆婆呀！这丫头天生外向。”

    杨红冲着她妈喊道：“妈，你看姐尽在欺负我！”

    杨红妈笑着打着圆场，说：“好了，别闹了，不怕人家笑话！”

    杨红姐依然嘴巴不饶人，看看王强说：“王强，你用了什么魔法，让我妹这么刁钻的小公主变成一个乖巧的小媳妇了？”

    王强窘得不知怎么回答，尴尬地笑了笑。

    杨红拉着王强说：“你别理她，以后说不定给我带个洋姐夫回来呢！”

    蒋中旭虽然在商场上呼风唤雨，名声显赫，但为人谦和，性情豪迈，不一会儿两对亲家聊得颇投缘。蒋中旭并不喜欢那些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对王强出生于一个殷实而有良好家风的家庭倒颇为满意。王儒轩走南闯北，聊起一些生意上的事倒颇有心得。闲聊一会儿后就聊到两人的婚事，蒋中旭直爽地说道：“我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儿子，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现在好了，总算是多了个儿子。老王你也想早点抱孙子吧？我们的想法是下个月就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反正房子也是现成的。”

    王儒轩听到这话，有点不太自然，蒋中旭的口气颇有招王强入赘的意思。王强可是家中的独子，对方虽是豪门，但让自己的儿子入赘还是不太情愿。杨红妈看出了王儒轩的疑虑，便笑着道：“老蒋，以为这是在你公司呀，不是什么事都由你说了算，也要看王强爸妈的意见。”

    蒋中旭恍然大悟，笑着说：“是，是，还是夫人提醒得对，还得听听您二位的意见。”

    王强妈说：“现在的孩子应该给他们一点压力，不能都等父母给安排好了去享受，得到的不知道珍惜，将来不会有出息。我们的意见是他们要结婚就得离开父母的依附，靠自己的努力创造自己的幸福生活。不过现在上海房价高得离谱，如果让他们自己赚钱买房确实为难了他们。我们可以替他们付个首付，其余的钱得由他们赚钱来还。”

    杨红妈自然明白了王强妈的意思，便接话道：“王强妈的意见我同意，我们家红红从小就被她爸给宠坏了，不知道平常人生活的艰难。是该给他们一点压力，这样将来才会有出息。”

    蒋中旭看看杨红，说：“红红，怎么样，同意吗？”

    杨红争辩道：“大学毕业后，我可没花过你们的钱，不是一直在外租房子吗？我结婚了当然不会要你们的房子。王强，将来我们买更大更漂亮的房子给他们看看。”

    杨红的话引来一阵笑声，王儒轩冲着老婆偷偷竖起大拇指。

    到了午餐时间，保姆已经做好了饭菜。蒋中旭开了一瓶茅台酒，与王儒轩边喝边聊，两人聊得特别投机。王强坐在一旁陪着他爸妈，杨红早早吃好午饭，拉着姐姐回到房间，说起了悄悄话。

    在饭桌上，两对亲家聊得投缘，考虑到要买房装修，决定将婚期延迟到3月份举行。在上海，蒋中旭也有投资的新楼盘，买套房子自然不在话下。两家决定明天就去看房子，毕竟杨红已有身孕，不宜拖得太久。

    杨红与她姐躲在房间里说着悄悄话，杨红姐问：“我没看出王强有什么好的，怎么就火急火燎地把自己给嫁了？”

    杨红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喜欢他，担心被别人抢走呗！”

    杨红姐笑道：“看不出来，我妹妹还是蛮痴情的。这么早就要做妈妈了，以后有你苦的时候。”

    杨红看着她姐坏笑道：“你是不是嫉妒了，你要是嫉妒了，赶快给我找个姐夫吧！”

    杨红姐推了她一把，说：“呸，我才没你那么傻呢！”

    杨红搂着她姐悄悄地说：“那是你没爱上一个人，你有没有觉得王强特别帅？”

    杨红姐故作惊讶地说：“我怎么一点都没觉得，我看他傻傻的，一点都不帅！”

    杨红哼了一声，说：“那是你看外国帅哥看多了，思想变异了。”

    杨红姐扭了她一把，两人倒在床上嘻嘻笑起来。

    中国上海2009年1月29日（大年初四）上午10：00

    欧阳惠找到了莎丽北京家中的电话，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了莎丽的手机号码。多年未有音讯的童年朋友突然联系上，让莎丽分外惊奇，欧阳惠父亲与莎丽父亲原同在一个部委工作，两人在大院里长大，从小形影不离。后来欧阳惠父亲被调到外省工作，两人就分开了，开始时还有联系，渐渐就失去了音讯。莎丽对欧阳惠的突然来电惊奇万分：“这么久没了音讯，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欧阳惠笑道：“你现在可是个红人，美国M公司驻华特别代表，我是在电视上看到你后才知道你回国了。”那是莎丽参加的中央电视台的一个财经谈话栏目，在电视中莎丽大谈杭州湾项目对推动中国经济的重要性。

    莎丽得意地说：“我算什么名人呀，那不过受电视台的朋友相约罢了。欧阳，你现在在哪里呢？”

    欧阳惠回答道：“我现在在上海呢，你呢？”

    莎丽惊呼道：“太巧了，我也在上海呢！好多年没见了，我们找个时间聚聚。”莎丽得知罗京天在上海过年，在家过完年三十，就匆忙飞至上海了。罗京天对她的态度一直不愠不火的，她可是个不轻易撒手的女人。

    欧阳惠已经得知了莎丽在上海，但还是故意装出惊奇的口吻说道：“那太好了，你什么时间有空，我来找你吧！”

    莎丽正无聊地躺在床上，意外接到童年朋友的电话，很是兴奋，于是开心地说道：“我住在香格里拉酒店，1个小时后我们大堂咖啡吧见。”

    1个小时后，欧阳惠赶到香格里拉酒店，走进大堂咖啡吧一眼就认出了莎丽。虽有10多年未见，但莎丽张扬鲜活的性格一点都没变。莎丽坐在大堂咖啡吧里特别的显眼，尤其她那一头金黄色的秀发配上夸张时尚的服装格外引人注目。欧阳惠上去招呼道：“莎丽姐。”

    莎丽顿时也认出了欧阳惠，惊讶地赞叹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当年的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了。”

    欧阳惠爽朗地笑道：“你可一点都没变，总是男人眼光的焦点。”

    欧阳惠与莎丽的性格迥异，一个心直口快，一个内敛羞涩，但这不影响她们成为一对好朋友。欧阳惠小莎丽3岁，莎丽一直充当姐姐的角色照顾和保护着欧阳惠。回忆起当年童真的时光，两人笑声不断。莎丽笑道：“想当年你被人欺负了就躲到我身后，每次都是我冲上去与人厮打，现在找到保护你的人了吗？”

    欧阳惠回想童年美好的友谊，说道：“当年男孩子见到你都怕，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过现在没人欺负我了，也不需要人保护。”

    莎丽问道：“现在你还是一个人？”

    欧阳惠笑道：“好男人都被别的女人抢光了，我只能做剩女了。莎丽姐，你呢？”

    莎丽苦笑了一下，说：“我是在围城里进进出出，现在还是单身一人。”

    欧阳惠道：“莎丽姐你眼光高，一般男人都配不上呢！”

    莎丽摇摇头，说：“我从小性格就野，一般男人忍受不了我。”

    女人间的聊天往往离不开男人的话题，就像男人间聊天离不开女人一样。两人相互交流着对男人的心得，倒颇为投缘。

    莎丽话锋一转，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欧阳惠直言相告道：“在一家德资公司里打工呗。我可比不了你莎丽潇洒，是受气的命。前几天做了一个项目的设计方案，谁知道竞争对手竟然买通了公司的同事将我做的方案泄露了出去，受到领导的一顿克。”

    莎丽警觉起来，问道：“你做的是什么项目？”

    欧阳惠随口说道：“就是那个杭州湾项目。”

    莎丽关切地问：“后来结果怎么样？”

    欧阳惠无奈地说道：“还能怎么样，我们公司投标失败了呗！听说竞争对手公司的总经理是一个女的，与投资方的老板关系不一般。销售部那帮人不承认自己没本事，就会推卸责任。莎丽姐，你说我冤不冤枉。”

    莎丽已经无心替欧阳惠辩解是非，只是一味追问道：“你刚才说竞争对手的总经理与投资方老板关系不一般，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惠含糊地说道：“我也是听同事说的，我们有一个竞争对手叫嘉禾公司，是家日资企业。这家公司的销售总经理叫李一冰，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听说她与杭州湾项目投资方仁和公司的董事长关系很密切，最后还是仁和公司董事长最终拍板将杭州湾项目交给嘉禾公司的呢！”

    莎丽脸色变得苍白，怪不得最近一段时间罗京天对她总是不冷不热的，尤其是一到晚上总是找理由推辞不愿意留下来陪她，原来已经另有女人了。这个叫李一冰的女人还挺不简单的呢。

    欧阳惠看莎丽沉默不语，知道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忙岔开话题说：“你看我尽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其实没什么的，大不了这个公司我不做了呗！莎丽姐，你可不要为我担心。”

    听到欧阳惠的表白，莎丽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笑道：“仁和公司的董事长我认识，要不要我帮帮你的忙？”

    欧阳惠连忙说：“莎丽姐，你别费心了。我就是个做技术的，这件事与我没什么关系的。”欧阳惠知道莎丽是一个很敏感很有心计的女人，她不愿意让莎丽知道这次找她的真正目的。

    莎丽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纠缠，暗地里庆幸从欧阳惠嘴里知道了罗京天的一个大秘密，否则这件事她还蒙在鼓里呢，便问道：“上海有什么地方好玩的，我一个人待着闷死了！”

    欧阳惠开心地笑了：“我也正发愁，大过年的一个人待着无聊呢。我带你去新天地吧，那地方蛮有异国情调的，说不定还能遇到帅哥呢！”

    莎丽乐道：“鬼丫头，心里还惦记着帅哥呢！要遇到帅哥，姐先让你。”

    欧阳惠坏笑道：“那我们说好了，到时候不许跟我抢哦！”

    欧阳惠陪莎丽在香格里拉吃过午饭，又到淮海路逛了一圈，便来到新天地找了家欧式酒吧，两人疯狂地玩到半夜。

    中国上海2009年2月1日（大年初七）上午

    罗京天这个春节过得很不太平，莎丽突然来沪，让他很是头痛。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罗京天对莎丽产生了畏惧感。这个女人处事果断，手段中带着邪气，野心勃勃，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如果娶了这个女人做老婆，罗京天一定会后悔。但这个女人确实是事业的好帮手，尤其在杭州湾项目的关键时刻，还是不能与她翻脸，毕竟在她的身后是一个庞大的政治关系网和美国M公司，罗京天不愿意节外生枝。

    罗京天尽量小心翼翼地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昨天莎丽竟然问起了他与李一冰的关系，并且责怪他为了私人感情，竟然将这么重大的杭州湾项目交给了李一冰服务的嘉禾公司。这让他非常恼火，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在项目招标的评审会上，4位专家各执一词，争论不休之际，他内心的天平还是偏向了李一冰。但从莎丽话中听到李一冰所在的嘉禾公司盗窃了APP的技术方案，才导致两家方案惊人地相似，这让罗京天半信半疑。在这件事上，只有柳钟书保持中立。今天是新年后上班第一天，罗京天立刻将柳钟书召来询问缘由。

    大年初一给姜嘉美发了短信，年初二姜嘉美就登门道歉并收回了手表，这让柳钟书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上班第一天就接到罗京天的电话，他心中忐忑不安地来到罗京天的办公室。

    罗京天的办公室设在大厦的第99层，罗京天对“九”这个数字情有独钟。在他的意识里，“九”不但显示着无上的尊贵，而且寓意着无极的变化。不管是多少个九组合在一起，最终都能演化成一个九。比如二九一十八、三九二十七、四九三十六，一加八、二加七、三加六都等于九。所谓的九九归一就是这个道理。

    看到柳钟书走了进来，罗京天客气地向他拜年，并招呼他坐下，亲自给他泡起了工夫茶。见罗京天如此客气，柳钟书倒有点惶恐不安。

    罗京天将泡好的茶递给柳钟书，亲切地问道：“柳工，你对这次杭州湾项目招标会上出现两家公司技术方案惊人雷同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柳钟书想了想，说：“从方案的本身来看，如果两家设计部分出现同一个思路也是可能的，但绝不可能出现在演算方式和演算数据上。这只有一个解释，一家公司抄袭了另一家的，就像课堂上一个学生抄袭另一个学生的作业，连错别字都抄了上去。”

    罗京天认真地泡着茶，平静的脸色没丝毫的变化。将泡好的茶放在柳工面前，自己端起一杯微微地抿了一口，说道：“柳工，你也是茶道高手，你觉得这茶怎么样？”

    柳工端起茶细细品味了一番，说道：“这茶清冽甘甜，余香绕口，是铁观音中的极品。”

    罗京天笑道：“姜还是老的辣，一语中的。你认为哪家的技术方案是抄袭而来的？”

    柳钟书沉思了一下，说道：“两家的方案细细比较一下，显然嘉禾公司抄袭的可能性比较大。”

    罗京天细细品着茶，问道：“为什么这样认为？”

    柳钟书凝重地说：“嘉禾公司的产品技术来自日本，日本的动力制造设备走的是精细路线，受制于国土面积小，日本的动力设备研制走了轻小型的风格，在节能方面保持优势，而对大型动力设备的研制略有不足。而APP来自德国技术，德国动力设备重在发展智能化和数控技术，在大型动力设备的研制上走在世界的前列。而两家的技术方案显然更能体现德国设备的特点，尤其是双螺杆动力设备装置技术唯有德国APP比较成熟，而嘉禾公司尚在研发之中，并未正式使用过。”

    罗京天惊讶地说：“既然你一目了然，这么快就分辨出真伪，那天在评审会上怎么不表态呢？”

    柳钟书窘迫得有点难堪，犹豫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说：“罗总，这件事我得向你检讨。有一次我参加了嘉禾公司产品研讨会，会议期间，嘉禾公司举办了抽奖活动，我抽到了三等奖，奖品是一块手表，当时嘉禾公司的员工告诉我这只是一块纪念手表，不值钱的，我就没在意收下了。谁知在招标会上，嘉禾公司员工告诉我，这块手表值20多万元呢。我顿时蒙了，不知道如何表态了。这件事我有私心，对不起罗总你的信任！”

    看到柳工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不停地检讨，罗京天大为感动，便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柳工，你老了，这样小儿科的把戏你也会上当？那块手表呢，你不会退给人家了吧？”

    柳工红着脸说：“退了几次，对方不肯收。后来我说，如果他们再不拿去的话，我就上交给罗总您了，对方就乖乖取回去了。”

    罗京天嬉笑着：“如果我是你，就不退回去，把手表卖了做做善事也挺好的。不过这件事不怪你柳工，现在社会就流行这套，不请客送礼就别想办成事，我也没少用各种手段向别人送过礼，事情过去就算了，别往心里去。”

    柳工心中依然不安，吞吞吐吐说道：“春节后，我想辞职回家养老了，现在这个圈子已经不适合我了。”

    柳工这话倒让罗京天有点意外，但他很体谅柳工的心情。他清白了一辈子，不想到老了还沾上污点。罗京天便开导道：“柳工，你要退休的话，得把杭州湾动力设备制造基地给建起来，否则你一生的梦想没实现，你安心得了吗？”

    罗京天的话让柳工精神一振，搞了一辈子的动力设备技术，他希望看到中国制造的大型客机翱翔在蓝天里，他希望看到中国制造的航空母舰驰骋在大海上。这可是他一生的梦想，又怎能轻易放弃呢？

    柳工看看罗京天，动情地说：“看不到杭州湾动力设备制造基地顺利投产，我死不瞑目。罗总，我把我的余生交给杭州湾项目了。”

    罗京天也被柳工彻底感动了，握着柳工的手说：“那就让我们为中国的制造工业插上翅膀，让它从我们手中起飞。柳工，你通知下去，杭州湾项目选定时间重新招标。最终决定权我交给你，我不再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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