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住一起的大多是复退军人,都有不俗的厨艺,二三个搭伙,各有分工,各有绝活,喜欢与他们在锅碗瓢盆中穿行,喜欢与他们在油盐酱醋中的合奏,更喜欢和他们一起品尝“野”味悠长的饭菜。在他们的耳濡目染下,日复一日,我的厨艺也有些许进步。记得父亲病重的时候,到铁路医院看病,到了我的宿舍,他有两个没想到,一是看到烟熏火燎的墙面,浸着脏水的楼道地面,父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在父亲的印象中,铁路职工的生活应该是体面风光、乐享其成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我会蜗居在这样的环境中。二是自己在病重时刻,在有生之年,吃到了儿子亲手做的饭菜。父亲是农民,早已习惯了饭来张口的生活,在他眼里,做饭与男人无关,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曾经少不更事的秃小子,居然能做出可口的饭菜。也就是这样一次看似漫不经心的生活场景,使父亲始终念念不忘儿子的那顿饭,甚至在去世的前几天,神志不清的他,还要指名道姓地让我做饭,我含泪默默地做了,可他已经滴水难进,永留遗憾。
在那些年,我住宿的楼道里,每到夜晚,打牌的,行令的,吊嗓的,喧闹声连成一片,把我的睡眠无情的剪断,最初的那段时间,让我真的很难适应。但我知道,他们生活比较单调,他们的激情需要释放,这是他们最快乐、最自由、最开心的时刻。因为他们的辛苦是显而易见的,早也罢,晚也罢,刮风也罢,下雨也好,“出乘”就是命令,他们不分昼夜的劳作,不畏酷暑的奔波,为繁忙的铁道线贡献着自己的青春和汗水,体现了普通劳动者的质朴和执著,这种精神也时时激励我前行。和我住一起的司机大哥,不但手把手地教我做饭,而且在生活上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只要下班他回来,总是精心烹调,不断改善伙食,大块的肉,大宽的皮带面,大杯的喝酒,好爽的大笑,都是他馈赠给我的最真记忆。
记得那个冬天的深夜,天气奇寒,屋子里的温度很低,我一直都处在浅睡眠的状态。深夜下班的他,轻轻扒开了火,让火炉充分燃烧,使屋子里面的温度不断升高。他把自己的被子轻轻盖在我身上,不声不响地靠在炉子旁边的椅子上,和衣而眠,直到天亮。时过境迁,我依然不能忘记那个寒冷的夜晚,仿佛还能体会到那厚厚的棉被和那永留心中温暖。就是这样一位尽职尽责的大哥,在一次偶然的火车事故中,他是副司机,由于安全责任,差点丢了工作,我去看望他的时候,他抽着闷烟,诉说着自己的心中的委屈,我只是静静听着,没有安慰,也无法安慰。因为我知道,他是对越自卫还击战中的立功英雄,属于从生死线上走过的人,非常珍爱自己的岗位,他给我经常说的话就是“在岗一分钟,负责六十秒”,而且也始终用行动诠释这句话。可是,事故的偶然性谁也无法预料,人生有多少无奈和委屈,有时需要我们自己承载和消化,有时候,安慰是多余的,聆听比安慰更重要。
当铁路改革的洪流将我们冲出铁路时,沉淀下来的仍然是难舍的情愫。这一段真真切切的时光,那些不能删除的可爱面孔,那些深深浅浅的足迹,都是生命中的原创,是伴我们走过风雨历程的美好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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