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汽车司机叫华铁成，今年三十六岁。去年，贤惠的妻子不幸暴病死去，留下了两个女儿，大女儿九岁，叫彩蝶，小女儿六岁，叫蜓蜓，一家三口，艰辛地过着日子。
这几天，华铁成整天唉声叹气，坐立不安，他藏着天大的心事啊！原来，他谈了一个女朋友，叫赵爱娜，年轻美貌，两人一见钟情。刚谈时，华铁成没说自己有两个女儿，怕说了后一下就把女朋友气走，可时间长了，不说不行呀，没办法，他就说了实话。赵爱娜外貌俏丽，可生性冷酷，她听了一跳八丈高：“好你个华铁成，我可是黄花闺女啊，你就这么把我糟蹋了？我……我要告你强奸！”华铁成慌了，他说愿意将孩子送人。赵爱娜不答应：“送人？送了，孩子就从这世界上消失了？”“那你说怎么办？”“你自己琢磨该怎么办！你要真想和我结婚，就得先把两个孩子处理掉；你要留着孩子，那咱俩就一刀两断！不过，我告诉你，我有……有了！”赵爱娜说完，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赵爱娜走后，华铁成一头倒在床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怎么办？他想呀想呀，一连想了几天几夜。最后，他狠下了心肠：为了赵爱娜，为了自己将来美好的小家庭，他决定对两个孩子下毒手！
那一天中午，华铁成出车回来，先煮好饭，然后在饭里拌上了从街上买回的老鼠药，再加上鸡蛋一炒，将蛋炒饭盛了两大碗，放在灶台上，随手锁上门，又去公司出第二次车。
华铁成是晚上六点多才回来的，一路上，他想像着家里将会出现的情景：两个孩子中毒后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了；此刻，他家的院子里围满了人，在叹息着、议论着、猜测着，盼着他赶快回去。越是这么想，华铁成的心越是跳得慌，这不长不短的一段路，简直就是生死关、奈何桥呀！华铁成就这么想着把车开到了家门口。奇怪了，家里静悄悄的，不像发生过什么事情。他纳闷了：难道孩子死在屋里到现在还没被发现？他轻手轻脚地走进院里，一看，只见小女儿蜓蜓坐在门槛上抹着眼泪。蜓蜓看到华铁成，一头扑过来拉住他的手，欢快地叫着：“爸爸回来啦！爸爸回来啦！”
华铁成脱口问道：“吃饭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吃？”
“我们想等你回来一起吃。”
这时，大女儿彩蝶笑吟吟地说：“爸爸，今天是11月17日，是你的生日呀！妈妈活着的时候，每到这天，她总要给你炒几个菜，买一瓶酒，陪你喝一杯，今天，妈妈不在了，你……你就一个人喝吧，爸爸，今天你可要开心哦！”说着，彩蝶抹了抹泪，拉着妹妹，转身去厨房了……
华铁成的心颤抖了，他的灵魂被灼着了！才九岁的孩子，心里想的是如何体贴自己的爸爸，而三十六岁的爸爸，却在想着如何毒死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这还算是人吗？华铁成的心在“扑腾、扑腾”跳着，眼泪在“吧嗒、吧嗒”淌着，就在这时，彩蝶和蜓蜓已各自端了一碗蛋炒饭从厨房走了出来，姐妹俩坐到了桌边，拿起了筷子。彩蝶正想吃，忽然又住了手，她看了看桌上的菜，说：“爸爸，这几个菜，是我用平时省下的小菜钱买的，钱不多，买不了好吃的……等我长大了，有钱了，我一定给你买世界上最好吃的菜！”彩蝶说完，就伸出筷子准备扒碗里的蛋炒饭，华铁成见了，立即举起手来，“啪啪”两巴掌将两碗蛋炒饭打落在地上，他猛地将两个女儿揽在怀里，号啕大哭……
这天夜里，华铁成翻来覆去没睡好觉，他决意去找赵爱娜好好谈谈，求她宽容这两个没娘的孩子。
第二天，华铁成就去见赵爱娜，说了给孩子下毒的经过。赵爱娜听了，冷笑着说：“这么说来，你是舍不得这两个孩子了？那我问你，我怎么办？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看来我只好连这没出生的孩子一起服毒自杀了！”华铁成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赵爱娜如果真这么做，他华铁成就算不判死刑，也得坐二十年牢啊！他越想越怕，“扑通”一声跪在赵爱娜脚下，哭着哀求道：“爱娜，别生气，你再给我半个月时间，我一定想办法把两个孩子除掉！”
话是这么说，可真要华铁成把自己的亲骨肉送上绝路，他实在狠不下心、下不了手呀！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半个月就要过去了，这天两个孩子放学后，华铁成说是要开车接她们去秦岭玩，其实他是想把孩子送到远离公路的秦岭山上，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孩子哪知道华铁成的心思，听说爸爸要带她们去秦岭玩，可高兴啦。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在秦岭的山间公路上停了下来，华铁成背着蜓蜓，拉着彩蝶，穿山涉水，来到了一座远离公路的险峰上，这时，太阳已经下山了，彩蝶有些害怕，她紧紧拉着华铁成的手，说：“爸爸，天快黑了，咱们回去吧。”华铁成说：“不要紧，你俩就坐在这大石头上等着，爸爸去抓野兔子，抓到后再回家。咱汽车跑得快，一会儿就到家了。”说完，华铁成转身走了，他三拐四绕，避开了姐妹俩，偷偷下了山，跑上公路，跳进驾驶室，“呼”地一声把车开跑了。
华铁成回到家里，已是夜晚十点，这时，天变了，北风呼呼，大雪飘飘，天地间冰封雪冻，寒冷彻骨。华铁成关上门，熄了灯，躺在床上，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心惊肉跳，无法安宁。他想：日落坡，狼出窝；鸡上架，狼吃娃。黑夜里，在那没有人烟的秦岭荒山上，别说野兽去伤害两个孩子，光那虎啸狼嗥的声音，也会把孩子活活吓死！想着想着，蒙眬间，华铁成好像看到彩蝶和蜓蜓手拉着手，孤零零地站在那石峰上，一声连一声地呼喊着：“爸爸，你不要我们，把我们送人都行，可你……你为啥这么狠心呀！”就在这时，一只凶猛的恶狼，瞪着绿莹莹的眼睛，张牙舞爪地向两个孩子扑了过去……华铁成“腾”地从床上跳起，高声惨叫起来：“彩蝶！彩蝶！蜓蜓！蜓蜓！”
半夜三更，华铁成的叫声惊醒了邻居，这邻居是华铁成单位里的车队队长，队长敲开了门，见华铁成神色异常，心里起疑，便连声追问，华铁成只好说出实情，队长一听气得直打哆嗦，拿了手电，一把扯着华铁成，二话没说就出了门，两人跳上车，全速开往秦岭。
一夜的大雪，漫山遍野全是白茫茫一片，两人下了车，华铁成带路，跌跌撞撞地一路找去，两人来到了那块大石头旁，一看，惊呆了：九岁的彩蝶，身上的棉衣全解开着，她把六岁的蜓蜓紧紧搂在自己的怀里，两人依偎着，早已冻僵了，彩蝶的身上积了厚厚一层雪……
队长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扑上去一把揪住华铁成的衣领，指着孩子愤怒地大吼：“你看看，九岁的孩子都知道疼爱自己的妹妹，你这个当爸的却忍心将亲生女儿害死！你……你真是个畜生啊！”
华铁成被骂得狗血喷头，他没有吭声，解开自己的棉衣，把彩蝶搂进怀里，发疯一样地往山下跑。队长随后抱起蜓蜓，两人一前一后一路奔着，上车后又开足了油门，直奔医院。
话是一阵风，一日传千里，第二天上午，华铁成谋杀亲生女儿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医院大门外围着上千人！华铁成蹲在医院急救室门口，双手抱头，一动不动。就在这时，赵爱娜来了，她冲到华铁成面前，大哭大叫：“华铁成，你怎么能把亲生女儿活活往死里整？你真是一条披着人皮的恶狼！算我瞎了眼，我和你一刀两断！”华铁成一听，霍地跳起，一把揪住赵爱娜，说：“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女人，事到如今，还想溜掉？我和你一起上公安局去！”他把赵爱娜如何唆使自己谋杀亲生女儿的真相一五一十说了个透，顿时，群情激愤……
突然，急救室的门打开了，一个老医生走了出来，他流着泪告诉大家：“蜓蜓醒过来了，可……可彩蝶把自己身上的热全给了妹妹，她……她死了……”华铁成听了，身子晃了晃，没等他栽倒，有人上来搀住了他，那是两个警察。警察给华铁成戴上了手铐，连同赵爱娜，一起押走了。
这时，急救室里推出了一辆手术车，车上是彩蝶的遗体，被白布蒙着。紧接着，一个护士抱着蜓蜓从急救室里走出来，只见蜓蜓在护士手中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着：“姐姐！我要姐姐……”
（陈希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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