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无泪-户口还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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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真正大呼上当的是失地农民,他们的扬眉吐气还没有从红本本城镇居民户口簿上花朵一样绽开时,生存的严峻就像冬月的霜浸淫着菜秧一样威胁着他们了。老黎就是众多农户的一个缩影。田地没有了,用不着大清早地起来转田坝淹水浇菜了,更用不着五黄六月地撵时令抢收抢种了。屋里压着卖承包地分来的一两万元钱睡懒觉真舒服,狗日的当街上的人真的才是人过的日子呢!难怪得祖宗八代都想当街上人呢!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三个月,老黎就觉得天天这样无所事事心里是惶惶的,没有以前天天与承包地打着交道心里踏实。集中修的农房并不好租赁,印月井市本来就是个偏远县,商品流通只有那么大。加上每家农户的房子面积小,除了自己住外,能腾挪出二三十个平方,也派不上大的用场,即使租出去的,租金也微薄。越往后,手边上的钱沙样地漏去,心里的不踏实就越严重,冬天的阴霾样笼罩着挥之不去。一年过去了,当地农户却没有领到镇村干部当初许诺过的数目,标志着成为城镇居民的红本本户口簿成了不值一分钱的空壳。老黎每当看到它,心里就像塞了只灰色的蛾子样不舒服。原来没有工作的街上人是连农民也不如,老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到大田和黄厂长几个办的骨粉厂打工的。他说分的卖承包地的钱修房造屋制家具用了些,娃儿读书用了些,家里已没有了钱。原来街上的人不是人模狗样那么好当的呢!国营企业都在下岗待业,好的私营企业专招年轻人,还要有专长有技术,特别喜欢招年轻的女工。老黎和多数中年农民一样,是既没有技术更谈不上专长,只好到骨粉厂水泥厂化工厂这些又脏又累的企业扎堆。老黎他们兴隆镇的农户们多次要钱未果,就发生了围攻市委、市政府的事。市委、市政府的头头们当然是慌了手脚,因为农民们放出话来,解决不好,就要集体上访地级市委、市政府甚至省政府。而各级政府推行的原则是谁家的娃娃惹了事谁家把娃娃抱回去,上访事件的数量和程度直接与干部考核的政绩挂钩。这是条不成文的游戏规则,基层的问题必须由基层的官员解决,摆不平你地方政府还有什么执政能力,主要官员又还有什么脸皮坐在一方交椅的位置上。政府派出了分管的副书记、副市长和各级部门的负责人与兴隆镇的农民代表面对面地谈判。窄窄脸老黎是其中的代表之一。

    帮容在职介所搞了一年多两年,个体摊摊,钱拿得不多,却顺心。职介所有三个女同志,一个是经理的干亲家,一个是老鼓楼街的年轻女子,叫李倩,比帮容还要小三岁,面相却没有帮容嫩气、有气质。她们一起带求职的男女前去见工时,双方难免坐那么几分钟,咨询有关情况什么的。大凡老板多是男性,喜欢脸向着帮容说话,即使穿得很性感的李倩抢话把子或插话,老板们也只嗯嗯地应付两声,就又把头偏过来,与帮容接着刚才的话题谈。多几次,李倩就有了意见,去开展工作时就不喜欢与帮容一起去。李倩的电话特别多,只要在办公室,就占着办公电话打,打的又都是与业务无关的话。这样,经理就很反感她。一天,帮容一个人在办公室时,经理对帮容说,李倩是个作风有点那个的人,你平时少与她在一起,以免别人说闲话,我下一步准备把她辞退了。帮容这才知道李倩长期在外面晃,她的传呼和电话难怪得那么多。之后,经理给电话做了个木箱,上了锁,钥匙交给帮容保管着,因为帮容电话最少,语言也少。李倩打电话就要找帮容要钥匙。帮容开了电话箱,心里想的是大家的电话,犯不着我来得罪你。可经理下来却给帮容交代,不能给李倩开电话箱打电话,电话是只接不打的,接电话不产生费用。帮容就把钥匙交了,心想你当经理的硬是操得拽,好人你当完了,得罪人的全是我。

    久而久之,李倩就把帮容当成了知心朋友,有什么约会之类的事情都喜欢叫上帮容,既当灯泡又打掩护。她说现在自己主要时间是在跟一个姓黄的哥哥耍,他在公安局当个小官,有几个钱,每次都不会像社会上那些男人白耍,收了红包还当着她的面拆开分给她一半,很耿直的。这个男人以前在五角镇当过派出所所长,李倩的男人在五角镇当乡干部,都认识的。有一次,李倩与那公安鬼混去了,一夜没有回家。第二天一大早,她的老公小吕电话打到了帮容这里,帮容只好说李倩昨晚在我家里耍,夜深了就在我家里睡了。小吕在电话上的紧张的口气松懈了,笑了笑说,只要在你那里我就放心!你给她说一下,我今晚值班,明晚回来。而这一切都是李倩事先给帮容交代过的,帮容虽然每次都极不情愿。

    之后整顿劳务市场,帮容和李倩打工的职介所因为执照审批需交一笔数目较大的资金而停业,她俩只好另外择业,摆夜啤酒、烧烤串串,真的像鸡一样到处刨食吃呢!

    城里并不是自己原来向往的那样只有热闹,还有人情的冷漠。大田他们四楼住家的邻居是一位中年教师,原来饮料厂的一位职工到省城做生意去了,离了婚的中年教师租房暂住。垮杆单位的住宿小区,不像其他小区请物业管理员,所以楼道卫生就是由住户轮流打扫,每户一周。偏瘦的中年教师早出晚归,上下楼梯噔噔响,精神很好的,每当该轮流值周打扫卫生时,全是帮容躬着背背在打扫,看不见中年教师的人影儿。人家既要上课还要忙着找对象,没时间呢!单身男人嘛,可以理解。他时不时半夜三更带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回来,砰的一声关了门;一会儿又哐当地开了门,敲响帮容家的门,嘿嘿地笑着说,我女朋友来了,还没吃饭,把你的味精和酱油借点给我用。或者就是借碗米一把挂面什么的,却从没提还的事,帮容也没有开口要,心想都是邻居,难免有个将就照应什么的。

    岁末的一个深夜,可能是凌晨两三点钟左右,大田的急性阑尾炎发了,痛得在床上哇哇地叫。娃儿又小,小巧玲珑的帮容怎么背得下楼?帮容就敲开了对面的门,心想平时对他不薄,就是陌生人他也会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帮这个忙的。门是开了,中年教师睡眼惺忪的瘦脸上是愠怒。他眼睛瞟着趴在帮容肩上痛得身体蜷缩的大田,说深更半夜的,我女朋友在屋里,明天还要上课呢!说完一甩手砰的一声关了门。把个帮容脸都气青了,她只好硬撑着腰杆一步一步地将老公扶下了楼梯,打的进了医院。还是教师呢!你说这城里人的心有多硬。要在青牛沱村,你如需要帮忙在山洼里随便吼一声,都会有人急匆匆赶来帮忙的。在城里如果只空有一个户口,每天都要开支,真的还当不到有田的农民,有时帮容对大田说,在城里生活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还不如下乡去当农民。

    大田自从给二弟打了电话,心里就一直挂念着二弟能打电话来,可等了一段时间,二弟那边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有时半夜三更的,他会被老婆帮容的手轻微地揪醒,问他转户口的事怎么样了。那一揪使他再也睡不着。上班时,他耗子般的眼睛瞅准办公室的几个大妈又去吃米粉去了,扫视了下其他几个办公室没人,就鼓起勇气拨通了二弟的手机。二弟说,哥哥呀,这个事情现在还恼火,户口倒是没有冻结,派出所那边都是几个熟人,没什么说的,只要镇上村上队上没意见,我给你办就是了。可现在的情况是,队上许多以前搬出去的亲戚都蠢蠢欲动的,原来想尽一切办法搬出山里到坝区去的,现在又都想搬回来。你还记得到肖兵兵么?他这回是铁了心的,打算工人都不想当了,硬是要将户口转回来。哥哥你还记得到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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