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林

    引言

    沈祖连，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颇有影响的微型小说作家，广西钦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是典型的第一代“微型小说专业户”。从1987年走上微型小说之路起，沈祖连就一直锲而不舍于方寸之间，以其孜孜不倦的追求和辛勤为读者奉献了数百篇微型小说佳作。2001年国内“小小说八大家”沈祖连名题金榜，2002年所评“中国当代小小说星座”的36星，沈祖连名列前九，2003年评出的“首届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36人，沈祖连也有一席之地，中国微型小说学会连续两届作品年度评奖均榜上有名，至今已结集出版了个人微型小说专集《蜜月第三天》《红粉色的信笺》《邀舞者》《沈祖连微型小说108篇》《男人风景》《圣洁》《申弓小说九十九》等七部，其中《男人风景》获了“第四届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及“郑州小小说学会优秀文集奖”，《沈祖连微型小说108篇》获全国首届个人微型小说优秀文集奖。沈祖连凭借微型小说加入全国作家协会，两度到国外出席微型小说的国际学术会议，还有多篇微型小说被介绍到东南亚及欧美等地，其中《猪经理》列入日本中文大学教材。沈祖连的微型小说虽然取得了可喜的成就，但是目前学术界还没有专门面世。因此，本文试图对沈祖连微型小说创作历程、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进行深入探讨，并且作出客观准确的价值判断。

    沈祖连的创作历程

    沈祖连是个农村出身的作家，自小在桂南农村长大，他的大哥是桂南地区专演木偶白戏的老倌，他自小就跟着大哥钻戏棚底，看惯看熟了大哥所演过的《三国》《封神》《说唐》《说岳》《再生缘》《点秋香》《五虎平南》《燕王扫北》《火烧红莲寺》《乾隆下江南》等民间戏剧。到了读小学时，凭借认识些汉字，便啃起了这些戏的演义，将民间所流传的各种演义故事熟记于心。上中学时，正值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在破四旧的过程中，搜寻到了一些现代小说，如《青春之歌》《林海雪原》《香飘四季》《烈火金钢》《三家巷》等，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读多了，便梦想将来要当个作家。1971年，看到了《广西日报》上搞征文，便第一次拿起了笔，写了篇歌颂式的文章，偷偷寄到《广西日报》的文艺部。这要算是沈祖连初涉写作的开始了。可是，从写作到发表，却经历了整整十年的漫长时间考验。直到1981年10月，才在《广西文学》上发表处女作《红酥麻雀》。1982年秋，被钦州地区选送，参加广西作家协会举办的第三期文学创作讲习班。为期半年的学习，他在文学创作上有了飞跃。此后创作发表了一批中篇小说：《两双大眼睛》《带绿翳的珍珠》，报告文学《赤诚》《大海……珍珠……人》《大地的儿子》等，散文《我们村前有条河》等，其中短篇小说《意守丹田》获了“广西首届太阳石文学二等奖”，《热烘烘的八分钟》获中国煤炭部优秀小说奖，散文《打蛇恨》获首届全国煤矿文学奖，报告文学《南海养虾人》获广西日报纪实文学奖。1985年1月，他被广西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虽然有所进展，可沈祖连总觉得，这样写下去，只有作品数量逐年增加，而没能显出什么优势来。沈祖连又不甘心于这样默默无闻，便对自己的创作进行了反思，认为有必要重新确立自己的创作目标。他分析过当时周围同事的创作特点，进行了扬长避短的选择，认为中篇小说搞不过莫创作员，短篇小说超不过徐主席，散文及不上顾主编，诗歌更是自己的弱项，只有微型小说这个领域，尚未有人涉足。而且，当时的报纸基本都有个副刊，这些副刊，又大多刊登微型小说，发表起来比之其他文学品种要容易。经过考虑，便选定了微型小说作为自己的主攻方向，于1987年12月在《广西工人报》上发表了小说《老实人的虚伪》，《南宁晚报》发表了《猪经理》，这两篇小说不但成为他的成名作和代表作，而且由此坚定了他专事微型小说的决心和信心，从而成为中国微型小说的大师级作家。《老实人的虚伪》发表后，于翌年被《小小说选刊》选载，被《精短小说报》作为佳作赏析大力推介，并选人了《全国优秀小小说选》及《中国当代微型小说精粹》等十多个版本。《猪经理》也上选到《小小说选刊》，后被日本学者渡边晴夫教授翻译成日文，推介到日本，并入选日本中文大学教材，成为沈祖连跻身中国微型小说大师的代表作。《尊贵的夫人》被西方学者黄应雄教授译成中外文对照本，推介到加拿大，进入了西方大学讲坛。

    从1987年至1991年几年中，沈祖连的微型小说作品佳作连出，每年都以百篇以上的速度，占据了国内外一些重要报刊上，其中《天下儿郎》《麦尔登套裙》等十多篇上了上海大型文学刊物《小说界》《六号病房》等上了《北京文学》《雷公一》等十余篇上了《天津文学》《防暴武器》等上了广东作品，《饮早茶》等上了《羊城晚报》，还有《三代单传》《寡妇的家》《宗族》《药渣》等上了新加坡的《新加坡文艺》《新华文学》、泰国的《泰华文学》马来西亚的《蕉风》等杂志。

    1990年结集出版了第一本集子《蜜月第三天》，他的微型小说创作成绩得到了广西文学评论界的重视，1990年10月28日，由广西文联广西作家协会及钦州地区文化局北部湾报社四部门联合在南宁召开了沈祖连小小说研讨会，武剑青、蓝怀昌、韦一凡、李超弘、丘振声、王敏之、雷猛发、方放、王保民、杨晓敏、杨长勋等三十多位区内外专家学者集中一起对他的微型小说进行了公正的研讨、认定，“沈祖连系我国新时期第一批有成就有影响的小小说作家，是广西有代表性的小小说作家”。上海文艺出版社总编、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长、著名文学评论家江曾培先生还专门撰文称沈祖连为“微型小说专业户”，中国矿业大学学者顾建新教授编写的《微型小说学》一书，专门开设了《沈祖连论》。

    1995年6月，沈祖连凭借微型小说的优势，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成为中国作家协会第4950名会员。

    有了一定名气之后，沈祖连又不满足于现状，又不断地探索新路子。他认为，微型小说也能反映大时代大题材。于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他便首创了用系列小说的形式来反映这个大时代的生活，在国内率先打出了“三岔口系列小说”的旗号，以他的家乡合浦大坳为背景，创作出了《华光四》《美人鱼》《猪经理》《豹三》等几十篇小说，活画了一幅改革开放后的农村新时期的清明上河图，成了不是长篇小说的长篇小说，在国内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沈祖连开了系列微型小说的先河，以致后来在国内多人跟着出了安徽杨小凡的“药都人物系列”，河南江岸的“黄泥湾系列”，安徽曹多勇的“相思湾系列”、江苏凌鼎年的“娄城人物系列”等等。

    进入本世纪以来，沈祖连的创作速度明显地放慢了。他悟出了：微型小说的生命不是在于数量，而是在于质量，你写得再多，（据说现在国内已有两位作家的作品超过了千篇）如果都是些平平之作，不出几年就会被读者遗忘了，那就只是谋取稿酬而已。只有精品，才是微型小说的生命。因而他把功夫用于磨刀上，以十年磨一剑的精神来对待后期的创作。当然，也还是不停止对新路子新手法的探索。近期，他在小小说的重镇《百花园》杂志发了几组新用短信息形式写成的微型小说，也引起了国内读者的强烈关注，他的《短信息风情》《情人节》《我是萨达姆》等，被业内人称为我国短信息小小说第一人。

    由此，沈祖连在微型小说界获得了不少的桂冠：微型小说专业户，全国首届优秀个人微型小说集奖得主，第四届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得主，中国当代小小说八大家，中国当代小小说星座等。

    思想内容

    （一）真实反映广西广东两省界岔口地带的风土人情

    沈祖连微型小说创作取得这样的成就，成功的主要诀窍，是他的故乡那种奇特的人文背景，给予了他创作的源泉和养料。沈祖连的故乡在广西广东两省界岔口地带。这地方靠着两条主干公路，广西通往广东的323国道到这里向北岔出了一条道，便形成了交岔口。沈祖连把目光投向他所热恋的这一地带的风土人情。他所反映的这些风土人情的作品切切实实地再现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社会变革，栩栩如生地刻画出生活在广西广东两省界岔口地带的各类人物。他的这一篇篇作品，犹如打开了一扇扇窗口，你会感受到时代的劲风迎面拂来，你会看到改革大潮涌动的浪花，你更会看到广西广东两省界岔口地带在风浪中搏击的人。

    最引入注目的是，沈祖连反映广西广东两省界岔口地带的风土人情的作品，就像一幅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图”。就是这些作品，使作家走进了微型小说的艺术宫殿。沈袒连是1981年开始发表第一篇小说的，可到了1987年，几年过去，都没能形成自己的创作路子，在他周围，有写中篇小说出名的，有写短篇小说出名的，有写散文出名的，他考虑，再跟他们说这些，是很难胜过他们的，于是他选了微型小说，可微型小说却被世俗认为是雕虫小技，又被这些人看不起。他便决心在三岔口上做文章，采取系列小说的形式，把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塑造出来，采用清明上河图的做法，决心写成一部不是长篇小说的长篇小说，以此来跟身旁的同仁抗衡。于是就有了沈祖连的“三岔口系列”。系列小说到现在已不是新鲜东西。但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用系列的形式来表达一个地域的做法，据《文艺报》发表评论说，还属于首例。沈祖连就是从“三岔口”出发，走向成熟走向辉煌。

    《美人鱼姑娘》真实反映了改革开放初期三岔口农民摆脱了面向黄土背朝天弃农从商的第一步。三岔口原来只是一个小坡，而这个地方因是两省（广东广西）三县（合浦博白廉江）的交汇地，改革大潮涌动的浪花更为多姿多彩。于是，原来的小坡，慢慢形成了拥有小杂货店、小饭店、商店、油站、粮站等这样一个乡村小集镇。而最为兴隆的就是饭店，因为是靠着国道，在这里经营的多是开饭店，最多的时候，在那不足一平方公里的地面上竟有各类饭馆近百家，多数的生意都是瞄准了南来北往的各种车辆，有时为了争客，而雇请了三几个漂亮的女孩在门口招揽顾客，只要你过往的汽车在这里放慢速度，她们就有办法让那些走南闯北的司机大佬走进店来消费，因而就有了沈祖连笔下的《美人鱼姑娘》。

    《豹三》真实反映了改革开放初期三岔口强权及正义的作用。三岔口地域的特殊性，使它具备了小集镇的格局，却没有一个统一的管理机构，这也跟它的特殊地域有关，你广西省管不了我广东省，同样，你博白县也管不了我合浦县的事，因而，曾经一段时间里，这里却成了一个既轰轰烈烈又纷纷乱乱的地方。有时是部门管理不了，而地方上一些强权却起了作用。《豹三》写的就是这情况，强权及正义在一定的时间里起一定的作用，故而每个店为安全起见，都给豹三留了个专座。

    《华光四》是作家在三岔口系列中着笔最多的作品。三岔口系列作家写了六十多篇作品，写华光四这个人物就有二十篇，从他在三岔口帮工开始一直写到后来成为三岔口的首富。江苏的张进曾有评论，说华光四是“陈奂生第二”，是“当代的阿Q”。《华光四》（之一）写一位普普通通的中年农民靠双手辛勤耕作，“劳动再忙，他不叫累。生活再贫，他不喊苦。”“含辛茹苦养大了两个小弟”，还孝孝顺顺地供养老母亲，“迟迟讨不上老婆，主要是人家嫌他笨”。华光四身上体现着中国农民传统的美德和优秀品质：忠厚、善良、勤劳、能吃苦。可以说，如果不是改革，他会一直在田间操作，平平稳稳，辛辛苦苦地生活。《华光四》（之二）里，华光四面对农村改革的现状和许多令人激动的事实开始不满足了，原先，在城里当干部的弟弟寄回的三二十元，“让村人羡慕不已。可现在，三二十元湿湿碎，虽然饿不死，也富不起。”他也想发财，也想挣大钱。于是，“便决定从老母手中要过100元作本，挨村过去收破烂。”结果，当然是赔了。这是必然，性格的必然。像他这种老实巴交的农民做生意，肯定是要交学费的。交学费后华光四从中悟出了点什么，有所开窍，在与外甥老板的交易中他就沾了点小便宜。外甥请他做帮手，他一口答应：“行。我不要钱，就给我包了每天的啤酒瓶是了！”“谁说四舅笨？”连外甥老板也暗暗夸赞华光四账目算得清。此时的华光四一天至少挣16元。一个月就是近500元，了不得。华光四进步了。《华光四》（之三）写发了小财的华光四的心态。华光四有钱了，阔了，1元、5角的算什么。虽然，华光四身上还存在着浓厚的小农意识和中国农民的某些劣根性，但的确变了，大变了，是中国农民的一种可喜变化。作者绝不是写富裕后的农民忘乎所以，而是着重突出面貌一新的农民溢于言表的喜悦、欢快的心理。《华光四》（之四）写华光四喜结良缘，求得幸福，大团圆。这是以华光四为代表的中国农民应该得到的幸福，也是农村改革给中国农民带来的美好结局。

    （二）微妙讽刺机关单位的官场现象

    俗话说，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沈祖连异于常人之处的是，他以小说家的眼光去看生活。而且，他看生活不是平视而是俯视。故他看得远，看得清，看得准，洞察到生活的真善美和假丑恶，这就是沈祖连机关系列微型小说含蕴微妙讽刺的主要原因。

    在沈祖连的微型小说集中，以机关单位为题材的微妙讽刺之作有将近四分之一，仅《男人风景》就有十余篇。例如《植树》嘲讽了年年植树不见树的怪现象；《机关》嘲讽了好逸恶劳、假公济私的不良作用；《黑三角》嘲讽了某些干部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以便坐收渔利的丑恶嘴脸；《夕阳的遗憾》嘲讽了某些领导干部因害怕离退休后的寂寞而被人利用的悔恨心理；《画家黄先生》嘲讽了执行上下班制度的死板及鞭挞对特殊人才的压抑；《锁》嘲讽了以经济创收的多寡作为干部升迁任用的条件的弊端；《坐皇冠车的人》嘲讽了“局长”对公家的事极度大方、对自己的事却斤斤计较的丑态；《会议传奇》嘲讽了戕害人的文山会海……这些作品从不同角度反映和嘲讽了机关单位的不良现象，不仅涉及到机关干部的思想作风、工作作风及生活作风，而且揭露了人事制度、工作制度的弊端。

    《打赌》的故事并不复杂，但其微妙讽刺令人拍案叫绝：一群官员与大款盛情邀请局长赴宴，局长均一一婉拒。最后，陪酒小姐一个电话，局长竟翩然而至。小说的微妙讽刺主要体现在人物身份地位声望的对比和结局的对比。大经理、瘦董和银发老人，他们一个比一个有地位、有身份、有声望，他们都请不动局长，而身份卑微的陪酒小姐能请得动吗？结果，大款、官员们三番四次请不动的局长，因陪酒小姐的缘故如约前来。这种巨大的身份与结果的反差不但富于讽刺意味，而且还给读者留下了广阔的想象和联想的艺术空间：陪酒小姐对局长究竟讲了什么？他俩究竟是什么关系？诸如此类，确实令读者回味无穷。

    《副科长，118元》的女主人公，被定为副科长级后，工资加奖金及补贴每月118元。此后，她再也不为丈夫是教师而卑躬了，腰直了许多，走路时眼平视了，步子抬高了，半透明的连衣裙买回来了，高跟皮凉鞋穿上了，24K金戒指戴上了，法国香水也用上了……总之，从形体衣饰到心理与以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女主人的变不仅仅是因为每月拿到118元薪水，而且最重要的是晋升为副科长级。因为，在她看来，副科长就应该有副科长的派头。作品以此嘲讽了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

    《部长你好》选择了一个小公务员的视角，让他期待着“改变作风”的部长的视察，更期待着向部长呈上精心准备的工作建议，结果当部长果然来到时，他才发现，部长不过是穿过了他简陋的办公室，到卫生间里排泄一下“上等香茗转化成的液体”罢了，他只是期待到卫生间里传出的尿声。这篇作品给读者带来的，绝不仅仅是对官僚主义、形式主义的讽刺，更有一个真诚的、敬业的、甚至还有几分卑微的年轻灵魂的失落，其思想深度和人生意蕴，是一般直白的刺世之作所难以相比的。

    （三）深刻剖析社会复杂的女性心态和情感

    沈祖连的微型小说有相当部分是女性系列，这些作品虽然大多取材于新时期的现实生活，反映的也是我们熟悉的人和事，但他并不停留在对生活表层的描绘上，而是透过五光十色的生活现象，深入到生活的底层和女性的心灵世界，以艺术的解剖刀对女性心态进行了深刻剖析和形象展现。同时，沈祖连观察生活很细，对人的情感特别是女性的情感体味很深。同时，他用心去写作，在客观描述生活的同时融进自己的感觉，字里行间深处蕴含深情。这就使他的女性系列微型小说具有诗韵，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妻子的笑》的女主人公结婚五年来，除了机械地履行一个女人的职责外，很少同丈夫讲话，更很少笑，即使是偶尔一笑，也只是“嘴角向上扯了扯”。直到她从报纸上获知其原先的恋人成了烈士之后，才有笑声。显然女主人公一方面在精神上依恋原先的恋人，把嫁给丈夫看作是对恋人的不忠，正是这种负罪感压得她无法笑出来；另一方面，她把出于无奈（五年前她差点被歹徒强暴，是丈夫救了她）嫁给丈夫看作是命中注定，因而恪守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妇道，履行作为妻子的职责。这两方面，表面看来似自相矛盾，实质上却统一在“从一而终”的礼教规范之中。

    《归心似剪》写了这样一个故事：三位县妇联主任到华东参观学习，获准可借此机会旅游。干了二十年的妇女工作还未出过省界，得此机会，她们都很高兴。伍主任提议此上北京再到东北，领略雄伟的山海关；林主任主张走西北，沿丝绸之路过戈壁滩，上敦煌，到乌鲁木齐；苗主任则建议坐船溯江而上，经芜湖安庆，过九江武汉，穿三峡，到重庆成都一览万里长江，然后折回昆明贵阳，游石林，领略黄果树瀑布风光……苗主任的意见得到大家赞同。可是船到武汉后，一打听北京至南宁的五次特快尚有八十多分钟才由武汉开出，于是谁也不提旅游的事，急急忙忙地打好归程车票，然后拿上大包小包挤上列车。没有一个人因旅游计划的不圆满而感到遗憾。这一生动而真实的描写，收到了强烈而独特的艺术效果，让人们在哭笑不得中明了这几位女性所代表的女性心理。

    《敲瓜子的女人》写这么一位妇女，她下班后就坐在门边一锤一锤地敲瓜子。敲一斤瓜子仁得挥动小锤6848次，而加工费仅为1元钱。是她缺吃少穿吗？不是。是她闲来无事而借此打发时间吗？也不是。她是要攒钱去美容！而美容的目的，并不是美化生活，提高生活质量，而仅仅是为了取悦于丈夫，换取丈夫的爱心与温情！因为她由于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脸变黑了变皱了，常被丈夫骂为“非洲婆”，受丈夫的冷淡。多么可怜而可悲的女人！

    《车上发生的故事》所写的那个贩木耳的妇女，平时搭车交钱从来不要车票，此次因她带三大袋木耳上车，乘务员加收她的车票，故她非要乘务员给票不可。然而车票到手后即把它撕毁扔掉。旅客乘车要买票，乘务员收钱后要给票，天经地义，无可厚非。但她索票后的举动只能是这样的心理，即我既然吃了亏，那我也不让你占便宜。

    《男人风景》的女主人公敢于停职经商，似乎思想很解放。但她奔波劳碌只不过是要把丈夫造就成时代男人而已。她不仅先后买了BP机、手机和摩托车来打扮丈夫，而且不惜叫来亲妹妹装饰丈夫。可见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奴性心理和夫贵妻荣的传统观念是何等的根深蒂固。

    《生前友好》的女主人公生前受到许多人的青睐，单位的头，甚至公司的经理都来找她。但她四十二岁早逝，人们告别遗体后回局，烧了一堆火，相片挂了起来，为了“驱邪赶晦”，她用过的保险柜也被丢弃，阅读后引起人极大震动。作者对人情世故的深切体味，情感的汹涌波涛，都融注在表面平静的叙述之中。

    （四）细致展现象棋世界里的人生形态

    沈祖连的微型小说除了三岔口系列之外，还有个象棋系列。这个系列大概有三十多篇，都是写下棋的，作者曾经标上了“棋与人生”的副题。

    中国象棋源远流长，象棋文化更是博大精深。在中国，会象棋或下象棋的人，无论阶层，无论尊卑，不分年龄，不分性别，遍布城乡，上至远古的春秋，下至现在，代代相传，从不间断。而中国文人就更是偏爱这一棋种，自古都把琴棋书画列为文人的四大必备爱好，可见棋在文人心中的位置了。沈祖连自小也酷爱象棋，有时甚至下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到了成为作家之后，也还痴迷着。当然，下棋占去了人生的不少时间，可沈祖连是这样看的：对于下棋，至少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从中悟出些人生的道理，沈祖连不少象棋篇什就是融合了象棋与人生写成的。二是珍惜时间。这个理解起来要曲折一些，即是下棋花费了时间，心痛着，便于晚上或什么时候补回，强迫自己写出一篇小说来，以作弥补。

    让我们来看沈祖连是怎样用象棋来表达人生的吧。

    首先表达的是人生的奋斗以及命运。表达人生与命运，这是所有小说的主题。沈祖连的象棋小说也十分重视这一题旨。《残局》可算是他的象棋小说上上之作了，《残局》，写的是“我”三十六岁时，正遇上了事业上解不开的结，一个人徜徉到了一个破亭子里，正好遇到个老者在琢磨残局，面对道骨仙风的老者及那盘残到不能再残的棋局（双方各剩两兵一帅），“我”与老者一再推让对方先动，但谁也不肯先走。细心琢磨之后解开了——谁先手谁输，必输无疑。正应着自己面临的一个抉择：动辄得咎，欲速不达！据说此篇小说发表后，曾经发现二人抄去参赛，其中一位是参加大学生小说征文奖获了个一等奖，该学生分到了好单位，走上了仕途，青云直上，还真的改变了命运。《决战》表现的是心理战。《孙子兵法》重视的是心理战术。而此篇所运用的正是这一战术。棋王李还山与棋痞刘世昌相遇于“保险杯象棋赛”的冠亚军决赛，按常规，冠军是非李莫属了，可由于台风来临，加上李的虾塘不投保，致使在决战过程中，每一记雷声都是对李的一个震撼，而刘因投过保，便有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的心理优势。最后冠军易了主，虾塘也乱了阵。

    其次是人生的攻略手段。这个内容占了多数，最突出的是《市长构想》。《市长构想》是《县长李国柱》的姐妹篇，在《县长李国柱》中，写了以改革著称的局长登上了县长之后，着手进行县府改革。工作之余，偶然喜欢上象棋。在职工棋赛上，这位县长使出了拐脚马，被裁判牵回之后，再度驱出，并命令体委主任给改掉这拐脚马的规则，闹出了笑话。可在姐妹篇《市长构想》中，李国柱由代市长而提前晋为市长的法宝就是下棋。当代理市长之时，他着力将该市建成中国第一象棋城。并提出，“没有象棋的景点不算景点，没有棋赛的节日不算节日，不会下棋的领导不算领导，不懂象棋的市民不算市民“的”四不政策”。最出色的是成功地举办了个国际中国象棋大师邀请赛，用象棋搭台，经济唱戏，为该市争取到了大量外资，以致被上级提前晋升。《虎凭山威》中的小人刘前，则运用下棋作为逢迎与进身的手段，使自己由一个小矿工一步步地上到了市工会干部的位置上来。《火候》中的小李，则灵活地运用了棋战上的火候，讨得手握大权的处长的欢悦，适时给批下老大难的报告来，为科里的事业作出了应有的贡献。再就是《第一次约会》，小伙子充分利用自己的象棋智慧，敲开了岳父岳母的双重关隘，顺利成为丁家乘龙快婿的圆满结局等等，都充分地显示了象棋在人生决策手段上的长处‘，起到了各式各样的作用，达到了各种各样的目的。

    第三是化解磨合人生恩怨。《同行》中，甲与乙原是一对朋友，后来成了生意上的对手，便起了磨擦，正可谓是同行如敌国了，可当他们迷上了象棋之后，经过象棋搏杀，竟然又回到了朋友的份上了。《修理铺前》，也是一对修车对手，为了争得一辆自行车的装配权而顶牛，最后以快棋决胜法来解决问题。

    其他还有《寻人启事》写得更绝，一位经理突然失踪，在万分火急的情况下，报纸电台电视台都登了寻人启事，还出了海报，都没有回音，最后是他的朋友利用了象棋这一特定的工具，买了五副大象棋，分别在五个交叉口上拼斗，一下子将这位失踪的经理给找了回来。将一名象棋痴迷者刻画得入木三分。《名累》中，“我”在别人不认识的情况下，棋艺发挥得淋漓尽致，捭阖纵横，所向披靡，而一旦被别人识破并叫出了“我”的名字之后，便缩手缩脚，拘谨羞涩，以致最后兵败身退。还有《棋迷》，写了身负重任的他上城办事，在等待的时间里偶然看看别人下棋，后来粘上了，下个昏头转向，以致到了下班时间也不知晓，耽误了大事。其余篇什如《圣洁》《棋趣》《小村人》《棋手》《戏言》《夏日黄昏》《借丈夫》等读来都让人忍俊不禁又耐人寻味。

    纵观沈祖连的三十余篇以象棋为题材的小说，既融汇了沈祖连对人生的看法及透析，也体现了中国象棋文化的博大精深，的确是一个蕴涵深意的不可多得的系列。

    艺术特色

    （一）选材追求原生态

    强调选材的原生态是沈祖连的艺术追求。作家自己曾提出要“保留更多的原生态”。他说“风光有人工的，有自然的，艺术品也有人工的，有自然的，我则偏爱于自然的。写作作品，多少也受这爱好所影响，因此，我是极其珍惜作品的原生态，这是一种天然的美。”因此，作家写的都是来源生活，而且力求保持生活原生状态，作品没有叱咤风云的人物，没有惊天动地的事件，没有大起大落的波澜，因而形成了自然天成的境界。他的八百多篇作品里所写的人和事，或者是作家亲身经历，或者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都有生活原型，极少向壁虚构和闭门造车。

    但强调“原生态”的创作方式，只是表明作家有别于他人的一种艺术特点。因为艺术作品与现实生活毕竟有很大区别。文学艺术的创作也不能以自然风光相类比。“原生态”的小说，不是新闻消息，不是生活的客观记录，它融注着作家的艺术再创造。作家自己曾说“不打扮的姑娘尽管天生丽质，也如沙埋金子尘封宝镜，放不出其应有的光辉。”，由此可见，“原生态”绝不是现成生活场景的照搬，需有一番精心的“打扮”。

    《三代单传》就是这一番精心“打扮”的作品。长期以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影响之广泛，流毒之深远！执行计划生育以来，这一影响在农村更为突出。在沈祖连家乡，农民拼着受重罚而要生小孩的例子也屡见不鲜。如何用艺术来反映“忠孝节义”在计划生育中的影响和流毒，这是作家思考良久的问题。于是就有了《三代单传》。作品的主人公深知计划生育的重要性，因为他看到他这个队，二十年前人口不到一百而现在几近一千人；原先每人有三亩保水田而现在变成了只有三分；原先一口水井全队人畜用不完，而现在多打了三井仍常闹水荒。但他却非要生一个儿子不可。不管村里的乡里的干部如何苦口婆心地教育，如何一再强调超生会挨重罚，他就是不听。结果第三胎是儿子，尽管因超生受重罚，牛没有了，猪没有了，祖先留下的房子也暂时不能住了，但他却心满意足。《失物》里褒扬拾金不昧的店老板，就是钦州白鸽粥店老板的生活原型，这本来只是普普通通的好人好事，但经作家的一番精心的“打扮”，把这人和事写得传神了。作家打破了平铺直叙，使小说形成曲折而引人人胜。为了达到褒扬店老板拾金不昧精神的强烈效果，作品不惜用了大量篇幅进行层层铺垫，造成了一种“我”非得采用其中一条计策才能索回公文包的态势与错觉，然后急转直下，嘎然而止。作品写“我”在白鸽粥店吃饭时遗失了一个公文包，内有大哥大、现金及证件。于是决定调转车头回去找。同车的几个人纷纷为“我”索回公文包献计，有说“给钱”的，有说行使领导“职权”的，有说用暴力恐吓的。似乎这白鸽粥店老板铁定不归还“我”的包了。结果，回到店后，“我”还未开口提及公文包，老板已知道“我”的来意，笑着把包交还给“我”。这看似轻轻一笔，实质是精心策划，顿时使前边极平常的事件变得颇不平凡，这就是艺术的魅力！

    值得庆幸的是，作家这样的一番精心的“打扮”，又不是有一个固定的模式，而是千姿百态，使人如行山荫道上，欣赏无限风光。在《猪经理》里，作品前面叙述了朱海明三件发财至富的趣事，谁知，作品结尾冷不妨端出了朱海明觉得自己不能像父亲那样娶两个老婆的遗憾。《华光四》（之二）里，叙述人也讲了主人公一件又一件的傻事，而结尾时华光四给外甥当帮手什么都不要，只要餐馆的啤酒瓶，华光四的愚蠢中透露着机灵哪。这样的千姿百态精心的“打扮”使作家的“原生态”作品不断产生新奇化的艺术效果。

    （二）构思追求精与巧

    一朵朵飘浮的白云，朝朝暮暮在空中聚集着电荷。等到电荷到了极限，白色的积云便成为缓缓的阴云，于是云层间就迸发出第一道耀眼的闪光——闪电。沈祖连构思作品就像这一蓄势迸发的闪电，耀眼夺目。而且，沈祖连的构思追求精巧别致，这种精巧别致使作家的作品像一道灵光一样让读者眼前一亮。正如著名作家陈建功在《序（申弓小说九十九）》（申弓即沈祖连）中写的：“一叶而知秋，涓流而思海。精到的选材，绝妙的角度，足以以一当十，呈现世事人生的万千气象……写人则寥寥数笔，神韵毕现；写事则回旋辗转，出乎意料，在人意中，给人以尺幅千里的享受。”

    《报答》就是一篇“给人以尺幅千里的享受”的作品。“她”得到了年轻科长的关照，屡次想报答而未果，疑虑便越来越大。按照现今社会的逻辑，年轻科长必有更深的阴谋。但小说到结尾却听到了科长一句出入意料的回答：“就算我从没帮过你，行了吧？”作家这一精巧的构思，不仅使作品“出乎意料，在人意中”，而且以“绝妙的角度”揭示了当前世风日下的令人触目惊心的现实。

    《衔接的旋律》的构思也足见作家“精巧别致”的高明之处。小说写了三个女性。第一个写“她”敲瓜子，需要三个晚上敲58632锤才挣得6元钱，“够去烫一次发”。第二个写烫发师需要六个多小时烫三个头就挣得18元钱，“便去买那条冬裙”。第三个写服装个体户的“她”，卖一件冬裙可赚5元，已经售出了三十多件了。但“她”要给“工商”送礼。可能还有第三第四个，作者省略了。这里写的都是小人物小事件，但三个小人物和三个小事件三衔接后，又组合成一曲旋律，时代的旋律，商品经济的旋律，它猛烈冲撞你的心扉，让你联想许多，回味许多。

    《猪经理》里的“猪经理”只是个小人物，但作家把这一小人物放在改革大潮中写，写得很精巧别致，很有味道。作品写一个青年农民给人娶亲，偶遇知音，后来又贩猪苗发了大财，捐资在村边修了一座石桥。故事不算新，在报章上能找到许多这样的故事。但作者并不是简简单单写农民交好运发了财，而是抓住主人公的一句玩笑话“老豆（父亲）娶了两个老婆，我却不能！”作为全篇的凝聚点，并由此构织线索，着重写主人公事事与父亲比，还发誓要超过父亲，塑造了一位不知足不满足，身上带有旧时代烙印的实实在在的新时代青年农民的奋斗者形象。作品的写法也有特点：注重构思，却不露编织痕迹，自自然然，顺顺畅畅。先写主人公小时候穿鞋子不如父亲；接着写他车技村里第一，给人娶亲时巧结良缘，与父亲当年娶亲时一样也是二十三岁；再写他贩猪苗暴发，自封猪经理，盖了一幢带花园的三层小楼，家业大大超过了死去的父亲；最后写他捐资修桥光宗耀祖后的遗憾。一个个性鲜明的“猪经理”跃然纸上。《猪经理》发表后不但被《小小说选刊》选上，还被日本学者渡边晴夫教授翻译成日文，推介到日本，并人选日本中文大学教材。

    《老实人的虚伪》发表后之所以被选人了《全国优秀小小说选》及《中国当代微型小说精粹》等十多个版本，主要也是精巧使然。这篇作品中的“老四”，是一个老实人。老实到什么程度呢？老实到受人欺负而毫无怨言。小孩欺他老实，女工们也欺他老实，领导更是“爱”他的老实。“粗活、重活、脏活总推他去干”，每逢值夜班，一时抓不到人，就想到他。可到了分房子的时候，就谁也想不到他了。老四结婚后住在一间小储藏室里，听领导的话一等就是五年。基本上属于“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主儿。“老婆”不干了，老实的老四也被逼得不老实了。一天，老四讲新来的市委书记是他表兄，大家震惊了，没有人敢怀疑他会说谎，于是老四轻而易举地为自己骗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三）细节追求“钻石”型

    文学作品的细节是作品的细胞，精彩的细节是作品的钻石。手表只有钻石的才走得准，作品只有钻石型细节的才有生命力。在沈祖连的微型小说中，“钻石型细节”精彩纷呈。

    《除夕夜》中的老母亲的儿子在城里工作，十多年来，老母亲仅仅在孙子出世时来城里住了一个月，孙子一满月便匆匆离城返乡，说是离不开家乡那黄土黑泥，猪鸡狗蕃薯黄粟。此次，儿子说好说歹，总算把老母亲接来城里过年。除夕夜，儿子炒了满满一桌菜，满以为老母亲会高高兴兴地吃团圆饭，想不到她却对满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不屑一顾，径直穿过饭厅走到阳台凭栏眺望，对儿子说：“阿八，你看那满天的星宿，明年，黄粟一定好！”这一精彩细节，把一个身在城市但对生于斯长于斯的乡土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深眷恋的老母亲写得活灵活现。

    三岔口系列之一《美人鱼饭店》里写一位女招待的“吻”，这一细节尤为传神。作品刻画了一位开放型女性。她的工作是招待，具体说是招徕客人，也许，她是三岔口的第一位公关小姐。为了工作，她把自己淡淡的哀愁隐含在认认真真的微笑里，她大胆地吻了一位顾客。这一吻在以前的三岔口肯定是难以想象，但这一吻却是具有强烈的真实性和感染力。首先，这位女招待对自己职业是尊重的，对自己也是尊重的，因而她的举止是得体的，其次她的吻是需要勇气的。作家之所以选择“吻”这一细节，意旨不仅仅在于表现人物性格，更重要的是以此表明三岔口人的观念在演变。作者的用意正在这里，放下作品，你很难忘记三岔口初开发时的美人鱼饭店和迎风站立的女招待。

    （四）塑人追求立体感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职业特点的立体感。画家画一块云彩，能比别人画出更多的颜色，这是因为画家有自己职业特点的立体感；作家塑造人物，能比别人勾勒出更多的特点，这是因为作家有自己职业特点的立体感。沈祖连就是这样塑造人物形象追求立体感的作家，他以“立体感”勾勒人物的高明正如著名文学批评家刘海涛先生所概括的：沈祖连好像一个能说善道的故事家，娓娓动听地给我们述说了四五百个很平常的生活小故事；他也像一个技能高超的画家，寥寥几笔就传神地勾画了“三岔口”上几十个普通人物个性凸现的肖像。《天下儿郎》从人物的真情勾勒形象。丈夫每月省下三五元寄给乡下的父母，精打细算的妻子又心疼丈夫又心疼钱又无可奈何，一旁的儿子对寄钱的爸爸说：“等我长大了，也给你寄钱，一日寄一封。”“他心一酸，一把抱过了自己的儿子。”作者抓住世间最珍贵的父子情、夫妻情来写，写得细腻、炽热，结尾儿子的话催人泪下。这是一篇人物形象鲜明、感人至深的作品。

    《东窗和西窗》从人物的对比勾勒人物。某医院一间中医诊室共有两张桌子，东窗一张，西窗一张。坐在东窗的是主治医师廖医生，坐在西窗的是医师李医生。廖医生原先是坐在西窗的，老主任退了后才挪过来的。东窗与西窗，相距不过数尺，但等级何等分明！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一个上午，廖医生接诊病人是五个，而李医生高达三十五个。之所以如此悬殊，究其原因，是廖医生自恃身份，看病开处方慎之又慎，而李医生无身份可恃，就比较随便些。这样对比勾勒，两个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

    《悔棋》从人物的习惯嗜好勾勒人物。老D好悔棋，每动一步，必须以对方吃不着才落地生根，否则哪怕掰着对方的手也要把棋子抢回来。这慢慢地成了老D的棋规——一次不算。大家看惯了便默认了。元旦前夜，老B与老D对奕。中局拼杀将近尾声，看形势吃紧，老B指按中车沉思良久，未了又改为马跳仕角叫“将”。老D却不干了，将棋一推站起来说：“不下了，你悔棋！”于是“老B悔棋”便在小城里传开了。作品通过勾勒老D这一人物抨击了恶习。

    （五）故事追求地域性

    沈祖连热爱他的故乡，他的创作热情也倾注在他的故乡。因此，他的作品地域特色十分明显。就连故事发生的具体场所，很多也是用作者所在城市——“钦州”市现成的名称，如“金花茶”、“白鸽粥”、“人民路”等等。作家虽然是以地域作文，却是反映一个时代，是一个时代精神之所在。

    “三岔口系列”作品的地域特色最为明显。“三岔口系列”是作者以两省区（广西、广东）三县（合浦、博白、廉江）交界的三岔口为背景而创作的系列作品。通过三岔口系列作品，作者描绘了位于三县交界的三岔口的巨大变化。这一巨大变化是通过塑造一系人物形象来描绘的。随着《美人鱼饭店》那位开放型女性闪亮登场，各色人等先后亮相：耍野吃黑的水东六弟兄和维持秩序保护酒家利益的三岔口“警察”——豹三（《豹三》）；开独门生意的地头蛇庆甫三和与庆甫三竞争并受到顾客支持的铜脸汉（《庆甫三与郁林汉》）；企图借土地征用之机利用坟地发财的老康（《老康的坟地》）；代表新生活主流的正直的《老爹》和修鞋女《小娟》；三岔口人的榜样刘局长（《刘氏叔侄》）和三岔口的蠹虫《林工商》。这些人把三岔口闹得红红火火，沸沸腾腾，而红火、沸腾的三岔口又把时代、社会的大背景衬托得异常鲜亮。

    结论

    总之，沈祖连的微型小说创作有一种自觉的美学追求。无论是早有影响的《老实的虚伪》《猪经理》等篇什，还是脍炙人口的“三岔口系列”，在状物叙事抒情写入上，都有一种“自然天成”的韵味，保持着浓郁的生活原生态。著名学者江曾培先生曾撰文评价沈祖连的作品：“他追求的不是‘错彩镂金’的装饰美，而是‘荚蓉出水’的自然美。鲁迅有诗：‘扫除赋粉呈风骨，褪却红衣学谈妆’，可为沈祖连作品风格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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