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蓝天:于果和他的大学-附录经典的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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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赣剧团的老演员说,于果这人聪明绝顶,不然一个残疾人,当年怎么能把一个“邯郸四梦”里的台柱子演员梦想成真地变成自己的老婆呢?

    一个小小的美工,跟上海来的师傅有一招没一招地偷活儿,最后,一脸无辜的小徒弟让满脸迷惑的上海师傅卷了铺盖。排演《邯郸梦》,团长发令,吕洞宾的睡枕与众不同,老吕是神仙老大,他的枕头要发光、冒烟。一句话难煞了尘世中为五斗米折腰的于果。猫在屋里琢磨了几天,走出来托起一个白底蓝花的瓷枕儿,荧光闪闪,如梦如幻,这枕头不仅吕神仙大放异彩,全团各路英豪也铿铿锵锵、兴致陡增,神仙们久久谢幕不去的当儿,这瓷枕儿也抱被去到省科协,换了一个省级科技进步奖回来。有人说,汤显祖汤先生是他四五百年前的临川老乡么,难怪!

    后来,小有名气了,都知道赣剧团有个美小工,好认,人不过十七八,只要他起身就可以发现他瘸了一条腿,十个指头灵得会飞,无所不能。于是京剧团来找他做头盔,木偶团来找他做飞鸟,杂技团来找他做机关……

    既然木版、纸片、塑料卷儿到了你手里都能装神像神,做鬼像鬼,那么,给我做一套衣服行不行?什么衣服?西装。那是什么年代?80年代初,街上有一两人穿西装的那是“海外来人”。是同事的恳求,新婚要用,两人的月薪就那么几十块钱。他想了片刻就大胆应承了。借了一套海外带来的西装打样,西装衬里太复杂,拴严门,拿一本书,小小心心地拆了人家的衣服窥其堂奥。十五瓦昏黄灯下熬红了双眼,西服捧出来,新郎官穿上,四周一片欢呼。往后,领导出国,也让小美工放下头盔赶做西装。

    郎才女貌,“倩女还魂”的喻小梅,中古戏文的毒太深,当初不依不饶地要“下嫁”于果,可不就看中他那独一份的心灵手巧!临川才子,在77年高考恢复以后,以陆续奔往中国科大少年班的一拨,撩得妇孺皆知、人心如沸。作为吾辈同乡的于果,斜阳晚照之中踽踽独步来到赣江边的滕王阁旧址,望着共长天一色的秋水,抚摩着一条残腿,是哀怨命运不济?那年以高出考分四十多分的佳绩,竟没有一所学校愿意“礼贤下士”。电光火石般的一闪,他要办一所学校,一所平民学校,让普天下像他这样的残疾青年,都能争取上大学。念头既生,如种籽落土,一遇春雨,就顽强地萌生出来。这春雨是他日后遭遇的好头儿,好朋友,还有好好的“海外来人”以及各大学的好多好多的好老师。

    万事开头难,建校之初,附近的一些农民既恐慌又嫉妒,拦车、打人,个别烂仔混迹其间,见到值钱点的东西就抢去当废品变卖。司机不敢挣这点风险钱了,工地上停工待料。于果亲自爬上东风大卡车督阵,流矢飞石击来,他跳下来以身为盾,小青年变成了“罗宾汉”,一个残疾人的不怕死,那是感化,更是力量。有人垂手,有人撤退,有人嘀咕:“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办这么大的学堂,我还以为是一个大老板……”

    学校一步一步走,农家一年一个样,很快变成了都市里的村庄,一万多学生的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烟酱醋茶,那是怎样一种规模的“集团购买”?有一家应运而生的杂货铺,每年光卖塑料桶就是一个“不好意思”跟人说的数字。现在,农家她嫂子见了于果,总是热情道:得空来坐来呷茶呀于校长。

    位于南昌北京东路的“蓝天职业学院”(前身为江西高职与东南学院),就这样圆了于果的大学梦,不是他上大学,而是作为大学校长的他把天南海北无数“足将进而趑趄”的青年聚合到了麾下,这里有来自四川从小被高压电击去双臂的“中国典子”成洁,有来自赣南山区已被一所公办学校录取毅然“改向”的华人,有来自湖北农村与于校长一样患小儿麻痹的余登科……青藏高原的红脸膛与长白山下的大眼睛在一个教室里聆听,海南椰乡的婀娜与内蒙大草原的粗犷在一个舞台上放歌,毕业晚会上,每一声叮咛,每一句留言,都浸透了四年同窗的依恋与感动,列车隆隆,去温州,去闽南,去珠江三角洲……

    而于果,每天沐浴着晨风暮雨,在学校门口,温和地凝望着那一双双渴求新知的眼睛,那是收藏,收藏起一串串动人的故事素材;那是绽放,绽放开一朵朵亮丽的人生经典。

    刊载《人民日报》2000年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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