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行

    班里来个“小北京”，文文静静，像个大姑娘。一打开背包掉出来两本英文书，这把全班吓一跳。班里的圣人是班长，“大学漏子”，全班墨水属他喝得多。可他拿起来看看，一本是袖珍英汉词典，另一本一个汉字也没有，他也干瞪眼，不知是啥玩艺儿。

    “怎么把卷烟纸带来了？”这有几分奚落，也有点儿自我解嘲的味道。

    小北京瞅瞅班长没吱声。

    “怎么跑猫耳洞学这个来了？”

    小北京就等着他这句话呢，不过也未答理。

    “他知道这猫耳洞可不是课堂啊！”

    小北京又瞅瞅他，依然只出了两只耳朵。

    “这里死神可随时会来请人，有今天没明天的，还学那干啥？”班长似乎以一个大彻大悟的圣人身份在给小北京上课。

    “假如死神请不去呢？”小北京这回回了一句，平平静静一点儿未动声色，就像个发问的小学生。可这一下子却把全班都造哑啦。

    过两天战斗打响了，小北京像支出弦的箭，冲在最前边。一颗炮弹把他撂倒在那儿，揣在身上的英文书炸得稀巴烂。班长揣摩着他九死一生了，心里很是惋惜，挺聪明个人，闹得临死也未安逸着。

    5年后班长转业到地方，在县旅游局里当了个小干部。一天，安排一批外国游客，翻译未在场卡住了，这时从国内游客中走过一个青年人给翻译了几句把事办了。咦！这不是当年的小北京吗？他过去一把抓住说：

    “想不到你还活着，当年我还以为你……”

    “嘿嘿，死神未请去。”

    “你现在干啥呢？在猫耳洞学的英语，还真派上了用处……如不嫌庙小，到我们这里来吧！”

    “我还念书呢。”

    “啊！你到底上大学了。在哪个学校？”班长有点儿吃惊，心想这小子功夫终究未自下。

    “哈佛大学。”

    “什么？”班长一愣，在中国未听说这么个大学呀！他想了半天也未想到，便说：“你是学佛学的呀？”

    小北京笑了。“是美国的学校。”

    班长不太知道哈佛大学，可他还是吓了一跳。就眼前这个身穿夹克衫、牛仔裤、旅游鞋的小北京，竟成了美国留学生啦！他半信半疑，禁不住又问了一句：“你在那儿学啥呀？”

    “决策专业。”

    “什么？”班长又未听明白。

    “即研究政府、企业……重大工作决策学问的专业。”小北京耐心地、平静地告诉他。

    “啊！”班长又吓了一跳。他想北京人见多识广，吹牛也能拣大个的说。只是他看看小北京，还是当年那样文文静静，一脸庄重的神色，这也不像蒙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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